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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妻子与情人-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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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想起要买烟抽呢?”  
  顾莲的口气依然是既不责备,也不鼓励,只是感到惊奇而已。  
  姚江河没有吭声。  
  顾莲自顾自地到厨房剖鱼去了。丈夫用脑过度,说什么也要给他补一补。  
  姚江河愤怒地将烟揉碎,又拿出那包装潢精美却散发着堕落气味的香烟,手一扬扔进了稍水桶里,似乎还不解恨,又走过去打捞出来,用废报纸一裹,就扔进闻闻燃烧的炉火里。  
  刺鼻的气息弥漫了屋子。  


  顾莲抠住鱼的腮帮出来,看见炉火里红红的火苗和未尽的烟盒,又看一看站在一侧愤愤有声的丈夫,知道他又不愉快了。  
  “江河,马上就要开考了,你心情要保持平静才好。是什么事情又惹你不高兴呢?是不是学校不同意你考?”  
  “学校同意了。”  
  “那是——”  
  顾莲话没说完,手里的鱼开始反抗了,青色的尾翅猛力一甩,嗒地掉到了地上。  
  姚江河立即蹲下身去,帮助妻子将鱼捉住了。他看见妻子的手冻得通红。  
  姚江河迅速地将鱼放进盛水的盆里,转过身来,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妻子紧紧地搂在怀里。  
  经顾莲再三追问,姚江河才说出了他苦恼的缘由:考上了研究生,哪里去找钱来读?虽说国家给予研究生一定的生活补贴,可在生活水平越来越高的今天,那点补贴只能作救急之需。  
  顾莲心疼了,甚至流下泪来,她对丈夫说:“亲爱的,你不用为这事苦恼。你已经够累了。我们是夫妻了,两个人的世界就是一个家,只要我们相亲相爱,没有隐瞒,没有隔膜,这个家就完整了。你有什么想法,是可以直接了当地告诉我的,我的文化差你太远,可是做人的道理我是懂的。要读书,当然要钱,我的工龄比你长,有一些积蓄在那里,你也是知道的。先用着吧,用完了再说,办法总是有的。你不要有这种想法,认为自己靠妻子养着,不够光彩,也过意不去。其实这有啥呢?既然是夫妻,总是有了不浅的缘份,谁靠谁养着,只是个际遇和时间问题,又有啥不光彩的呢?在我看来,那只不过是大男子主义者的教唆,难道你也听信?  
  而且,一个大男人,是不应该为钱而苦恼的,现在时代好,找钱的门路多着呢,只要放得下面子,不怕吃苦,就不愁维持不了生活,你说是不是?……”长长的一席话,说得姚江河熨贴、舒坦而又惭愧万分,与妻比较起来,自己多么缺乏生活的度量和勇气,一些时时涌起的莫名的烦恼,是多么浅薄的庸人自忧。  
  他放开搂紧妻子的双手,只呆呆地注视着她,虽是薄暮时分,厚重的冬云遮住了半边天空,屋外的竹木挡住了稀薄的天光,但姚江河却分明从妻子的脸上看出了一种类似母亲般的圣洁的光辉。  
  昨夜,姚江河一躺在床上,就被这春水一样的回忆淹没了。这回忆那么亲切,仿佛刚刚发生。可是,在这之前,为什么差点就忘了呢?  
  寒峭的晨风从窗口吹进来,姚江河打了一个冷颤。  
  他铺开信笺,提笔为妻子写信。                                          
 第四章       
  明月回到寝室,与姚江河一样,夜不能寝。她反反复复地咀嚼着姚江河的话,越咀嚼越觉得有一种苦味儿。无疑,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一个平凡的女性。按姚江河的观点,平凡的人是不能像伟人一样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的,哪怕是沿着生活的正常轨迹,也必须缩手缩脚地向前滑行,否则,别人就会指着你的脊梁,鄙夷地说:看,这就是小人做出的蠢事!这公平吗?难道这世界的一切法制都为小人而设置,伟人就可以超越之外吗?如果说,诸如金钱、权力一类的东西,明月是可以不在乎的,但有一种东西她却十分在乎,那就是自由!她活泼跳荡的天性是不允许自己的心灵有一些遮拦的,她追求和需要的,就是那种超脱尘俗、放松身心的自由!  
