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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部分

明末风暴-第4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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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语一出,程先贞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又红又紫,当真与新襄传来的新蔬菜紫茄并无两样!

    这分明就是在指责,程先贞曾经降过李自成,在李闯的手下做官!

    程先贞降闯之事,已经是数年之前了,当初的风cháo渐已平息,而且这几年中政坛动荡,这些旧事无人再提。如今他是《南都周末》的主笔,声望正隆,最近更是高朋满座酒杯不空,不少慕名而来的儒生士子,都恭敬地称他为正夫先生,甚至“程子”。花花轿子人抬人,那不光彩的旧事,再也无人提及,他自己也将之淡忘了。

    而归庄的这首诗,就象是一记无形的耳光,抽在自我感觉良好的程先贞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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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四八、你方唱罢我登场(四)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降闯那是程先贞拼命想要忘了的事情,对于他这种自诩清流的文人儒生来说,名声比起别的什么甚至都要重要。

    而且他认为自己这几年被贬遭斥,也已经为当初的“一时糊涂”付出了代价。归庄那首诗,让他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归尔礼,尔礼无礼……”

    “程先贞,先贞不贞!”

    不等他编排出来,归庄的话又将他堵了回去。

    如同俞国振料想的那用,钱谦益出面寻人与程先贞打对台戏,那自然是要挑那种尖利的。归庄xìng子本来就偏狭,虽然还没有打算去当《环宇时报》的主笔,只因为瞧着程先贞不顺眼,现在就杠上了。

    钱谦益把他和程先贞唤到一起,原本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因此这老东林肚子里憋着坏笑,口中却劝说道:“二位,二位,何必如此,何必如此,莫争莫争,吃饭最大,这里可是新襄酒楼的分店,平rì里老夫也少来,正好今rì一饱口福……”

    “吾不食新襄米。”程先贞傲然道:“吾大明……”

    “不对,你是大顺!”

    程先贞此前为了表自己的风骨,忘了自己降闯这一茬,被归庄一句顶了回去,顿时大怒,他不用细想,也知道此次钱谦益将他邀来是什么意思,因此厉声道:“我便是降过李闯,你们不是在为俞国振效力么,钱牧斋让你归尔礼来。不就是想劝我不要与俞国振为难?程某话放在这里,我降闯故然不光彩,你们为俞国振这当世cāo莽效力,又能光彩到哪里去?”

    听得这话,归庄冷笑起来。

    “我原本还无心为俞济民效力的,但是程正夫你既然说了这话,那我便真要替俞济民做点事情。第一件事情。便是将你这人面禽兽的真面目掀穿了!”

    说到此处,归庄以筷击碗大声唱道:“谁知有大孽牙风波闹,生几个剪毛。换几把短刀,不提防冲破了咸阳道。望秦川旄头正高,望燕台旗枪正摇。半霎儿把二百七十年旧神京平踹做妖狐淖。恨的是左班官平rì里受皇恩,沾封诰,乌纱罩首,金带围腰,今rì里向贼庭稽颡得早。那如鬼如蜮的文人,狗苟蝇营,还怀着几句劝进表。那不争气的蠢公侯,如羊如猪,尽斩首在城东坳。那娇滴滴的处子,白rì里恣yín嬲;俊翩翩的缙绅们。牵去做供奉龙阳料。更可恨九衢万姓悲无主,三殿千官庆早朝,便万斩也难饶!”

    这一段散曲,他是唱得悲凉,他略有些嘶哑的嗓音。配着这曲子,听得酒楼中上下尽皆投著呜咽!

    大明虽是人心尽失,但是也要看是谁取代之。这些年来俞国振不停地宣扬国家民族意识,各种各样宣扬此类意识的通俗文学作品层出不穷。而民间艺人也少不得谈岳说戚,让平定流寇抗御外侮的基本观念深入到市井百姓心中。仗义每多屠狗辈,这些普通百姓心思单纯。反倒没有儒生文士满肚子弯弯绕绕。

    因此片刻之后,酒楼上下是一片喝彩之声,而听得这样的散典,程先贞脸sè苍白,退了两步。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归奇顾怪文名虽然大盛,可是程先贞同样久负盛名,因此单论文章诗词,程先贞确认自己不会输给归庄。可是他人生经历中毕竟有污点,在这个问题上他无论如何自辩也无法自清。

    “唱得好,唱得好!”再在此时,便听得有人一声,然后数人从楼梯走上来,当先一人拱手道:“不知方才是何方高士,唱出学生心声,宁都魏禧魏冰叔在此有礼了!”

    “在下宁都邱维屏,字邦士。”魏禧身后年稍长之文士也揖礼道。

    他们口中说,眼睛在包厢里逡巡,一眼便见着归庄执筷,想到方才唱曲时有筷声相和,那魏禧又恭敬地道:“敢问先生,方才慷慨而歌者,可是先生?”

