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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密查1938-第68部分

小说: 密查1938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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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只要下雨,不管多小,它就满了。”

武伯英循着他的话看去,放呈露的地方空着,这才想起挪去了井口,镇压葛寿芝的鬼魂。“哦,我腿脚不好,挡路,挪了。现在一步,就能从堂屋,到厢房台台。”

沈兰点点头,对这个家中的所有器物非常熟悉,转头打量了一番。“今天阳历九月八日,阴历是白露,就算不下雨,呈露都潮了。”

武伯英笑了下没有接话,似乎在回忆过往的点滴。隔了一会儿,不知他触动了哪根神经,借着酒劲未散大声念道:“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沈兰静静听着,没有打断,想起很多年前,他在课堂上念这首诗的样子,那时自己还是梳着短发的女学生,眼睛不禁潮湿了。武伯英大声念着,开始还用北平腔,后来变成关中调,更觉得慷慨苍凉,眼泪流了出来,流过麻木的脸皮,就像蚂蚁爬过。“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沈兰等他完全平复,才问道:“根据你的密查结果,反动派内部已经处理了责任人。不知组织给你的任务,有没有一个结果?”

武伯英眯着眼睛,透过稀薄的雨霁,直朝南看去,透过打开的前门,能看见后宰门街上的来往行人。他沉默了一会儿,从西服内口袋,掏出一个封好的信封。“把这个想办法,交给伍云甫,要快。让他转给周,在此之前,任何人不能打开。”

沈兰接过信封,点头应允,收了起来。

武伯英又掏出宣侠父的照片,端详了一下,递给了沈兰:“把这个,也还给伍云甫。我不能存,也不能毁。你给他说,宣侠父同志埋的地方,我知道。但是三年之内,不能告诉他,我知道他们的做事方式。按照要求,我已经把能攀进来的人扯了进来,但是他们肯定还觉得不够。万一暗中去找尸首,开会追思某某某,集会打倒某某某,也就快给我开追悼会了。我记着地方,会不时去祭奠悼念,让他们放心。”

沈兰接过照片,端详了一下,站起来收进腰间的暗兜。害怕压折照片,她不能再坐下,就有要走的意思。知道他已经成功,也理解他的境况,决心要帮他向组织隐瞒。“我干脆就说,根本没有尸首的下落,这样更好。”

“随便你。”武伯英从躺椅上拾起身子,“你走吧,不能时间长。估计抓我的人也快到了,你放心,也请组织放心。我知道的秘密最多,必须软禁我,才能完全封锁消息。没事的,不会有事,最多一个星期。要紧的是不能托关系救我,那样反倒害了我。”

沈兰眼睛潮湿,肯定地点点头,又好好看了前夫一眼。然后转身沿着西厢房雨台,走上麻石华径,路过夹道里的水井时,发现了青石呈露的所在。武伯英跟在后面,送过二道房,一直送到大门。沈兰出门前,用手拨拉了一下划子和摘子,轻声交代:“今后睡觉,一定记得关门,要多加小心。”

武伯英这才想起,昨晚取了酒后,忘了关门。“一定。”

一个多星期后,戴笠被蒋介石叫到临时官邸,穿过庭院,进入总裁宽敞的办公室。蒋介石见他进来,从纸筐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子,扔在办公桌外沿上。

“戴先生,你看看这个。”

戴笠心中不安,和总裁互称先生,这是他的特权。自己开始不在政府军队体系之内,蒋称自己戴先生,自己也为了显示特别和独立,称他蒋先生。但是这两个称呼已经被逐渐取代,蒋叫自己雨农,显得亲近,戴称他总裁,显得尊重。又听见老称呼,戴笠知道总裁已经非常生气,一切都是他给的,他也能剥夺一切。

“是,总裁。”

戴笠站在大办公桌前,拿起文件夹打开,左手托住,右手翻看。夹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张照片,拍摄内容是蒋总裁关于密裁宣侠父的手谕。里面提到了已经失踪的葛寿芝,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另一张是片竹膜薄纸,用炭笔涂抹,拓下了一些文字,正是照片中的手谕。虽然有些模糊,却和照片中的一模一样。戴笠看完合上文件夹,放回刚才位置,总裁已经生气,还是少说多听。

蒋介石拍拍文件夹:“周恩来前几天说,他们已经得到了,我下令密裁宣侠父的确凿证据。”他说着从桌后走了出来,“现在果然拿来了,害怕我说照片是伪造的,还蒙在原件上,拓印了一份,让我不能否认。你说怎么办?”

