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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钟二郎吃鬼-第37部分

小说: 钟二郎吃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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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成体统。”罗礼斜眼笑道:“他便是这一般性子,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父亲若是不喜欢,大可将他支得远远的,何必伤损自家骨肉和气。”罗弶叹一口气道:“你这个孩子!你懂得什么。你生来高人一等,被托在怀里长起来,他却要精打细算处处示弱,哪有什么无忧无虑。其中经营算计又岂是你能明白。”
  
  罗二爷虽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却宁愿糊里糊涂过日子,拧着湛华的面颊笑道:“你听听,我父亲又生气,你替我说些甜言蜜语哄哄他。”罗弶闻言也禁不住笑岂来,坐到床便替儿子掩好被子,垂下眼睛柔声道:“你莫在贪玩了,再睡一会儿吧,外边冷,可不要出门,在这屋躺着便可。”他恋恋不舍又朝罗礼看几眼,吩咐下人到门外伺候,唯恐耽搁儿子休息,自己也转身出了门。罗礼压住湛华又胡乱摸一通,只觉对方皮娇肉嫩触手滑腻,抚摸揉搓越发没了轻重,湛华蹙起眉头扭动挣扎,双方纠缠打斗难解难分,罗二爷发着烧占不着丝毫便宜,不一会儿便闹得汗流浃背,终于不耐烦将湛华推下床,裹住被子自顾自蒙头睡起来。他这日头昏脑胀精神不济,一躺下便感觉天旋地转,仿佛自己被载入一叶孤舟中,恍恍惚惚随着水波漂泊晃动,顺流而下不知驶去哪里。过一会儿他依稀听着有人推门走进屋,撩开被子抬头看去,却见罗祝笑盈盈立在自己身前。
  
  罗礼见状抿嘴道:“你好容易才跑出去,怎么又敢返回来?”他哥哥吃吃笑着不答腔,罗礼朝着对方瞅一晌,侧身躺下来闭上眼,犹犹豫豫轻声道:“你别当我什么都不懂,我只是……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我闹着要爬家门口的大树,下人们不敢拦,只得央求你在树下看护。我爬到树顶上,本想折下枝头的嫩芽,没留神脚下一滑失足摔下,这情形来得突然,别人还不知所措,只有你纵身上来接住我。这世界一霎间仿佛天翻地覆,我毫发未损平安无事,却害得你肋骨折断一根,蜷在地上直不起身,姨娘跑来看见悄悄红了眼圈,哪知父亲竟埋怨你粗心大意险害了弟弟,扬起鞭子狠抽了一顿。这些事情你必定忘不了,可是那毕竟还是你父亲,从小到大都是你陪着我,无论父亲说什么,咱们兄弟总是一条心,你在外面做下什么事,我也愿意假装不知道,好像有一年你说要带我到外面去,那样的用心……我也是心甘情愿跟随……”
  
                  第 83 章
  他说到此,不知如何打了个寒战,猛然支起身子朝房中望去,眼前浮动起无数昏黑的影子,沸沸扬扬飘旋飞舞,却不再看见罗祝的身影。原来罗祝从未走进这屋里,罗礼不过睁着眼睛发了一场梦,白白同一抹幻影说了一场话。湛华被罗二爷掀下床,正乐得自己不受纠缠,这鬼胆战心惊一整夜,此时不免困乏交加,蜷身坐在地毯上打瞌睡,眼前青烟袅袅如坠云端,不多时便迷进睡梦中,恍恍惚惚瞧见一个人朝着自己渐渐走过来,满心欢喜正要上前喊钟二,身上一惊猛然醒过来,睁眼看到面前果真笼着一片烟,定睛却见不过是熏香燃出袅袅的药气,屋里白茫茫行影难分,模模糊糊仿佛不似人间了。他透过烟雾定神打量,却见罗二爷挺直身子坐在床上,双眼定定望向房门,好像正等着有谁走进来。
  
