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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部分

明朝伪君子-第4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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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梁储脸颊忽然抽了两下,枯槁的老脸绽放出曹元进门后的第一缕笑容。
    “以贞啊,尝尝老夫府上的茶,这是今年的清明雀舌,陛下上月差人赏赐下来的,入口鲜爽回甘,令人心旷神怡……”
    曹元大喜,急忙站起来躬身道:“梁公的茶一定甘美香醇之极,下官能品此茶,三生有幸呀!”
    *******************************************************************
    不论派系,不论为人品性,两股强大的文官力量终于形成了联盟。
    朱厚照罢朝的第四日正是大年初一,皇宫钟鼓齐鸣,京师凡四品以上官员和公侯勋贵皆着梁冠朝服入宫,与皇帝一同入太庙祭祖告天。
    一应仪仗幡旗在太庙周围浩浩荡荡铺展开来,朱厚照身着金黄龙袍,头戴金丝翼龙冠,正襟跪在太庙前,下面近千官员三跪九拜,神情虔诚。礼部尚书张升一篇冗长华丽的告天祭文才念到一半,仪式忽然发生了变故。
    一名内宫禁卫急匆匆跑到太庙前广场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声奏禀了一个消息。
    天津府推官王政德因反对天津东港造船耗费民脂,徒增民负,与知府严嵩有过几次争吵,年关前王政德见东港造船工匠仍在辛苦劳作,一怒之下当众鞭打东港管事官员,谁知就在除夕之夜,王政德竟无故暴毙家中。
    朱厚照和文武百官正在祭祖告天,如此庄严的场合,竟无端冒出一名禁卫说出如此惊天消息,也不知这禁卫怎么跑进戒备森严的太庙广场,偏偏赶在这个时候说出如此大煞风景的消息。
    朱厚照和大臣们的脸色齐刷刷地变了。
    大明的推官千千万,死了一个小小的推官根本没资格上达天听,更不可能在祭祖告天的当口捅出来,这件事背后无疑有一双无形的大手默默推动,操控。
    太庙之前无小事,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说出来的事,绝不能轻描淡写揭过去,朱厚照都没资格弹压下去。
    广场上一片吓人的死寂,朱厚照怔怔站在太庙门前,只觉手脚冰凉,而下面的大臣们却一言不发,沉默地盯着朱厚照的背影,一种压抑许久即将爆发的杀机在广场四周萦绕。
    沉默中,文官们终于发动了。
    右都御史屠滽忽然站出朝班,迎着广场上呼啸的寒风,直视朱厚照的背影厉声喝道:“陛下,造船出海违我祖制,如今已闹出了人命,列祖列宗在前,陛下还不肯悔悟么?”
    轰!
    数百名文官动作划一朝朱厚照跪下,异口同声道:“臣请陛下惩治元凶,遣散工匠,毁船撤司,维护祖制!”
    “永乐年郑和七下西洋,徒耗民脂愈亿,于国无丝毫益处,百年前的教训,陛下不见史册骂名乎?”
    “国贼秦堪,恃宠而骄,竟献谄言误君,坏我大明百年社稷,其祸之甚,远迈刘瑾,此而不诛,乾坤焉存?”
    一声声带着浓烈杀意的高呼,在太庙广场上回荡不休。
    朱厚照脸色发白,求救的目光迅速在人群中扫视,最后落在秦堪的身上。
    秦堪面无表情地站在朝班中,听着四周阵阵喊杀声,却垂着头不发一语,目光愈见冷冽。
    见朱厚照不说话,屠滽又向前跨了一步,冷喝道:“请陛下速做决断!”
    群臣齐声附和:“请陛下速做决断!”
    朱厚照浑身一颤,情不自禁退了一步,神情慌张道:“朕,朕……”
    说着朱厚照忽然两眼翻白,浑身开始了熟悉的抽抽,还没来得及摆出眼歪嘴斜的恶心模样,屠滽猛地喝道:“陛下请别再做这种小儿幼稚之举,请陛下速做决断,莫使列祖列宗百年基业毁于佞臣之手!”



第六百七十一章 京师暗战(上)
    太庙广场四周罡风凛冽,杀意四溢如黑云压城。
    文官们睁着血红的眸子,像一群饥饿无比的狼蠢蠢欲动,锁定了猎物直欲将他撕裂咬碎,挫骨扬灰。
    朱厚照慌了,仿佛历史在不断重演,今日此情此景,与当初内外廷联手绞杀内宫八虎时何其相似,那时秦堪以一己之力生生杀开了一条血路,可今日呢?
