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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锦衣夜行-第44部分

小说: 锦衣夜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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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梓祺睨了他一眼,一弯腰便扣住了酒坛子,振腕一扬,酒坛飞起,稳稳落在她的掌心,夏浔不禁赞了一声:“好功夫!”
  彭梓祺轻轻一笑,掌心不无卖弄地一颤,酒坛在手中便呼地转了一圈,她拍开泥封,五指扣着坛底,给夏浔稳稳地斟了杯酒,又给自己斟上。
  “好酒!”夏浔嗅了口酒香,端起杯来喝一大口,又挟了一筷子酱驴肉丢进嘴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夏浔欲哭无泪。
  他没想到彭梓祺的酒量这么好,他又是劝酒,又是行酒令,变着法儿的让彭梓祺喝,彭梓祺倒也爽快,酒到杯干,绝不扭捏,可是现在也不知道她喝了多少酒了,她的眼睛却越来越亮,眸子越来越清澈,根本看不出一点要喝醉的意思。
  “看来,只能出绝招了!”
  夏浔万般无奈,自袖中悄悄摸出那个事先准备好的小纸包儿轻轻捏破,使个口渴要喝茶水的借口支开彭梓祺,迅速把药面儿撒进她的杯中。当彭梓祺回到座位的时候,夏浔做出不胜酒力的样子笑道:“彭公子好酒量,再喝的话,我却要出丑了,咱们就杯中酒吧,喝完了这杯酒,咱们就歇下吧。”
  彭梓祺听了微微生出些不舍的感觉,她轻轻举起酒,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情丝随着目光在夏浔身上轻轻一绕,低声道:“干!”
  “当当!”
  夜深人静,夏浔鬼鬼祟祟地站在彭梓祺窗外,轻轻叩了叩窗子:“彭公子?”
  房中无人回答,夏浔又轻轻叩击了几下,仍然没有听到回答,他得意地一笑,立即向客栈后院儿绕去。
  这是距青州极近的一个小镇,地处交通要道,镇子里人口却不多,这里的住户主要是靠给过住客商提供饮食酒水、住宿打尖的服务生活,此外就是村东头设有一个巡检所,那里有两位巡检老爷和六七个帮闲伙计,因为有他们在,所以镇上治安很好,虽不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却也极少发生什么案子。
  客栈的后院儿很大,圈了一亩多地,院子里种着许多蔬菜,贴墙头是一排马廊,夏浔和彭梓祺的马就拴在马廊里。夏浔住店后已经仔细观察过这里的情形,他四下看看,悄悄潜到马廊里,马廊中拴着两匹马,三匹骡子,还有一头毛驴,都是住店客人的,那两匹马正是他和彭梓祺的坐骑。
  夏浔捋了捋自己那匹黑马的鬃毛,安抚了坐骑的情绪,然后解开缰绳,牵着它蹑手蹑脚地走出马廊,摸到后院墙边。那里有个角门儿,从里边插着,夏浔轻轻打开后门,又虚掩上,牵着马走出小镇,这才翻身上马,扬手一鞭,策马向青州疾驰而去。
  这一夜,彭梓祺做了一个很古怪、很荒唐的梦。
  她曾经几次做过同样的春梦,一个很羞人的春梦,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梦中,她做了新娘子,羞怯而忐忑地坐在床边,听着窗外那吵得人不得安生的锁呐声,然后忽然就静下来,她从盖头下面的缝隙间看到一双男人的脚,一枝刻着如意星的秤杆儿伸到了盖头下面,贴着她发烫的脸蛋轻轻挑起,然后眼前一亮,她就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穿着状元袍的新郎倌儿。
  可她看不清这个男人的模样,似乎他从胸部往上,都笼罩在一团雾里,无论她睁大眼睛如何努力地去看,都看不清他的模样,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的梦就做到这里。她很害羞,对谁都不敢讲,怕她的娘亲或者姐妹们笑话她想着要嫁人了。
  可是今夜,她又做起了那个梦,可怕的是,这一次那个男人走到她面前时,她就似乎已经知道了他是谁,那根带着如意星的秤杆儿再一次挑起了红盖头,她没有像以前一样睁大眼睛去看,而是只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了头,心头小鹿乱撞。
  果然是他!果然是他!以前怎么就看不清他的模样呢?原来他就是杨文轩!
  太可怕了!
  并不是杨文轩可怕,他有什么可怕的,不也是一只鼻子两只眼嘛,又不是什么奇形怪状的野兽。可怕的是他做的事,他竟然在脱自己的衣服,然后……然后做起了更可怕的事。而她竟然没有反抗,真是太可怕了!