  那一幕幕似真似假似实似虚,包裹进流年的惆怅难识难辨,罗二爷恹恹瘫在床上,到晚上又犯了一阵头疼病,折腾一宿辗转难眠,直到第二日才稍稍安稳,一大早唤人熬了一碗稀粥,没滋没味往自己嘴里灌。罗祝这一回果真寻到他房里,从门口踱到床边,嘻嘻笑着开了腔:“好兄弟,我有档事要求你成全。”罗礼瞟着他冷笑道:“我不过是个痨病鬼,平日里门都出不得,能替你成全什么?”罗祝抿嘴含笑道:“你也知道,我外边养了个相好的,前几日生下个女娃,总不好再叫人家母女不清不楚流落外面。横竖我这些年也是闹乏了,昨晚上想了一整夜,心道索性就此成了家,于人于己都是交代。”这话轻飘飘旋在屋顶上,罗礼身上一僵猛然震颤,手中的碗“啪”一声跌下来摔得粉碎,滚烫的稀粥流在地上。湛华坐在床边呆呆看着,见这情形不禁往后缩一缩身子,罗礼瞪起眼睛气急道:“不过是个勾栏院里下贱货,生下来的也是野种,说什么不好叫人家不清不楚,还想领到我家里!你!你滚吧!再别跟我说这般话!”罗祝原本被他骂惯了,听得如此也不觉有多窝囊,仍是嬉皮笑脸好言央求:“我要去求你父亲,他必定要打死我,万般无奈才寻到你门上,你要是不愿管,我也只得搬出家,到时候还请你有空多去瞧瞧我。”
  
  罗礼扬起巴掌朝他挥去,罗祝嘻嘻笑着躲开来,可怜二爷满腔力气好似掷在棉花上,张口结舌气得浑身颤抖。他面红耳赤梗了好一晌,百般权衡只得强咽下气,咬牙切齿低声道:“我这就打发人将她们接进来,父亲问起只说是我的意思,不过大家宅门毕竟不比外面,她们进来便在别想出去,须得一心一意守我罗家的规矩,出了差错我可不担待。”罗祝想了想微微道:“这我自然是明白,好比我母亲,一入豪门深似海,她纵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如今也不知沉到何处去了。”他多说这一句,立时觉得不合适,躬下身子朝罗礼拜谢道:“好弟弟,我不敢忘你的恩情,他日必当赴汤蹈火结草衔环。”罗二爷欲要再言语,罗祝转身出了门,罗礼瞅着他的背影痴痴怔住,湛华悄悄挨上来,依稀瞧出是做哥哥的哄了弟弟,然而糊里糊涂不知如何抚慰。
  
  罗祝在家中甚无权势,罗二爷却是一言九鼎雷厉风行,他恐怕夜长梦多再生差池,索性当日便打发差役去接罗祝的外室,下人将地上的残骸收拾起来,又端一碗粥请罗二爷用饭,可怜罗礼这一会儿瘫软无力,靠在枕上抬不起头。湛华好心托起瓷碗喂给他吃,欲言又止微微道:“我虽不明白,可你又是何苦……”罗二爷未听清他言语,斜着眼睛轻轻道:“你说过要等着个叫钟二的接自己回去,咱们也算有一场交情,待你离开可将那张古琴一并带走,那琴弦锐得像刀子,有一回割破了我的手,再不能留在这屋里。”他深深叹一口气,闭上眼睛又猛然再睁开,憔悴面孔仿佛要化进白墙里。罗祝的外室早早收拾起行李,望眼欲穿等着罗家来人迎接自己,日日抱着孩子候在门口,终于瞧见一队人马远远驶来,立时欢天喜地飞奔出门,跟同下人乘着一辆马车进了罗家。
  
