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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匆匆,太匆匆-第3部分

小说: 匆匆,太匆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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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嘻嘻,嗯,哈哈!”他学着她的声音,强调的哼着。“你的号码很正确,只是多了一个字,我把那多的一个字删掉,就完全正确了,很简单。这是个排列组合的数字游戏,告诉你,我的数学也不坏,八个数字里任取七个,有个公式,名字叫P78,可是你的数字里有两个重复号码,七七和八八,所以,它的公式是C的取3乘2的阶乘除以两倍的2的阶乘加上2乘7的阶乘除以2的阶乘,等于一万零八十种。所以,我只要按着秩序,打它一万零八十个电话,就一定可以打通了。”
  “什么阶乘不阶乘?你把我头都搞昏了,你在讲绕口令吗?别乱盖我了!”袁嘉佩是更加希奇,更加惊异了。“我不相信,我连你这个公式都不相信!”
  “否则,我怎么会打通呢?有人给了我这么一个测验题,我只好解题呀!”
  “不信,不信,绝不信。”袁嘉佩笑着嚷:“有人帮了你的忙。有人在出卖我。”
  “绝没有!发誓没有!”他斩钉断铁的说,也笑了。“不过,我当然不会笨到去打那么多电话!我只是动了点脑筋,就打通了。”
  “怎么动的?”她好奇的问。
  “请你吃午餐,在午餐时告诉你。”
  “哦,原来你想请我吃午餐。”
  “是。”
  “可是……”她认真的犹豫着。
  “不要说可是!”他打断她。“我请你吃午餐,然后去看场电影,然后散散步,然后,送你去辅大上课,六点四十分,你有一节你最爱的课,希腊文学。你上课,我当旁听生。”
  “哇,”她又笑又惊奇的。“你都安排好了吗?”
  “是。”
  “你自己不上课吗?”
  “我今天只有一节课,你猜课名叫什么?人力就业与社会安全。比你的电话号码还多一个字,说多复杂就有多复杂,我跷课,陪你去学点文学!”
  “听说,你还有点文学细胞。”
  “那不算什么。”
  “没料到你还有数学头脑。”
  “那也不算什么。”
  “哈!什么都不算什么!那么,对于你,有算什么的事吗?”
  “当然。”
  “是什么?”
  “你出来跟我吃午饭。”
  “唉!”她悠悠然的叹了口长气:“在那儿见呢?”她低问,完全投降了。他的心欢悦起来,血液快速的在体内奔窜,头脑清醒而神采飞扬了。“师大后面有家小餐馆,叫小风帆,知不知道?”
  “嗯,小风帆,很美的名字。”
  “十一点半,小风帆见!或者,”他越来越急切了。“我现在来三张犁接你!”
  “免了!”她笑嘻嘻的。“十一点半见!”
  电话挂断了,他轻快的跳起来,用手去触天花板。把小安安拥在怀中结结实实的吻了吻,再三步并两步的走出房东家,跳跃着奔上楼梯,回到房间里,在屋子里兜了一个圈子,对着镜子,胡乱的梳理他早上才洗过的头,摸摸下巴,太光滑了,真气人!二十一岁了还没有几根胡子。唉唉!今天真好,什么都好!连那八个数字的电话号码,都好,什么都好!
  于是,十一点半,他和袁嘉佩在小风帆见面了。
  老天!她是多飘逸啊,多灵巧啊!多雅致啊!多细腻啊!今天的她和昨晚完全不一样了。她刻意妆扮过了,头发才洗过,松松软软黑黑亮亮的披泻在肩上,脸上虽然不施脂粉,却那么白皙,那么眉目分明,她穿了件淡紫色衬衫,深紫色裙子,外面加上件绣着小紫花的背心。猛然一看,真像朵小小的紫菀花。他多么喜悦,因为她刻意妆扮过了,为了他,只是为了他。“告诉我,”她急切的说:“你那个绕口令是什么玩意儿?”
  “不是绕口令,是真的。”他在餐巾纸上写下一个方程式C43×72!×2!+2×7!2!=10080递给了她。
  “这就是我念出来的那个阶乘乘阶乘的东西,你瞧,你给了人多大的难题!从没碰到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如果我数学不好,嗯哼,我岂不完了!”
  “别盖了!讲真的!”她瞅着他,笑着,祈求着。
  “好,讲真的。”他认真的看她。“不过,讲出来你就不会觉得好玩了。还是不讲的好!”
  “讲讲!”她好奇极了。“一定要讲!”
  “其实,”他笑了。“好简单,我打了个电话给电信局,问他们七字头的电话是不是每个数字都有,因为我知道三张犁是属于七字头的,结果,电信局小姐告诉我,没有七七四,只有七七三。所以,那个四字是你加出来的,我只要去掉你加的数字,就对了!”
