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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部分

南诏王妃-第289部分

小说: 南诏王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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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儿躺在软塌之上,呼吸浅淡,已经安睡。小脸上依稀仍见斑驳泪痕,黛眉轻颦,愁颜未泯。
  银翟轻步走到塌前,黑眸带着无限深意注视她娇好的容颜,留恋几许,心有万般不舍。缓缓蹲下,伸出手指想去抚摸她沉静的脸庞。此时此刻,他们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他可以肆无忌惮近乎贪婪地注视她,决心要将她的样子牢牢印在心底。
  事实上,前尘往事,痛苦欢笑,她的一切早已刻入心底,再不可磨灭。
  清雅的眉眼,淡静的唇角,秀眉间却有道清晰可见的褶皱。梦里,心不安,情未断,来回徘徊的是俊雅淡然的身姿,他温柔的呵护,不悔的诺言,成了最暖人心又最难忘却的甜蜜与痛楚。
  “冀哥哥……”忽然,她嘴角一动,声音低不可闻,一颗晶莹泪滴从眼角沁出,顿时如烈火般灼痛了银翟的心。
  银翟紧张地看着她,她只呓语一声,又陷入深深浅浅的黑暗昏睡中。良久,见她没有动静,他才悄悄俯过身去,修长的手指轻柔无比,一一抚过她紧蹙的眉心,清凉的泪珠,再缓缓下滑移到那尖削而小巧的下巴,反复摩挲,满眼心疼。
  “翟。”一个饱含复杂的声音响起。
  银翟手指一收,迅速将眼底热情的狼狈一同收起。刚才太过沉浸于自己思绪,以致都未发现有人进屋。回头,筱水站在几步之遥处,一瞬不瞬盯着他,目光心伤、失望与痛楚。她努力隐忍自己的情绪,看过闭目静躺的瓦儿一眼,颤抖着低声道:“她服了药,睡着了,根本不知道你待她如此。你既然这么爱她……为何不让她知道?”
  银翟撇过头,看起来很冷静,声音却沙哑得厉害:“她知道又如何?不如不知。”
  看他那样,筱水无法不激动,抑制不住出口道:“看来你真是爱惨了她,连告诉她的勇气都没有。不过,你说得对,告诉她又如何?她心里只有冷君,你带给她的除了伤害还有什么?她不会相信你,更永远不可能爱上你!”
  他顷刻间面如死灰,跟身上雪白绸衣一样,白得触目惊心。
  筱水一见,疼痛紧紧擢住了她的呼吸。她慌忙上前,匍匐在他膝上,手指捉住他的襟袖,后悔道:“翟……我不是故意要这样说你,我只是……只是不愿意再看到你为了她独自黯然,你这样子,我好难过……”
  “别说了。”他低头抚了抚她的长发,浮过愧疚,“其实你说得对,她永远不可能爱上我。”
  “翟……”筱水满眼湿润,眼中泛起隐隐清光,昂首抬眸。
  银翟微微一笑,黑眸掠过塌上女子秀丽的容颜,眸光潜静,声音也淡淡:“她爱的只有银冀而已。但是,正是他们,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我现在心中有爱,你说,我还需要什么呢?爱……在我心中,让我坦然,这已经足够。”
  筱水扪心自问:是这样的吗?爱在心中便已足够?翟明明为瓦儿抛弃了坚冷、狠硬,爱已直渗进骨血,他又如何能做到将这深沉的爱说得淡若清风?多年来,自己并不贪心,只求能呆在翟的身边,可因为瓦儿,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翟已无心,那么以后,他的人还会回到自己身边吗?
  “翟……”她对他的话似懂非懂,强烈感觉到今日的翟完全脱胎换骨,再没有从前冷血杀手的影子。
  银翟扶她起身,轻声道:“筱水,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筱水一定去做。”
  “我要你明早就出发,出宫去找旋。”
  “找师姐?”
