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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解意怜君-第7部分

小说: 解意怜君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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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毫无新意,又一位向欧阳子夜来谢救命之恩——严格来说,是救“手”之思。据这位仁兄话语中的意思,欧阳子夜当时是把他掉进死人堆的左手捡回来又安回他的肩膀上去的,看他又是抱拳又是拍胸地劳役他的左手,显然嫁接得非常成功。表达过感激之情后,又口沫四溅地发泄了一通豪情壮志,不外乎“只要小姐一句话,就算刀山火诲,于某也绝不含糊,万死不辞”之类的屁话——呜呜,他的口水都喷到桌上的菜里了——然后终于注意到这边还坐着一个微不足道的路人甲,指着他愕然道:“请问这位是——”
  他很想翻白眼,不过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做出失礼的表现,客套地拱手道:“在下容劼。”
  对方眼中立即浮起“无名小卒”四个大字,看看他,又看看史无前例地换上了女衣的欧阳子夜,狐疑地道:“容兄可是欧阳小姐的病人?”
  座无虚席的店堂内突然连咳嗽声都听不见一声。明里谈笑,暗地里一直注意着他们这一桌的众人屏息,等着容劼的答案。
  他们这些人,一部分在欧阳子夜与容劼入住“四海客栈”时便已在内,亲眼见到他二人的“亲密”行径,另一部分虽未亲见,也听人转述了八九不离十。再加上之后欧阳子夜的换装风波传遍全店,令人不由猜测起容劼的身份。
  之前也有人见过欧阳子夜与青年男子同行,事后证明皆是为她所救之人,但欧阳子夜也从未试过换上女儿装的,怎不教他们对容劼的身份置疑?
  只是越觉得他们有什么,他们越是不好问出口,怕令欧阳子夜尴尬下不了台。
  她再大方,也是女儿家,这种事,还是别当面说穿的好。
  不过不问不代表不好奇。如今有人做这蠢人,他们乐得渔翁得利,一解疑窦。
  容劼懒洋洋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带着一丝笑意道:“依于兄看来,在下可像个病人?”
  臭小子,竟然打起太极拳来了。
  欧阳子夜忍笑睥一眼不知如何接招的于中天,生怕容劼又因有人揣测他俩的关系而再开一次讲席,插进去为于中天解围道:“于公子不是大夫,怎知你有病没病呢?于公子,您若还有他事,尽管去忙吧,奴家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正因若回答他“不像”,那自己之前的问题便是无礼挑衅,而若回答“像”,则那小子神清气爽,自己难免将来要被人嘲笑眼力不佳,一时不知如何应话的于中天感激地看她一眼,忙顺着她给的台阶匆匆下楼,道:“那在下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铩羽而去。
  趁着于老兄灰溜溜走人,下一拨人马又未及杀过来之际,容劼凑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欧阳子夜咬起耳朵,“这样下去咱们到天黑都吃不到晚餐,先开溜好不好?”
  再被吵下去,他非饿死不可。
  店内众人心痒难熬,恨不能揪着这小子逼他当众重复一遍他究竟对欧阳子夜说了什么。
  心下也暗暗明了他的身份。
  连这么亲密的举动都容他当众而为,他与欧阳子夜的关系不问可知了。
  欧阳子夜转顾一圈表情各异的众人,迎上容劼乞怜的双眼,抿唇一笑,仍是依他,“好。”
  温柔美丽的佳人当下被乳臭未干的小子拐跑,留下一屋子徒有伏虎之力的大男人们捶胸顿足,枉自嗟叹。
  谁不知欧阳子夜慈心圣手,最憎他人恃强凌弱,他们虽想揍那小子两拳解恨,却怕惹得佳人不悦,成为众矢之的。
  啊啊,气煞人也。
  逃难一样自后门溜出“四海客栈”,欧阳子夜与容劼相视而笑,全松了一口气。
  容劼摸摸扁扁的肚子,道:“咱们先找个吃饭的地方吧,再饿下去,我连人肉都吃了。”四下张望一通,顿时垮下俊脸,“这边,好像没什么店呢。”
  欧阳子夜老马识途,笑道:“人家客栈的后门,当然不热闹啦。奴家却晓得有个好去处,公子只管随我来。”
  容劼饿得两眼发黑,闻言怀疑地道:“什么好去处?除了卖吃的,其他地方在下一概没有兴趣。”
  可怜他先是等欧阳小姐美人出浴等得饥肠辘辘(不过最终看到她穿女装是很值得的啦),然后又被那一群专等人家用膳时分来打扰的“英雄侠士”吵得吃不到饭,直饿到四肢无力,只差没虚脱,她若是还要干吗干吗,他可不想奉陪了。
  欧阳子夜抿唇忍笑,暗暗怀疑自己方才听到的声音是否自某人的肚子发出的,纤指点向左侧的小巷,道:“穿过这条安乐巷,就是天府路了,那儿有家小店,专卖家常小菜,它的骨头羹、鱼辣羹都是最地道的。原本因为今日有些晚了,故想明晨再带公子去尝尝的。现在既不能在客栈内用餐,去那也好。”
  他们申时入城投宿,耽搁到现在酉时过半仍粒米未进,也难怪他饿成这般模样。
  此时天色已昏,各家纷纷掌灯,柔和的火光透过窗棂照亮街道,他们这一边虽不及“四海客栈”大门那条街上繁盛,却也另有一番风景。
  容劼瞄瞄那条又黑又窄的巷子,边往前走边怀疑地道:“欧阳小姐,你最好不要告诉在下,你从前也曾在这种时候由这条巷子孤身走到另一头去。”
  欧阳子夜安分地随在其后,暗忖:就算我做过这种事也没胆告诉你找骂挨。她柔声道:“公子不必担心,奴家行事自有分寸,断不会掉以轻心、以身试险的。”
  容劼只差没从鼻子里哼出来以示对她的不信任,心想这位小姐八成是做过了才会答得这样漫无边际。
  她到今天还活得好好的,真是天公疼憨人哪。
  正要“教导”她一些“独身女子夜行安全守则”,却因转角处传来说话声而推迟执行,回头拦住欧阳子夜的脚步,挑眉道:“原来还有人和你一样不知死活的呢。”
  欧阳子夜停步,讶然道:“前边可是有位姑娘?”