  “哦?”她张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他说,有些后悔,不该告诉她的。
  她的眼睛亮闪闪,她的嘴唇润润的,她的面颊上泛出了淡淡的红晕。“唉!”她叹口气,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折服。“你是个相当聪明的家伙,我该对你小心些!”
  “不必小心……”他冲口而出:“只要关心!”
  “唉!”她再叹气,眼底有武装的神色:“你……”
  “别说!”他阻止她,慌忙更正:“说错了,不要你关心,只要你开心。”她用手遮住眼睛笑了。不愿给他看到,不愿让他知道她那么容易接近,更不愿让他知道这么短暂的时光里,他已给了她多深刻的印象。她遮着眼睛笑,可是,笑着,笑着,她的手就落到桌面上去了。她不能不坦率的面对他,那个漂亮的小男生!哦,真的,那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那蓬松的头发,那动人的眼神和纯真的笑;真的,是个漂亮的小男生呢!
  于是,这一整天,完全按照了他所计划的,他们吃了午餐,散步,看了场电影,晚上,他们在辅仁大学的餐厅“仁园”里共进简单的晚餐,他再陪她去上了课。
  上会话课时,出了件小小错误,那位名叫约翰的外国教授,竟以为韩青是班上的学生,居然谁也不找,就找上了他,用英文问了他一大堆问题。袁嘉佩心都提到了喉咙口,那个念什么“劳工关系系”,会算什么阶乘乘阶乘的家伙,可别当众出丑啊!她坐在那儿,头都不敢回。可是,当她惊愕的听到韩青流利的回答时,她简直惊呆了,难道这家伙什么都懂一点吗?然后,她听到身后有两位女同学在窃窃私语,讨论这“新”来的“男生”时,她突然就那么,那么,那么的骄傲起来了。这就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相遇、认识、欣赏的开始。几天后,在韩青的日记上就有这样几句:
  方克梅问我,喜欢袁嘉佩没有?
  我说很喜欢。方克梅说袁嘉佩很不简单,
  要我放慢脚步等袁嘉佩。
  如今我在想袁嘉佩,会不会加紧脚步跟上来。
  第三章
  十一月中的一个下午,天气凉凉的,秋意正浓。袁嘉佩第一次跟韩青到了他的家——水源路的小屋里。
  一张床,一张书桌,一张椅子,一盏台灯,一个唱机,一个壁橱,一间浴室……很多的“一”,却有无数的肥皂箱,肥皂箱叠了起来,里面堆着无数无数的书,和无数的唱片。
  袁嘉佩好紧张,坐在那唯一的一张椅子上,不停的用手指绕着头发,眼光跟着韩青转。韩青把她的课本放在桌上,她晚上还要去上课,没看过比她更用功、更不肯跷课的女孩子,而且,她还是班代表呢!如果不是有太多的英文生字要查,而没有任何一个地方适合去做功课,她大概还不肯跟他回家呢!
  他倒了一杯水给她。她端着杯子,小小心心的润了润嘴唇,眼角偷瞄着他,很不放心似的。
  “怎么了?”他问。“不渴吗?”
  “不,”她轻哼着。“问一个问题,你别生气。”
  “好。你问。”
  “这杯水里面——”她细声细气的说:“有没有放迷幻药什么的?”他瞪着她。生气了。她把他想成什么样的人了?会有那么卑鄙吗?怪不得从不肯跟他回家呢。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抢过那杯水来,仰着头一饮而尽。
  “啊!”她轻呼着:“说好了不生气的!”
  “没生气。”他简短的说。坐在床沿上,他打开她的英文课本,拿起字典,帮她查起英文生字来,一面查,一面头也不抬的说:“你去听唱片吧,有你最喜欢的披头,有奥丽薇亚纽顿庄,有好多歌星的歌。”
  她偷眼看他。他很严肃的样子,低着头,不苟言笑,只是不停的翻字典。她有些心慌慌,从没看过他这样。呆呆的坐在那儿,她一个劲儿的用手指绕头发,半天,才说了几句话,很坦白的几句话。“很多同学都在谈,你们住在外面的这些男生,都有些鬼花样。而且……而且……你的名誉也不是很好。有人警告我,叫我离开你远一点。”他从字典上抬起头来了,正色的看着她:
  “我知道我的名誉并不很好,我也没有隐瞒过你什么事,我交过好多女朋友。但是,我不需要用什么迷幻药,如果我真要某个女孩子,我想,我的本身比迷幻药好。”
  她瞪着他,迷惑的。“看着我!”他说,忽然把手盖在她那紧张兮兮的手上,握紧了她。“我可能永远只是个小人物,但是,我有很丰富的学识,有很高的智慧,有很好的涵养,有第一流的口才……像我这样一个人,会需要用卑鄙的手腕来达到什么目的吗?”
  “噢!”她轻呼着。“你凭什么如此自负?”
