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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血玲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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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孩子肯定没有这么细小……”夏践石打断她说:“以前的人,粗放。孩子照样长得欢蹦乱跳。现代的人,活得这样精细,怪病却层出不穷。”
  卜绣文说:“我听医生说,早早这样的病,几百万当中才有一例。就让我们赶上了。”
  夏践石苦笑道:“几百万当中的惟一,这就是概率了。一个苦难的大奖。”
  卜绣文下意识地捂住那些书,好像如此就能把概率拦在里面。
  “你在看这些书?”夏践石瞥见杂乱翻开的书籍。
  “是。不看害怕,看了,更怕。”卜绣文回答。
  夏践石用手摸着书上的插页,那是一枚骨髓穿刺针的结构图,针中套外,仿佛一种巨蝎的利器。
  “你……不要看了。”卜绣文伸手遮挡。
  “你以为我要看吗?不!我才不看呢!我是教书的人,我不看书!书上写的都是无数人试验过的真理。可事情都有个例外是不是?我们的女儿就要争取一个例外。书上说我们不能活了,我们偏要活一个样子出来!是不是?是不是!”夏践石在安眠药的协助下,睡了一个深沉的觉,说起话来很有分量。他有力地摇晃着卜绣文的双肩,并把自己的力量输送过去。
  他是才情内敛的人,平日所有的能量,收缩成一个点,如同激光。在其他的方向一眼看去,是孤独和黑暗的。如果你正面对准了他,就会感受到极高的亮度和穿透性。
  卜绣文把头依在丈夫的胸前,隔着睡衣,她听到丈夫心脏的跳动。在这个世界上,谁还能为她的孩子这样披肝沥胆?只有这个男人!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突如其来的灾难使他们更紧密地依靠在一起,为女儿的生命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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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逢探视时间。
  “见到你很高兴。”魏晓日医生说。这不是客套话,他真的很想见到她。
  “您好。”卜绣文用最大的热情地说。她的心很苦,怀疑自己呼出的气息都是苦的。
  她像一个储满了苦计的罐子,一不留神,苦水就潸然而下。
  此刻地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医生了。医生总是打破她片刻的宁静,告诉她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可是她不能得罪医生,所有良好的愿望都要靠医生的双手才能实现。
  “您的气色很不好。是不是也病了?要不要我为您检查一下?除了那些不治之症,医生对常见病还是很有办法的。”
  魏医生今天心情不错。
  “不不,我很好……”卜绣文忙不迭地否认。她真的不会病,在女儿的病面前,所有的病就都不是病了。
  片刻的宁静。
  这往往预示着沉重的话题。
  “您的孩子在发高烧。”魏医生小心地挑选着字眼,既要把事情说清楚,又不要给病人家属造成太大的负担。
  “我知道。”卜绣文简短地回答。
  “我们已经使用了进口的广谱抗菌药物,但是效果不理想……”魏医生字斟句酌地说。
  “我知道。”卜绣文木然地说。
  魏医生有些吃惊,这个女人怎么什么都知道?他来不及细想,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如果感染一直控制不了,高烧不退,孩子的生命就会有危险……”
  “我知道。”卜绣文机械地重复。
  魏晚日医生不由得端详面前的女人。她的目光呆滞,但有一种火焰样的物质在深处燃烧着。脸色苍白,颧骨却一片猩红,她的手抖着,身体却僵直如铁。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魏医生担忧地说。
  “不不,我很好。您说下去。”卜绣文的语调深不可测。
  “我们需要给您的孩子输专门的白血球混悬液。就是把多个健康人的白血球混在一起,输入到您的女儿身体内。白血球是人体的卫士,会大大加强您女儿的抵抗力……”
  魏医生的语调放得很慢,好让病人家属有个心理准备,“相当昂贵的。”
  卜绣文很快回答:“我知道。”
  魏医生不由得反问:“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看了你们的书。几乎是所有的有关我女儿的病的知识,我都知道……”卜绣文用毫无起伏的声调叙说着。
  在魏晓日博士的行医生涯中,历来都是由他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将这些惨痛现实缓缓地告知病人的家属,还从未遇到过面前这种境况。
  阅读医学书籍需要极大的勇气,特别是自己的亲人患病,就是当医生的人,读到有关的章节时,也会冷汗顺着脊椎流淌。
  这个女人的神经要比一般的女人粗一些吧?她的丈夫比她要逊色得多啊……他配不上她……魏医生的思绪一下滑远。
  两人谈话,距离近在咫尺。魏医生不敢走神,强作镇定地说:“您确实对您女儿的病了解得很深入了,这样我们谈起话来,明晰多了。您对治疗方案还有什么意见?”