  明月非常清楚,追求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裴多菲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为了自由,可以抛弃生命,抛弃爱情,这对一个涉世不深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明月觉得自己追求的自由与诗人的自由似有所不同。诗人的自由是人生的,政治的,而她的自由,当然不是这样,那么是什么呢?明月自己也模糊起来了。她再来看那篇给她带来短暂欢欣和长久痛苦的关于《离骚》题解的注文,认为是强词夺理,一派胡言,难怪闻笔教授要她当着他的面将书撕毁。如果把那种信口开河写成的所谓注文也当成是追求自由的话,明月是不赞同的。她甚至觉得这是浅薄的,她所追求的自由,应该更有质感,更富有生命的内容。  
  第二天,本是有两节心理学课的,但明月提前给老师请了假,漫无目的地走出了校门。她之所以告假,是怕见到姚江河。昨晚,在姚江河的寝室她失态了,姚江河最后对她的邀请,很难说不是出于一种同情。她生怕自己的再一次失态让姚江河看出了自己小人般的庸俗。  
  明月穿过几条马路,沿一条斜斜的土路插下去,便是闻名省内外的水泵厂。厂内正在搞建修,到处堆满了水泥、圆木,一股散发着树木清香的锯木气息飘进她的鼻孔。从厂区走出去,便是一条新辟的机耕道,修建厂房所需要的石子、河沙,就从那条机耕道上运进来,七八辆大型“华川”牌卡车,正在机耕道上突突突地忙碌。明月直直地走下去,穿过一片柳树和杨树林,就是洲河边有名的镜花滩了。  
  镜花滩很宽阔,平整,一滩的鹅卵石,使一大片清幽幽的土地显得五彩斑斓。把石头捡开,便是润润的细沙,触之柔绵滑腻,如女子的肌肤。汤汤洲河到此,显现了出奇的纤巧,只在滩的极远处,成一条线似的软软流去,一个背了渔网的捕鱼人,便趟在水中,瞅准一个位置,双手一抛,网便如中秋之月落进水里,任其飘流数丈,再慢慢收起,网中有一条银亮的生命,在作徒劳的挣扎,之后就被锁进渔人腰间的笆篓里了。草木是有的,岸边,除了成荫的杨树,贴地草沿滩遍布,像在白色的背影上镶了边儿。树是蓊蓊的,草是浸浸的,使整个镜花滩既有生机,又有寂寥的凄冷。  
  明月嫌岸边有了汽车的轰鸣声,便一直向前走去,任脚下炫人眼目的鹅卵石向后退去。到离水流约四五丈远的地方,她停下来了,挑选一块干燥的地方,铺了随身带的报纸,便坐了下来。  
  她刚一坐下去,就听到一种奇妙的声响。这种声响没有音节,如一根拉直的钢丝,绵绵无止地伸向天尽头。明月仔细辨析着这种声音,寻着她的源头。是从天上飞来的么?天上是一朵朵散淡的白云,绵羊一般在悠悠闲散,绝无风的迹象。是从地底发出的么?明月似乎感觉到了一种轻微的震颤,但是,在别的地方为什么就听不见了呢?那么,是河水的流响?  
  为了验证,明月站了起来。那低徊的声音立即消失了,河水无声无息地向远方流去。  
  她感到奇怪了,干脆拾起报纸,径直走到流水的边缘。刚才听到的声音出奇地响亮了。  
  渔夫是一位壮实的青年,见河边来了位姑娘,向她羞涩地笑了笑,网撒得更加圆满。可是,不一会儿,他就被流水带到了河的下游,明月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背影了。年轻的渔夫有了空间的掩护,羞涩顿消,撒一网下去,久久不回收,而是把一首字正腔圆的歌谣送了过来:    
  风吹竹叶摆几摆,  
  我唱盘歌你来猜。  
  什么过河不脱鞋?  
  什么过河横起来?  
  什么背上摆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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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背上长青苔?    
  青年最后一句歌词还未唱完,立即就有人应和了:风吹竹叶摆几摆,你的盘歌很好猜:牛儿过河不脱鞋,螃蟹过河横起来,乌龟背上摆八卦,螺蛳背上长青苔。  
  歌声来自一只小船儿,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上身着了鲜红的夹衣,腰身直直的,右手撩起被河风吹散的头发,满脸透红地对着那青年唱。小船平缓地滑下来,从明月面前经过。明月看见那姑娘长得水灵灵的,像河边的青青草。  
  明月发出会心的微笑。  
  没想那青年却失了兴致,急急地收了网,从河的对面爬上岸去了。  
  小船远去,青年也悻悻地离去了,明月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除了不息的水吼和身后汽车的轰鸣,河滩又归于沉寂。  
  明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河水,她想捕捉到一束水花或者一粒水泡,但总是徒劳,那些水花或水泡,在她还没有真正看清它们的时候,就消失了,或者被流水带走了。这时,她突然想起苏格拉底的名言:“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抽象的哲人之语,在这里是得到验证了。东方伟人毛泽东有诗云:“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时光如梭,属于每个人的青春只有一次,古往今来的多少风云人物,都被这汤汤水带到了渺茫的天际,那些无名之辈,却无法抵达时间的下游,只就地化为尘土,灰飞烟灭。然而历史,却像一位沉稳的老人,静观默察着沧桑巨变,默默吞吐着大悲大喜,把他放牧的那些被称为人的生灵,或轻轻拾起。或一脚踢开。这对个体的生命而言,难道不是一个悲剧吗?  
