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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部分

黑暗塔系列04巫师与玻璃球-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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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可能是他们中的一个。”治安官艾弗里说,他指的是灵柩猎手们。

但他猜错了。进来的是一个裹着大披肩的牧人,这条披肩对他来说实在太大了(他关上门、踏着重重的步子走进来时,披肩下摆都拖到地上了),他带着一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眼睛。他让赫克·艾弗里联想起牛仔稻草人。

“嗨,陌生人!”他说着,笑了出来……那肯定是谁想出来的恶作剧,而他赫克·艾弗里也是个开得起玩笑的人,尤其是在吞了四块牛排和一大堆土豆泥后。“你好!来这里干什么——”

陌生人那只没有用来关门的手藏在披肩下面。当手伸出来时却笨拙地握着一把枪,三个囚犯一眼就认出了那把枪。艾弗里瞠目结舌地盯着他手中的枪,笑容渐失。交叉的十指松开了,刚才还翘在桌上的腿撤回到地上。

“朋友,别乱来,”他慢吞吞地说。“我们来谈谈。”

“把墙上的钥匙拿下来,把牢房的门打开,”牧人用嘶哑、故作深沉的声音说。他们中,只有罗兰注意到外面响起了爆竹劈劈啪啪的声音。

“我不是不能那么做,”艾弗里说着,悄悄用脚拨开办公桌底下的抽屉。今天早上的缉捕之后,那个抽屉里留了好几把枪。“我不知道你手里的家伙是不是上了子弹,但我不认为像你这样跑腿的小子——”

陌生人把枪瞄准办公桌,扣动了扳机。枪声在这间方寸小屋里震耳欲聋,不过罗兰觉得——也希望——枪声在门的掩蔽下能听上去就像另一个爆竹声,混在外面此起彼伏忽高忽低的爆竹声里。

好样的,姑娘,他心想。干得好,姑娘——但要谨慎。看在诸神分上,苏珊,要小心。

他们三人都在牢门后一字排开,眼睛圆瞪,嘴巴紧闭。

子弹射中了治安官的桌角,削掉一块木头。艾弗里尖叫一声,缩到椅子里摊倒下来,手脚发软。他的脚仍旧钩着抽屉的拉手;抽屉整个滑出来,翻了过来,三支老手枪散在地板上。

“苏珊,小心!”库斯伯特惊叫道,紧接着又喊:“不,戴夫!”

在他生命的最后关口,推动戴夫·霍利斯的不是对灵柩猎手的恐惧,而是责任感,他一直希望在艾弗里退休后能够接任眉脊泗治安官的职务(有时,他会告诉他的妻子朱蒂,那是一份很好的差事)。他对缉捕这三个小子的方式深感不解,也拿不准他们到底有没有犯下那些罪行,但在那当口,所有萦绕在脑子里的疑问一并被抛在脑后。他所想到的只有他们是领地的囚徒,只要他在场,就不能让他们逃出去。

他猛地朝那个穿着过大披肩的牧人扑去,想夺走他手中的枪。如果有必要,把他毙了。

12

苏珊呆呆地瞪着治安官办公桌一角被削破后露出的黄色木头,一时间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一根手指轻轻一扳,就能造成那么大的破坏!——库斯伯特奋力的喊叫终于把她唤醒,她才意识到眼前千钧一发的局面。

戴夫想揪住那件大披肩,但她一闪,退到墙角,躲过了戴夫,来不及多想,又开了一枪。房里又一次响起震耳的爆破声。戴夫·霍利斯——一个只比她大两岁的年轻人——弹了回去,衬衫上的两颗星之间多了一个冒着烟的洞。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单片眼镜掉在一只摊开的手边。一条腿撞倒了吉他,它落到地上,琴弦发出乱七八糟的音调,和他刚才乱拨乱弹的弦音差不多。

“戴夫,”她低声说。“噢,戴夫,对不起。我都干了些什么啊?”戴夫又试了一次想爬起来,结果脸朝地瘫倒下去。子弹从他身体正面进去的洞很小,但现在苏珊看到的,穿过他后背的洞却大得可怕,黑的红的混作一团,洞的周边一圈是被烧焦的衣服……仿佛她用一根烧得炽烫发红的拨火棍捅穿了他的身体,而不是用枪打的,被认为是仁慈的、文明的武器其实既不仁慈也不文明。

“戴夫,”她难过得嗓子发不出声音。“戴夫,我……”

“苏珊小心!”罗兰叫了起来。

是艾弗里。他四肢撑地,飞快地向苏珊冲过去,抓住她的小腿使劲一拉,她一屁股摔到地上,牙齿撞得嘎嘎作响,正好和艾弗里的脸撞个正着——一双像青蛙似的爆眼睛,毛孔粗大的脸,蒜味冲天的嘴巴。

“神啊,你是个女孩,”他沉着声音说,伸手要去抓她。她又一次扣动了罗兰那把枪的扳机,却把她身上的披肩点着了,子弹在天花板上钻了个洞,泥灰粉散落下来。艾弗里巨大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难以呼吸。远处的某个地方,罗兰尖声叫唤着她的名字。

她还有一次机会。

也许。

一个机会足够了,苏珊,父亲在她脑海中给她鼓劲。亲爱的,你只需要一次机会。

她用拇指竖起罗兰的手枪,乘他不防,猛地把枪顶在治安官赫克·艾弗里脑袋下垂着的那块肥肉上,开了枪。

血肉飞溅是可想而知了。

13

艾弗里的头倒在她腿上,像一块等待烘烤的肉一样又重又湿。她能感到从他头顶上冒出的热气。她眼角下方的余光看到黄色的火焰在闪烁。

“桌上!”罗兰喊了起来,他用力拽拉牢门,门和门框咔嗒咔嗒猛烈撞击。

“苏珊,水罐!看在你父亲的分上!”