  想到方旋,银翟眼中仿佛有道犀利的闪电无声划过,他放开筱水的手,笔直的身躯上有一种压抑,深吸了一口气,道:“旋在宫外的所作所为……我都已知道。你若找到她,定要劝她,勿再错下去。瓦儿是个善良宽容的女子,希望她可以原谅旋。”
  筱水抿唇,沉默一会才慎重点头,“我答应你。”
  “谢谢你。”银翟沉声道,他反身重新回到塌前,目光一落到瓦儿脸上,再也移不开。
  “筱水,你先出去好吗?我想跟她单独呆一会。”
  筱水紧咬贝齿,满嘴苦涩,心中狠狠地一酸,眼中的泪禁不住便落了下来。银翟却没转头看她一眼。她抓紧水袖,眼底掠过冷芒肃杀,然冰冷如斯的神色却在抬眸时微微一敛,然后怀着一腔分不清是伤感还是嫉恨的心情走出房间。
  明月穿窗,月光似水,幽幽铺泻一地。
  银翟重新半跪在软塌前,明日一早,他便要入雪水寒池,生死未知,或许能撑过三日,或许……没有前路。其实,他并不若表面那般自信淡定,但,至少能为她与银冀做些什么,纵然是死,他又何惧?
  平素的俊容总是清冷中显露倨傲,令人不敢仰视,此刻他薄唇浮现浅浅笑容,原本严邃迫人的星眸流露出深不可测的情意,埋藏在心底的全部爱恋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瓦儿,无数个对不起,无数个谢谢你……”他握住她的手指,笑容逐渐凄迷,眸底神采却是动人,“今夜,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如此在你身边……无论你是否听到,请你以后好好珍惜自己。你这般纤细柔弱,却那样坚强勇敢,银冀需要你,我相信你可以救他,以后也会好好照顾他……”
  瓦儿手指微微一动,黑睫悄然闪了闪。
  银翟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与哀伤里,薄唇呓着低语:“今生,有缘的是你们。我只想说……希望所有伤痛到此为止,你们一定要幸福。而我……只盼有来生,我定要陪在你身边,先认识你,让你先爱上我,呵呵……”
  他轻笑起来,以目光贪婪地、留恋地巡过她的眉梢,眼角,鼻梁,双唇,终于控制不住,手指爱怜地轻触她的秀发。
  “瓦儿……”
  缓缓低头,一寸寸凑上前去,在她洁白的额心印上轻柔一吻。视线下移,注视她血色不足的苍白唇瓣,再次缓缓凑上前去,带着圣洁的渴望,一点点俯下去。
  “混蛋……啪!”声音虚弱,清脆的耳光却结结实实。瓦儿猛然睁开眼睛,瞬间清醒,未做多想,全身力气都用在这一巴掌上,然后仓惶起身,退到床塌内侧,仇恨地戒备着他。
  银翟僵在那里,灼热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崩塌裂陷,直坠深渊,惭愧负罪感扼住了他的喉间。
  “来人……快来人哪……!”瓦儿张开嘴叫着,声音有些虚弱,叫了好几次却无一宫女进来。她又往后退了几寸,戒备更甚。她怎么忘了,银翟会将人全部屏退。她瞪着他,不想表现出太惊恐懦弱,指着门外,嘶声吼道:“滚!你这恶人……立刻给我滚出去!”
  烛光摇曳,美好的眉目间有抹憔悴清晰地落在了银翟眼中,他失声吐出:“对不起……”
  瓦儿怔住,怀疑自己听错了。水眸睁大了几分,更加坚定地指着门外,加大力气喊道:“滚!我不想见到你!你……你给我出去!”
