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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不周记-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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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腥味随着波涛迅速蔓延,没过一会儿,海面上就浮出了几十只鲨鱼的三角尖鳍,朝着渔网疾速游来。
  那些人恼怒交集,越是奋力挣扎,被捆得越紧,一边强聚直气,和四面包围来的鲨鱼拼死激斗,一边朝着罗沄破口大骂。
  罗沄拍手咯咯大笑。剩下的那些少年见她出手这么毒辣,都有些惊愕骇然,踏着波浪踌躇不前,只有三五个自恃修为高强的,反被撩起好胜之心,和我们一起继续朝前追赶。
  大风鼓卷,龙鲸呜鸣着喷出一条水柱,又渐渐地沉入海里。那些少年眼睁睁地看着她咯咯大笑着消失在碧波中,又是失望又是沮丧,只好迎着远处满船的哄笑,悻悻返回。
  我抓住相柳的手,并肩冲入海中。在水火海窍的滔滔漩涡里,我修炼了许久,早已能纯熟自如地利用周身毛孔,在海里恣意呼吸。相比之下,南海的急流大浪倒算不得什么了。
  水中空气透过我的经络、血管,丝丝脉脉地汇入心肺,又透过我的手掌,沁入相柳的体内。
  她第一闪尝到的这种奇妙的滋味,又惊又喜地凝视着我,嫣然一笑,五每时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掌。
  深蓝色的海水无边无际,我们就像两条鱼,和四周翩然穿梭的鲨群一起,自由自在朝前游溯。
  前方两百余丈外,龙鲸拖曳着渔网,如小山般无声地移动。那五六个少年早已被憋闷得透不过气,无力挣扎,更不用说和前仆后继的鲨鱼拼斗了。
  紫红色的血雾迅速弥漫,景象惨不忍睹。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斜侧方疾速游来,挥刀劈斩,驱散鲨群,将渔网豁开一个大
  那些人如蒙大赦,箭一般朝上冲脱逃散。
  隔得太远,看不清那人的容貌,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曾在哪里见过。罗沄腾云驾雾似的从鲸鱼背上踏奔而回,朝他挥鞭劈打。
  那人对她的路数似乎了如指掌,微一躲闪,便夺过长鞭,将她拽入怀里。罗沄奋力挣扎,但从那动作来看,不像是生死相搏,倒像是至为熟稔、亲密的恋人在拌嘴斗气。
  我心里一震,突然明白这个人是谁了!罗沄骑着龙鲸,大张旗鼓地出现在南海,又无缘无由地平起波澜,对这些宾客施加辣手,无非就是为了敲山震虎,引出昌意来。
  狭路相逢,我心底积抑了十几年的怒火瞬间喷薄。凝神聚气,全速朝前游去。
  但他的速度快得惊人。不像一条鱼,更像一只青云直上的大金鹏鸟,眨眼间便抱着罗沄冲出了水面。
  等到我和相柳破浪而出时,他们已经乘着苍鹫飞出了十几里外,遥不可追。
  我和相柳费尽心机,就是为了除掉昌意,怎甘心让他在眼皮底下跑了?又骑着肥遗蛇,勉力追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连他们那小如黑点儿的身影也消失于茫茫天海之间,才渐渐停了下来。懊丧恨怒,无以言表。
  经过这一番周折,我暂时忘却了船上听到的种种流言,又重新燃起了对公孙氏的如火仇恨。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暴露身份,我们收起肥遗蛇,假扮成落水的宾客,御风而行,混上了前面一艘驶往穷山的大船。
  傍晚时分,海上金光万里,漫天都是红彤彤的火烧云,迎面刮来的风中带着浓烈的花香,熏人欲醉。
  在一片欢呼声中,船舷终于抵达了诸夭之野。
  港口泊满了大大小小的两百多艘船。华灯初上,星星点点连成一片,银河似的灿烂映在海里,映衬着远处的蓝天、晚霞、连绵巍峨的雪山,说不出的明丽壮观。
  号角四起,几十个迎宾使骑着鹫鸟,有条不紊地穿梭飞翔,将宾客引上飞车,带往穷山瑰霞峰的贵宾馆。
  我早就听说过诸夭之野的美丽,但所有的描绘,都抵不上亲眼目睹的震撼。坐在飞车上,俯瞰着那浮光掠影的锦绣大地,心里的杀机戾气也仿佛被拂面的暖风融了大半。
  瑰霞峰积雪皑皑,云霞环绕。贵宾馆依着山岭连绵而建,金色的琉璃瓦在夕晖映照下,如同一条黄龙,夭矫于云海之间。
  这里原本是鸾凤国的宫殿,自从得知公孙昌意居住在诸夭之野,大荒各族的使臣就络绎不绝地飞到这里,寻纺公孙轩辕的踪迹。少昊和烈炎为公孙昌意主持大婚,将这绵延六里的恢宏宫殿群,全都征用为贵宾馆。
  相柳和我所住的,是西面山崖上的一间。窗外是彤红赤艳的漫天晚霞,和翻腾不息的金色云海。
  朝南望去,万丈峭壁如刀斧凿,一直连接到穷山的主峰。据说在那浩渺天地的中央,就是女儿国的北斗七殿,站在楼阁上,伸手就能摘到星辰。
  再朝南望去,透过川流翻涌的云层,依稀可以看见蓝色的大海。世人说穷山以南,海之所尽。那片海的南边,真的是世界的尽头么?