    一道道满带杀意的目光注视着秦堪,秦堪站在人群里丝毫不为所动,如老僧入定,不悲不喜。
    大明的官场斗争永远由小而见大,一个小小推官的死并不足为道,这种人的名字官职平时甚至根本连入京中大佬们耳朵的资格都没有,然而一旦有心人要针对政敌,这个小小推官便成了大佬们手中一颗非常重要的棋子,推官死了自然跟知府脱不了关系,知府的任命自然跟举荐人脱不了关系,一环套一环下来,一个小小推官的死经过士林舆论的炒作,将当朝国公秦堪拉下马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朱厚照浑身瑟瑟发抖,心中惊怒交加,他粗心,单纯,大大咧咧,但并不傻,天津府推官怎么死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件事一定是个酝酿已久的阴谋,阴谋直指秦堪。
    目光看向秦堪,人群里,面对千夫所指。秦堪的眼睛仍如往常一般明亮清澈,无垢无尘,二人目光在喧嚣的喊杀声中相遇,秦堪居然无声地朝朱厚照笑了笑,然后不易察觉地朝他点点头。
    相交多年的朋友,彼此早已能看懂对方的任何一个动作,一个眼神。
    朱厚照咬了咬牙,朝身旁有些不安的司礼监掌印张永使了个眼色,张永会意,顿时胆气一壮,向前跨了一步,冷喝道:“诸臣工肃静!太庙乃祖宗安寝之地。岂容尔等喧闹!禁宫殿前武士何在?再有喧闹者一律拿下,罢其官职交有司论处。”
    这声冷喝终于令吵闹不休的大臣们统一闭上嘴,人人带着一脸不甘,杀气腾腾地瞪视着秦堪。
    朱厚照拂了拂袍袖,冷冷道:“诸卿的意思朕已明白,内阁传朕旨意,将天津知府严嵩革职。锁拿进京,交东厂审问……”
    “陛下……”屠滽站出来再次打断了朱厚照。
    朱厚照气得重重一跺脚:“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这总行了吧?”
    群臣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同时纷纷不怀善意地瞥了秦堪一眼。
    一件案子交给哪个衙门审问。这里面学问可大了,众所周知,东厂和锦衣卫早已不复当年弘治时期剑拔弩张的情形,如今的厂卫关系好得蜜里调油,简直可谓基情四射你跳我也跳,东厂督公戴义更是秦堪亲手提拔上来的,严嵩若交给东厂审问。其性质等于打瞌睡送枕头,那严嵩进了诏狱,指不定养得多么白白胖胖呢。
    但是将严嵩交给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会审,结果便大不相同了,如果把厂卫比喻成狗的话,显然三司不是这条狗的地盘,早被文官们尿过了。严嵩进了刑部大堂,没罪也得认下几桩大逆不道来,满朝皆知严嵩是秦堪的头号走狗,严嵩倒了,还怕不能轻松将秦堪拉下马?
    正德四年第一天的太庙祭祖,终于在漫天杀意的气氛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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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上的生死相搏,并未影响民间的欢乐。年节的气氛在京师城中蔓延洋溢,四处可闻零星的炮仗声,孩子们举着纸糊的大红灯笼满街乱跑,笑着闹着。闹得过分了,看不过眼的大人们冲上前打几下,孩子刚咧开大嘴哭了两声,一块平日吃不到的糕点恰到好处塞入嘴中,孩子含着眼泪又笑开了,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安宁。
    入夜,寒风刺骨,厚厚的积雪将黑夜照映得如同白昼,寂静无人的街上不时传来几声狗吠,年节的欢乐气氛仿佛也被寒风吹散了少许。
    京师北城一户破败的巷道人家里亮着灯,小院的柴扉被寒风吹得吱吱作响,屋子里昏黄的油灯也随之摇曳起舞。
    屋子很简陋,一张通炕,一张木桌,几把椅子,桌上几碟冰凉的小菜,却摆着三四坛烈酒。
    四名身材魁梧的汉子凑在昏黄摇曳的灯光下,一人捧着一个酒坛无声地牛饮,烈酒入喉的咕咚声在寂静中分外清晰。
    一名额角长了一道长疤的汉子放下酒坛,长长呼了一口气,忍不住出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今儿都年初一了,坊间有消息说今日早晨那些大官们在太庙前当着皇帝小儿的面,将姓秦的狗贼逼得无路可退,连他最忠心的狗腿子严嵩也被拿下解送入京,眼瞅着秦堪就这几天该倒了,咱们窝在这鬼地方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整日里不是吃便是睡,连去窑子开开荤都不行……”
    另一名黑脸汉子沉下脸冷冷道:“风声还没过去,多躲几日终归没错的,你可别忘了咱们干过什么勾当,天子脚下刺杀当朝国公,这可不仅是玩自己的命,还是玩咱们九族亲人的命,老五老六失了手,被逼得当场自尽,咱们命好跑远了,可如今城中锦衣卫和东厂可没放过咱们,稍一露头便是被拿下狱的下场。”
    刀疤脸嗤笑道:“世人皆畏厂卫如虎,咱们兄弟窝在他们眼皮底下好些天了,不也照样活得全须全尾么?出去逛逛窑子找个粉头乐呵一下有什么打紧。”
