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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部分

放啸大汉-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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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放原想多客套几句再进入正题,但实在不想与这人多说废话,左右看看掖庭丞都在中堂外,便低声道:“我要看看雀屏中选者名录。”

  孙朴张张嘴,他不知“雀屏中选”是什么典故——实际上是张放说顺嘴了,这成语现在还没发明呢。不过望文生义,倒不难理解。孙朴一时为难,这个东西虽然谈不上保密,但似乎也不便外泄。

  孙朴惑然道:“君侯要这名录何用?这人选还没定……”

  张放淡淡道:“不是我要看,而是……”他取过案头用来浸墨的清水,伸出手指蘸了一点,在案面写下两个字。

  孙朴失声:“太……”

  张放竖指噤声,抬袖一拂,将案面字迹抹去。

  孙朴鸡啄米似点头,不敢多言,亲自取名录去了。一路上,脑海不时闪过早晨偶遇太子的一幕……

  当时孙朴正从一位长使娘娘那里拿到一份新名单,返回路上,不意遇到太子殿下从前方行来。孙朴赶紧闪过一边,躬身谨立。没想到,太子居然唤他过来询问。

  孙朴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太子起先问的也是不痛不痒的遴选话题,之后话锋一转,似有意似无意道:“前日听母后闲话,言道有些宫人,天生卑贱,久居宫中,未得临幸,心存怨怼,竟欲借此和亲之机,自荐入胡……呵呵,这样的宫人,可得慎重啊。”

  孙朴一听,哪还不知是指谁,额头见汗,小心问道:“若当真如此,何不顺水推舟,让这贱婢远归胡地,尝尝遍地腥檀的滋味,必悔不当初……”

  太子面色一整:“掖庭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请太子解惑。”

  “我问你,陛下为何要和亲?”

  “呃,为使胡奴安份,边境安宁。”

  “这不就结了,如果让一个心怀怨怼的女人,当上匈奴人的阏氏,你说会不会怀恨在心,向单于进馋言,对我大汉不利?”太子面含冷笑,“当记取中行说之例。”

  孙朴一听,冷汗就下来了。太子所说的中行说,是他们宦官的老前辈。正是这个随公主陪嫁匈奴的宦官,因为对汉朝将之发配匈奴的怨恨,从而掉转枪头,与母国作对,用汉人的知识帮助匈奴人,提供汉朝各种情报,使汉军在与匈奴的战争中付出沉重的代价。这个没卵子的家伙,堪称中国汉奸之祖。

  尽管孙朴觉得事情好像不至于这样,但太子之言,也有道理。回到署邸后,一直犹豫不决。如果这个叫王嫱的,不是自荐的话,孙朴直接就将其黜落,那也是一支笔的事。可是偏偏她是自荐,而且还闹得满宫皆知,这就不好办了。

  正烦恼之时,没想到居然来了个富平侯,而且是奉太子之令……这小小一个宫女,究竟招惹了什么?

  尽管一肚子腹诽,但孙朴还是老老实实捧来了名录——由于已经知道富平侯所求的是什么,他只拿来一份。

  张放接过,展开简牍,卷首上两个朱砂写就的大字映入眼帘:王嫱。

  张放细细看完,慢慢将简牍卷起,却并不立刻交还,直视孙朴:“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一些小差错,某几个入选宫人的名录遗失?”

  孙朴大汗,搓着手:“这个……这个……”

  “入选的宫人有百人吧?”

  “目前已有一百一十二人……”

  “这么多啊,看来遗失一两份,也是挺正常的。”

  “君侯有所不知,此女是自荐,此举已传遍内宫。若是名录不见,只怕……”

  “传遍内宫又如何?只要不传到陛下耳中,谁会来查你?”张放握着简牍,轻轻拍打掌心,“难不成掖庭令认为,日理万机的陛下,会听这种内闱之事么?”

  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确实不高,但也有一定机率,那就要看孙朴会不会为他冒险了。

  张放仿佛看透了孙朴的内心,伸出手指,这回不蘸水了,只是虚空在案上写了两个笔划很简单很好认的字,悠然道:“你不是为我冒险,而是为他。”

  孙朴重重叹了口气,垂下头。

  张放含笑将简牍纳入袖中,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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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凤萌、菜猪、龙太子之魂魄、玉河唉、ny庚、传倚人生、弦月痕 

第二百二十四章 【狙击昭君(三)】

  张放刚离开,掖庭又出现一宫妇,向伏案支颐的孙朴行了个福礼:“我是傅娘娘的宫使,奉娘娘之令,前来查看一宫人名录。”

  孙朴愕然抬头,心里一阵犯嘀咕,今儿怎么回事?各路神仙全都来看名录。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平日里无人理会的宫人都吃香起来了?

  傅娘娘就是傅昭仪,位比方才那位富平侯,而得宠更在其上,孙朴得罪不起。尽管来人只是个四百石的少使,孙朴却不得不放低姿态,笑问:“不知娘娘想看何人名录,或是看全部名录?”

