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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部分

我的团长我的团-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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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一回在翻小醉家的墙,这回是从里边翻出来,我把自己蹭了一手一脸的油烟,我落寞得很,于是我吃饱了撑的又回去敲小醉家的门。
  奇迹当然不会发生,我刚从里边翻出来的。
  我在门外又踱了两圈,我悻悻地叉着手离开。
  我的团长给了我足八个小时,不可谓不宽绰,可我和我父亲斗了五个半小时的气,剩下二个半小时我跟自己玩儿——我是我知道的最晦气的人。
  我戳在禅达的主街上做一根桩子,街对面虞啸卿的几个手下——真难得,他们大概在聚餐,张立宪、何书光、余治和李冰四个刚吃完饭,从一家馆子里出来。他们比我们有钱,凑凑份子就在馆子里吃得起饭。作为老大,张立宪还是永恒的在那里扮演着玉树临风,何书光就放肆得多,掐着余治的脖子,在抢后者嘴里叼着的一块棒糖。我一直认为李冰是最阴鸷的,果不其然。他第一个看见我,并且第一个指出了我。
  张立宪嫌恶地瞧了我一眼,他当然不会瞧得起炮灰团什么都穿混在一起的军容。何书光一定是他们中最爱打架的,他把一口唾液飞过了半条街。我往后退了半步,彬彬有礼地让半口唾液垂直地落在自己脚尖跟前。
  何书光挠了挠头,然后确定那是个巨大的侮辱。余治跑向一根棍子,被他一脚踢了回来——可不,对付个瘸子哪还用得上任何器械?张立宪不屑于动,拿手指头轻轻弹着永远挂在腰上的一柄七九刺刀,尽管我从没见过他使步枪——但正过来的那三位一定够把我好好收拾一顿了。
  一辆卡车横在我们中间,我等的人来了,阿译坐在副驾座上,迟疑不定地看看那边又看看我,好在不指望他,死啦死啦的吉普车从卡车后抄过来,他没下车就冲我嚷嚷。
  死啦死啦:“你待错地方啦。”
  我厚颜无耻地笑了笑:“我爹不要我啦。”
  死啦死啦:“听说你在城里有个女人?”
  我只好瞪了眼多嘴多舌的阿译,那家伙正瞧着虞啸卿的精锐们发呆——张立宪摘了何书光的眼镜架在自己鼻梁上,让那个近视眼的火爆小子也只好跟着走人,今天没架打啦。
  死啦死啦:“痛快?”
  我伸了个懒腰:“痛快死啦——就到手这么点?虞师座真大方。”
  死啦死啦:“还有惊喜。”
  我上着他的车,往那辆卡车上看了看,我没能看出任何惊喜。
  我:“那是辆卸了货就要回去的卡车,又不是坦克。”
  死啦死啦:“说不定咱们哪天就成了坦克团啦。”
  我:“就算天上掉坦克下来,我还怕你被砸死。”
  死啦死啦笑着让司机开车,我们回祭旗坡。
  我们小小的车队驶过河上的小桥,这里是禅达人的洗涤和休憩之所,现在在洗涤的妇女和在水里扑腾的孩子中间,又加上了满身疮痍在其间望呆的伤兵。
  我在车上看着一个眼睛受伤的伤兵,他呆呆地看着我们,我不知道一个人如何透过包得密不透风的双眼看见外边,但他在浅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向我们走过来,那样子好像他没有两只眼睛还能去西岸再大战三百回合似的。
  然后他摔倒了,爬起来。抓着一条绷带愤怒地大叫。那种绷带是清洗了以后还要给伤员再用的,他手上抓的那条从上游拖下来,足十几米长,刚才缠住了他的脚。
  我瞪着那个祸源,她从一大堆还没洗完的绷带中站起身来,忙着来解救这条她无心中网住的大鱼。
  我瞪着小醉。那伤兵听见年青女人的声音也就不再骂了,茫然地被他的耳朵指挥着眼睛。
  我手忙脚乱地往车下跳,为了过桥车速和步行差不多,但是我跳不下去——死啦死啦从后边揪着我的皮带。
  我:“我要下车!我告假!”
  死啦死啦:“不准假。我用得上你。”
  我:“你存心的!”
  死啦死啦:“看见啦,她看见你啦。威武一点。你丑态百出的。”
  我知道我不好看,我们俩都在后座。我两条腿吊在车外,屁股还在车座里挣扎着,像一把坏了的折刀。小醉看着我,我连忙挣起来,那家伙是只要我不下车就放手,我站直了,把着枪架,车就要上桥,她在桥下,我看起来很高大。
  我:“我回阵地啦。我去过你家……”
  小醉:“我不做啦!”
  我很哑然了一下:“……什么?”
  小醉:“我不做啦!我那天跟你说我做什么的,我跟你说就是我不做啦!”
  我:“我……我去过你家,你进院子的时候不要被吓到!是我干的!”
  小醉:“你听懂了没有?”
