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变-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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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到机场干坐着等航班，也比让六爷这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地催促好受一点。当然，任超凡临出发前还没忘记交待蒋春，让她有时间留意一下FS的楼盘，看看什么地方有理想的别墅出售。蒋春自然明白任超凡的意思，她红着脸狠狠地瞪了任超凡一眼。
和六爷在白云机场枯等了四个小时后，任超凡他们终于上了飞机。一上飞机，六爷就像个孩子一般，非要和国胜换座位，理由是他要坐在靠窗口的地方看外面的风景。而国胜和孬蛋两人却显得非常规矩，他们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一动都不敢动。结果就是，到Z州机场一下飞机，他们第一件事就是问任超凡，厕所在哪里，他俩要去尿尿。
六爷一下飞机就大声对任超凡说道：“日他娘哩，这飞机就是怪快，几千里地俩钟头就到了。可就是一点不美，这飞机的声音太大，吵得我耳朵现在还什么都听不清楚。”
任超凡知道，这不仅是飞机噪音的问题，也有飞机起飞降落时空气压力的问题，使六爷的耳朵感到难受。于是他也大声对六爷说：“六爷，不要紧，过一会儿你的耳朵就不难受了，啥都能听清楚了。”
出了机场大厅，任超凡叫了两辆出租车，一辆面包车。那面包车是用来装任超凡从FS带过来的土特产的。那面包车司机和孬蛋、国胜三个人整整跑了十多趟，才把任超凡带过来的土特产全部装上车。那面包车司机看着满满当当的一车东西，一个劲儿让任超凡给他加一百元车费，否则这趟长途他宁可不跑。
任超凡自然不会为这区区一百元和这个司机计较。于是任超凡一行五个人三辆车驶出了机场，向一百多公里外的M县开去。
M县，现在应该称为M州市，在任超凡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就撤县改市，因为刚刚改市不久，人们习惯上还喜欢称之为M县。
M县位于HN省西北部，因M县地处黄河的冲积平原之上，土地肥沃、灌溉便利，自古以来就是粮食的高产区，解放后，M县更是HN省著名的囤粮田基地。很多地方人逃荒要饭都喜欢到M县来，因为这里粮食多，人也好客，怎么样也会给讨饭的一口吃的。这也是为什么任超凡一个孤儿可以在那么贫穷的年代中生存下来的原因。
在回M县的车上，任超凡想了一路。现在自己手中有了钱了，怎么样去改变家乡这种贫穷落后的面貌呢？任超凡心中还没有答案。不管怎么样，先看看再说，真不成了，就在村里办一个陶瓷厂，上几条瓷砖生产线，也能解决村里多余的青壮年劳力问题，让他们有笔稳定的收入。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任超凡在车上已经能望见家乡的土岗上那棵古柏树了。这棵古柏树已经成为任超凡家乡田村的路标。据六爷说，这棵古柏树也不知道在那座土岗上生长了多久，反正是从明朝起，田村的老祖宗从别的地方迁徙过来的时候，那棵柏树就已经长在那里了。
这时任超凡的心忽然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了心头，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古人所说的“近乡情更怯”的滋味。一晃就离开家乡五年多了，任超凡自从上大学后还没回过老家。上大学时是因为穷，花不起路费，所以上大学的时候就选择了在学校度过。刚踏入社会时一个是因为穷，另一个原因是因为自己还一事无成，就这样回去怕对不起生他养他的家乡人。后来事业上有了起色了，成立了任氏企业了，又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回老家，所以他从来也没体会到这个“近乡情更怯”的滋味，今日一望到这土岗上的古柏树，那种压抑在心中的思乡之情终于喷薄而出。
任超凡顿时泪流满面，他的手紧紧地抓住车门上的把手。那把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它在任超凡的大力扭握下已经开始变形。坐在他旁边的赵萍知道任超凡心中难受，于是握住任超凡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试图缓解任超凡心中激动的情绪。而任超凡却没察觉这一点，他将赵萍的手也当成车把手，用力地握着。赵萍的手都被任超凡握紫了，可是她却强忍着手上的剧痛一动不动，在她看来，只要任超凡心中的郁闷之情能够得到宣泄，即使自己手被任超凡握断也不要紧。