  那少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全部名录,谁看得过来?娘娘只查一人。”

  “不知是何人?”

  “劳烦令使取那位自荐使胡的王嫱名录看看。”

  孙朴下巴差点没磕在案头上,这是怎么回事?太子、娘娘,都要这个宫人的名录?富平侯啊富平侯,你可害苦我了!

  孙朴一边掏出丝巾拭汗,一边赔笑道:“这个……请少使稍待,我这就去取来。”

  少使不无奇怪:“区区一份名录而已,吩咐吏员取来即可,何需令使亲自去取?”

  “这个、娘娘吩咐,奴婢自当亲自操办,那些吏员只会误事。哈哈……”孙朴边打着哈哈,边落荒而逃。

  孙朴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赶紧补上名录。当然,这样一来,方才富平侯拿走的名录就没用了。但事到临头,孙朴也顾不上许多,先自保要紧,富平侯那里,慢慢再想法子解释。

  孙朴心里一阵哀叹,这位娘娘究竟搞什么幺蛾子?与太子斗法还是怎地?你们神仙打架,别殃及咱这些小鬼啊!

  这次孙朴还真猜错了,傅昭仪这回还真不是与太子捌苗头,她压根不知太子与张放所谋之事,而是为了消除隐患。

  ……

  时间倒流十二个时辰,桂宫鸿宁殿,傅昭仪居处。

  傅昭仪刚从未央宫回来,进门之后,在宫女的服侍下,除下凤冠,解开霞披,更衣入浴。

  浴室之中,蒸气朦胧;木桶之内,肌肤胜雪。

  傅昭仪轻轻吹动水面的花瓣,享受着宫婢的擦背按摩,懒洋洋道:“今日宫内可有什么消息?”

  宫闱深深,步步惊心,想安稳待在桂宫而不至于沦落到北宫,就必须时刻竖起耳朵,收集各方面信息,无论巨细。而细节,常决定成败。

  在深宫沉浮了近二十个年头,傅昭仪对此深有体会,时刻保持危机感,而收集消息,是她一贯的习惯。

  宫婢都是心腹,早知道主人有这习惯,不敢怠慢,将近几日诸宫发生的各种鸡毛蒜皮小事一一道出。

  傅昭仪闭着眼,头倚桶沿,似听非听……直到宫婢将王嫱自荐之事当趣闻说出,傅昭仪才蓦然睁眼,问了一句:“你们谁认识这个王嫱?”

  几个服侍的宫婢俱摇头。傅昭仪也不引为怪,汉宫诸殿宫女不下数千,谁也不敢说自己个个认得。

  傅昭仪沉吟一会,道:“去,到玉容阁将此女图形取来。”

  汉宫之中,但凡入宫三年以上者,皆由画师画影图形,呈与天子,以备临幸。这些图形,就收藏在桂宫玉容阁。身为桂宫二主之一,傅昭仪要取看一卷宫人图形,这个权利还是有的。

  一刻时后,傅昭仪出浴更衣,宫婢也将图形取来了 。

  当两名宫婢各执帛卷一端,轻轻展开时,傅昭仪的眼睛慢慢亮起,旋即阴沉下来。

  宫室之内,一时寂然无声。

  良久,响起傅昭仪淡淡的声音:“去查一查,为何王嫱未能入幸。”

  傅昭仪是后宫诸妃嫔当中最有手段者,她手下的宫使,也颇有能力,很快传回消息。

  “据明光宫那边负责此事的长使所言,是因为王嫱腮边一颗风流痣,恐其狐媚君王,故而黜落。”

  “风流痣?”傅昭仪重又打开图形看了一眼,倏地失笑,“我问你们,倘若你们让画师作像,会否让他加上这颗痣?”

  几个心腹宫婢互望一眼,不敢作答。

  傅昭仪笑笑:“直言无妨,本宫绝不怪罪。”

  这时一名宫婢才轻声道:“回禀娘娘,肯定不会。”

  傅昭仪满意点头:“这就对了。这画师若不是与她有过结,那就是仪金不到位。”

  傅昭仪本人也是由这条途径选出的,焉能不知其中猫腻。这些画师,你不塞点仪金,他们根本不会用心作画。有些更恶心的,甚至会在画上动手脚。比如额头画窄一点、眉毛画粗一点、眼睛略小一点、嘴巴大一点、下巴短一点……就是这么一点,就能毁掉你的所有希望。

  傅昭仪的目光落在画卷署名之上:“毛延寿?把这人带过来。”

  傅昭仪行事,堪称雷厉风行,半个时辰之后,宫婢来报,那个叫毛延寿的画师带来了。

  透过珠帘,傅昭仪看到这个毛延寿,是个四十开外,皮黄寡瘦的家伙。此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但一双小眼珠却转个不停。

  傅昭仪阅人多矣,一见此人形貌,便知是什么德行,冷冷一笑,单刀直入:“毛画师,知道本宫为何事找你么?”