    “正是。”

    “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昆山归庄。”

    “昆山归……莫非就是归奇顾怪之归尔礼先生?”

    归庄见来人知道自己的名声,也颇为自得,不理睬程先贞,与二人招呼起来。程先贞见他们热热闹闹,唯独将自己排斥在外,心中大是不喜,冷声道:“既然同是儒门士子,你们几位只听得他方才唱得悲凉,却不想他是为俞国振效力!”

    “为俞国振效力又有什么?”魏禧讶然道:“莫非这其中有什么讲究?”

    “俞国振乃我儒林大敌,他倡议实学,将账房先生所用的数术之学凌架于我们圣贤经卷之上!”

    程先贞想要拉着人同仇敌忾,故此便危言悚听,他看出这几人都是读书人,因此有此言语。但那位邱维屏闻得此语,却微微笑了起来:“俞济民倡议算学,实在是深得我心,我儒门六艺之中,便有九数之说。”

    邱维屏话说得含蓄,这是因为与程先贞不熟,故此不曾直接说,在邱维屏心目中,如今的儒家不能算是完整的儒家。他xìng子本来就喜好数学,无师自通,经过自己的钻研,在数学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这些年为了寻找数学方面的资料,很是关注了《风暴集》等新襄出版物,因此也就接受了方以智等人提出的一个观点:现在的儒家并不是完整的儒家,因为古之君子六艺,现在的儒生大多都不jīng通,就是礼与书也都是一知半解。

    程先贞也是饱学之士,听得邱维屏这般说,立刻想到他讲的是《周礼?保氏》中所言,“养国子之道,乃教之六艺”,其中第六项便是九数。在这个问题上,他一时没有细想深究,便跳出这个,开始攻击俞国振不开科举八股之事:“俞国振不开科举,断绝天下读书人仕途,乃天下读书人之公敌也!”

    “好,好,我最赞的便是俞国振不开科举不搞八股!”那个魏禧却跳将起来:“国朝倒是开了科举,可是崇祯十六年国难之时,那些科举登科的,有几人为君父死难的?平rì袖手谈心xìng,临危一死报君王尚且做不到,遑论为我中华力挽狂澜中流砥柱!那吴昌时、周钟、魏学濂之辈,哪个不是科举登科的,他们虽然死了,降了李闯的举人、进士,难道还少了么,便是世受国恩,靠着祖宗荫庇得授工部员外郎的德州程正夫,不也是降了李闯么?”

    此语一出,不仅程先贞自己尴尬,就是钱谦益也苦笑起来,这可不是他安排好的人手,不是有意要折辱程先贞啊!

    那魏禧说到这,才想起自己尚未请教眼前之人的姓名,当下拱手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能与归尔礼辩论者,想必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奈何见识却缺了些啊。”

    这番话说出,程先贞哪里还有面目再呆下去。当下以袖遮脸,转身就走,连句场面话都忘了交待。

    “这人好生莫名奇妙,便是学生有失礼之处,他说出便是,学生岂是知错不改之人?”见程先贞跑了,年少气盛的魏禧一脸讶然。

    “哈哈哈哈!”

    归庄却是抚掌大笑,只觉得这个年少书生甚是对自己胃口,笑得打跌,好一会儿缓过气,他才道:“你当着人的面打脸,他岂有不逃走者?他便是你口中的德州程正夫了,先是投闯,后是归吴,哈哈哈哈,若是建虏入关坐稳了江山,他只怕还得剃发编辫,当一回建虏的奴才!”

    “好了好了,休要再说,程正夫此去,少不得又要生出事端来,尔礼,看你言下之意,是同意我的建议,主掌这个《环宇时报》了?”钱谦益这时道。

    魏禧与邱维屏被招呼入座,众人寒喧介绍,当得知钱谦益是不愤程先贞“假借”他的名义办了《南都周末》,专做捕风捉影颠倒黑白之事,因此有意让归庄再办一报与之唱对台戏,魏禧与邱维屏都是攘臂而起,纷纷说要出手相助。

    此时魏禧与邱维屏名声尚不显,但实际上二人也是文采飞扬之辈,特别是魏禧,在后世更是与侯方域、汪琬齐名,称散文三大家。众人谈得兴起,钱谦益心中暗动,如今东林已经成了一条快沉的船,这些年中东林里败类出得比俊杰要多,包括东林发展而来的复社,名声都渐有些狼籍,因此,钱谦益也有心给自己狡免三窟一下。他提议道:“诸位志同道合,今rì虽是偶遇,却亦是有缘,何不结社抒文,以志其事?”