  “我没有意见。在现今的情形下只有这么办。”卜绣文的脸上古井般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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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好吧,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吧。”魏医生想结束谈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和这个女人在一起时,他有些心慌意乱。
  “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卜绣文固执地不想结束。
  “您还有什么要说的?”魏医生有些吃惊。
  “我想问输血以后的事。”
  “噢,是这样的。我们将不断地寻找最好的血源,比如最年轻最健康的献血员,因为多个人的血混在一起,要是有一个人的血有问题,就会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我们会格外慎重的,您放心好了……”魏晓日解释。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除了输血,你们还有什么办法?”
  “这个……这个……”魏医生口吃了。
  “你说啊,你们还有什么办法?”卜绣文一改刚才沉静的模样,咄咄逼人地问。
  魏医生索性横下心来,说:“有关的医学书籍你不是都看了吗,我看你在这个疾病上的水平,已经相当于一个医学院校的学生了。那咱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我们只有不断地输血……”
  “就是说,只要我能不断地赚到钱,不断地找到健康的献血人员,我的女儿就能一直活下去了……”卜绣文像落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眼里进出希望的火星。
  因为太恐惧了,那厚厚的医学书,卜绣文是跳跃着看的。
  “不是这样的。”魏晓日想长痛不如短痛,面对这样一个坚韧的女人,不如竹筒倒豆子,一次说个明白。
  “由于血型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别人的血终不是自己的血,机体最终会发生排斥反应。到那时候,就什么人的血都不能输了。别人的血输进去,就像给她喂了毒药……
  到那个时候,医学就完全无能为力了……“
  “到那个时候,我的孩子就死了?”卜绣文又恢复了那种冰雪样的冷静。
  “是的。”面对这样的女人,你不可能骗她。魏晓日只有坦然相告。
  “从现在开始,到无法输血的日子,孩子能有多长时间?”卜绣文迫问。
  “这可不好说。你知道,医学毕竟不是电子计算机,没有办法说得十分精确。而且每个人的情形是不一样的,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魏晓日说的是实情。
  “最长能有多长时间呢?”人们总是这样,当厄运临头的时候,先是诅咒命运,然后又祈求命运把其中相对较好的那一种可能,分配给自己。
  “大概可有几年吧。”魏医生把这个时间特意说得长了一点,他实在是不忍心扑灭这个女人眼中最后的火种。
  面对面地坐着,对方睫毛抖动都看得十分分明。卜绣文看出医生在撒谎,她明白这是一份好意。
  但是,她不接受。
  “请您坦白地告诉我,这个时间到底有多长?”
  “最多两年。”苑医生不得不据实相告。
  “好吧。我们还来得及。‘’卜绣文说。
  “什么来得及?”魏医生不解。
  “时间。我们还未得及想很多办法。我相信科学;时间也许会创造奇迹的。”卜绣文是对魏医生说,更是对自己说。
  魏医生没有作声。每一个病人家属刚开始的时候都会很有信心,但时间会把他们的意志粉碎。
  第六章
  卜绣文更精心地做生意,频率快得惊人。与客户谈判的时候,软硬兼施,手下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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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简直一反常态,要么风情万种,要么步步紧逼。这样做,风险当然就大,但利润也大。
  她和匡宗元成了生意上的密切伙伴。
  匡宗元身材高大,其貌不扬,口臭难闻,身上的西服虽说是赫赫的名牌,但领子和衬衣之间的距离,永远能塞进一个鸡蛋。头颅有点前锛后勺。俗话里,管这种头叫“梆子头”。头发冷冷地后背着,水溶性的高级发胶,让每一根发丝如同电镀过,威光四射。
  卜绣文心中好笑,后天的暴发可以让他从价钱上知道,什么是它——富贵的标志,可惜没有人手把手地教给他细节。比如——只有衬衣和外衣的领子服服帖帖地粘在一起,才为贵——高贵。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到,在匡宗元身上,有着对金属贸易魔鬼般的直觉。某种金属,他看涨,那金属的行情,就像被火焰烧烤着,忽忽地膨胀起来。他看落,那行情就像水银柱被扔进了雪堆,飞快地萎缩。和他合作,从未失手过。商业也是有天才的。这种东西,具体到一个人身上,就像歌手的喉咙和冠军的长腿一样,长了就是长了,没长就是没长。你嫉妒得眼睛出血也没用。
  刚开始卜绣文这一方投入的还比较少,但获利也就小。
  卜绣文需要钱,正确的描述是夏早早需要钱,钱只能靠卜绣文挣。挣钱要快还要多,有水平流,肥水快流。慢了少了,就来不及了。为了获得更大的收益;卜绣文就要更紧密地与匡宗元合作,投入更多的资金。从这个意义上说,她庆幸自己在如此危难的时候,遇到了匡宗元。他的人品虽说值得推敲,但他有力量。夏践石倒是大大的好人,可好人能卖现钱吗?不能。所以,好人没用,魔力有用。对着电脑显示屏几个小时,价位起伏的红绿数字,仿佛小妖的鬼眼,一个上午盯盘下来,眼眶里含的就不是有弹性的眼珠的感觉,而是两块鹅卵石。下午行情稳定,看来不会有大的波动了,卜绣文惦记着早早,站起身,推开一块看盘的匡宗元,微笑说:“我有点事,先走一步。要是风云突变,行情剧烈动荡,你就急呼我。拜托啦!