  明月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了遥远的山背。  
  据老人们讲,镜花滩原来不是滩,而是数丈深渊。它是在一夜之间形成滩的。那是1931年8月的一天,传奇人物许世友将军接受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的命令,在那遥远的山背上与刘湘的主力部队展开激战。战斗在子时打响,一直折腾到东方破晓。当大地苏醒过来的时候,一面被炮火撕裂得丝丝缕缕的红旗插到了山脊,满脸乌黑的许将军仰天长啸。可是,当第一束阳光来临之时,他的长啸变成了石破天惊的悲哭。因为他看到了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惨景:一夜之间,洲河变窄了,窄成了一条细线,他的战士的尸体,混合于敌人的死尸之中纷纷从山脊滚落,填塞了宽阔的河道。  
  据说,那些五彩的鹅卵石,便是红军战士灵魂的化身。  
  为幸福和自由而战的人们啊,你们又何曾享受过幸福和自由!  
  正领受着幸福和自由的人们啊,你们又是否愿意听一听这惊天动地的传说呢?  
  后人似乎记住了先辈的丰功,不然,为什么要给这滩取这么一个美丽的名字呢?  
  明月再一次凝视着河面,河面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打鱼人不在了,可小船儿还零星地从上游漂下来。那些流水,虽与初来时的大同小异,但肯定不是同一种东西了。那些汹涌而下的河水,不知又到了哪一个世界?洲河经年不断,来的来,去的去,永远那么鲜活,灵动,想起来真是一个谜!明月的眼睛有些昏花了,头脑也有了短暂的晕眩。这种时候,一个人是最容易忆旧的。  
  她想起大学时候的男朋友。男朋友名叫何云,重庆沙坪坝人,家离他们就读的师大,不过十余分钟路程。人们说,大学时是人生最浪漫的季节,男男女女的交往也特别随意。可是,对明月而言,却几乎是一片空白。究其根源,便是与何云的恋爱。何云个头高大,神情稳重,平时少言寡语,不仅和女生没有话说,既便与同一寝室的男生也无特别的交往。他似乎没有朋友,独来独往的时候很多,加之他在学校住宿的时间本来很少,大家就更把他视为可有可无的人了,明月与他同班就读一年,可记忆当中似乎没有说过一句话。然而他们恋爱了。他们恋爱的开始是一点也没有诗意的。  
  那是一个初秋的下午,明月和同寝室的三个女生决定不睡午觉,集体到小龙坎买衣服。她们手挽手走进一家个体商场,挑三捡四分别买了一套,便到更衣室里换上了新的,把旧衣服装在塑料袋里提着。刚走出商场的大门,就看见何云与一个六十余岁的妇人走了过来。  
  是何云首先看见他们的,他的脸上有了一丝潮红,但并不准备和她们打招呼,可是明月看见了他。  
  “买衣服啊?”明月大大方方地问话。  
  何云身边的妇人看见这么一个穿着玄黑紧身上衣配搭雪白牛仔裤的艳丽女子给何云打招呼,顿时喜笑颜开,忙推何云说:“人家给你说话呢!”  
  何云满脸透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个青年男人,被艳丽女子发现到时装店买衣服,虽不是什么大事,却毕竟让人有些尴尬的。  
  几个姑娘见此情形,便从他们身边闪过去了,谁知那妇人眼明手快地拉住了明月的手,快言快语地问道:“几个妹子,这衣服买成多少钱?”  
  四人—一作了回答。  
  “贵是贵了点,可穿在身上要有多俏就有多俏!还是你们当姑娘好,穿个啥就成个啥。现在的裁缝师傅,也好像只会做姑娘的衣服了,大街小巷都摆得有,活生生地把男孩子给忘了。你看他嘛,一个星期都在买衣服,走了不下二十家商店,就是买不到一件像样的!”  
  妇人怜爱地地视了何云一眼。何云手足无措地站在一侧,那情形,恨不得立即堵了妇人的嘴。  
  几个姑娘笑起来,明月依是大大方方地说:“别太挑剔嘛!”  
  妇人立即接嘴:“哪是挑剔,真真没有像样的!我时常对他说,男娃娃到一定年龄,也该注意些穿着打扮,不然,哪个姑娘瞧得入眼呢?可他就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看他嘛,穿个衣服像和尚似的,他还跟我争,说叫啥‘里根服’,洋名呢!我们单位没一个年轻人穿这玩意儿,都是中年人穿呢!”  
  几个姑娘笑弯了腰。明月的眼泪水都笑出来了。  
  这可惹恼了何云,他的脸上几乎要流出血来,愤愤地叫了一声:“五妈!”  
  妇人全不理会他,见姑娘们笑,她变得更加活跃起来,扯住她们问道:“你们怎么跟何云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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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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