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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锦衣夜行-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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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孩转过头道:“道衍大师怕我打不过他们么?”
  旁边的妇人笑道:“大师是说,杀鸡焉用牛刀,放着这么多侍卫不用,要你出手擒贼,出去后,你姐夫一定会训斥他们的。”
  原来,这些人正是徐妃和她的幼妹徐茗儿以及道衍和尚。
  大明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傅、中书右丞相、魏国公、中山王的徐达生有四子四女,长女就是眼前这位燕王妃,长子徐辉祖,现在承袭了国公之位。二子添福早夭,三子增寿是左军都督佥事,四子膺绪是世袭指挥佥事,二女儿是代王妃,三女儿是安王妃,四女儿就是眼前这个徐茗儿了。
  本来燕王朱棣今天也要陪同一起前来散心打猎的,可是临行前忽然接到朝廷邸报,说及皇上龙体欠佳,燕王朱棣早知道父皇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但是这些消息并不怎么张扬,如今载在邸报上,说明情况更加严重,朱棣十分担心,忙着写奏章上表请安,并请旨回京探望,这一来就没时间出来打猎了,便让王妃陪茗儿一起去。
  随行的侍卫都是朱棣身边训练有素的精锐铁卫,可是只让两个女儿家去那崇山峻岭,朱棣还是放心不下,又让庆寿寺住持道衍和尚陪同前来,道衍是当初朱元璋为皇子们挑选有道高僧做侍讲僧人时开始跟随朱棣的,十多年相处下来,两人亦师亦友,感情甚笃。这位僧人不但博古通今,学识渊博,而且还有一身精湛的武艺,有他陪同,自是比朱棣亲自前去还要放心。
  那跟去追查夏浔和西门庆的四个侍卫能成为燕王侍卫,都是万中选一的军中健卒,做事小心,为人机警,一身艺业极是惊人,山地丛林更是他们非常熟悉的作战环境,这一去速度奇快,又兼四人一身白,伏入雪中时白茫茫一片,根本无法发现他们的踪迹,及至四人靠得近了,夏浔和西门庆还是一无所觉。
  “这道可真难走啊。”
  夏浔连滚带爬地滑到山下,站起身道。
  西门庆拍着身上的雪道:“这里哪有道啊,亏得雪厚,咱们还能出溜下来,要是搁在夏秋时节,那些灌木野草密密匝匝,又有各种野兽长虫,根本别想下来了。”
  夏浔叹道:“是啊,站在山上时还不觉得如何难行,真走在其间时,才知道举步难艰。在这样险峻的地方建一道关隘,滚木擂石,火油利箭,那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这样的雄关,胡人仍能时常破关而入,可见天险不足为恃,说来说去,还是事在人为啊。”
  夏浔的感慨其实是想到自秦汉以来草原民族对中原的屡屡入侵,西门庆却以为他指的是北元兵马,不禁笑道:“险关固不足恃,可是要说人,那些胡人也没那么厉害,他们已经让咱们的皇帝给打怕了。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光胆……何等了得!”
  夏浔笑道:“西门兄又胡乱拽文,这里是塞上,可不是江南。”
  西门庆哈哈笑道:“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不知道这首诗是当今皇上写的么?”
  夏浔吃了一惊:“当今皇上?”
  西门庆道:“不错,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光胆。山僧不知英雄汉,只管哓哓问姓名。虽不合韵,却是气势磅礴,这是皇上当年征战江南时,路过一处寺院投宿,那寺僧一再追问他的姓名,皇上顺口题在山墙上的诗句。据说皇上后来登基坐殿,想起此事,又去寺中探望,发现那诗已经被白灰抹去,很是不悦。寺中便有一位机智的僧人回答说:‘御笔题诗不敢留,留时深恐鬼神愁。故将法水轻轻洗,尚有龙光射斗牛。’这马屁拍得呱呱叫,皇上龙颜大悦,登时转嗔为喜。”
  夏浔听得有趣,笑道:“出家人中果然藏龙卧虎,这个和尚了不起。”
  西门庆道:“若说僧人中第一奇人,那又非当今圣上莫属了,你莫忘了,皇上也是出过家的。”
  两个人一面说一面往前走,踩着及膝深的大雪,在平坦的山谷中行了一阵,西门庆道:“不错,下面果然是一条河流,已经完全冰冻了,担得住车辆,怎么样,就选在这儿吧。”
  夏浔四下张望着道:“不错,这里够开阔,三面是山又挡风雪,坡上都是大树,要采来生火取暖也容易的很。百十辆车,几百号人,藏得下,这个地方距卢龙关又不远……”
  西门庆道:“那就成了,咱们歇一会儿,然后从谷口出去,往卢龙关摸一摸,把路径记下来。”
  夏浔道:“好!”
  一语未了,他忽然按紧了腰间刀柄,微微弓身,警觉地四下打量起来。
  西门庆一见不敢怠慢,忙也握紧了刀,矮身问道:“发现了什么?”