刚过完新春佳节，现在正是农闲时节。今天天气不错，太阳暖洋洋地挂在天空上，于是田村的街道上三三两两地站满了在外边晒太阳的闲人。庄稼人没什么娱乐节目，电视里演播的电视剧又多是比神仙的生活还滋腻的都市豪门的奢华生活，在庄稼人看来，这样的生活和他们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所以自然是不爱去看。于是对庄稼人来说，农闲时间最好的消遣无非是打打麻将，或者趁天气好的时候站在街道上聊聊天。
这三辆车一进村里，就被那些闲人注意到了。那些眼尖（方言，意为视力非常好）的闲人早就看到，老支书六爷就坐在最前面的小卧车里。日他娘哩，不光是老支书，连孬蛋和国胜这两个小兔孙也坐在小卧车里。真他娘的烧包，老支书坐小卧车还有情可原，这两个兔孙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坐小卧车。于是有些闲人就开始忿忿不平起来。
当车开到村委会时，六爷就让司机停了下来。他大摇大摆的从出租车中下来，得意地看着远远跟过来的闲人。国胜和孬蛋就没六爷那么机灵，他们坐在车的后座上，手忙脚乱地，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将车门打开，最后不得不求助于司机。
这时任超凡的车也停下了，他和赵萍一走出来，顿时让村里的闲人眼前一亮。这两个俊男美女是谁啊？任超凡变化太大，他们一时没认出来，但是赵萍这个曾经的电视台第一主持人他们没道理认不出啊。
“狗蛋，狗蛋，我没看错吧？你瞅瞅那个穿红衣服的女哩，是不是电视台的主持人赵萍啊？”
“猫娃，日你妈哩，瞧你个鳖形，你想赵萍想疯了吧？人家一个堂堂的电视台主持人能来我们这穷旮旯里来？”狗蛋的视力显然比不上猫娃，他一边骂着猫娃一边继续往前走。
“妈了个比，不会吧？猫娃，咱不会是在做梦吧，我咋瞅这个女哩咋像赵萍哩？”这下子狗蛋也看清了。
呼啦一下，村里的闲人们一下子将三辆车围得水泄不通，不过闲人的目光全部投向赵萍了，可让老支书六爷面子上挂不住了。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掌管了田村三十多年，自己这趟远门回来，这些人非但没有问候一声自己，反而去围着观看公司的一个大闺女去，这成何体统啊。
至于赵萍，六爷也曾问过任超凡，她长得和电视台的主持人赵萍那么相像，名字也叫赵萍，会不会同一个人啊？任超凡为了避免过多麻烦，就搪塞六爷说，这一切都是凑巧罢了，赵萍那么大的身份，他的小公司怎么能雇得起呢？六爷一想也是这个理儿，所以就相信了任超凡的话。
六爷此时一看这么多人围着赵萍，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看来这些人一定和他当初一样误会了，不行，自己得替这闺女解围。
于是六爷就走到人群正中间，咳嗽了一声，就开始不客气地向这些闲人骂道：“日他娘哩，你们这帮人真丢田村的人。这么多人眼巴巴地看着人家一个大闺女，自己都不觉得害臊吗？”
这群闲人这才想起来，原来六爷也回来了。于是闲人中的头面人物就腆着脸给六爷打招呼：“哟，老支书回来了？您一趟是去了哪里，怎么好几天都没见到您了？”
六爷却并不领情，早干啥去了？现在才注意到我？晚了！
他粗暴地说道：“去哪儿了？去你妈裤裆里了！”
被骂的人却并不生气，只是嘿嘿一笑，腆着脸继续问道：“老支书，这两个人是谁啊，你给群众介绍一下啊。”
原来六爷这次去FS找任超凡，村里边知道的人并不多。老支书不知道任超凡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假如自己大张旗鼓地去找任超凡，到时候热脸碰上一个冷屁股，自己丢人败兴不说，回来也会让乡亲们伤心的。于是他悄悄地和亲近的人商量了一下，就带着国胜和孬蛋一起去FS了。用国胜和孬蛋的父母的话来说，让孩子跟六爷出去见见世面。其实六爷是知道，他们是不放心他出那么远的门，所以才让国胜和孬蛋两个人跟过去照顾他。
此时见有人问他，六爷知道该向村里人宣布了。毕竟小凡在外边排排场场的当了大官，而且还放下繁忙的事务亲自把他送回来（在六爷看来，任超凡并不是因为想家才回来的，而是因为担心他才专程送他回来的），这是多么光彩的一件事啊。于是他指着任超凡大声说道：“你们真的不知道他是谁？你们的眼睛难道都瞎了？他就是村东头老任家的独苗小凡啊！”
六爷自己光顾骂得痛快呢，他不知道他也是全凭任超凡寄回来的那张照片才认出任超凡的。那张照片他看了无数次，又随身带在身上，自然可以认出任超凡。可是村里的其他人最多也只看过一次照片，还有一部分人没见过照片怎么可能认出任超凡呢？虽然他们只顾追着看赵萍，可是也注意到了高大帅气的任超凡。他们一时没将那个离开村里时还是瘦小枯干的小凡和面前这个比电影明星还帅气的年轻人联系起来，他们以为这个英俊青年一定和赵萍一样，是电视台里的主持人或者影星。此时一听六爷说他就是小凡，于是众人都哇的一声叫了起来。