  “我培养了二十年,才有这一个自负,你认为我该放弃吗?”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他们说你狂妄,我现在才明白你有多狂妄!奇怪,在我前面那些女孩呢?她们都不能在你心里刻上痕迹吗?都不能占据你的灵魂吗?还是——你从没有真正想要过她们?想奉献过你自己?”他不答,只是静静的凝视她。半晌,他才说:
  “你要我怎么回答?过去的一切不见得很美很美。你要我细说从头,来剖析我自己吗?来招供一切吗?如果你要听,我会说,很详细很详细的说……”
  “哦,不不。”她慌张的阻止。“你不必说。”
  “因为你还不准备接受我!”他敏锐的接口。“好,那么,我就不说,反正,那些事情也……”
  “不算什么!”她冲口而出的接了一句,只因为这“不算什么”是他的口头语,他总爱说这个不算什么,那个不算什么。她一说出口,他就怔住了。然后,他瞪她,然后,她瞪他,然后,他们就一块儿笑起来了。
  笑是多么容易拉拢人与人间的距离,笑是多么会消解误会。笑是多么甜甜蜜蜜、温温暖暖的东西呀,他们间的紧张没有了,他们间的暗流没有了,他们间的尴尬没有了。但是,当她悄悄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去的时候,他才知道,他绝不能对她孟浪,正像方克梅说的,她是个保守的、矜持的、乖女孩。他有一丝丝受伤,接受我吧!他心里喊着。可是,他却又有点矛盾的欣赏和钦佩感,她连握握手都矜持,一个乖女孩,一个那么优秀,那么活泼,那么有深度,那么调皮,却那么洁身自爱的女孩!如果以前从没有男孩沾惹过她,那么,他更该尊敬她。越是难得到的越是可贵。他生命中所有的女孩都化为虚无……只有眼前这一个:温柔的笑着,恬然的笑着,安详的笑着,笑得那么诱人那么可爱,却不许他轻率的轻轻一触。他叹口气,挺直背脊,打开书本,正襟危坐,继续帮她查英文生字。“去去去!”他轻叱着:“去听你的音乐去!”
  “好!”她喜悦的应着,跑去开唱机,翻唱片,一会儿,他就听到她最喜爱的那支AllKinds of Every-thing在唱起来了。他抛开字典,倾听那歌词,拿起一张纸,他不由自主的随着那歌声,翻译那歌词:
  “雪花和水仙花飘落,
  蝴蝶和蜜蜂飞舞,帆船、渔夫和海上一切事物,
  许愿井、婚礼的钟声,
  以及那早晨的清露,万事万物,万事万物,
  都让我想起你——不由自主。
  海鸥,飞机,天上的云和雾
  风声的轻叹,风声的低呼,
  城市的霓虹,蓝色的天空,
  万事万物,万事万物,
  都让我想起你——不由自主。
  夏天,冬天,春花和秋树,
  星期一,星期二都为你停驻,
  一支支舞曲,一句句低诉,
  阳光和假期,都为你停驻,
  万事万物,万事万物,
  都让我想起你——不由自主。
  夏天,冬天,春花和秋树,
  山河可变,海水可枯,
  日月可移,此情不变,
  万事万物,万事万物,
  都让我想起你——不由自主!“
  哦,美好的时光!美好的青春,美好的万事万物!就有那么一段日子,他们每天下午窝在水源路的小屋里,她听唱片,他查字典,却始终保持着那么纯那么纯的感情,他只敢握握她的手,深怕进一步就成了冒犯。直到有一天,他正查着字典,她弯腰来看他所写的字,她的头发拂上了他的鼻尖,痒痒的。他伸手去拂开那些发丝,却意外的发现,在她那小小的耳垂上,有一个凸出来的小疙瘩,像颗停在花瓣上的小露珠。他惊奇的问:“你耳朵上面是个什么?”
  “噢!”她笑了,伸手摸着那露珠。“我生下来就有这么个小东西,湖北话,叫这种东西是鸵鸵,所有圆圆的鼓出来的东西都叫鸵鸵,所以,我小时候,祖父祖母都叫我鸵鸵。”
  “鸵鸵?”他几乎是虔诚的看着她,虔诚的重复着这两个音。“怎么写?”
  “随你怎么写,鸵,一个发音而已。”
  “鸵鸵。”他念着,她的乳名。“鸵鸵。”他再念着,只有她有的特征。“鸵鸵。”他第三次念,越念越顺口。“鸵鸵。”他重复了第四次。“你干什么?”她笑着说:“一直鸵鸵啊鸵鸵的。”
  “我喜欢这两个字,”他由衷的说,惊叹着。“我喜欢你的耳垂,我喜欢只有你才有的这样东西——鸵鸵。啊!”他长叹,吸了口气。“我喜欢你,鸵鸵。”
  他把嘴唇盖在她的耳垂上,热气吹进了她的耳鼓,她轻轻颤动,软软的耳垂接触着他软软的嘴唇,她惊悸着,浑身软绵绵的。他的唇从她的耳垂滑过去,滑过去,滑过她平滑光洁的面颊,落在她那湿润、温热、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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