  夏浔四下巡视了一阵,山谷中寂寂一片,只有回旋的风偶尔卷起一片飞雪,飘飘扬扬。夏浔慢慢直起了腰,说道:“也许是我疑神疑鬼吧,方才有种被人窥视着的感觉。”
  西门庆松了口气,笑道:“我还当被狼蹑上了。走,那边有颗倒了的大树,过去坐一会儿,歇过了颈儿就出谷,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别看瞧着近,也得转悠一阵子才到卢龙谷呢。”
  两个人一边走,夏浔一边道:“无须着急,反正咱们这趟出来,未曾交易前不会再回城。眼看着天就黑了,要是来不及的话就先回借宿的村子去,明儿一早再来踩点。然后通知运货的车辆赶到这儿集中。咱们约定的交易时间是后天吧?来得及。”
  两个人说着话,走到那棵横卧的大树边,扫开积雪坐在枝杈上,从怀里取出肉干、烧酒,一边啃着肉干裹腹,一边喝着烧酒暖身。
  在他们方才立身处,过了许久许久,有一堆雪轻轻地动了动,然后一条雪一样白的人影悄悄地向后滑去,速度越来越快,很快的消失在一片岩石后面。
  岩石后面有三个人,他一出现,其中一人便问道:“老阎,怎么样,听到什么了?”
  那人从地上站起,拍拍身上的雪,取下蒙面的白巾,低声道:“不像是什么好路数,我隐约听见他们说什么这里既挡风雪地势又开阔,几百号人马藏得下,还提起卢龙关,很是可疑。我本想再靠近些听个仔细,不想其中一人甚是机警,我怕被他发现,只好隐伏不动。没有再听到其他的。”
  几个人低低议论一阵,其中一人道:“既然如此,干脆把他们拿下,擒到王妃面前发落吧。”
  另一人道:“不可,现在他们的身份、来历、目的,咱们一概不知,只能确定不是普通的山民或猎户,却未必就是枉法之徒,万一抓错了人……”
  旁边一人冷笑道:“兄弟,冰天雪地的,鬼鬼祟祟地在这儿寻摸什么藏人的地方,还能是什么好路数?”
  其中年纪最长者似乎是四个侍卫的头领,他沉吟片刻道:“的确可疑,但还不能确定。王妃是来打猎的,如果错生枝节,扫了王妃的兴致却也不好。再者说,北平府政事自有布政使司,刑律自有提刑按察使司,军事嘛也自有都指挥使司,既非战时,王爷不宜越俎代庖,插手地方事宜。如果真的抓错了人,传扬出去对王爷名声不利,你们看住他们,我去禀报王妃,由王妃定夺吧。”
  其余三人刚刚点头称是,这人脸色却是一变,说道:“糟,他们要走!”
  三人探目望去,就见那两人自卧倒的大树前站起,已经有说有笑地向外走去,不由同时色变:“怎么办?”
  那领头的只略一犹豫,便当机立断道:“把他们拿下!”
  第097章 真狼狈
  夏浔和西门庆起身往谷外走,夏浔道:“看这天色,真的不早了,今天未必能把路趟明白,还是明天一早来吧。”
  西门庆刚一点头,忽地脸色一变,夏浔立生警兆,循其目光看去,就见前方一方大石后跃出四个人,在及膝的大雪中跑得飞快,四个人分散合围,那架势分明是冲着他们两人来的,这四个人都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裤,肩后的披风也是白色的,手中有刀,刀已亮出。
  那四个人甚有默契,无需商量,便有两个人兜向他们的前面,截向他们的出路,两个人自侧翼向他们猛扑过来,夏浔和西门庆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不约而同地向左侧山坡上跑去。
  有人厉声叱喝:“站住!听候质询!”
  “不要走,我们是官兵!”
  夏浔和西门庆眼见他们手执明显显的利刃,杀气腾腾,如狼似虎,哪会蠢到停下来分辨清楚他们是不是官兵,来意又是如何,一听喝阻,脚下逃得更快。
  一见二人不听反逃,那几人疑心更重,当下发力急追,其中一名侍卫还自肩后取下弓来,反手拔出一枝哨箭,弯弓搭箭,向天空奋力射去。
  “呜~~~”
  尖锐的箭啸声破空升起,借助山谷的回啸作用,在天空中回荡起来,西门庆一听哨箭,不禁惊道:“糟了,发哨箭,他们还有人手!咦?这是哨箭,莫非真是官兵?”
  那时候只有三种人手中才有弓箭,一是卫所官兵,二是地方民壮,三是山中猎户。
  卫所官兵使用的是军弓,军弓又按不同的军种分为三等:地方民壮使用的弓在射程和质量上略逊一筹,而且平时要入库保管,唯有地方官府的推官、巡检等司法官要缉捕什么江湖匪类,需要调动民壮力量时才开启武库发付使用;第三种则是山中猎户,他们使用的是猎弓,需要在官府中登记备案。
  而哨箭,则只有军中人物才有。
  夏浔一面跑一面道:“管他娘的是不是官兵,你看他们杀气腾腾的样子,像是好说话的么,天知道落在他们手里会怎么样?再说,他们的穿着如此古怪,分明是有备而来,未必就是本地守关的官兵,咱们的事见得了光么?”
