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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棋痴记-第9部分

小说: 棋痴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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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可真是他们那个从不发火、一直淡默的亲弟?
  “所有一切到此为止。”冷冷扫过呆若木鸡的两人,尉迟闻儒不动声色地望向窗子,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小心伏在纸窗前,侧耳聆听屋内的动静。
  心,一下子没来由地一轻。啊,他的阿棋。只要有她,什么都不重要了。
  “不就是五间书坊吗?我给你们。”淡淡地开口,没有了刚才的无边怒火。
  “真、真的?”尉迟念儒一下子瞠大了贪婪的双眼,“不是骗、骗我们吧?”他记得三弟是从不接受威胁的,今日他们拿阿棋相逼,其实也是走投无路的孤注一掷了!
  没、没想到,他们竟然成功了!
  “我从不出言无信,他们应该清楚。”从此后,他只有一个家,那便是那城郊的小小院落;从此后他只有一个家人,便是他的阿棋。
  “明日我会让书坊的王先生将书坊所有账册交给你们,从此后书坊与我再无关系。”他只要有他的阿棋就好。
  “还、还有那两、两万两银子。”不自觉地咽一咽口水,神情紧张。
  “那不是书坊所有,是——是我借来的。”眉心皱起,从不知他们竟如此贪心。
  “可现在是书坊的了!”尉迟念儒大声喊,“我们不管你是如何得来的!反正不准你将银两抽出!”那笔钱坚决不能给。
  “可那是要还的。”心中薄怒又起。
  “我们不管!还不还是你的事,我们不要债务,我们只要书坊和那两万两银子!”死也不放手!
  他除了书坊,什么也没有,用什么来还那两万两银子!
  这便是他的兄弟哪,不管他死活的兄弟!
  心中惟一仅存的牵连,终于断了。
  “随你们。”他冷冷一笑,再也不顾念心中情分,“以后尉迟府中人是死是活,与我尉迟闻儒再无一丝的关系!”心,已冷。
  “三、三弟——”尉迟望儒迟疑地轻唤那背对的身影,声音颤不成句,“咱、咱们、咱们……”
  “大哥,别说了,人家都讲得这般决绝了,你还白费力气做什么?”尉迟念儒不在意地一笑,“不过还是立下字据比较好,亲兄弟明算账嘛!”
  用力深吸一口气,尉迟闻儒转身,抓起笔来,飞快地写下书坊转让字据,签上姓名。
  尉迟念儒刚要抓起字据,却被拦住。
  “你、你不能反悔的!不然、不然……”想放几句狠话,但在那双冰冷的凤眼下,挤不出一字。
  “拿阿棋的卖身契来。”他轻声咬牙。早知有这么一天,当初他就该将阿棋的卖身契一把撕掉,而不是留着威胁阿棋学棋了!
  “啊,好、好,给、给你。”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塞给亲弟,一把抓起书坊的转让字据躲得远远的。
  打开折叠的卖身契确认无误之后,手一握一搓,便将纸一下子揉成雪大的碎屑,轻轻一扬,那张限制自由的薄纸就此无了踪影。
  “从此之后,我尉迟闻儒,再也没有什么兄弟了!”冷而又缓慢地讲完,再也不想看那些陌生的人一眼,便打开紧闭的房门,一步跨了出去!“而这尉迟府,我再也不会跨进一步。”
  断了吧!
  至少,他还拥有他的阿棋。
  拾眸望向窗边,却没了那抹熟悉身影。
  他一惊,立刻搜寻,在眼角逮住一抹愈行愈远的身形后,不由勾起唇,纵身追了过去。
  从此,尉迟府中,再也没有了一位三公子。
  他,仅是尉迟闻儒而已。
  难得的严冬暖阳,难得的风和日丽。街上拥挤的人流,两侧堆满各色年货的小摊,不断飘进鼻孔的食物香气,不绝于耳的笑声呼唤……
  她却没了好心情,只冷着脸,目不斜视、一声不吭地大步向前。
  “阿棋!”
  她理也不理,只伸手一挥,格开拉她的大掌,继续走她的路。
  “阿棋。”
  再用力一挥手,将扯她手臂的大掌又一下子打开,头也不肯回。
  “阿棋——”
  她索性用手捂住双耳,看也不看赖在她身边的笑脸,板着圆脸,径自前行。
  “阿棋!”