    归庄却是摇头,他不喜与人交际:“张天如若在,必热衷于此,而今张天如已亡,结社之举,了无意义。”

    “此语不然,尔礼,你看程先贞办那《南都周末》,为何会声势浩大,难道说那些支持他之人就不知道他曾经降过李自成么!不过是党同伐异,有一帮人在为他摇旗呐喊竭力鼓吹罢了。汝等yù扶正祛邪,岂能不同仇敌忾,以老夫愚见,你们还是能立一社党。”

    说到这,钱谦益甚为感慨,长叹一声,也终于抒出肺腑之言:“其实东林之初,原是立身极正的,后来良莠不齐,才至于内争频繁。再如此下去,必定身败名裂,到那时,我们儒林之中,再无正人之党,未来华夏,所托何人?”

    此话中隐隐便有为今后华夏一统后打算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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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四九、明修栈道暗陈仓(一)

    “正所谓,得意休骄狂,骄狂必自伤……”

    柳麻子柳敬亭正在画舫里说着古,相隔不远的另一艘画舫中,董献廷听得心中厌烦,将玻璃窗子用力关上,口中喃喃低骂了一声。

    “心葵,何必动怒?”

    说话的人双眼半睁半闭,言语虽缓,可是口气却是极为强硬。董献廷叹了口气:“如何不怒,那程正夫,得了我们的好处,却被人骂了两句就撂担子不干了——这等人物,怎么做得了大事?”

    “无所谓,第一期第二期借他之名,已经打响了,而且各方人手都已成了熟手。第三期业已经准备好,只待发印,到了第四期时,咱们再说因为受到某种压力干涉,程先贞不得不辞职。但《南都周末》的全体同仁,誓与那些压力斗争到底……诸如此类吧。”

    董献廷闻言连连点头:“是极,是极,这是个好法子,不过总得有人替代程先贞吧?”

    无论是俞国振还是钱谦益,都没有想到,那个程先贞被归庄与魏禧联合起来骂了一顿之后,竟然羞愧难当,会辞去《南都周末》的主笔职务隐居去了。他原是德州人,之所以这么积极与俞国振为敌,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家在德州的产业,在德州修铁路时被征收,给予现金补偿或者产业股权补偿都不乐意,最后被强制征收。因此,他也无法回德州,只能远走它乡,隐姓埋名。

    这件事情将董献廷的计划打乱了。幸好跟他一起来的那人还有余计。

    侯恂。

    如果说钱谦益是东林党人明面上的领袖,那么这位侯恂在东林中的影响力,绝对不在钱谦益之下。当初魏忠贤尚在时,侯恂及其父侯执蒲,在魏忠贤气焰嚣张之时,便是东林干将,双双被罢免。此后在崇祯一朝,又先后两次入狱,声名显赫。一时无俩。

    甚至到了崇祯十五年底,刚刚为父亲办完丧事守孝一年后的侯恂,回到京城后又继续坐牢。直到李自成攻破京城。他才和周延儒一起从牢中脱身,只不过周延儒顺利逃回了南方,而他却在途中为闯军所执。

    他坚辞了李自成的征辟,也正是因此,面对程先贞,他有一种心理上的优势:他不是二臣。

    同时他又通军略,曾荐过袁崇焕,屡屡督师与流寇交战,算得上是一位能臣,同时又不失变通的手段——当初孙晋、冯元飙倡议东林也应该“法门广大”。甚至不惜以贿赂、和厂卫勾结等手段来控制朝政,于是张溥、吴昌时谋求让周延儒起复,在凑股时,阉党的冯铨、阮大铖各出一股一万两,侯恂同样凑了一股一万两。再加上另外凑足的,一共六万两,走了田贵妃的门路,终于将周延儒送上了首辅的宝座。

    “俞济民太过狂傲,此前我托孙明卿去问他何时开科考,他却大言不惭。说是不再考四书五经……小子狂悖,若任由他当道,则天下斯文无遗类矣。”侯恂缓缓说道:“心葵先生,你应当明白,此事干系重大,虽然你身后那位主上别有用心,但我不会追究此事,只要能给俞济民扯些后腿便好了。”

    “六真先生说的是。”面对侯恂,董献廷可不敢有丝毫傲意,恭敬地道。

    “我会让我儿方域来国子监,你们的人休要害他。”过了会儿,侯恂又道。

    “六真先生何出此言?”

    “你心中明白就好。”

    两人简单地对话之后,便不再言语,董献廷明白,对方是要自己离开了,他让船娘将画舫靠上岸,侯恂也不礼送,他才走,画舫便又入了河水,悄悄消失在河面无数画舫之中。

    “这厮倒是小心。”董献廷冷笑了一声。

    表面上他对侯恂很恭敬,可实际上,他对于这些科途出身的文官有着一种轻蔑,或许是因为自己科场不得志的缘故造成。这种轻蔑还有另一个原因:就算是官当到了首辅的周延儒,当初还不是被他玩弄于指掌之间!

    此时已经是夜里,秦淮河畔灯火通明,望着这片辉煌灿烂,远处画舫歌楼上还传来了歌女们清越婉转的声音,董献廷觉得,这么美丽动人的秦淮河,理应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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