苏珊把艾弗里的头推开,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桌子旁边,她披肩的前面一块正在燃烧着,她能闻到烧焦的煳味。但在她思想的某个遥远角落,她感到欣慰的是,幸亏下午等太阳落山的时候把头发扎在身后了。

水罐几乎是满的,但里面装的不是水;她闻到了格拉夫浓烈的酸甜味。她在身上泼了一点,液体遇到火焰发出咝咝声。她扯下披肩(过大的宽边帽也一起被带了下来),扔在地上。她又看了看戴夫,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男孩,很久以前,她甚至还可能在胡奇的门背后和他亲吻呢。

“苏珊!”这是罗兰的声音,激动而急迫。“钥匙!赶快!”

苏珊从墙上的钉子上抓下一串钥匙,走到罗兰牢房前,忙乱地把钥匙串从栅栏空隙塞了进去。空气中泛着浓重的火药味,烧焦了的羊毛的臭味,以及血腥味。每吸一口气,她的胃里就一阵抽搐。

罗兰找到了他那扇门的钥匙,把手从栅栏间伸出来,反手把钥匙插进锁洞里。不一会儿,他从牢房里走出来,抱住她,苏珊的眼泪夺眶而出。不久,库斯伯特和阿兰也出来了。

“你真是个天使!”阿兰高兴地说,也拥抱了她。

“我不是天使,”她说着,哭得愈加厉害了。她把枪塞给罗兰。她觉得那真脏;她再也不想碰第二次。“他和我是从小玩着长大的。他是个善良的人——从来都不是独断专行、欺软怕硬的人——长大了他也没变坏。如今我断送了他的性命,谁来告诉他妻子啊?”

罗兰从背后搂住她,静静地停了一会儿。“你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如果不是他亡,就是我们死。难道你不明白吗?”

她靠在他胸前点点头。“艾弗里我并不在乎,可是戴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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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罗兰说。“会有人发现枪击声的。是锡弥在放爆竹吗?”

她点点头,说:“我给你们带了衣服,帽子还有长披肩。”

苏珊匆匆走向门口,打开门,往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悄悄钻进渐浓的黑夜中。

库斯伯特拿起烧焦的披肩,盖在副手戴夫的脸上。“朋友,真是不幸,”他说。“你是被牵连的,对不对?我知道你并不坏。”

苏珊回到房里,抱了一堆偷来的衣物,它们是被绑在卡布里裘斯背上运过来的。并没有人提醒他,但锡弥已经独自完成了下一个任务。如果那酒吧男孩是个半傻子,那么苏珊肯定见过智力只剩四分之一或八分之一的人。

“你从哪弄到这些衣服的?”阿兰问。

“旅者之家。锡弥弄出来的。”她把帽子拿出来。“快点,赶快戴上。”

库斯伯特拿起一顶帽子戴上。罗兰和阿兰已经套上了披肩;再戴上帽子,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脸庞,他们三个看上去和领地鲛坡上的牧人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我们要去哪里?”他们出了办公室来到门廊上时,阿兰问。街道这头仍旧昏暗无光,了无人烟;没人注意到枪声。

“先到胡奇家,”苏珊说。“你们的马都在那里。”

他们四人一起沿街往前走。卡布里裘斯不见了;锡弥已经牵着它离开了。苏珊的心怦怦直跳,她能感觉到汗正从额头上冒出来,但她还是觉得寒冷。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杀了人,今晚她结果了两条人命,走上了一条再也不可能回头的路。她这么做是为了罗兰,为了她的爱人,就算事情重演一遍,她还是别无选择,想到这里,她得到了些许安慰。

祝你们在那里幸福,你们这两个背信弃义的家伙!你们这两个杀人犯!骗子!私通犯!我用灰烬诅咒你!

苏珊抓住罗兰的手,罗兰轻轻捏着她的手,她也轻轻捏着他的。当她抬头看魔月的时候,发现它邪恶的脸庞已从怒气冲冲的橘红色变成了银白色。她觉得在她向老实的戴夫·霍利斯开枪的那一刻,她为她的爱付出了最昂贵的代价——她付出了她的灵魂。如果罗兰现在离开她,姑妈的诅咒就会实现,一切尽化灰烬。

第九章 收割节

1

他们走进点着昏黄煤气灯的马厩,一个黑影从某个畜栏里冒出来。罗兰拔出佩在身上的两把枪,却发现锡弥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面前,微笑地看着他,一只手里还拿着马镫。看清是罗兰之后,锡弥脸上笑得更开心了,眼里闪着快乐的光芒,他向他们跑去。

罗兰收好枪,准备拥抱这个男孩,但锡弥从他身边跑过,投进了库斯伯特的怀抱。

“喔噢,喔噢,”库斯伯特说,先是夸张地摇晃着身子往后踉跄了几步,然后一把抱起锡弥。“你想把我撞翻啊,小子!”