  每个人一生之中,总会有些时候,突然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自己曾走过的、和想要走的道路。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一阵苍凉入骨的惆怅与迷惘。
  短短三个月,从北海的天之涯,到这南海的海之角,穿越了整个大荒,究竟为什么而来,又为什么而往?
  那天,相柳倚窗而立,衣袂鼓舞,仿佛也被清凉的大风涤去了心尘。转过头,凝视着我,嫣然一笑,霞光映照在她的脸上,美得熠熠夺目。
  我看到她的笑容,心旌摇动,呼吸如堵,突然想起了不周山上摇曳的女娲花。
  如果我不是共工,如果没有遇见罗沄,如果世间万物都可以像这瑰霞峰的晚景绚丽无瑕??????我多么想抛开所有的一切,将她紧紧地抱住。
  但我没有。
  那个念头一闪即过,随着窗外的流霞,被大风吹散。
  六十年以后,也是这样漫天如火的晚霞,也是这样凌云绝顶的高处,我抱着好渐渐冷却的身体,忽然又想起了那一刻,想起了诸夭之野的那个傍晚,想起她绚烂夺目的笑容。
  从那时开始,我常常会梦见她。
  人生就如同梦里那恣意不定的狂风,在无边无垠的幽暗的晨曦里,倏忽而来,倏忽而去,却不知道自己的方向。
  当你知道错过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掉头。
  有时我想,至少那一刻,她一定也曾感到了我心中的悸动。所以她脸红如霞,转过头,假装寻找漫山摇响的晚钟,嘴角却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当天夜里,当最后一缕霞光在瑰霞峰上淡去的时候,迎宾大殿里灯火通明,载歌载舞,到处是觥筹交错、大声笑谈的宾客。我们趁着夜色,悄悄地溜出贵宾馆,寻找昌意和罗沄的踪迹。
  之后两天,我们沿着穷山,找遍了每一座山峰,每一座宫殿。甚至去了盆地,去了峡谷,去了石林,去了草原,去了诸夭之野第一个人有人居住地方,却始终一无所获,也没有人知道公孙昌意和他的新娘住在哪里。
  婚礼那天夜里,穷山上的各处宫殿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所有的宾客都在等待着子时的到来。
  我和相柳经过忘川时,突然想起了罗沄提到的“云苇湖”。那里里她和昌意最为隐秘和甜蜜的地方。
  于是我带着相柳朝南飞掠。穿过草野,穿过森林,果然看见了一角荒芜摇曳的湖面。
  就如同罗沄所说,湖面被月光镀得一片银白,就连那连绵的芦苇也仿佛霜雪覆盖。湖上雾霭浮动,随风起伏,大片大片的流云贴着湖水无声无息的飞过。
  我们悄悄地掠到湖心的小岛上。岸边荷叶连天,一阵大风吹来,弥漫着浓郁的桂花清香。
  我心中顿时一阵绞痛,汗珠涔涔而下,险些跌坐在地。巫氐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八月桂花开时,潜埋在体内的红豆情毒必定会闻香而动,至死方休。
  相柳抱住我,取出青华石、水精花、碧棠草的冰针,扎在我的七处穴道上,剧痛虽然缓解了一些,但经络内仍然火烧火燎,浑身绵软无力。
  这时,西边的小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悠扬清越的笛声。相柳背着我,披上隐身纱,悄悄地到了树林里。
  透过乱石与枝叶,我看见昌意背对着我,站在一个草亭里,衣衫鼓舞,横吹长笛。罗沄坐在旁边,痴痴地凝望着他,嘴角微笑,泪光莹莹,脸被月光照得冰雪般莹白。
  大风吹来,亭外落叶飘卷。笛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婉转,罗沄右手握着竹筷,轻轻地敲打着石案,泪水忽然夺眶涌出,低声和唱道:“木落其英,随风无定,彼狡童兮,不与我行。”
  昌意顿住笛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木落其英,子满其枝,彼蝴蝶兮,寻芳到迟。”
  罗沄低声道:“彼蝴蝶兮,寻芳到迟!彼蝴蝶兮,寻芳到迟!”
  反反复复地念了好几遍,眼圈又是一红,微笑道:“我只记得你曾对我说过‘此花开谢无花开,吹尽春风总不如’;只记得你说过‘枕边风过耳,梦里人依旧。何当剪红烛,共把青梅嗅’;只记得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又消失不见了,你一定也会像我一样,满世界地找寻,直到找到我为止??????可是这些话,你全都忘记了吗?”