  挫败地叹一口气,尉迟闻儒顾不得旁人侧目,双臂一拥,将那小小的身子紧紧揽进怀中,运起纵跃轻功,寻了一个方向便快速地飞身而去。
  耳旁呼啸而过的风声,眼前不断倒退而去的景色,身上紧拥的力道,耳旁熟悉的气息……她依旧无语,依然冷着圆脸,圆圆的杏眸微微敛起,遮掩住所有的心思。
  他也不再说些什么,只依旧拥紧了怀间的圆润身躯,双眼专心于眼前的路径,飞速地纵身前行。
  他的阿棋今日真的生气了。
  他知道。
  他的阿棋是因为他的缘故生气了。
  他明白。
  唉,早知如此,他便不该硬扯着阿棋陪他回主府一遭。
  他更不该放任阿棋玩游戏,且玩出了感情之时,什么也不说地便抢走了她花费了无数心血、用心经营的玩具。
  最不应该的是,他将她心爱的玩具随手不负责任地去给了她非常讨厌的人。
  这次,他的阿棋真的生气了。
  而这小女子发出的怒火,他不是很容易便能随手扑灭的。
  唉,真伤脑筋。
  飞掠的身影,宛如流星,纵过人群,穿过街道,消失在无人的风景之中。
  第七章
  远山连绵,覆满了未消的积雪;近处松柏重重,阻隔了喧啸的尘世。身畔则是一弯不大的山泉,虽是严冬时节,却依然流声轻盈,淙淙之声不绝于耳。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虽少了独钓寒江雪的老翁,却有他和她。
  记得那年春游,他一时兴起,便背她奔驰于丛林山谷之间,玩起探险的游戏。无意之间,便发现了这么一处无人踏人过的小小地方。
  “尉迟,这里算不算是咱们的地盘啊?”玩得兴起,阿棋笑意盈盈,盈花了他的一双凤眼。
  “咱们发现的,自然算是咱们的了。”他笑答。
  “那好,咱们约定好喔,若是哪一天你惹我生气了,你便要带我来这里。”弯身,素手滑进泉间,阿棋眨一眨圆圆的杏眸。
  “为什么是我惹你生气了才能来?”他十分不解。
  “因为啊——”笑眯眯地招招手,要他近前来。
  他不疑有仇,踱到她身前,背对着一弯山泉,笑着弯下腰,听她说些什么理由。
  “因为啊——”阿棋笑眯眯地,双手却趁他不备用力一推,“因为你变成落汤鸡的样子好可笑哦!”
  “扑通”一声,他一下子倒躺进溪中,果真成了一只落汤鸡,滑稽的样子惹得泉边的她哈哈大笑个不停。
  那一次是初春,天气尚寒,他落入水中全身湿透,好在身体强壮倒没什么事。而她,则因为笑过头,肚子痛了好几日。
  以后,每当他提起那件事,他们总要大大地笑上一回。
  ……而今,他和她又站在了这里。他依然站在她身前,背对那弯山泉,微弯下腰,等她出气。只是等了一炷香时间,那圆圆的脸还是板得紧紧的,杏眸撇着一旁的山石,理也不理他。
  “阿棋,不生气啦?”他笑着逗她,“阿棋心底真好,舍不得我掉下水着凉是不是?”冷冷地哼一声,他身前的人儿索性跨几步,甩开他这枚讨厌的棋子,恨恨坐到一块山石上,继续生闷气。
  “阿棋——”他唤得可怜兮兮,如牛皮糖一样地粘过去,“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你总得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吧?”
  石上的人儿埋着头,睬也不睬他一眼。
  “阿棋——”他不气不馁地再唤,“阿棋,阿棋,阿棋……”
  “烦死人啦!”实在忍受不了耳旁喋喋不休的死缠赖打,被喊烦了的人儿用力磨一磨银牙,“你要再烦我,我——”
  “阿棋怎么样啊?”总算他的阿棋肯对着他开口了,尉迟闻儒凤眼笑弯弯地接口。
  “我、我咬死你!”恨恨地怒瞪他一眼,阿棋放出狠话。
  “好哇好哇,阿棋想咬我哪里?”结实的大掌在阿棋眼前晃一晃,“是手呢,还是——”笑着将俊脸也大方地靠过来任君选择。
  气极,索性拽过他乱晃的大掌,尖尖的犬牙一磨,真的用力地咬上了腋间。……他怎能不顾她的感受,随随便便将耗了她数年心血的书坊转手他人!他怎么可以想也不想自己的状况,将赖以为生的生活来源随手抛开!
  他怎能——
  唇齿间淡淡的咸味,让她不由地松了咬劲,抬眸望去,蹲在峰前的人含着笑,一双细长的风眼里满是包容以及纵容的宠爱。
  “算了。”嘟一嘟红唇,心有不甘地甩开他依旧搁在她唇前的大手,免得后悔或者……心疼。
  “不气了?”将冰凉素手轻轻握进自己掌间,尉迟闻儒跪坐在阿棋身前,叹笑道:“害我提心吊胆了半天。”他以为她不会轻易便放过他呢。
  “您是谁呀?您是‘言而有信’的大丈夫,是小小奴婢的大主子,谁那么幸运,能让您提心吊胆呀?”翻一枚白眼送他,阿棋小声嘲他,“自己以后吃不吃得上饭不操心了,还提什么心吊什么胆呀?呜!”嘲弄到最后,自己还是心有不甘地重重哼上一声以示不满、不满至极。
  “好了,气了半天,原来是担心以后吃不上棋子糕了呀!”摇摇头,凑近那张气红了的圆脸,轻轻吻上一口,在怒瞪之下又赶紧后撤,“放心,饿不着你的。”是他小心拥着的宝,怎肯忍心让她受苦。
  “哦?敢问这位公子,您一无家产,二无养家糊口的才能,您连自个儿的肚子都喂不饱又拿什么来喂我们这些闲人呀?”他不会忘了吧?搬出尉迟主府这几年,他们可全指望着五间书坊来糊口的哦!还有,这书坊一直是她在打理,他对什么经商可是一窍不通的!“我们可比不上您,只看几枚棋子便能不饿。”
  “油嘴滑舌。”尉迟闻儒笑着再摇一摇头,“没试过,你怎知我养你不起?”对他太没信心了吧?
