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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边城浪子-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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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瞬间,最惊讶、最痛苦、也最欢喜的,当然还是傅红雪。没有人能了解他此刻的心情,也没有人能形容得出来。
  翠浓已奔过来,挡在他面前。
  薛大汉道:“你来干什么?”
  翠浓道:“我不能看着他死。”
  薛大汉冷笑道:“你能保护他?”
  翠浓道:“我不能,但我却能比他先死。”
  薛大汉道:“你真的肯为他死?”
  翠浓道:“否则我为何要来?”
  薛大汉道:“那时你为何要走呢?”
  翠浓道:“因为……因为那时我以为他讨厌我,看不起我,我以为他根本不想要我。”
  她目中忽然涌出泪珠,接着道:“但现在我才知道,他是真心喜欢我的,以前他对我那种样子,只不过因为他天生的怪脾气。”
  薛大汉冷笑。
  翠浓流着泪,道:“现在我也明白,只要他是真心喜欢我,我也真心喜欢他,其他的事全不重要,何况……这些天来他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也知道。”
  她用力咬住嘴唇,又道:“若不是为了我,就凭你们,又怎么敢这样子对他?”
  薛大汉冷笑道:“你难道真要我杀了你?”
  翠浓道:“当然是真的,他若因我而死了,难道我还能活得下去?”
  薛大汉道:“很好,那么我就成全了你。”
  突听傅红雪道:“等一等!”
  薛大汉冷冷道:“难道你也要抢着先死?”
  傅红雪不再回答,不再说话。
  他已不必再说话,因为他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人又完全变了。他的心本是紧紧收缩着的,就像是一团被人揉在掌心的纸。
  一个人的心若已碎了,他纵然还有力量,也不愿再使出来,无法再使出来。人类所有的一切,本就是随首心情而变化的。酒并不能真的毁了他,真正毁了他的,是他内心的痛苦和绝望。
  现在他的心已开展。他的态度忽然又变得充满了自信,因为他已知道他所爱的人并没有背叛他,他握刀的手又变得出奇的镇定。
  薛大汉看着他,心里忽然生出种无法形容的恐惧,他也知道现在若不能杀了这个人,以后就永远不会再有机会。
  他狂吼一声,冲了过去,五十三斤重的大铁斧,已化作了一阵狂枫。
  花被震碎了,残花在斧风中飞起。然后风声突然停顿。残花慢慢地飘下来……
  铁斧高举在那里,动也不动,薛大汉的人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傅红雪的人已到了他面前,就站在铁斧下,他的刀却已刺入了薛大汉的心脏,只剩下一截漆黑的刀柄!
  漆黑的刀柄还在手里,脸却是苍白的,苍白得透明。
  薛大汉手里的大铁斧终于落下来,他眼珠已凸出,瞪着博红雪,就像别的那些死在傅红雪刀下的人一样,眼睛里充满了怀疑和不信。
  可是他现在已必须相信,这个人,这柄刀,的确有这种神秘的魔力。
  傅红雪没有看他,只是看着手里的刀。
  “呛”的一声,刀已入鞘。
  薛大汉还没有倒下去,却忽然长长地吐出了口气,仿佛是悲哀,叹息。
  “我本来想把你当做朋友的。”
  这是他最后说的一句话。然后他就倒下去,倒在花下。
  傅红雪还是没有看他,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冷漠的眼睛里竟也露出种悲伤的表情。
  “我本来并不想杀你。”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但有些话本就是不必说出口来的。
  第32章 小李飞刀
  残花已落尽,有些花瓣,正落在薛大汉身上。
  路小佳还是坐在那里,他并没有去看他朋友的尸体,他看着傅红雪手里的刀,一双冷漠的眼睛突然变得炽热了起来。
  “好快的刀!”
  没有回应。
  路小佳忽然笑了,深沉地接着道:“只可惜还并不十分快。”
  傅红雪还是没有回应,因为他自己心里也能感觉得到,他虽已杀了薛大汉,但那并不能表示他的刀已恢复到以前那么快。十三天来的痛苦折磨,就算铁打的人,也会受到损害。
  路小佳的情况却似在巅峰中。
  所以他笑得很愉快,也很残忍,缓缓道:“现在我们心里一定都明白一件事。”
  傅红雪没有问,固为他的确知道路小佳这句话的意思。
  “我若要杀你,今天就是我最好的机会,只有呆子才会错过这种机会。”
  翠浓失声道:“你……你也想杀他?”
  路小佳笑了笑,道:“你看我像是个呆子?”