  这女人在妓院原唤做满庭芳的,从了良改名做顺娘,原本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只因为家里贫穷,才被卖到腌臜地界里。往事已矣覆水难收,女人紧紧抱着新生的女婴,仿佛拥抱着另一个崭新的自己,战战兢兢挨到罗二爷身前,大着胆子抬起脸,只见面前坐着个顶体面的少年,满面威严正襟端坐,似有腾腾寒气汩汩涌出来。罗二爷刚从床上爬起来,此一时惨白着脸孔似鬼阴沉,顺娘胆战心惊祷了万福,垂下头不敢做声,罗礼淡淡朝她瞧一眼,见这妇人穿一袭水红的衣裳、带几件银器倒也算得体,又瞅着她怀里的孩子问:“叫什么名字?”顺娘久在勾栏服侍,本是送往迎来看惯众人脸色,自然知道罗二爷问的不是自己,连忙又祷了万福轻声回道:“大爷近来忙,还未曾给孩子起名字,妾身寡闻才疏,不敢随行为之。”罗礼略一思量道:“依着罗家的辈分,便唤做罗棋吧,望她日后知书达理、事事识得分寸。”顺娘大喜过望,托着婴孩问:“二爷看一看孩子?”罗礼皱棋眉头摆一摆手道:“你们搬到大爷院里去,缺了什么只管打发人找我,平常不要出门走动,可别叫我在外面看见。”他不阴不阳一付态度唬得顺娘如芒在背,施了礼连忙退出房门。罗二爷朝底下人问:“大爷跑去哪里了?”有个小厮挨上来低声道:“听门房说又去外面喝酒了,要到晚上才回来。”
  
  自家的女人千难万险进这宅门,罗大爷倒像缩头乌龟躲到外面,罗礼虽当着众人嘲骂一阵,终还得费心料理顺娘母女。他对着顺娘自然万般不耐烦,因见大哥如此荒唐没论道,也只得带病将她们安排妥当,吩咐从公家拨出两个伶俐侍女,又选了|乳汁丰裕的奶娘照顾罗棋,母子俩每月的花销自然不能从库上支,罗大爷身无余财,纵有记个子儿随手就光,终日里疲于奔命尚顾不得自己,也只得罗二爷在自己月钱里拨出。这一番繁琐一直张罗到入夜,罗礼筋疲力尽瘫在床上,罗大爷从外边晃悠悠返回家,朝着自己院里瞧一眼,径直赶到弟弟屋里道谢。罗二爷见他喝得满面通红,带着一身酒气踉踉跄跄闯进门,不由好气又好笑,强打精神佯怒道:“我快要死了,还替你一家人奔波,你倒跑到外边消遣,白白打发我使唤!”罗祝僵着舌头笑道:“被个朋友留下了,实在脱不开身,我那一番心你也是明白,如此也不消赘言言谢。”罗礼冷笑道:“你有什么心,我从来都看不清。”他往身上掩一掩被褥,垂下眼睛狠狠道:“我见了你女人和女儿,那孩子长大后若能成个样子,便交给我打理,日后少不得替她置一份嫁妆,横竖是你的亲闺女,当爹的不上心,我还是得顾着她。”罗祝笑眯眯坐到床边,一眼瞅见被窝里还藏着个湛华,面上猛然一僵,仿佛被火烫了一般飞快立起身。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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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礼发了一通脾气,这一会儿态度和转些,因为刚才未留意罗祝的态度,弯起眼睛含笑问:“你日日一门心思往外边跑,哪一天也该带我瞧瞧外边的光景。”罗二爷垂脸想了想,歪着头忍不住笑道:“有一年我也这样求你,你果真胆大包天带我出宅子,咱们游山玩水好不快活,一路上瞧不尽朝辉夕阴气象无常、看不够流水落花转瞬衰荣,我目不暇接乐不思蜀,哪知半路上竟发了病,耽搁在旅店里寸步难行,你只得硬着头皮又送我回家,为此还挨了父亲一顿打,鼻青脸肿好似个猪头样,好些天出不得门。”罗祝眼前一晃,抱着胳膊幽幽道:“那时候年纪小,哪里懂得怕。不过若是如今你还愿意,我也敢再带你出去。到了外面只有咱们两个人,再不怕别人盯着管着。”罗二爷哪能听得如此,眼睛一亮猛然坐直身子,心中一震凝神正色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住这句话,今天收拾行装,明天便出门,我在门房等着你,咱们一言为定,哪个敢食言便遭千刀万剐。”
  