    黑脸汉子怒道:“老二你收敛一点!厂卫岂是浪得虚名?若非他们不懂江湖门道,再加上老五老六抹了脖子没漏半点口风,你以为咱们今日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喝酒吃菜?早被厂卫顺藤摸瓜寻上门来一锅端了。”
    刀疤脸冷哼道:“姓秦的眼看要倒了,他这一倒,朝中不知多少人都跟着倒霉,兵部曹大人说了,姓秦的一倒便是百无禁忌,从此朝堂便是那些大人们的天下,咱们兄弟为曹大人卖命。或许也会送咱们一个官身,老子且再忍几日,等着看秦堪怎生倒台,落翅的凤凰不如鸡,又所谓风水轮流转,听说秦家两位夫人和内院两个双生子丫鬟生得绝色倾城,老子说不得去他家尝尝味道……”
    说着刀疤脸两眼放光。露出极度淫邪之色。
    其余几人显然也不是善类,纷纷两眼放光。
    黑脸汉子犹豫了一下,道:“咱们窝在这里再忍三日,三日之内姓秦的必倒,那时大哥带你们去京师最好的窑子,叫最美的粉头。让你们住在里面好好玩几日。”
    刀疤脸和其余二人乐呵呵地应了。
    四人端起酒坛互敬了一番,仰脖便灌,喝完长长呼口气,感受一股暖流在胸中流淌,遍布四肢百骸。
    门外忽然传来轻悄的脚步声,四人微惊,反手便抄起各自兵刃。屏声静气小心戒备。
    脚步声的主人显然很有礼貌,走到破败的门口甚至轻轻敲了敲门,一道娇媚的女声飘进屋内。
    “里面有人吗?外面天寒地冻,不知可否容小女子栖身一宿?”
    屋内四人愈发惊悚,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发现彼此都是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老大黑脸汉子眼中杀机一闪,默不出声但手中刀已劈出!
    破败的门扉被钢刀劈得碎木乱溅。四条人影先后抢出门来落在院子里。
    洁白的雪地上,一道孤单而袅娜的身影站在四人围伺的圈子正中,如一朵孤傲的白莲,在冷月中独自绽放光华。
    只见女子一袭黑衣,脸上蒙了一层黑巾看不清模样,单只看她那窈窕身影便能令无数男人口干舌燥,心动不已了。
    围住女子的四人警惕地四下张望。确定了四周没有埋伏,只有女子一人之后,四人的心同时下沉。
    不是猛龙不过江,这女子敢孤身一人找上门来。要么是这女人是傻子,主动送肉饲狼,要么是打心眼里瞧不上他们这几号货色,一手翻覆间便能将他们收拾了。
    四人虽然脑子不大灵光,但至少颇有自知之明,扪心自问一下,觉得自己这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模样,但凡女人眼睛没瞎的话应该不会瞧上他们,那么眼前这个女人显然是来者不善了。
    久经江湖风浪的四人眼里可没有男女之分,这种时候装绅士就是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了。
    一句盘海底的江湖话都没说,黑脸汉子闷不出声,手里却挽出几朵绚丽的刀花儿,一道雪白的匹练无情向女子斩去。
    女子咯咯一笑,不慌不忙往后退了一步,纤手轻抬之间,一支闪烁着冷幽寒光的利箭从袖中射出,一声闷哼之后,黑脸汉子挥出的那道刀光离女子不足一尺便戛然而止,钢刀落地,黑脸汉子痛得额头冷汗直冒,右手手腕却已被利箭射穿。
    “你们真粗鲁,小女子只想借宿一晚,诸位好汉不答应也就罢了,为何如此不懂怜香惜玉,一个照面便打打杀杀呢……”
    其余三人见大哥吃了亏,不由大怒,扬刀便待朝女子劈去,接着三人面色大变,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全身失去了力气,别说抬手,连刀都握不住,锵锵几声脆响,三人的刀已掉落在地。
    四人脸色愈发苍白,脸上浮出一抹绝望。
    果然不是猛龙不过江,仅仅一个照面,久经江湖风浪的他们竟全部着了道儿。
    “这位……女英雄,我们四人自问与你无怨无仇,不知女英雄何故如此?”黑脸汉子捂着受伤的手腕咬牙问道。
    女子依然笑得艳若桃花,可语气却带着几分比冰雪还冷的寒意。
    “无怨无仇?咱们结的仇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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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二章 京师暗战(下)
    刀俎在夜色里绽发寒光,鱼肉在雪地里奄奄待宰。
    四人像四条死鱼瘫软在雪地里,绝望地注视着蒙面黑巾外露出的一双冰冷的眸子。
    唐子禾的声音很遥远,如同地狱黄泉里飘出来。
    “我知道你们是谁,北直隶文安县刘氏兄弟曾经聚众为盗,霸占官道山林近百里方圆,洗劫过往行客商旅,后来刘氏兄弟被杀,手下近二千响马一哄而散,各自谋生,若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曾经便是刘氏兄弟的余孽,对吗?刘氏已死了近两年,你们倒真有出息,不仅干起了老本行,连刺客的活儿都接了,不但如此,居然敢刺杀当朝国公,果真是亡命之徒,刘氏兄弟能有你们这样的好手下,想必定能含笑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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