戴笠垂手直立,垂头不语。

蒋介石看了他片刻,觉得批评已经足够严厉,走到办公桌后坐回椅子,感叹道:“雨农哪,这个证据很确凿啊,不能否认哪!”

戴笠听见称呼表字,知道已经缓和,才敢说话:“也不能承认。”

蒋介石忍住不悦:“葛寿芝在西安失踪,随之家人在重庆失踪,现在他手里的手谕,到了共产党手里,你却让我不要承认?”

戴笠又赶紧立正,恭敬而惭愧:“卑职无能。”

“不是你们无能,而是共产党太狡猾了。”蒋介石替他解围,实际还是批评,“那时武伯英说,葛寿芝一定反叛,投降共产党。你和徐恩曾,都不同意这个说法。现在手谕反馈回来,证明他的判断很准确。”

戴笠点头称是,多嘴道:“徐恩曾同志手下,多是自新分子,对共党存有感情。这些人,最靠不住,脚踩两只船。”

蒋介石伸手制止他倾轧政敌:“事已至此,我只好承认,这件事是我搞的。”

戴笠听言紧张万分,前趋一步道:“总裁万万不可,您身负抗日大业,切不可名誉受损,影响全局。”

蒋介石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原本这件事情,想让你去办的。但是这件事,肯定是要挨骂的。你的骂名,在全国已经无以复加。但是我相信你,别人骂你骂得越狠,我越觉得你人格纯洁。国家危难严重,你还要履更大艰难,创更大光荣。既然葛寿芝请缨,所以就交给了他。谁知他没有办好,要是交给你,断不会办成目前这样的结局。”

戴笠感激不已,真心劝道:“总裁,如果非要给他们一个答复,就把责任全放在卑职身上。我就是干这个的,没有人会怀疑。就当是给我的奖励,只要您知道卑职苦心,赴汤蹈火也毫无犹豫。”

蒋介石意味深长看看他:“责任要是能给你,我已经先给蒋鼎文了。”

戴笠更加感激,佩服得有些悲壮,鞠躬恳求:“领袖!”

蒋介石故意批评:“不是早都给你说过,不要叫我领袖吗?”

“不,您永远是我们的领袖!”戴笠身子躬得更深,不愿抬起。

“好了,不讨论这个了。”蒋介石把椅子朝后推了推,坐得更舒服一些,“我还有事情给你,也是关于这件事的。你再去西安跑一趟,给每个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增发奖金。这次事件,军统和中统都死了人,更要把他们的家属安抚好。特别是武伯英,听说他家里和手下,都有人因此死了。对他要特别优抚,可以多给一些钱,免得又出个奖金分配的小事,坏了抗日反共的大事。”

“是,绝对不会了。”戴笠明白总裁在变相批评自己,“武伯英这个人,下一步该怎么用?”

“不能用了。”蒋介石的意思很清楚,“你是不是想给他说情?”

“不敢说情,只是觉得他还有些才能。”

“是有才能,心却不太本分了。”蒋介石轻叹了一声,略含惋惜之意,“这一次他,挑拨了不少是非,藏着祸心。想借机上位,别人看不出来,却逃不过我的眼睛。他如果上来了,你们情报界上层,也许就没有安宁日子好过了。”

“恐怕是他被闲置日久,立功心切才做了这些事情。”

蒋介石不想再谈武伯英:“你去了西安,找蒋鼎文拿钱,他喜欢出钱,就叫他再出一次。再一个给他讲明,以后向我,要多多请示。不要以为全部都是为了我好,有时反倒害我,一切必须以国家为要。我考虑了,也找几个人谈了,西安行营已经过时,和战区规划不相适应,和抗日体制有些冲突,必须撤销。成立天水行营,兼顾整个西北,选个老成谋国的人当主任,和共产党没有交恶,有些渊源最好。你这次去,顺便给蒋鼎文吹吹风,你最合适。”

“是。”戴笠听命答应,然后又问,“那怎么答复共产党,还有给舆论交代,让报纸发通讯时,要提宣侠父破坏抗日的各项罪行吗?”