  我:“我……”
  车上了桥就驶得快了,很快就把她甩在河那边。我嘴上支吾,但还是那么英武地站着,向她挥着手——因为她一直看着我。
  死啦死啦坐在那,脚很欠地踢着我的屁股,竖着大拇指嘲笑我:“男人!”
  我看也没看,一巴掌挥过去,正着。他一脚回过来,正中我的下部。我表情木了一下,然后戳在车上。盯着小醉的身影,直到消失。
  死啦死啦竖着大拇指笑着:“男人!”
  我颓然倒在座位上,死死地抱着腹部,忍痛已经让我忍到面部扭曲,但真正给我打击最大的是小醉刚才的话。但她为了我做的,难道我要去告诉她:你把事情想得太天真了?
  我只好抱着肚子对自己嘀咕:“……不做了?她怎么活?靠洗洗刷刷吗?怎么活?”
  死啦死啦完全不管这个。他拍着我的肩:“看后边!惊喜!”
  我茫然地看了眼。另一辆吉普车从遮住它的卡车后超了上来,我这才发现我们这个小车队是三辆而不是两辆。那辆车上只有两个人,而车后座上是他们堆得如小山一样的丰富物资——两个美国人,一个上尉和一个中士。方向盘操在中士的手上,而他向我嚷嚷,他觉得有必要发表一下对方才事件的感慨。
  中士(英语):“五个印度女人!像丛林一样热情!我用她们的地址跟你换刚才那女人的地址!”
  我嘀咕着表示我的意见:“妈拉巴子。”
  死啦死啦:“把这两个妈拉巴子伺候好,老子还指望着从他们那弄点东西。”
  而那位中士几乎把车顶到了我们的车屁股,他热情得像个疯子,而他旁边的上尉死样活气地看着。
  中士(英语):“你身边的长官问我,需要什么,我说,中国情人。”
  我也斜着死啦死啦:“你说什么啦?”
  死啦死啦:“挨咚漏。师里的人告诉我这样回他们就好啦。可你不行,翻译官先生。”
  我悻悻地骂道:“妈拉巴子。”
  我的团座所说的惊喜,联络官阿瑟·麦克鲁汉和军械士阿尔杰·柯林斯。虞啸卿无心为我们提供更多的物资,便发来了两个滞销货充数。
  柯林斯的车超过了我们——他们开车总是又快又急——然后毫不犹豫地上了一条岔道,我讶然看着他们开走。
  我:“他们去过阵地吗?”
  死啦死啦摇着头:“那个中士好像是今天刚下的飞机。”
  我:“他们去昆明啦。倒也好,那地方合适他们。”
  我们的车上了正确的道,我看着柯林斯哈哈大笑地在一条窄道上试图把车折回来。
  我:“我们越来越像马戏团啦,我们连美国人都有啦。”
  那两个家伙的车停在我们新挖的井左近,看来他们决定为自己搭一个帐篷。上尉先生坐在气死风的汽油灯前,拿了块垫板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看来他们军队的阶级制度和我们一样森严,因为柯林斯中士一直在为了搭帐篷从车上没完没了地拿东西,而上尉先生绝无要帮手的意思。
  我们离了远远地看着,柯林斯吸引了我们全部的注意——或者更该说他从车上搬下来的东西吸引了我们全部的注意,我们还从未见过戎旅的人把自己搞到这么复杂的:汽油炉、防潮垫、野外椅、折叠的桌子、全套的军用锅子、枪械弹药、油桶、咖啡壶咖啡磨、留声机收音机、吊床、急救箱、防虫剂、野餐垫、睡袋,等等等等。我现在觉得与搭帐篷有关的那些五花八门看起来倒不算奇怪了。
  我:“那家伙厉害。”
  迷龙就忙捏了捏拳头,这帮杂碎就这样,每当看见一个生人总觉得有必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拳头,“你跟他们打了吗??搬东西的厉害还是写字的厉害?”
  我没好气地说:“那么多零碎,他能在车后座上就搁下来——这么个厉害。”
  迷龙:“哦,那是开杂货铺的。”
  我们眼光光瞪着那两位。柯林斯要一力支起个双人帐篷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而麦克鲁汉却死不倒架子绝不帮忙。狗肉老实不客气,小跑过去检查每一件什物,麦大人对我们正眼不瞧,对狗倒亲热得多。摸出个什么就想喂它。
  狗肉一声低吠,麦大人连滚带爬地从气灯边闪开。狗肉拉出个要扑人的架子——那架势我们熟得很,我团不知多少人初来时被吓得屁滚尿流——柯林斯扑到车边拽出一支双筒猎枪要打,好在没上弹,他手忙脚乱地找着霰弹。
  死啦死啦:“狗肉回来!迷龙过去!”
  这么个换位让迷龙真是不爽,“你啥意思啊?”
  死啦死啦:“狗肉长手了吗?你上去也不要龇牙——给人帮忙!”他真是麻利得很,一边踢了迷龙的屁股一边还拍我的脑袋:“传令官过来!”