这是小凡？这个年轻人就是小凡？他就是过去那个看起来黑漆麻乌的小凡？众人一边惊叫着一边揉着自己的眼睛，他们不能相信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小凡。莫非是老支书和他们开玩笑吗？
这时任超凡知道自己该开口了，他笑着用家乡话对众人说道：“乡亲们，我真的是小凡啊。难道你们真的认不出我了吗？猫娃、狗蛋，你俩也认不出我了吗？”
任超凡怕乡亲们不相信，特意上前拉着人群最前面的两个人，亲切地叫着他俩的小名（乳名）。
众乡亲听着任超凡浓重的乡音，心中本来已经相信了几分，此时一听任超凡竟然连猫娃和狗蛋都能认出来，心中彻底相信了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任超凡了。于是众人一下子将任超凡围在当中，拉着任超凡的手开始问长问短起来。
这时那几辆车的司机不耐烦地按了几下喇叭，意思是既然把你们送到地方了，就赶快将车钱付给我们，让我们早点回去了，老让我们在这里陪你们干耗是什么意思？
任超凡听到喇叭声，这才醒悟过来。于是他对众人说道：“乡亲们，先帮我将东西从车上搬下来，让人家车回去，然后我们再唠家常好不好啊？”
农村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力气。这一点东西算什么？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地开始帮任超凡从车上卸行李，搬土特产。还有些人帮不上手，就四处去通知村里面其他头面人物，告诉他们任超凡回来了。
任超凡正想去付三辆车的车费，赵萍一把拉住他，低低地对他说：“阿凡，乡下地方交通不便，这些天我们一定要跑很多地方，缺不了车。你去和司机商量一下，连人带车先包五天，这样我们也就方便多了。”
任超凡暗夸赵萍考虑的周详，假如不是她提醒，自己可就忘记了，到时候在乡下，怎么去叫车呢？于是任超凡上前付过车费后，和他们商量了一下。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听说有钱赚，刚才急着要走的三个司机也不着急走了，他们抢着要留下来。任超凡看了看车况，选一辆比较新的出租车留了下来。另外两辆车的司机只要怏怏地离去。
这时六爷已经指挥乡亲们将任超凡的行李和土特产搬到村委会去了。于是任超凡就跟六爷到村委会办公室去了。
村委会办公室面积本来不大，被那么多土特产和行李占满后，几乎没什么地方。任超凡、赵萍随六爷刚刚进去，村里新支书、村委会主任、会计、民兵连连长等头面人物就赶到了。可是办公室的房间盛不下这么多人，于是只有新支书和村委会主任进来了，会计和民兵连连长也得和其他人一样，眼巴巴地在办公室外边等候。
新支书是六爷的本家侄子，任超凡也得管他叫三叔的。他一进来先用烟斗装了一烟斗烟，递给六爷，然后帮六爷点上火，等六爷美美吸上一口后，才开口说道：“六爷，您老回来了？”
六爷心中暗自点头，显然对接自己班的侄子非常满意。他用鼻子嗯了一声，既表示回答了新支书的话，也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权威。
这时村委会主任又恰到好处地上来问候一声：“老支书，您辛苦了！”
任超凡经过一年多商海的历练，自然能看出其中的差别，新支书三叔称呼六爷，村委会主任称呼老支书，这话里话外可分出了远近来。没想到这小小的一个村委会，也搞得如此复杂。
田村在当地也算是个比较大的村落，老老少少加起来有四千多口人。村里的人主要是分为两大姓氏，任姓和崔姓，其中崔姓人口占了三千多人，任姓人口只有一千多人。当然，其中还有一些其他姓氏，不过这些小姓的人口加起来还不到两百人，没有什么势力，在田村政治生活中可以忽略不计。
一山不容二虎，任氏家族和崔氏家族既然生活在小小的田村，相互之间的争斗自然是少不了的。任超凡虽然是个孤儿，但是在村里生活时也间或听任氏的长辈闲聊时说过，大概意思是说虽然任氏家族人数少，但是从解放后就在同崔氏家族争斗中占据了上风。占据上风的标志就是田村的最高行政长官村支书（以前叫大队支书）一直掌握在六爷手中。而作为一种平衡措施，村委会主任的职位就一直由崔氏家族把持。
当然，崔氏家族和任氏家族不和在田村虽然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是这层窗户纸却不能被捅破，因为在当前的社会制度下家族争斗向来被作为一种禁忌来处理的。两姓的大人们自然也是心照不宣，表面上相安无事，只是在私下的议论中才会不小心透漏一点。任超凡也正是在那种场合中得知这个消息的。
由于田村人生性淳朴，所以崔氏家族和任氏家族的争斗不同于某些影视作品中描写的那种你死我活的残酷争斗，这两大家族的争斗更多意义上是一种面子上的争斗，是一种虚荣心的互相攀比，所以无论谁占上风，无非就是面子上光彩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