  “哦?那请问公子,您用什么养呀?”哄她是三岁小孩吗?
  “你不是说了,用棋子啊。”挑一挑浓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试举例以证之。”她吃定了他信口开河。
  “小淘气!”伸掌又捉回那只溜走的小手,尉迟闻儒紧紧握住,“你忘了?咱们小时候淘气,偷溜出府寻找乐子——”
  那一年,他不过十一岁多吧?那时从苏州来了一名富商,恰巧喜欢围棋,便在京城一处茶楼设下玲珑棋局,悬赏千两黄金,凡能破棋局者,赏金尽悉拿走。
  那些时日,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得红了眼,一拔一拔的挑战者几乎挤垮那间茶楼。
  千两黄金哪!那意味着一个人三辈子也花不完的巨大财富啊!
  他在无意中听家中仆人提起过,一时好奇心起,便偷偷带了阿棋从后门溜出,也去那设了棋局的茶楼凑凑热闹。
  ……结果他自然解开了那局玲珑棋局嘛!
  一时,那些同样上门解棋的人几乎要摸出菜刀狠狠斩他几刀,谁叫他破了棋局,真赢了那千两黄金了?!
  然后,闹得是鸡飞狗跳。
  “啊,对呀!”阿棋眼一亮地一拍手,可一下子又皱皱鼻,“不对、不对!我记得老爷没准你收下赏钱。”因为闻讯赶到的尉迟老爷狠狠斥责了他一顿,令他将那千两黄金又退还给了那苏州富商。原因有二:一是尉迟家学棋不为钱财;二是……二是那千两黄金是那富商所有的家产了,若真要走,富商便要去上吊跳江了!
  于是,闹得沸沸扬扬兼鸡飞狗跳的悬赏解棋事件便以乌龙的方式收了场……
  “是呀,我爹没让我收。”他叹一口气。他当时也只是图个开心而已,根本也没想过那悬赏。
  “那你提这事干吗?浪费我时间。”不高兴地用脚踹了他一记。
  “喂,你听我说完好不好?”真是急脾气。
  爹爹是没准他收下千两黄金,却又拗不过那位富商,无可奈何地让他和那富商之子结为了八拜之交,两家由此结缘。
  “那苏州富商是楚天眉的爹爹,这我知道啊。”
  楚天眉前年成亲还曾送喜帖给她呢。
  “是啊,楚老爹当时作为回礼,便送了一样东西给我。”忆起当时情景,尉迟闻儒不由一叹。旧日时光仍历历在目,却早已物是人非了!三年前义兄成亲不久,老爹便因病而逝了。
  “什么东西?”心,一下子急起来。
  “京城最大的那间茶楼啊。”他讲得漫不经心。
  “那间‘笑香楼’?!”阿棋才不信,“你胡说!那间茶楼现在明明还是楚家的!”
  “名义上是楚家的,可暗地里却已是属于我的了网。”当时为了不起风波,只好暗中进行了。
  “为什么连我也不知道?!”竟然连她也蒙在鼓里。
  “不是瞒你,而是你当时只顾贪睡,没听到而已。”再叹一口气。
  “那你后来怎不告诉我?”那时她硬撑着看完尉迟与楚天眉结拜仪式之后,是……睡着了,连回府也是尉迟抱她回去的。
  “有什么值得说的。”钱财身外物,他从不放在心上。
  “不值得说?”阿棋杏眸圆圆,冲他怪叫:“那间‘笑香楼’耶!”一年光卖茶水赚得的银子便有好几千两了,更别提兼茶叶的利润了!
  苏州楚家是江南有名的茶商,苏杭一带所产名茶十之四五由楚家控制,端是江南巨富了。当初虽说千两黄金便是楚家所有家产,但也只是楚老爹说着玩而已,因为仅是京城这一间“笑香楼”,身价何止千两黄金——这是一座会生金蛋的母鸡耶!
  “可恶,尉迟你好可恶,你竟然从不告诉我。”红唇一撇,眼看要下小雨了。
  “好了好了,我可恶行了吧!”无力地再叹一口气,尉迟闻儒只能顺着她,免得果真遭雨水淋个里外不是,“你千万不要哭。”
  “讨厌,你才哭呢。”阿棋哼他一声,“问你——”
  “你问。”暗中又叹息一回。
  “茶楼不是你打理的吧?”肯定得很,用问句只是不伤他面子而已。
  “我哪有那个能耐呀。”他只痴心于围棋与……她,她又不是不知。
  “那——”心好痒。
  “也不用你再操劳了。”笑着与她双颜相抵,尉迟闻儒讲得甚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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