  这个梦,比她以前做过的所有的梦都更荒唐、更古怪。情欲如潮,一波波地有力地冲击着她的身体,梓祺很羞,脸蛋很烫,她那两条修长腴润的大腿有力地绞在一起,鼻腔中发出难耐的腻人的呻吟……
  繁星满天,弦月一轮,弦月挂在树梢上。
  一人一马风驰电掣,马蹄过处,敲碎了夜的宁静……
  第050章 夜青州
  青州城头,姜哲和葛秋文两个老兵油子抱着枪遛达了一阵,踱到城楼位置时,见小旗官不在,便贴着碟墙坐下,开始享用夜宵。姜哲从怀里掏出媳妇儿给他烙的大糖饼,扯开一半分给葛秋文,葛秋文也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边是两个馒头,还有些咸菜以及碎肉沫儿,两个人就着衣襟擦擦手,一口饼一口菜地吃起来。
  姜哲嚼了口大饼,幸灾乐祸地道:“嗳,我听说齐王爷前天把咱们青州都指挥分司、布政使分司和青州府衙门的几位大老爷唤了去,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听说是因为前些天本城秀才杨旭在家中遇刺的事被王爷知道了,王爷大怒,训斥众位大人说青州府境乃是他的藩国,若是诸司衙门治理不力,连青州府城里面都匪患横行,王爷就要调三护卫的兵马来负责青州治安啦。嘿,这可好,要是王爷来真格的,咱们就不用整晚站在这儿呛风了,也能回家搂着婆娘快活够了美美地睡大觉喽。”
  葛秋文撇嘴道:“屁!这是齐王爷借机发作而已,真要是由王爷派兵负责青州治安,动动脑子好好想想,会有你的好处吗?”
  姜哲纳罕地道:“这怎么不是好事呢?有三护卫的兵马巡城守城,咱们轻轻松松干拿饷钱,还不是好事?”
  “你傻啊!”
  姜哲啃了口大饼,翻着白眼训斥自己的老伙伴:“别的咱不知道,就说这城门税吧,要是三护卫守了城,还有你的事吗?人家想收多少收多少,收上来多少是多少,还能分给你不成?咱们兄弟站夜岗时是辛苦,可守城门时也有油水啊,真要换了王府护卫兵马,你喝西北风去啊?光指着军饷,你媳妇儿舍得给你烙白面馍馍夹肉沫儿?”
  葛秋文摸摸脑袋,嘟囔道:“敢情你有两儿子,饱汉子不知饿汉饥了。我家可就三个丫头片子,我宁可趁着年轻力壮多跟老婆腻着,怎么着也得生个儿子出来,要不然赚了钱给他娘的谁用啊?”
  一说到儿子,姜哲眉开眼笑起来:“要说儿子啊,我那两个儿子都出息着呢,嗳,老姜啊,再过一年功夫,我家老大和你家二丫头的岁数就都到了婚嫁之龄了,咱们拉个亲家怎么样?我那婆娘你是知道的,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老实人,你家二丫头要是嫁到我们家来,绝不会受婆婆欺负。”
  葛秋文哼哼唧唧地道:“嫁你们家?成啊,彩礼呢?你能出多少,我家大丫头嫁了北城汪家油铺老掌柜的小小子,那聘礼可是……”
  姜哲气道:“你怎么就认钱呐,咱们哥俩谈钱多伤感情,你光说汪家给的彩礼多,你咋不说你家大丫头在汪家多受气呢?婆婆厉害、妯娌挤兑……”
  葛秋文哼道:“那也比穷受气强。”
  正说着,城下有人叫道:“开门!开门!”
  两个人一开始没搭理,可城下那人仍然在喊,姜哲站起来,趴在城头上没好气地向下喊:“夜间闭城,不晓得规矩吗?蹲着吧你,明早再开城。”
  城下那人厉喝道:“马上开城,放我进去,我是齐王府的人,有要事报与王爷,耽搁了王爷的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齐王府的人?”
  葛秋文吃了一惊,忙收起吃食站起来,往城下看看,隐约可见一条人影,形貌五官全看不清楚,便道:“你有什么凭据说是齐王府的人?”
  城下那人道:“我身上有齐王府的穿宫牌子为证!”
