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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兴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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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穿、时长卿——有名有字,看来你真是读书人,还有‘号’吗?”
  这年头除了读书人,很少给自己在姓名之外再起一个字。大多数贩夫走卒是用排行彼此称呼的,比如打虎的武松被人称为“武二郎”,而阮氏三兄弟则干脆直接称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
  有名有字已经属于高级知识分子了,此外,唯有在文人当中流行一种风尚——一般闲着无事喜欢涂鸦的人,或者德高望重者,或者学生遍天下的人,会给自己起个号,比如苏轼自号东坡;欧阳修号醉翁,又号六一居士;王安石号半山……
  褚姑娘这是在迂回试探时穿的身份,但这回她失望了,道生坚决果断的摇摇头:“这号嘛……我还没来得及起,要不,我现在起一个?”
  名号,多神圣的事,很多人的名号并不是自己起的,是友朋赠送师长赐予,这称号要跟自己一辈子,能这样随意吗?褚素珍气的扭了扭身子,眼角却瞥见施衙内的家丁已经打的水过来,于是,她直接迎了上去。
  用冷水把人激醒,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不是那么简单。褚姑娘又是拍又是喊,好不容易喊起了屋内酣睡的女孩,她倒是多了个心眼,赶紧询问这些女孩家在何处……那时大郎如此凶恶,别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吧,或许他也是拐子中的一个,临时反水而已?
  得赶紧弄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第007章 名字不在册
  这一问,满屋子女孩哭了起来——她们果然家都不在此处,而且全是被拐卖的。当然,拐子看中眼的,个个都是美人胚子。
  确认了被拐这个事实,褚姑娘对黄娥诡异作为,顿时减少了怀疑,也许那是大难过后的心神慌乱吧。那两人一直被拐子安置在一处,男人一直赤身裸体,两人待在一块……也许两个人真有点秘密,那也是理所应当。女孩子保留一个清白名声不容易,该替人遮掩的,咱多担待一点。
  故此,当褚素珍领这些女孩出屋时,即使觉得院中的时穿与黄娥交谈时的神态很鬼祟,比如一见她出现,黄娥便拼命的躲开,彼此刻意保持距离……她全装作看不见。
  院内的惨状立刻让女孩吐得天昏地暗,见到她们吐得比自己当初还厉害,褚姑娘心情稍稍好一点,她大声呼喊:“时……郎君,这些醒了的女孩由你照顾着,我去唤醒其余的孩子。”
  时穿点点头,他还没说什么,又是黄娥快嘴快舌的插话:“褚姐姐放心,我把她们都拢到正屋里,你去忙吧。”
  褚姑娘领着家丁又走进另一间屋子,进屋的时候,她想起那些刚醒来的女孩,见到院子里的场景,也与她一样吓得站不住,而黄娥,她怎么一直如此镇定?褚姑娘心里止不住的嘀咕:“这小小年纪,精跟妖精似的!如此惨烈的场景,连施衙内这个男人见了都惊心动魄,她却能神色平静的与人倚门交谈,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的妲己来?”
  连续走了几个房间后,被拐的女孩子都已经唤醒,褚姑娘走进最后一间屋子——在这种来回奔波徒中,每次走出屋门,重新来到院落时,褚姑娘总是被园中的惨状激起恐惧心和呕吐感,她忍不住两腿发软,忍不住想逃离这个院子。但她依然奔波着,去挽救那些被迷昏的女子们。
  当她奔波于各个屋子的时候,时穿倒是非常尽忠职守。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杆红缨枪,拄着长枪一直站在院子里守护。
  更令人神奇的是,连施衙内都借口安置同伴,不愿再踏入这院中,黄娥那个小女孩却一点没有在意遍地的尸首,以及浓重的血腥,她一直牵着时穿那只空闲的左手,与时穿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
  这两人交谈时断断续续,见到院中有人,黄娥就警惕的停住话头,冲来人露出微笑,时穿的呆愣愣的,总是反应慢半拍。而褚姑娘对此一点不在意,她只想着尽快把所有的女孩救醒,然后……逃离这所院子。
  家丁又去打水了,在等待冷水期间,褚姑娘焦急的在屋里来回走动着,偶然间,她听到几句飘来的话,那是时穿的嗓门:“你编的(谎)话听起来像……”
  褚姑娘赶紧止住脚步,但声音再也听不到,犹豫了一下,她走到窗边,从窗户缝向外眺望。
  这座道观有钱,窗户上糊的是绢纱而不是纸。绢纱捅不烂的,褚姑娘只能从窗户缝向外眺望,只见院中两人的嘴一张一合,但她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褚姑娘回忆了一下——作为海州城数一数二的才女,她阅读过很多闲杂书籍,鼓廊、回音壁的传闻也略有所知,稍稍考虑了一下后,她开始沿着刚才走的路径慢慢回溯,当她走到屋中某个地点,又一句话飘入耳,是黄娥的声音:“……唯有这样说,才能……”