  他微笑着,剥开颗花生,抛起。
  他的手干燥而镇定,但是他抛起的花生却忽然不见了。
  花生突然被一种很奇怪的力量吸到后面去,落在一个人嘴里。
  这人就坐在屋子里刚才傅红雪坐的地方,慢慢地咀嚼着花生,端起了酒杯。傅红雪一回头就看见了他。
  叶开,这阴魂不散的叶开!
  叶开在微笑,微笑着喝下那杯酒。
  路小佳忽然也笑了,道:“桌上还有菜,你何必抢我的花生下酒?”
  叶开微笑道:“因为能吃到你花生的机会并不多,也只有呆子才会错过这种机会的。”
  路小佳道:“你看来也像是个呆子。”
  叶开道:“所以我还活着。”
  路小佳大笑。他的人突然随着笑声掠出,只一个翻身,就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
  叶开又为自己倒了杯酒,哺哺道:“看来这年头的呆子越来越少了。”
  灯已燃起,是叶开自己燃起的。屋里也没有别的人,那笑涡很深的少女也已不见踪影。
  灯燃起的时候,傅红雪就出现在门口,他看着叶开手里的酒,但现在酒已对他完全没有吸引力。
  叶开自己喝下了这杯酒,微笑道:“我不敬你,因为我知道你现在已不会再喝酒的。”
  傅红雪盯着他。
  叶开道:“但你还是可以进来坐坐,这里……”
  傅红雪忽然打断他的话,道:“是谁叫你来的?说!”
  叶开道:“我自己有脑子。”
  傅红雪道:“你为什么总是要来管我的事?”
  叶开道:“谁管你的事了?”
  傅红雪道:“刚才你……”
  叶开道:“刚才我只不过吃了路小佳一颗花生而已,那难道也是你的事?”傅红雪闭紧了嘴。
  叶开忽然叹了口气,道:“这年头的呆子虽越来越少,但一两个总还是有的。”
  翠浓垂着头,慢慢地穿过花径。夜色已笼罩大地。
  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眼睛里又有了泪光。然后她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一种奇特、缓慢的脚步声。
  她自己也走得慢。
  凤在吹,秋星一粒粒升起,远处仿佛有人在吹笛。
  秋夜的笛声,仿佛总是令人断肠的。
  门就在前面,她已将走出门,但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轻唤:“你——”傅红雪的眼睛在星光下看来就像是秋月下清澈的湖水。
  翠浓停下来,转过身。
  傅红雪凝视着她,道:“你又要走?”
  翠浓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傅红雪道:“你为什么从不等我?”
  翠浓垂下头,道:“你……你几时要我等过你?”
  这句话也像是一根针,一根尖针,但却并不是冰冷的针。
  傅红雪突然冲过去,紧紧拥抱住她。
  他抱得真紧,他的泪水涌出时,翠浓的哭声已响遍在这充满花香的秋风里。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要我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因为你看见了我跟那个人……”
  “那不能怪你。”
  “你以为我看不起你,不要你了,所以才会去找别人。”
  “你真的不恨我?”
  “那本是我的错,我怎么能怪你。”
  “可是我……”
  “不管你怎么样,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够将过去的事情忘记?”
  “你真的能忘记我过去的那些……”
  “我只希望你也能忘记我过去对你的那些不讲理的事。”
  翠浓笑了她脸上的泪痕虽然还未干,可是她笑了,笑得那么温柔,那么甜蜜。她甜笑着,在他耳畔低语。
  “你真的是傅红雪?”
  “当然是。”
  “可是你为什么好像忽然变了个人呢?”
  “固为我的确已变了”“怎么会变的?”
  翠浓道:“你不肯告诉我?”
  傅红雪终于轻轻叹息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变的,我只知道离开了你十二天之后,再也不想离开你一刻了。”
  翠浓紧紧拥抱住他,泪珠又一连申流下来。
  但这已是幸福快乐的泪珠,这种泪珠比珍珠还珍贵。
  人,毕竟是人。就算他心上真的有一层冰,冰也有溶化的时候,爱的力量永远比仇恨伟大。有时仇恨看来虽然更尖锐,更深切,但只有爱的力量才是永恒不变的。
  现在坐在窗台上的,是叶开。
  风吹过的时候,他身后隐隐有铃声轻响。
  他们看着傅红雪和翠浓穿过花径,走出去,消失在夜色间。
  丁灵琳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他现在渐渐变得像是个人了。”她说的他,当然就是傅红雪。
  现在无论叶开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刚才她没有出现,因为,她一直都在后面监视着这里的女孩子们。
  她并不是怕别的,只不过不愿她们见到叶开,也不愿叶开见到她们,连她自己都承认她是个很会吃醋的女人。
  叶开道:“你认为以前他不是个人?”