  姜哲和葛秋文对视一眼,忙去取了个筐子,用绳子系下去,葛秋文向下面喊道:“劳您驾,把牌子放在筐里,我们得先验过了你的身份才成。”
  那人依言把腰牌放进筐中,二人把筐提回来,就着灯光看那腰牌,果然是齐王府的穿宫牌,还是象牙制的,沉甸甸的摸着十分的光滑细腻,看这样子,城下这位爷在齐王府里职司官阶不低。
  虽说夜间闭城,禁绝出入,可规矩是人定的,就算是天子脚下的金陵城,也不是铁打的规矩丝毫不得通融,更何况是这山东地面上的青州府。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达官权贵夜间出入的事情,此刻验过了腰牌,葛秋文忙把筐子又放下去,说道:“这位老爷,要开城门,那得请了总旗大人的令才行,小的不敢做主,老爷请坐到筐里,我们拉您上来。”
  说着赶紧向姜哲招呼:“快点,快点,过来帮把手,怠慢了贵人,少不了挨一顿排头。”
  那人依言坐在筐里,让两个人用轱辘架儿拉着,缓缓升上城头。
  这青州城此前千余年来一直是山东地面上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每次中原大战,青州都是战事最频繁的地区,所以历经千百年的经营建设,青州城池高大坚固,易守难攻。城墙高有五丈六,上半部分是微微向外倾斜的,极难攀爬,那筐升高一半,就已不再贴着城墙,微风吹来,稍稍有些动荡。
  筐提到城头,未等姜哲和葛秋文伸手相拉,那人就一攀城墙,利落地跳了进去。城头二人一瞧,这夜入青州的人头戴一顶瓦愣帽,直压至眉际,颌下一部胡须,看模样该有三十五六岁上下,身上穿一件短褐,脚下是一双抓虎的百纳布鞋,正是步行赶长趟的打扮。
  这人上了城头把手一伸,葛秋文忙毕恭毕敬地把象牙腰牌递过去,那人揣在怀中,一言不发便大摇大摆地走开了。姜哲冲着他的背影轻轻呸了一声,低声骂道:“神气什么,鸟人一个,不仗着齐王府的势,爷们都不正眼看你。”
  两个人收好了筐子,又贴着墙根坐下来,继续吃着东西,谈他们的儿女亲事。至于今夜的城头来客,不过是他们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插曲,他们扛枪站岗仅仅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懒得多加理会。
  
  夜深了,冯西辉已经睡下。
  冯西辉不嗜酒,不好色,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因为坚持不懈地勤练武功,虽已年逾四旬,他的体能却是刚刚达到一个男人的巅峰状态。
  “咚咚咚!”窗上传来一阵叩击声,冯西辉猛地醒过来,这一醒立即发觉有些不对。刘旭和安员外没有资格主动与他取得联系,只有张十三……而张十三早已化作一坯黄土。深更半夜,这是谁在敲窗?
  冯西辉霍地坐起,低声喝道:“什么人?”
  “冯兄出来一见,不就知道了?”
  窗外那人说话的口音很怪,冯西辉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却从未听过这样的口音。他当然没有听过,因为这口音是六百多年后的普通话,与这时候的吐字发音自然有着一定的区别。冯西辉还待再问,只听脚步声悉索响起,那人已然向外走去,冯西辉无暇多想,急急起身穿了衣裳,便向外追去。
  冯西辉没有携带兵器,他的绣春刀藏得极为稳秘,取用并不方便,而且他不是巡检官,没有随身的佩刀,不过冯西辉艺高人胆大,就凭一双肉掌,自信也没有几个人能把他怎么样,所以他夷然不惧。
  冯西辉取下门闸的横木,打开房门立即向旁边一闪,看看没有异样,这才闪身出去,就见一道人影直挺挺地立在他家院前的矮墙头上,见他出来,向他招一招手,便纵身跳了下去。
  冯西辉没有再开院门,立即纵身过去,伸手一按墙头,腾身飞掠出去,这一刻他双腿蓄力,已然做了防备,只恐那人伏在墙下偷袭,不想竟是安安稳稳地落地,稍一定神,锐利的目光一扫,就见那人已在淡淡的月光下向远处奔去,冯西辉懊恼不已,立即拔足追赶。
  冯西辉懊恼,是因为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可他又不能不追上去,他的心中藏着太多的秘密,不搞清这个人的身份来历和目的,他真要寝食难安了。
  冯西辉的住处本就偏僻,那人拔足所逃的方向更加偏僻,这倒正合冯西辉的心意,因为他也不想被巡夜更夫看到他夜间行动的身影,只是如此一来,冯西辉也更加警觉。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追,很快到了西城一片极空旷的地方,这里本来是一片树林,拜齐王所赐,为了建新王府,最近在这里又是掘土、又是移树的,挖的地面坑坑洼洼。
  那人在林边站定,负手等着冯西辉,冯西辉追到近处,先放慢了脚步,机警地左右看看。因为挖掘和砍伐的原因,这里的林木已变得极稀疏了,而且那些树没有合抱的大树,如果藏了人,是难以逃脱他耳目的。冯西辉细细一察,确定只有眼前一人,登时心中大定。
  冯西辉隔着两丈多远站定身子,沉声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深夜引本官至此?”
  “本官?”
  那人轻轻一笑,扶了扶瓦楞帽沿儿,揶揄地道:“不知你这位官,到底是青州府的检校官呢,还是锦衣卫的总旗官?”
  冯西辉一听倏然变色,他在青州已潜伏四年多,时至今日,却突然被人一口叫破身份,揭开了藏在他心里的最大秘密,这一惊几乎骇得冯西辉跳起来,他铁拳一紧,颤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道:“想知道我是什么人?接着!”一扬手,一件东西便向冯西辉抛来。
  那东西是呈抛物线的角度扬过来的,纵是暗器也难伤人,可冯西辉仍然十分小心,他一甩袖子缠在手上,隔着衣袍将那东西接住。这时正是月初时分,天空虽然晴朗,却只有一弯弦月,冯西辉将那东西接在手中藉那稀薄的月光仔细看看,又轻轻一摸上面的字迹,不由骇然叫道:“齐王府?”
  那人慢条斯理地道:“我已去过知府衙门,仔细查勘过了你的房间……”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却没发现冯西辉露出什么惊慌异样的神态,心中顿时大定:“果然,所有机密要害的东西,都藏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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