  昌意慢慢地道:“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忘记。滕儿姐姐,我喜欢你是真的,想念你也是真的,这几年里,我也真的从南海到北极,从昆仑到时东海,我找过了许许多多的地方,却都没有见到你。你走的时候,没有留下半句话,这些年来又杳无踪迹,我甚至找了灵祝,卜算过你的下落,但我不知道你究竟是生,是死,或者已经喜欢上了别人?????”
  罗沄泪珠一颗颗地掉了下来,咯咯大笑道:“我的心里满满当当塞的全是你,再也容不下别人了!这些年来,醒着的时候,时时想着你,睡着的时候,夜夜梦见你。后来连我自己也分辨不出是醒着还是睡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看着泪珠接连不断地滑过她酡红的脸颊,我心里剧痛如绞,情毒烈火似的焚烧。相柳紧紧地抱着我,尖尖的指甲嵌入我的颈背,不知道是疼惜,还是妒怒。
  那时他们距离我只有百丈之遥,我找遍了千山万水,等候了年年岁岁,好不容易才有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却偏偏被小小的半颗红豆所制,痛得不能动弹,无法呼吸。
  第十四章 与子偕老
  大风呼啸,树叶沙沙作响,桂花吞馥郁扑鼻:
  罗沄抚着胸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笑道:“我曾以为你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只对我一人说过,你的温柔体贴,也只是因为我。如今才知道,原来在你心在你心里,我和别的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泊尧,泊尧,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真的有喜欢过我么?从前说那些话的时候,也是出于真心的么?”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虽然在笑,眼角眉梢却全是衰婉凄绝的神色,我心中一震,突煞想起如在两忘崖下所吃的那串红豆,才明白原来她也中了情毒。
  洛姬雅可以解开数以万计的蛊毒,甚至可以解开“蛇神蛊,”,却唯独不能消除“相思果毒”。因为红豆本身是没有毒的,毒只存在你自己的心里。当你决定去喜欢一个人时,就注定要承受肝肠寸断的痛苦。
  昌意似乎没有察觉,描了摇头,说:“螣儿姐,我从前待你是真是假,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在我心里,始终是独一无二的。”
  罗沄道:“那好,我再问你,你说当年左北海鲤鱼背上,第一次看见我时,就想长大了以后娶我做妻子,还说要像你爹娘一样,一起泛舟海上,牧马南山。这句话也是真的吗?”
  昌意点头说:“自然是真的、”
  罗沄喀喀笑道:“到了这时候还骗我。你如果真想娶我,为什么我第一次到诸夭之野时,就听说你要成亲了?这回故地重游,屈然又撞上你的婚礼?这两次的新娘好像都不是我呢。”
  昌意道:“你说的第一次,是指女儿国的公A主么?那几日我在天池喝得酩酊大醉,胡言乱话或许是有的,却从来没答应要娶他为妻。否则为何一看见你,就立即随你走了?”
  罗沄脸色晕红仁,仿佛平静了一些,挑起眉梢,似笑非笑低声道:“那么这一次呢?这一次你为什么不和我走?”
  风势越来越大,长草起伏,枝叶乱舞。天上不如什么时候涌来了大片的乌云,将月光遮挡得时隐时现。两人一个站在革亭的暗影里,一个站在淡淡的月光中,显得那么疏离。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昌意缓缓地说:“春时花,秋时月,夏时风,冬时雪。螣儿姐姐,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是从前……哪怕是两个月以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带你一起走。只是……只是……”沉呤着没再往往下说。
  罗沄微微一笑,泪水脩然滴入酒杯,柔声道:“只是现在时过境迁,春花变作了秋月,你已径喜欢上她了,是不是?”
  昌意沉默不话,相柳忽然又在我耳朵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痛得我几乎火要憋爆开采。她叉吮着我的耳朵,蚊子似的传音道:“你们男人都是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大混蛋。你要是敢像他一样,下次被咬的就不是耳朵啦。”
  罗沄捂着心口,重新坐了下来,左手手指把玩着酒杯,淡淡道:“其实你不说,我也已经知道啦:这几天我们喝的酒,都是用相思果汁酿成。如果你喜欢的人还是我,我心里到在就不会这般疼痛了。而如果我不喜欢你,你也早就情毒发作,生不如死……”
  昌意吃了一惊:“你吃了两忘崖上的相思红豆?难道连滚沙仙子也没有解救的法子?”
  上前抓住地的手腕,沉声说:“螣儿姐姐,你快随我回南琼宫,我这就让人去找灵山十巫,帮你救治……”
  罗沄将他的手甩开来,咯咯大笑:“傻瓜,我骗你的!”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层,起身走出草亭,笑道:“如果我真中了相思果毒,早酒二给你喝的酒里下些蛊药,剜出你的心来啦。”
  昌意随着她一起走了出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时,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面容,我大吃一惊,怒火更直蹿头顶。直到那一刻,我才认出他就二是在两忘崖上虏走瑶雩的小子。
  罗沄握着酒杯的手不住地微微颤抖,笑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逗你玩呢。你以为我一真的还像从前那样缠着你么?当年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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