  银翟身躯更加僵硬,沙哑道:“好,你别激动,我走。”
  他的目光那样深沉,语气那样深沉,前所未见。话中说不清的疼惜,混杂着沉积多时的爱、恨、伤、悲,起伏沉寂,听来似过尽千帆,落木萧萧,无限凄怆哀凉,仿佛已经无力再想再说。
  她的心莫名地抽紧了一下,眼角又闪出盈盈泪光来。
  明淡烛光,夜色清凉,银翟身躯修长挺拔,静静走开,青石地砖上印着暗色低影,在她垂眸中清远曲折,飘摇不定,如同一幅孤凄的画卷。
  他突然顿步,回身抬眸,潜静的目光微蒙,如水,幽幽一晃,低沉道:“银冀需要你,好好照顾他。”
  语音稍缓,注目凝视着她,然后居然缓缓而笑,那是从心里透出来的如释重负的笑,祈祷与祝福的笑,真诚而忧伤的笑,那样真实,那样坚定,仿佛千里阳光下,冰莲绽放在雪峰之巅。
  浅浅淡笑,浓浓深情。瓦儿惊住,呼吸不觉急促,抬起的手指颤抖无力。银翟长身而立,定眸与她对视。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只在这眼神交会处,道尽辛酸苦楚。
  门外风声隐约,树枝摇曳,时辰流逝,流云转动,越发显出四周的静。
  他毅然调头,挺拔的脊梁刚直有力,沉稳的步伐跨向门外。
  从残酷怀恨走向光明,从光明走向孤独黑暗,接近死亡,心却是全然的豁达。背后,无力顾及她复杂迷茫的目光,抬眸向前看,宫灯处处悬亮,眼底涌起一片无边无际的寂静。
  次日,后山王陵。
  四周安静,青石铺成的甬道宽阔地显出一种肃穆下的庄严,陵墓前高耸着石碑,轻荫曼影,在苍翠树林间显得巍峨而神秘。
  几杯清酒,几缕清香。山色空蒙,遥听山间松涛阵阵,人间寂寥。
  数位臣子恭敬跪拜王陵,忧虑重重,心意沉沉。
  “银暝暂时交给各位了。”银翟语意真诚,扫过在场的人,含着一抹释然而决绝的微笑,合着朝臣祈祷语声,大步往王陵内走去。明辉净水般的天色下,他一身白衣飘逸,就此消失在众人无尽的目光中。
  之前对他种种忐忑可怕的猜测,因他这般行动消失怠尽,再无人怀疑他对大王的兄弟情意,真正的银氏血脉,值得他们尊敬与效忠一生。他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如烈焰般足以焚烧一切的仇恨如今做出了最终的诠释。除了无比诚挚的叩拜与祈祷,大家还能做什么?
  陵内,乔雀等几位太医早已准备妥当。
  雪水池寒烟阵阵,丝丝袅袅,站在池外十步之遥已觉冷意袭人。银翟举目望去,淡然笑容不变。太医掩饰不住担忧,将秘制药丸双手奉上,乔雀道:“王爷,这是老臣们以多种珍贵药材合力练制的药丸,它可以活筋散淤,有助血液流通,生暖抗寒。热气从体内产生,多少能帮王爷保护身子。”
  “王爷,石碑上并未说明浸雪水者不能进食,微臣特意安排人准备了对抗寒比较有用的食物。”一太医将包裹打开,好几包精心准备的食物摆在眼前。
  银翟先仰头服下一颗,略一抿唇咽下,关心问道:“郡主体内的萝陀毒可全部清除了?”
  乔雀点头:“是的,王爷。前几日老臣亲自把脉,保证郡主服完这季药,萝陀之毒可以彻底清除。”
  银翟松了口气,自知道方旋的追杀行动后,他便怀疑她并未真正为瓦儿解毒,所以早早请乔雀亲自配药。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心地做该做的事情了。
  “王爷,这是剩下的药丸,一共七颗。王爷自行服用,但愿能帮王爷抵过三日。”一太医掏出瓷瓶奉上。
  银翟接过,感激流露眼中,他再三叮嘱:“记住,三日一到,立刻请郡主入陵,不可耽搁!”