  我就扔下扎了堆看着美国人卖呆的人渣们,悻悻地跟在他身后:“传令官、副官、参谋、翻译官、勤杂兵,我到底是什么?”
  死啦死啦:“哪一件你做好了呢?鼯鼠五能,无一而精。”
  我:“你还真有学问。”
  我们斗着嘴。狗肉因他那一声唤而跟着我们。
  我们在山下已经有了几间简易的窝棚和房子,我们进其中的一间。
  这间屋比我们在山上的防炮洞真是工整多啦。它集合了我们淘出来的最好的家具——尽管对这些从废墟里翻出来的家具而言,好的标准也就是完整而已——我忿忿地望着桌上的两包烟,这是我们倾其所有的欢迎了,烟下边压着纸条,上边英语写地“欢迎盟军朋友”是我的亲笔。我把纸条子揉了,打算把烟揣进自己的口袋。但是死啦死啦伸出了手。
  死啦死啦:“不要以为做出受气的样子它就归你。”
  我把烟拍在他手上,于是他很得意:“归我啦。”他对这屋子说:“都归我啦。”
  我坐下,给狗肉挠着痒痒,等着他这种做作的得意劲儿过去。他撑不了多久的,我看得出来——实际上我刚低了头又抬头他就郁闷了。
  死啦死啦:“烦啦,告诉我怎么对美国人。怎么给他们预备了房子不住,非得搭帐篷?”
  我:“你当会说两句洋话就搞得懂洋人?我会说是家父拿板子抽出来的,我没去缅甸之前只是对着书说。我老爹塞了我一肚子用不上的学问,除了做人。”
  死啦死啦:“他只想把他会的全塞给你,他没用上。他以为你能用上。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子。”
  我:“啊哈,我惭愧死啦。可你还是不知道怎么对付美国人。”
  死啦死啦就只好苦笑:“……那倒是。”
  我:“不是骂人,可你是吃错药啦。人觉得一件事不对,想改过来,想得狠了,又找不着办法,就像你们这样的,恋物要成了癖,你瞧见活人抱着死书亲嘴了吧?我也瞧见你们打劫似的抢美国钢铁了。谁也帮不了我们,一支把自己国家都丢了的军队,这种债别人能帮还吗?用不着捧美国人臭脚的,捧也没用,他们只是来做点军饷里的事情。人家住帐篷,是因为不想跟咱们有军饷点外的交情。”
  死啦死啦愣了一会儿,“……那倒也是。而且烦啦,以后美国钢铁没咱们份啦。”
  我立刻也就明白了:“你又把虞啸卿怎么啦?”
  死啦死啦:“我跟他细说了我怎么想的,几个月内拿下南天门这件事。”
  我:“啊哈。挨揍没?”
  死啦死啦:“美国人在——不是这俩,这俩不够份——不过我猜他拳头捏肿啦。”
  我:“好极啦。我觉得我们还是少些枪炮的保险。现在咱们做预备队都不够看的,保险。”
  但是我也叹了口气,并没人喜欢这样的结果。
  死啦死啦:“虞啸卿,那是要拿脑袋把南天门也撞倒了的人,可能会死,他也知道,可倒让他长了精神——除非让他瞧见南天门撞不倒的,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
  我学着豆饼的河南腔:“关俺屁事。”
  死啦死啦:“他总也是咱们师长。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我:“那倒也是。”
  死啦死啦:“你会再跟我过趟江吗?”
  我:“那……让他去死好了。”
  死啦死啦:“谁他娘的是为了他呢?——这么说你舒服点?”
  我:“还是舒服不起来——凭什么又是我呢?”
  死啦死啦:“你是我参谋,你懂得多,你比谁都用得上,还有,你是我认识最晦气的人。”
  我:“叫阿译和你去吧。”
  死啦死啦:“你想害死你的朋友?”
  我:“那就郝老头、豆饼子、泥蛋、满汉。都行。”
  死啦死啦瞧了我一会儿,就这份不靠谱做出个蔑视之极的表情。
  我:“你是怎么都要去的?”
  死啦死啦:“你是怎么都不会去的?”
  我:“不去。我爹妈已经弄回来啦,西岸跟我没关系。”
  死啦死啦:“不去?”
  我:“不去。说破天来也不去。”
  死啦死啦:“我没说。”
  我:“绝对不去。”
  死啦死啦:“我一直没搞懂,读书人,绝对的意思就是说一副对不上的死对子么?”
  我:“你岔什么话呀?岔话我也不去。”
  死啦死啦:“你都不去啦我还说这个干嘛?”
  我瞪着他,我瞪着他的时候阿译冲进来,他气急败坏得把狗肉都惊跳起来。
  阿译:“打、打、打起来啦!”
  我们竖着耳朵听了下,没听见响枪,没听见响炮。
  我:“猫猫咬狗狗还是迷龙打不辣呀?你稍安勿躁啦。”
  阿译在我们跟前,只差跳着脚,使劲从他不太好使的枪套里拔着枪。
  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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