  褚姑娘稍稍动了动身子,她的耳朵仅仅变动了几厘米的距离,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褚姑娘站在原地,左右挪动耳朵,调整着身体姿势。稍停,小姑娘的声音又传入耳朵,声音细微,像是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你答应了,你答应照顾我的……上天派你来救我,你不能撇下……我背地里我无数遍祈求遍天神佛,没想到举头三尺果然有神灵,你真的来了,让所有的拐子都遭了报应……”
  正在这时,话音嘎然而止,褚姑娘赶紧走到门边,果然望见家丁提着桶过来。
  最后一间屋子躺了三名女孩,褚姑娘做事的时候显得心不在焉,好在经过长时间的实践,她已经手熟了,等她机械的将三名女孩救醒,领着三名孩子来到院中,时穿已经不见了,堂屋门口,黄娥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坐在门槛上聊天,那女孩正是所有被拐女孩当中最年幼的,也就是褚素珍曾经抱过的那七八岁小女孩。
  没等褚姑娘开口询问,黄娥马上解释:“时大郎洗浴去了,他身上的血结了疤,浑身不舒服,闻起来臭臭的,我让他赶紧换上新衣服。”
  话音刚落,时穿穿着一套很不合身,非常滑稽的服装,手里拿着一份账簿窜了出来:“找到了找到了,这是他们的账簿,所有拐卖女孩都记录在案,我们可以按照账簿查对。”
  稍停,时穿遗憾的说:“可惜都是用暗语记录,需要破译一下。”
  褚姑娘目光一亮:“真的,太好了,拿来我看看。”
  黄娥冲时穿招招手:“大郎,你衣服穿错了,蹲下来,我给你顺一顺。”
  时穿温顺的走过来,蹲下身子让黄娥整理衣物,另一只手抬的老高,把账簿递给褚姑娘。
  褚姑娘接过一看,全是看不懂的字码,比如这一行写的“壬申乙卯丙午戊辰淮南东黄州阳逻黄二……”
  “这什么意思?”
  “时间、地点、经手人、被拐女孩数量,给经手人付款多少、沿途接应点在哪里、花费多少——账簿上要记录的无非是这些东西,挨个推敲一下就能推究出来,然后核对女孩失踪的日期,失踪的地点,马上就能查出她们的家乡在哪里。”
  褚姑娘长出一口气:“这下好了,可以帮着这些孩子找到亲人了。”
  褚素珍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这年头大多数人都没有地理知识。在这个时代,地图是国家军事机密,别说普通老百姓,即使是官员,不到一定行政级别也见不到地图。
  对于市井老百姓来说,许多人能知道家乡的名字,知道附近著名县城,已经很不错了。而父母的名字对子女来说更是一个忌讳,身为小辈,不仅终身不能说出这个名字,连科考的时候遇到相同的字,书写时都要缺一笔,以表示遵守孝道。
  刚才救醒那些女孩时,褚姑娘曾一一盘问过,果然大多数女孩根本说不出父亲的名字,其中最年幼的那个七八岁女孩,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叫鬟娘(环娘)。
  现在有了这账本,即使被拐女孩说不出家乡的名字,父母居住的街道,但根据失踪日期倒查,也能大致推断出她们被拐的地点。
  褚素珍数了数,诧异的抬起头来:“十八个,这里记录了十八个女孩,可院子里有十九个孩子,怎么搞的,少记录了一个——不,两个,时大郎,你的名字也不在册子上?!”
  第008章 走得了吗?
  褚素珍话音刚落,就听见那名叫鬟娘(环娘)的女孩,指着院里东倒西歪的尸首好奇的询问:“哥哥,娥娘刚才说他们都睡觉了,你把他们也唤醒好不好,那位刘婆婆曾经给我梳过头,她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吧。”
  褚姑娘问不下去了,时穿赶紧站起来,打岔说:“褚姑娘,快把她们都带走,这院子,实在不适合小孩子待着。”
  褚素珍捏着册子冲进堂屋,只见堂屋内,女孩子都在轻声啜泣,个个脸上都惊慌失措的表情……她连咽几口吐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屋内光线一暗,时穿走了进来,身后,黄娥与鬟娘像穿糖葫芦一样的,一个接一个牵着他的衣襟站在门口。时穿扫了一眼屋里,他慢慢的蹲下身子,脸上堆满柔和的笑:“现在我们做个游戏,大家都闭上眼睛,一个接一个,手牵着手走路,来,褚姑娘走最前头。”
  这是个好主意。
  褚素珍赶紧牵起离她最近的女孩的手,接下来屋中的女孩相继牵起了手,形成了人链。时穿挨个拍拍女孩的肩膀,尽量用最温柔的嗓门说话:“听我的口令走,我说抬左腿你们就抬左腿,我说抬右腿你们就抬右腿,让你们左转你们就左转……”
  一个女孩小心的说:“我怕……”
  黄娥快速的接嘴:“怕就把眼睛蒙上。”
  黄娥这么一说,聪明的人已经明白时穿为什么叫她们闭眼,许多女孩主动取出手帕,蒙上了双眼。
  “现在屋里练习一下,来,左、右、左;左右左——抬腿,有门槛,左、右、左,左转十五度……算了,别提十五度了,跟着大姐姐走。”
  时穿扛着红缨枪,就这样领着一长串的人链走进桃花观正殿。
  人链的举动很滑稽,但这时正殿的人心情沉重,顾不得笑。一名女孩迎上打头的褚姑娘,责备的说:“你怎么老改不了这脾气,一听谁有难,撵都撵不走。我听施衙内说了,那院里血腥……”
  听到女伴的提醒,一直强撑的褚素珍再也憋不住了,她呕的一声,呕吐物像喷泉一样从嘴中喷出,吐得站不起身来。过来迎接褚素珍的姑娘,顿时被褚姑娘的呕吐物喷得满脸。
  其余人见到这场景,都躲褚素珍远远的,深恐殃及池鱼。唯有黄娥快步上前,用手帕帮两人擦拭、清理污渍。稍后,时穿停住喊号子的嗓门,用鄙视的目光看了下躲得远远的男人们,昂然问:“施衙内在哪儿?”