  丁灵琳道:“至少我没有看见过像他那样的人。”
  这点叶开也不能不承认。
  丁灵琳道:“我也从来没有想到,他真会为翠浓那么痛苦。”
  叶开忽然笑了笑,道:“你认为他痛苦是为了她?”
  丁灵琳道:“难道不是?”
  叶开摇摇头。
  丁灵琳道:“你认为他痛苦是为什么?”
  叶开道:“他一直认为自己比翠浓高尚,一直认为翠浓配不上他。”
  丁灵琳道:“这倒一点也不假。”
  叶开道:“所以等到翠浓离开他的时候,他才会感觉特别痛苦,因为他总认为翠浓应该像狗一样跟着他。”
  丁灵琳道:“你认为他痛苦只不过因为他的自尊受到了伤害?”
  叶开道:“那当然也因为他觉得自己受欺骗,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被女人欺骗时都会觉得很痛苦的,就算他根本不爱那个女人,也同样痛苦。”
  丁灵琳道:“你认为他根本不爱翠浓?”
  叶开道:“我并不是这意思。”
  丁灵琳道:“你是什么意思?”
  叶开道:“我的意思是说,翠浓若不离开他,他总有一天也会离开翠浓,在那种情况下,他就绝不会痛苦了。”
  丁灵琳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他跟别的人不同。”
  丁灵琳道:“有什么不同?”
  叶开道:“他是在仇恨中生长的,所以……”
  丁灵琳道:“所以他就算真的爱翠浓,也还是忘不了他的仇恨!”
  叶开道:“绝对忘不了。”
  丁灵琳道:“看来你好像很了解他。”
  叶开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世上绝没有任何人比我更了解他。”
  丁灵琳道:“为什么?”
  叶开突然沉默。
  丁灵琳道:“是不是因为你也踉他一样,是在仇恨中生长的?”
  叶开沉默了很久,缓缓道:“也许是的,可是我跟他并不相同。”
  丁灵琳道:“为什么?”
  叶开目光凝视着远方的一颗明星,道:“因为我曾遇到过一个人”丁灵琳道:“一个什么样的人?”
  叶开道:“一个神奇的人,世上假如真的有神存在,他就是神。”
  丁灵琳道:“就是他改变了你的一生?”
  叶开点点头。
  丁灵琳咬着嘴唇,也沉默了很久,才轻轻问道:“他是男人,还是个女人?”
  叶开笑了。
  丁灵琳瞪起了眼,道:“一定是个女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叶开道:“他若是女人,世上所有的人就全都是女人了。”
  丁灵琳道:“这是什么意思?”
  叶开目中忽然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崇敬之色,道:“我看见过很多人,各式各样的人我都看过,但只有他,才配称得上是真正的男子汉。”
  丁灵琳也笑了。
  叶开道:“我从未看过比他更伟大的人。”
  丁灵琳道:“他一定很豪爽,很有义气。”
  叶开道:“又何止如此而已,就算将世上所有称赞别人的话,全都加到他身上,也不能形容他的伟大于万一。”
  丁灵琳道:“你佩服他?”
  叶开道:“又岂止是佩服而已,他就算叫我立刻去死,我也愿意。”
  他又叹息了一声,道:“但他显然不会叫我去死的,他一向只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
  丁灵琳听得眼睛里也发出了光,道:“他究竟是谁呢?”
  叶开道:“你应该听说过他的。”
  丁灵琳道:“哦?”
  叶开道:“他姓李……”
  丁灵琳耸然道:“莫非是小李探花?”
  叶开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听说过他。”
  了灵琳眼睛里立刻也露出同样的尊敬之色,叹息着道:“我当然听说过他……世上又有谁没有听说过他的呢?”
  叶开道:“他的所作所为,的确令人很难忘记。”
  丁灵琳道:“尤其是他和上官金虹那一战,江湖上虽然没有人真的看见过,可是在传说中,那一战简直比神话还要神奇。”
  叶开笑道:“我至少听五百个人谈起过那一战,每个人的说法居然都不同。”
  丁灵琳笑道:“我也听过很多种说法,谁都坚持认为自己说的那一种才是正确的,谁都认为别人说的是谎话。”
  叶开道:“但至少有一点,却是每个人都不能不承认的。”
  丁灵琳道:“哪一点?”
  叶开道:“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他眼睛焕发着光,接着说:“无论谁都不能不承认,到现在为止,普天之下,还没有人能避开他的那一刀!”
  丁灵琳眼睛也在发着光,叹息着道:“只可惜他的那一刀已成绝响,我们是再也看不到的了。”
  叶开道:“谁说的?”
  丁灵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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