  匡宗元不回应地的礼节性微笑,黑着脸说:“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记性好。好像卜总前两天答应过,和我共进晚餐。看来今天是有比我幸运的男士,得到这份荣光啦?”
  话虽调侃,不悦的机锋却是暗藏。
  卜绣文想起这两天冷淡了匡宗元,看来又需加紧怀柔。
  忙说:“我干嘛骑驴找驴?能和你这样的男士合作,是我的福气啦。今天真是有事,是去见一位小姐。”
  匡宗元敲一下键盘,说:“卜总,你不要骂人不带脏字啊。”
  卜绣文愣了,反问道:“我何时骂你了?”
  匡宗元说:“我抓了个现行,你还能不认吗?你这话还没落地呢!你说我是驴啊。”
  卜绣文一惊,心想这家伙怎么知道我心里想骂他?糟了,露馅了。看来是心里有什么,嘴上就很易带出来。以后还得高度警惕。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切不能惹他不快。虽是玩笑,也要就地消毒。忙把嘴角吊高,咧得比微笑时大得多,说:“匡总挑我的眼了,是不是?我是个绿色主义者,主张动物植物一律平等。所以啊,在我的字典里,凡是提到动物的时候,没有一点贬义,都是亲密的意思……”话说到这儿,看到匡宗元面上渐渐有了春风,松了一口气。看到匡宗元脸上的春风渐渐泛滥,有了洪水般的肆虐之意,又骂自己慌不择路,贸然之间吐出了“亲密”一词,让对方多了非分之想。看来,女人对男人的“度”,真是不好把握啊。
  特别是你看不起一个男人,又要与他合作,还不能让他察觉这种反感和利用,你说难不难?匡宗元果然就坡下驴,说道:“卜总把我当亲密伙伴,真是令我感动。好好,我记下了。从此,当卜总说我是骑驴的时候,我就当自己是骑士了。”他趁机拍了拍卜绣文的肩膀,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居然在抬手时,隔着外衣,准确地用小指勾了一下卜绣文胸衣的松紧吊带。那绷起的尼龙带,弹弓一样击打着卜绣文的肩胛。
  这男人的手指虽说位置偏向后背,距离前胸还很远,卜绣文已顿生恼火。匡宗元以前还恪守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古训,如今,赤膊上阵了。这可是合作中从未有过的冒犯动作。
  但是,卜绣文不敢大动干戈。长远利益大于暂时吃亏。
  卜绣文一闪道:“匡总你别误会。我说的亲密伙伴,就像中国和美国,是亲密的战略伙伴关系。没别的意思。”
  匡宗元笑笑道:“我正是这个意思啊。不知卜总起了什么误会?对我,还想到了什么关系?”
  他调情和他的生意一样,都有出其不意的狠招。要是往常,卜绣文不能让他得寸进尺,特别是这种耳鬓厮磨的生意伙伴,惟一的方法就是决不后退寸土必争。但今天,她一挥胳膊,看看表,知道再耽搁就赶不上看早早了,只得草草收兵,说:“匡总,得罪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这其实是婉拒。本来做生意的人,并不拘泥于一定是男士请女士吃饭,而是有一条更深刻商业法则笼罩其上——那就是看谁更有求于谁。但刚才的话题已偏离了商业轨道,卜绣文就用此盾牌,表明我和你势均力敌。
  匡宗元并不迫得太紧,绵里藏针:“好啊。你不怕我点的菜太豪华吗?”
  卜绣文匆匆说:“没有金刚钻,我就不揽瓷器活了。匡总,再会。”来不及换衣服,直奔医院。
  衣着华美口唇鲜红的模样与静谧洁白的医院气氛,实在是不大协调。但夏早早很高兴妈妈穿得这样漂亮。医院里到处都是雪洞样的白色,一天看得人憋气死了。
  “在所有到医院里来的人里面,我妈最好看了!”夏早早很得意地同魏晓日医生说。
  魏晓日正在给夏早早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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