“她把你们救出来了!”锡弥大声说。“我知道她能做到,我知道!好样的,苏珊!”锡弥回头看着站在罗兰身旁的苏珊。她仍旧脸色苍白,但似乎平静了不少。锡弥转回头,在库斯伯特的前额正中献了一个亲吻。

“喔噢!”库斯伯特又叫了起来。“这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爱你,善良的阿瑟·希斯!你救了我的命!”

“嗯,也许我是救了你的命,”库斯伯特说,开怀大笑起来,不过样子有点尴尬(那顶宽边帽对他来说太大了,现在已经滑稽地歪到一边),“但如果我们不赶快,我可不能保证把你的命留很久。”

“马都已经准备好了,”锡弥说。“苏珊让我这么做,我都做好了。只要再给理查德·斯托克沃思先生的马安上这个马镫就好了,因为装着的那个马镫快要坏了。”

“这个以后再说,”阿兰接过马镫,放到一边,然后转身看着罗兰。“我们去哪儿?”

罗兰的第一个念头是他们应该回到托林的陵墓去。

锡弥立刻惊恐地表示反对。“那个停着尸骨的院子?天上还有滚圆的魔月?”他狠狠地摇头,把宽边帽都摇下来了,头发从这头甩到那头,又从那头甩到这头。“他们死在那里,迪尔伯恩先生。但如果你在魔月出现时打搅了他们,他们会起来走动的!”

“不管怎么样,去那里不妥,”苏珊说。“城里的女人们会从海滨区一路上摆放鲜花,陵墓里也会放满鲜花。如果奥利芙抽得出时间,她会负责此事,我姑妈和克拉尔会作为她的陪同。我们不想碰上那些妇人吧。”

“好吧,”罗兰说。“我们上马出发,边走边想。苏珊,你帮忙想想。还有你,锡弥。我们需要一个藏身之处,至少能待到清晨。还有,这个地方必须是我们一个小时之内能赶到的。要离开伟大之路,除了西北,罕布雷的任何方向都可以。”

“为什么不能是西北?”阿兰问。

“因为这是我们现在走的方向。我们还有任务要……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行动了。特别要告诉艾尔德来得·乔纳斯。”他微微一笑。“我要他知道,游戏结束了。再也没有城堡了。真正的枪侠在这里。让我们看看他能不能对付得了。”

2

一小时以后,月亮已经高高挂在树梢上,罗兰的卡-泰特到达了西特果的油田。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几个人没有在伟大之路上骑行,而是跟那条路保持平行。但事实上,这样的谨慎是多余的:一路上,他们没看到一个骑手。就好像今年的收割节被取消了,苏珊心想……接着她又想到了红手稻草人,这个念头让她哆嗦了一下。他们本会在明晚把罗兰的手涂成红色,而一旦他们再次被抓,这个可能性仍旧存在。不光是罗兰,还有我们所有的人。包括锡弥。

他们把马(还有卡布里裘斯,它被长缰绳拴着,一路上暴躁但不失敏捷地跟在马后面跑)留在油田东南角一个废弃已久的泵匝装置旁,然后慢慢走向还在运转的井架,这些井架都集中在一个区域内。他们说话时把声音压得很低。虽然罗兰觉得恐怕没有这个必要,但在这里小声说话是再自然不过的。在罗兰看来,西特果远比墓地阴森可怕得多。如果说魔月变圆时,墓地里的死尸会活起来,那么这个地方现在就有一些很不安分的尸骨,那些锈迹斑斑的僵尸撕心裂肺地尖叫着,站在诡异的月光下,活塞一上一下,像行进的腿脚上下运动。

罗兰带他们走进这块尚在活动的地带,他们经过了两块标牌,第一块上写着:你戴安全帽了吗?还有一块写着:我们生产石油。我们炼制安全。他们在井架下停下,机器的碾压声如此之大,罗兰必须大声喊,才能让他们听到他说的话。

“锡弥!给我几个大爆竹!”

锡弥已经从苏珊的鞍囊里拿了一口袋爆竹,现在他递了两个给罗兰。

罗兰拉住库斯伯特的胳膊,把他拖到前面。井架周围有一圈生锈的围栏,当两个男孩想爬上去的时候,横支杆像衰老的骨头一样纷纷折断。他们在机器和月光飘忽不定的阴影里面面相觑,既紧张,又觉得好笑。

苏珊拉住罗兰的手臂。“小心!”她在井架机器规律的砰—砰—砰的巨响中叫喊。他看到她的神情,发现她一点也不害怕,只有兴奋和紧张。

罗兰笑了,把她拽到身前,吻了一下她的耳垂。“准备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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