  罗祝冷笑了几声,刚才那一句不过随口脱出,他再懒得敷衍周转,迈开步子在屋里踱几圈,百无聊赖寻个缘由晃到外面。如此不过一句玩笑话,罗二爷偏偏较了真,不等罗祝走远,精神抖擞从床上跃起,掀开柜子卖力翻腾。一件件四季衣裳被翻腾出来,冬天的大毛、春秋的绸衫、雨天里要披的蓑衣,连同到外面要用的杯盘碗碟、铺盖被褥层层叠叠捞到地上,不一会儿便累起一叠山丘。湛华瞧着他兴致勃勃打点行装,满心惊疑不禁问:“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明天果真要走?”话说罗二爷心中向来存着一番打算,笃定了主意便要奋不顾身一往直前,他转过头盈盈笑道:“你安生呆在床上,今晚上若是泄露出一个字,我就把你埋进院子做花肥。”湛华闻言一撇嘴,心想“我早就做了花肥,哪里还轮到你来埋。”罗礼仿佛穿梭花间的蝴蝶,绵绵力量喷薄而出,身体好似奔淌的水流,飞舞穿梭一刻不停,往日的酸楚不甘统统抛到脑后,他早忘了自己仍然抱病在身,不眠不休张罗预备,唯恐此次出行再如上一次仓促狼狈,劳心费力准备行装,反反复复周折不休,待终于收拾妥当,坐到箱子上巴巴等着天亮,眼瞧着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几乎要奔出门将太阳一把扯出来。这般折腾等待一整夜,第二日天还未亮,罗礼迫不及待提着皮箱开门闯出去,院里早围上下人正准备伺候,大伙儿忽看见罗二爷拖着皮箱一言不发冲闯进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眼看他一路小跑奔至前门,好像决堤的潮水不可阻拦,才恍然大悟赶去通禀罗弶。
  
  天边还罩着一片青,罗弶正坐在床上穿衣服,听得次子欲要离家出走,唬得几乎从塌上跌下来,一时只感觉天旋地转满眼昏沉,耳边塞满轰隆乱响,顾不得穿鞋便撵出屋,恰逢院子里一汪积水凝成冰,老人没留神一脚踏上去,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哐叽”一声摔倒在地,挣扎半晌再没爬起来。罗二爷势如破竹穿过回廊,沿着袅袅雾霭的湖面一路奔跑,好像出笼的雀子冲到大门口,待跑到门房却忽然停下步子,扶着红墙微微喘气,转回身遥遥望向宅子里,望眼欲穿等待罗祝如约前来。守门房的下人见这情形早唬得双脚发软,忙搬出椅子请罗二爷休息,罗礼哪里顾得累,揣手绕着门房踱来踱去,寒风裹着冰渣子撩在脸上,他眯起眼睛不知躲闪,眉间拧成一簇,望眼欲穿等待罗祝如约前来,一边暗暗后悔自己走得匆忙忘记拿手炉,心想带的那点东西哪里够用,出了门可得重新添置些物件。
  
  罗二爷喝着冷风天南地北的打算,他老子正趴地上命悬一线。想当年那罗弶也是一条顶天立地好汉子,白手起家为子孙后代打天下,几十年无可望其项背者,现如今英雄末年,跌个跟头便几乎要了老命。他这一跌虽然几乎栽到阎王殿,周围的下人却不敢冒然搀扶,罗弶咬牙切齿倒了一会儿气,终于熬到大夫赶过来,一群人七手八脚将他小心翼翼移到床上,身体随着搬运轻轻晃动,从皮肉底下似能传出“叮叮铃铃”的闷响,仿佛身上的骨头已像玻璃碎做几截。罗弶喘着粗气缓缓问:“老二呢?老二呢!”下人尚未答话,却见绛尘披着九宫八卦法衣迈进屋里,躬身朝罗弶道:“吉辰以至,香坛预备,现在便可做法平定宅乱。”
  
  罗弶精神一振忙请降尘速去正殿做法,且搁下罗二爷如何屹立风中苦苦张望,却说那道士一早焚香净身已毕,正殿上铺起坛场,上供三清圣像,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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