  毛延寿小心道:“禀娘娘,小的不知。”

  “玉露,把画给他看。”

  毛延寿满面疑惑打开一看,便知是自己的手笔,而画中之人……讲真,毛延寿身为画师,专攻仕女,为宫人作图已逾十年,画过的宫人不知凡几,除了那些被临幸受封的妃嫔,大多都没啥印象了。但是这卷画像,他居然记得,原因无他,此女绝色。

  毛延寿一时惊疑不定,不知傅昭仪为何取出这卷陈年画像,是问责?是追究?还是……

  就在毛延寿方寸大乱时,珠帘后一个平淡漠然的声音入耳,却不啻于一声惊雷:“本宫想知道,这颗风流痣,作价几何?”

  哗!帛画坠地,毛延寿伏地求饶:“娘娘恕罪,是延寿一时迷了心窍,冒犯王宫人……延寿真不知晓她是娘娘的人啊!”

  “她不是我的人。”帘后传来一阵快意笑声,“只要你将此事原委一一道来,本宫非但不会降罪,反而会赏赐于你。”

  啊?!人生大起大落实在太刺激,毛延寿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傻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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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狙击昭君(四)】

  事情与傅昭仪猜想的差不多,两年前,隶属少府的内宦毛延寿曾奉诏为宫人作画,以备皇帝临幸参考。就在那一次,他碰到了这个叫王嫱的家人子。当时那一批入画的宫人,九成都依照惯例,封以仪金给画师。

  毛延寿一见此女,就断定必能得皇帝垂幸,只等收了仪金,就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必将此女之仪容尽显于画中。没想到,左等右等,屁股都坐痛了,也没等来封仪。于是不断咳嗽来提醒,结果原本没事的嗓子,生生咳出毛病来也没等到仪金。

  毛延寿怒了!就算你有傲人的资本又怎么样?你现在不过是个小小家人子,命运还得靠老子一支笔!

  毛延寿含怒动笔了,他的水平没打折扣,也没故意丑化眼前佳人,甚至完工后还请佳人过目,得到首肯才含笑而退。只不过他多做了一件事——手指暗蘸一滴墨,在将画卷呈交长使之时,轻轻一点,嘴里道:“长使,此女虽绝色,然此处有痣,乃风流之相……”

  “如此说来,这风流痣,是你点上的。”傅昭仪的声音始终淡淡,听不出喜怒。

  毛延寿不知傅昭仪之意是赏还是罚,呐呐垂首,不敢多言。

  “领一束麻,去吧。”

  出乎毛延寿意料之外,傅昭仪还真赏了他。毛延寿暗松一口气,心惊胆战来,稀里糊涂走。

  毛延寿退下之后,珠帘后沉寂一会,发出两道指令:“玉露去掖庭署看看这王嫱的名录,把内容记下来;金露去明光宫,找机会见见真人,看清是否与画像相符。”

  “喏!”

  垂帘深深,人影绰绰,无人知其用心。

  申时之后,两位宫使先后返回,分别向傅昭仪禀报。

  玉露:“孙令使找了很久没找到名录,说可能是手下办事不利,有所遗失,旋即重新补录一份,并惩罚了几个吏员。”

  这个意外的情况引起了傅昭仪的注意,问道:“你认为是否如此?”

  “婢子认为,名录确实不见,但未必是遗失。”

  “看来还有别的人在盯着……”傅昭仪脸色变幻,蓦然失笑,“如此说来,不止本宫一个人有此担心啊。呵呵,名录上怎么说?”

  “出身良家子,乃荆州秭归人氏,生于己巳年庚酉月辛辰。”

  “年十九么?”傅昭仪咬咬嘴唇,“将这年庚抄录给太常丞,看看与陛下是否犯冲。”

  玉露刚走,金露返回。

  傅昭仪:“如何?”

  金露:“落落大方,光彩照人,乃上上之选。”

  傅昭仪咯咯一笑:“看来咱们这皇宫里,金凤凰可真不少,一不留神,就冒出一个……金露,从今日起,你不必当值,交给你一个任务。”

  “请娘娘吩咐。”

  “我会借遴选和亲的机会,把你暂调明光宫督选,你别的不用干,就给我盯住这个王嫱,确保她在名录上。”

  金露离去之后,傅昭仪慢慢展开那卷帛画,眼中透出强烈嫉妒之色……

  没错,傅昭仪之所以为一个小小宫人折腾这么一大圈,目的只有一个——狙击比她更优秀的王嫱,一定要找机会让天子点选此女为和亲对象 。

  后宫的生存法则说白了只有一句话:走自己的路,堵别人的路。

  但凡发现优秀的、有可能威胁到自己受宠地位的后起之秀,一率要毫不留情打压下去。这个王嫱,光是一张画像,就已令傅昭仪相形见绌,若是真人,又是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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