蒋介石略一沉吟,坚定道:“越描越黑,不必多讲,就说他是我的学生,一直反对我,我下令把他杀了。这样,就变成了我记仇,而不是反共,我们目前必须以抗日为重,为首要之事业。我已经承认,共产党也有脑子,如果再发动舆论讨伐我,就是他们在破坏抗日局面。”

戴笠无比钦佩,再次鞠躬。

秋雨再度落下,武伯英打着油伞独自步行,应沈兰之约到四中去见她。刚走到四中大门口,就发现蒋宝珍的汽车停泊在路边。他看了两眼,转身欲走,一直撑伞等在门口的沈兰,赶紧追了上来。

武伯英停住脚步,头也不回问:“你约我,就是为了安排,和蒋宝珍相见?”

沈兰幽幽道:“是的,蒋宝珍说了今天要来,我才约的你,她不知道你来,”

武伯英回头看看她:“干什么?”

“没啥事,就是看看我。今天还带着一个丫环,是送给我的。她说过,要给我找个用人,已经开了一年的工钱。”

“她有的是钱。”

“蒋宝珍这个人,表面厉害,心地还算善良。这回又是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甚至送了个人。”

“真够大方的。”

“她给我说,你们俩分手了。还说我俩投缘,可以做姐妹。她一个人在西安,没有朋友,想和我成为最要好的朋友。”

武伯英对蒋宝珍的做法,只厌恶了一下就有了感动。她虽然性格刚烈,心肠却是柔软的。自己已经放弃了这段感情,她还旧情不忘。自古多情女子负心汉,这是因为男人的世界太丰富,女人的世界只有男人,蒋宝珍这样的新派女子也不例外。

沈兰又道:“如果你想真正安全,必须重新接近蒋宝珍,她会是你最大的庇护。”

武伯英完全转身过来,压低声音却未压低火气:“我不危险,我很安全!”

沈兰摇摇头:“她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身上有些毛病,也是环境所致。我要在她那种环境,估计也是满身毛病,任谁都忍受不了。我看她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如果你不是非常讨厌,就保持一段,再相处相处。组织也是这个意思,希望你们能重修旧好,目前在蒋鼎文身边,自己人一个都没有了。只有你,还有机会接近他,蒋宝珍是个不错的途径,如果能把她同化过来最好。亲侄女做亲叔父的工作,更有针对性,也更安全。你要做好长期潜伏蒋鼎文身边的准备,也许这是你今后一段时间,最主要的工作。”

武伯英听是组织指令,气焰没有先前嚣张,却根本不愿接受,那意味着和沈兰复合遥遥无期。“还要给她暴露我的秘密身份?”

“如果进一步发展,必须让她知道你的秘密身份,这是不可避免的。”

敏感的武伯英感觉她一语双关,似乎在吸取教训,正是当年自己没对她透露秘密身份,造成了前一次婚姻的失败,并且不可缝补。“发展到哪一步?”

“我也不知道。”

武伯英拧眉思虑,对沈兰的劝告和组织的安排,不给明确答复。

沈兰又鼓动说:“蒋宝珍对你,一往情深。我不生气,我不吃醋。这说明你优秀洒脱,能吸引女人倾慕。你尽管可以和她发展,不要顾虑。我已做好了一辈子独身的打算,把自己全部献给党。你问到哪一步,我觉得,可以走到嫁娶那一步。”

武伯英把一只眼睛眯了起来,感觉她要遁入空门一般。“不可能,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也知道,我对她是假的。你不懂她,这样的女人,不可能回头。”

“可我懂女人,任何一个女人,只要真正爱上一个男子,这一辈子都不允许自己改变了。”沈兰说完此话,似乎也在说自己,落寞之情难以掩饰。

武伯英还是没给明确答复,听完此话转身走了。沈兰明白他转不过弯子,更难忘旧情,需要时间来调整,就没有再追逐挽留。武伯英漫无目的,在雨中独自行走,融入街中人群之中。虽然天在下雨,但各色百姓来往匆匆,寻找着生活的来源和去处。武伯英走到一处大户人家门口,心累体乏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于是在下马石上坐下来。下马石用陕北红砂石雕刻,把脚防滑,吸水透水,下了几天雨只是有点发潮。武伯英收起伞靠在一边,把头埋在臂弯里,任凭眼泪流在西服袖子上,华达呢布料吸收泪水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最爱的女人叫自己去爱别的女人,没有比这更让人难受的了。街上行人匆匆,却没有一个人注意,这个虚弱悲伤的中年男人。

白玉无瑕,和阗羊脂。晶莹剔透,个中大美。碧玉有种,缅甸翡翠。浓艳纯和,其间最佳。质坚有德,宁碎堪赞。性温体仁,为全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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