  “王爷放心,老臣遵命。”乔雀应答。
  雪水池天然而成,约可容纳十来人,被笼罩在白色寒雾之中,看不清深浅。
  银翟缓步迈近,锐利的目光落在青石池沿上,宽衣,白色外袍被侍卫接过,当中衣宽下之后,乔雀双眼陡然睁大,其他太医也纷纷目露惊疑。只见那精壮结实的胸膛上,一道清晰的伤口赫然在目。
  “王爷……您身上有伤……”乔雀声音颤抖。
  “王爷这是新伤……王爷……”另一太医瞧出那是剑伤,也激动起来。
  银翟低头轻抚过伤口,想起瓦儿全力刺这一剑时的悲愤,想起以血换来的开阔与释然,他不以为意地拍拍乔雀肩膀,笑道:“不碍事。请太医们放心,本王还不想死,所以会撑过去的。”
  “王爷请保重!”太医与侍卫一同跪下。
  站在雪水寒池边沿,刺骨的冰冻毫不留情地侵袭着银翟的身躯。不由自主打个寒颤,他咬住牙根,一步步进入池中。瓷瓶放在池子边沿,身子慢慢下滑,当透明的如刀锋般冷冽的雪水触到伤口时,他从牙缝里吸进一口凉气。
  太医在丈余之外静立,目不转睛注视逐渐被白色寒雾包裹的年轻王爷,紧张得心潮起伏。
  银翟坐在雪水中,纯净透明的雪水淹没到他的脖颈处,只露出一颗高贵的头颅。乌黑的发丝在颈窝处散开,漂浮在水面上,薄削的双唇紧抿,他正在运功抵抗逼人的寒气。乔雀给予的药丸显然开始发挥作用,只觉从小腹开始有一股隐隐热流在血液里流淌,血液汇集处彰显着生命的动力。缓缓吸气,让热流慢慢融会全身,希望能熬过可怕的三日。
  “王爷……您还好吧?”乔雀哆嗦着走近几步。
  “恩……你们可以走了。记住……尽快让大王醒来才是你们的主要职责。”银翟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比较平静,闭目凝神,他眉心紧锁,“走吧。”
  太医们鞠身拱袖,乔雀道:“王爷一定要忍住,撑住。老臣三日后准时迎接王爷。”
  “恩……”银翟点头低应,一开口,护体真气就会走漏,他必须尽每丝力量保护好自己,因为他根本也不想死。
  太医们鱼贯退出,守陵侍卫敬佩地朝里看了看,将洞门关上。
  两个时辰后,银翟停下在雪水池中的练功,此时,黑发上结出一层白色薄冰,原本带着红润的双唇转为了青紫色,未复原的伤口处已麻木地失去知觉。如果不是若有若无的暖流拂过心脏,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没有了心跳。紧咬的牙根偶尔发出“咯咯”发颤声,在寂静的洞中格外清晰,不过瞬间,又被他以惊人的抑制力压逼下去,空气中只闻忽重忽浅的呼吸之声。
  一日之后,银翟因练功趋寒觉得格外疲惫,进食之后,竟然在刺骨冰寒中睡着了。醒来时双唇已是黑紫,睫毛上也覆盖上一层白霜。他费力睁眼,眨动几下,试图眨去眼皮上的冷意。理智回归,他半眯黑眸,缓慢而仔细地打量四周,借以打发时间。
  此洞被封,石壁顶上有几个洞眼,洞眼不大,外面光线隐隐透进,只能勉强分辨白天黑夜。他死死盯着洞眼,挨个巡视它们。正值夏日,天空骄阳似火,多渴望透进的光亮也能带来一丝暖意,可惜阳光在洞眼口就被寒冰冻结,仅有的暖意完全存封。
  他想撇撇嘴角,提醒自己笑一笑,嘴唇却麻木到不知所为。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僵硬的手指好不容易触摸到瓷瓶,艰难地拔开瓶塞,小心地倒出一颗,含进嘴里。不消片刻,淡淡的暖流在小腹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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