  既然知容劼会武,她自然不奇怪为何她听不见容劼听到的声响。练武之人的目力耳力本就较常人强许多倍。令她惊讶的,却是在这个时辰还有女子出行。
  本朝礼法,何等严谨。一般闺阁女子,除出阁外,终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纵到不得已,也是帷幕重重,罗纱遮面,更无人夜间出行。她自认非良家子,对此等俗礼概不理会,却也知女子夜行是何等惊世骇俗之事。
  容劼以指按唇,作出噤声之意,拉着她走到拐角尽头,鬼鬼祟祟地探头视看。
  欧阳子夜来不及奇怪他为何行迹诡异,美目怔怔望着紧紧交缠的手掌,玉颊蓦地浮起霞红,赧然垂首,却不曾挣开。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师父当年的心情,她终能体会。
  世间彦杰多少多少,她一寸芳心千万缕,却只系在容劼一身。
  容劼却未察知人家女孩儿心绪的百转千折,转回头压低了声音道:“你看看那位姑娘。”
  欧阳子夜俏脸一热,用力抽回玉手,依言学他般偷偷窥视,一看之下,不由微微变色,缩回头来,轻声道:“那个人分明是在纠缠那位姑娘,你怎么不上前帮忙?”
  在她目光所及处,一位戴着帷帽的黑衣少女被一身形高大的男子拦住去路,几次想越过那男子走到他们这一边来,却被那男子伸臂拦住。
  这场景,显然是那男子在调戏独身少女。
  容劼一反往日见义勇为的习惯,低声重复:“我叫你看那位姑娘的啊。”
  欧阳子夜再次回头,一会,不解地道:“那姑娘体态轻盈,步履稳健,应是体健身康,没什么不对呀。”
  她还真是忠于职守。
  容劼轻啐道:“那位姑娘步不飞尘,身轻如燕,显是身怀绝技,何用旁人为她担忧。”
  谁叫她看她的身体状况了?真是的。
  话说回来,对她的眼光抱存希望,是他的失误。
  能把他老人家的年龄看成十七八,就可见她有多不会看人。
  欧阳子夜放下心来道:“真的吗?”忍不住又向外张望,期待看到“侠女惩恶少”的戏码。
  这一看,却令她花容变色,失声惊呼:“呀!”
  容劼伸长脖子,边道“怎么了?”边也向外看去,亦不由皱起眉来,摸出腰间一枚铜钱,弹指飞去。
  原来在他们说话间,形势已然大变,那少女擞下腰间软剑,毫不留情地便向那男子刺去,而那男子却不会武,仓促避开了一剑,却躲不了她绵绵的攻势,转眼身上已有四五处染血,而那少女仍是不肯罢休,剑剑狠辣,痛下杀手,显是欲将那男子除之而后快。
  那男子慌乱中摔倒在地,眼见二股寒风迎面刺来,直指心窝,又惊又惧,看来难逃一死,不料斜里飞过一道金光,“叮”的一声,将剑尖弹了开去。
  那少女一剑未中,虎口发震,宝剑险些脱手,收势回守,帷纱下一双妙目如寒冰射向暗处,喝道:“什么人?”
  容劼按住欧阳子夜的香肩,示意她哲莫露面,然后举着双手,一副缴械不杀的模样跳出来道:“在下容劼,无意冒犯姑娘,尚祈见谅。”
  少女似是没想到“神秘高手”却是这么个斯文少年,怔了一怔,剑尖斜挑,指向容劼,冷道:“阁下出手救这登徒子,莫不是他的同党?”
  容劼瞟一眼已吓晕过去的轻薄浪子,放下双手,撇清道:“姑娘切莫误会了,在下与这位兄台素昧平生,从未谋面,绝非其同党。”
  少女见他放下双手,愈加防备,一眨不眨瞪着他的举动,嗤道:“纵不是狐朋狗党,想也是一丘之貉,才会连这种人也救。看剑!”