  西门庆一听也是道理,当下不再多说,两个人只是拼命地往山坡上爬,这一面山坡生长着许多不粗不细的树木,因为是阳面山坡,受风吹拂的原因,积雪并不厚重,两个人仓惶地往山上跑,不时需要拉一把树干借力,碰得树木顶端的积雪簌簌掉落,洒了一头一脸,二人也不管不顾。
  追兵没有放箭,只是在后面疾追,这一面阳面山坡的树木既稀且小,大雪之中草木凋零,找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两个人只能和那四个人较量脚力,尽全力往山上跑,希望追赶的人力竭停歇。
  可是那些人是军伍中的人,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训练武力,这可比他们只是每天晨起时练几趟拳脚的人体力悠长的多了,那四个人一直紧紧追在后面,根本摆脱不了。
  山脊上,徐妃和道衍等人听到了哨箭的声音,徐妃走边崖边看着那处山谷中追逐的情形,讶然道:“放哨箭了?那些人果然是有问题的,大师,咱们追过去看看。”
  她扭头说道:“茗儿,你在这儿歇着,姐姐去查探一下情况一会儿就回来。”
  在山坡背风的地方,已经搭起了三顶行军帐篷,正有侍卫忙碌着准备搭建第四座帐篷。搭好的帐篷前面支着一口大锅,锅中的雪已经融化了,正在冒着蒸腾的热气。
  出来行围打猎,至少也得几天功夫,徐妃是将门虎女,弓马娴熟,狩猎的经验也异常丰富,准备十分充足。徐茗儿是个大家闺秀,平常女孩儿家玩的把戏,比如小荻抱着小狗儿比赛跑的小游戏,她是绝对没机会去尝试的。她几个哥哥姐姐幼年的时候老爹徐达还在征战四方,孩子都像放羊似的养着,野惯了,等她出生的时候,徐达已位极人臣,家里的规矩开始大起来,有心要把自己最宠爱的这个小女儿培养成一个小淑女,因此规矩甚多,什么行不摆裙,笑不露齿,行止坐卧,都要讲究仪态风度。
  如今是到了姐姐、姐夫家里,不像家里面规矩大,尤其是这一趟狩猎之行,小姑娘更是玩疯了,把家里的那套约束天性的繁文缛节全都抛到了九宵云外。她很少看见烧火的场面,尤其是在野外,更给人一种朴素原始的感觉,眼见那火苗升起,不由兴致大发,立即挤开一个侍卫,自己坐到篝火旁,把侍卫们捡来的树枝一根根往火堆里填,红红的火苗映着她红扑扑的脸蛋,玩得兴致勃勃。
  一听姐姐说话,她的注意力马上转移了,跳起身来,雀跃道:“姐姐要去抓贼吗?我也去!”
  徐妃板着脸道:“别胡闹,这样的道路,你的体力跟得上才怪。”
  徐茗儿才不怕这个慈母般的大姐,兴冲冲地跑到她身边,牵住她的手,又蹦又跳地道:“我跟得上,我跟得上,抓人多好玩呀,比抓狐狸好玩多了,带上我,一定要带上我!”
  徐妃无奈,只好带上徐茗儿,沿着山梁抄近路向夏浔和西门庆攀爬的那面山峰赶去。
  
  天黑了。
  冬季的黑夜,似乎前一刻还是明亮的,忽然就变得黑暗起来。
  亏得天色突然黑了,被斜刺杀出的另一票人马追及的夏浔和西门庆才得以沿着山脊逃到另一座山顶。两个人累坏了,这一通攀爬,两个人已耗掉了太多的体力,而追赶的人却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
  往前看,是一片陡峭的山坡,白莹莹的,那是积雪的反光。再往后看,三个方向都有火把,糟糕的是这座山峰并不够大,没有足够的地方掩身。
  西门庆变色道:“糟了,无路可走,早知如此,还不如乖乖就缚,咱这一逃,是黄泥巴糊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夏浔没好气地道:“废话,你以为咱们本来一身清白么?除非这些人就是卢龙关的守军,否则束手就缚还不是一样的完蛋?”
  他一面说,一面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一个大胆的主意在心中暗暗成形。
  “你们是干什么的?鬼鬼祟祟,为何见了我们就逃!”
  追兵围上来了,一个举着火把的大汉中气十足地喝问。
  西门庆硬着头皮道:“诸位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凭白无故追赶我们?”
  那人道:“少废话,早告诉你们我们是官兵了,你还敢抗命逃跑,说!你们到底要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西门庆立即叫苦道:“冤枉啊军爷,你们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钢刀,身上又没穿着军服,我们哪敢站住了去辨识你们的身份?我们两个……唔……我们两个其实是参客……”
  西门庆情急智生,把古舟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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