  在众多男人眼里,这位才一清醒就赤手杀尽拐子的时穿,简直就是一位活生生的杀神,屋内没人敢正视他的目光,故此大家并想不理会这句问话。但时穿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他目光炯炯盯着大家,令众人难以忍受,大家你推我搡半天,才有一位倒霉蛋缩着脖子出来答应:“施十一郎分派家丁守住观主后,又带了几个人,亲自去县上报案,他说,最多一个时辰就能赶回来。”
  时穿追问:“他带了几个人?”
  “两个军汉,都骑着马……前方山下有驿站,衙内只要把消息传到驿站就回返。”
  时穿点点头:“好,虽然拐子首领躲在外面,但施衙内骑着马,那怕路遇拐子头,打不过,也可以逃出去。”
  刚才说话的那名男子低声嘟囔:“十一郎说他被打傻了——瞧这心思慎密,哪里有半分傻。”
  旁边的人提醒:“嘘,小声,没听他说么——拐子的头领如今还游荡在外,如今衙内带着人出去了,万一那拐子头此时冲进来,我们可全指望他呢。”
  正说着,黄娥走到时穿跟前,牵起时穿的手,轻轻摇了摇:“你跟他们说一声,两位姐姐恐怕要换衣服,我记得刚才有一位道姑在场,且让家丁们引着两位姐姐去道姑屋内换衣服。”
  时穿的目光扫向门口的家丁,没等他开口,几位施氏家丁赶紧迎了上来:“有时大郎在这里守着,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门口过来几个人,领两位小姐去更衣。”
  时穿用天生首领的语气,理所当然的下令:“再派两个人去荷花院,你们同伴还在看守院子,一个人在那里,太孤单。”
  说到这儿,褚姑娘忍住强烈的呕吐欲欲望,插嘴:“长卿兄,不如你去看守院子,这里有家丁们保护,足够了。”
  出来郊游的男女们巴不得支开这尊煞神,而家丁们一想到那位游荡在外的拐子头领万一返回,最可能去的就是荷花院,他们立刻纷纷附和。
  时穿扫了一眼众人,他的目光所到之处,正谈论的人立刻闭紧了嘴吧,大殿变的鸦雀无声。
  “好吧,还是我去!”时穿把红缨枪又扛到了肩膀上,动作活像一名乡下老人肩扛着扁担。
  黄娥赶紧表态:“哥哥,我同你去。”
  褚素珍阻止:“姑娘家的,还去那里做什么,等一会儿衙役要来。”
  时穿狠狠一点头:“没错,小女孩,还是别去那个血腥场了。”
  说罢,时穿转身要走,黄娥急忙扑过去,一反乖巧聪明的举动,抱住时穿的大腿哭喊:“我不——你答应我的,我要跟你一起走。”
  褚素珍叹了口气,不再阻止。
  小女孩终究是小女孩,虽然一直装的很镇定,但对解救她的恩人还是很依恋,深恐一眨眼恩人消失了,结果发觉眼前一切不过是梦境——为了证明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梦境,她必须紧紧把握住那位拯救自己的人。
  黄娥一哭闹,褚素珍立刻忘了呕吐,她站起身来,再三安慰小女孩:“等会儿衙役要来,女孩子家,沾染上这些腌臜物,传出去名声不好……”
  时穿也蹲下身去,柔声保证:“我不走……唉,哪里走得了啊。”
  褚素珍继续帮着劝解:“说的是呀,这件事已惊动了官府。出了这件大事,没几个月的工夫,官府哪能结案?官府不能结案,时大哥是当事人,怎么能走?……你放心,我当时亲眼看到,你时大哥是好人,亲手击杀了那些拐子,救了这么多被拐卖的女孩,官府不仅不会论罪,反而要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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