  容劼不想她说打便打,吓退一步。少女却是声东击西,一见他退后,宝剑重又砍向瘫在地上的那位仁兄,他情急下身形骤闪,切近少女身前,空手人白刃,手腕一托一沉,那柄宝剑已到了他手中。少女只觉一阵轻风拂过,宝剑已失,男子清朗的嗓音劝道:“此人虽然可恶,却也罪不至死,姑娘手下留情。”眼前一花,软剑物归原主,重又放回她手上。
  少女银牙暗咬,明知打他不过,恨声道:“什么罪不至死?这等无行小人,人人得而诛之,本姑娘不过替天行道罢了。”
  容劼皱眉道:“姑娘这么说就不对了。此人出言无状,举止轻浮,是该惩戒,却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哪里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了?况他纵有死罪,也该交由官府处置,你擅自杀之,岂不也同犯律法?‘
  少女不屑道:“官家哪管得了这许多事?何况难保没有徇私之事。再说他今日是遇见我,才没讨到便宜。若是遇见个不谙武事的弱女子,岂不是被他糟蹋了也无处喊冤?阁下若执意袒护,与为虎作伥又有何异?”
  嗯,有道理。
  隐在暗处的欧阳子夜不禁失笑,心想这位姑娘的论调,其实与容公子颇为接近呢。
  “除恶务尽说”与“防患于未然论”,所差者,也许就只是激进程度了吧?
  容劼差点就要同意她的观点,还好及时发觉当中的漏洞,道:“可是总不能因为他还没做到的坏事便要他伏罪呀。且姑娘若擅用私刑,亦是知法犯法,假若人人皆似姑娘,置律法于不顾,立法难严,执法纷乱,百姓岂非更不得安生?”
  少女冷然一晒,还欲开言,却见他身后转出一个淡妆丽人,清甜柔音和声道:“如若姑娘怕官家徇私,且随我二人一齐将此人押送官府,将其从严惩处,您看可好?”
  此时女子贞节重逾性命,一旦失身,父嫌夫弃,无处容身,万难有活路,故此她对此类淫赃,亦是恨极。
  那少女轻“噫”一声,疾声诧道:“欧阳小姐?”伸手摘下斗笠,现出一张绝艳冰颜,冷若霜雪,语音却恭谨谦然,“小姐可还记得焱波?”转向容劼,语气亦和缓不少,道:“原来公子与欧阳小姐同道,难怪这般仁心。焱波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欧阳子夜恍然道:“原来是陆姑娘。你怎会在此地?”
  这陆焱波,乃慕容世家中人,似与其少主关系十分密切。此际慕容寒城沉疴未起,她却孤身现身此地,自是惹人疑窦。
  陆焱波行礼如仪,微微躬身道:“焱波奉夫人之命来寻欧阳小姐。之前听说小姐入住:‘四海客栈’,焱波正要前去拜见,不想竟在此偶遇。”
  慕容世家的别馆在离此两条街的“和乐路”上,她原想抄小路快些,却遇上那登徒子出言相戏,没想到一番阴差阳错之下,倒是见到了要找的人。
  欧阳子夜蹙眉道:“萧夫人为何要寻奴家?莫不是萧大侠与慕容公子的病情起了什么变化?”
  那日她离开慕容山庄时,留下的药量应够他二人撑至焚兰紫芝成熟才对。而且她还留了药方,药用完了,他们亦可自己配制。难道她对冰青木罔毒性的认识有误,所配的药方并未奏效?
  陆焱波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将刚醒过来的登徒子重又点晕的容劼,将她看到女装的欧阳子夜的惊讶成功地隐藏起来,恭声道:“老爷和少爷的病情仍然稳定,并无异样,请欧阳小姐放心。只是近日江湖中有些奇怪的谣言,令夫人十分不安,故特令小婢前来接欧阳小姐上山。”
  欧阳子夜奇道:“什么谣言?竟可惊扰到慕容庄主?”
  要知慕容世家声名何等显赫,到了慕容仪这一辈,却仅有她这一脉血缘。她以一介女流,招郎入舍,将偌大基业打点得有声有色,岂可等闲视之。能令她为之困扰的谣言,自也不可小觑。
  陆焱波不答反问道:“欧阳小姐一路行来,可曾发现不少江湖人士亦是朝此而来?”
  有此疑问很久的容劼不由插口道:“不错,在下正纳闷怎会有这么多人与我们同路呢。”
  走在山区还不觉得,一进官道,便不时有江湖人物策马狂奔而过,由始至终,都朝同一方向行进。他正暗自犯嘀咕,想着书香诗礼世家的周老爷子该不会退隐后反而交游广阔,大结江湖异士,招了这许多人去给他祝寿了吧。
  尤其一进钱塘城,这种情况更为严重,武林人士数量之众,是他这一路首见。
  陆焱波苦笑道:“也不知是什么人在江湖中散播谣言,说那焚兰紫芝乃是千载灵药,媲美千年何首乌、万年茯苓胆,效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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