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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官居一品-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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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的?能买着就怪了。”画屏气鼓鼓道:“你试试合不合身再说?”
  沈默呵呵笑道:“没洗澡,怕脏了衣裳。”
  “让你试,你就试!”画屏杏眼圆瞪道:“不试就给我,我回去把它铰了当抹布。”
  “别呀别啊,天热消消火。”沈默赶紧投降道:“我试还不行吗?”说着便大大方方的解开衣带,脱下破破烂烂的外衫。
  画屏嘤咛一声,转过身去,双手捂着滚烫的面颊,声音发颤道:“不害臊……”读书人的皮肤可真白啊,画屏胡思乱想道。
  沈默无奈道:“我还穿着短裤短褂呢。”他觉着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也不太在意。三两下穿好新衣裳,不由惊喜道:“真是合身啊。”
  画屏这才回过头来,想看看自己的杰作,却一下呆住了……只见除下破衣烂衫的沈默,全身上下焕然一新。那剪裁得体的白色儒衫,更衬托的他肤色白皙,五官清秀。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丝温柔!尤其是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让人不敢逼视,仿佛看一眼就要陷进去一般。
  真是个人间俊俏少年郎,浊世翩翩佳公子!
  画屏不由痴了。看到仅仅换了身衣裳,他就变得如此拔萃,姑娘心里五味杂陈,有高兴,有兴奋,但感受最深的还是沮丧。
  沈默看她发呆半晌,只好出声道:“可以脱下来了吧?”
  “哦……”画屏回过神来,面色一阵复杂的变化后,点头道:“脱下来吧。”
  沈默便麻利的除下衣衫,将其整齐的叠好,原样装回包袱里。按照他假撇清的习惯,将其递给画屏。心说你推让一下,我就留下了。人配衣裳马配鞍,这家伙也极是中意这身衣衫。
  谁知画屏魂不守舍的接过那包袱,不敢看他道:“我走了。”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两手空空的沈小相公目瞪口呆,心中哀鸣道:‘这唱的是哪一出啊?真的只是试衣服啊?’
  但衣裳是人家的,不给又有什么办法?
  沈默只好怏怏地拾起地上的破衣衫,重新穿在身上,苦笑连连道:“女人心海底针,这话一点错也没有。”准备回去找七姑娘,请她帮着把这破衣裳缝补一下,不然就要露屁股蛋子……
  刚回到闻涛院,他便看见一脸焦急的沈京在那里打转。
  一见到他回到,沈京便蹿过来,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道:“你可回来了,方才官府来信说,长子被人抓走了!”
  第二十二章 把事闹大(上)
  长子被抓了?!
  沈默惊呆了,半晌才回神问道:“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沈京两手紧攥道:“绍兴城这么大,他们找个人怎么这样容易?”
  “哎,都怨我……”沈默一拳捣在石门洞上,长吁口气道:“我们太大意了,不该让长子回去的。”
  “你是说……”沈京面色一紧道:“长子一出后门就被盯上了?”
  “应该更早。”沈默沉声道:“当时不是跑了两个吗?八成一个回去报信,一个跟在我们后面盯梢了。”他们俩住在深宅大院里,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却不会放过住在河边草舍里的姚长子。“官府怎么说的?”
  “那帮王八犊子,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京愤愤骂道:“说人是被山阴的黑帮抓去的,我们得去山阴县报官。”
  “昨天不是还很气愤吗?”沈默怒道:“说什么山阴的帮派捞过界了,轻饶不了他们吗?”
  “肯定是山阴的王老虎做了手脚。”沈京冷声道:“钱能通神,能让鬼推磨!”王老虎便是虎头会的老大,在绍兴城里也是鼎鼎有名,属于治疗小儿夜啼的良药。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沈京眉头紧皱道:“这事儿一头牵着官府,一头扯着道上,都不是我们能应付的。”他虽然是个少爷,但一没有功名,二不是家长,除了手头宽裕些、行头光鲜些,其余的跟沈默这穷小子没什么区别。
  “让我想想。”沈默闭上眼睛,慢慢靠在门洞上,大脑飞速的运转起来,不一会儿便拿定了主意。
  沈京急得围着他团团转,一见沈默睁开眼,便急切问道:“想出来了吗?”
  “恩,想出来了。”沈默点头道:“我们弱势,他们强势,要想以弱胜强就得借势。”
  “借势?”沈京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就像星星之火之所以燎原,是因为借了风势。”见沈京点头,沈贺继续道:“昨天有件事你可记得?”
  “什么事?”
  “起初我们打成那样,围观的老百姓都不怎么激动,可那班头一喊破对方的身份,说他们是山阴人,顿时就变得群情激奋起来。”沈默微眯着眼回忆道。
  “那是当然。”沈京点头道:“自从太祖爷把咱们一城分两县,东会稽和西山阴就处处较劲,什么事儿都不愿落在对方后头。这样怎能不起摩擦?久而久之,积怨越来越深,以至于后来水火不相容,有一点涉及对方的事儿,就能掀起轩然大波。”
  “轩然大波?”沈默击掌道:“说的好!我们就要掀起轩然大波,把这事儿闹大,让全城人都知道!”
  沈京本不是个笨人,经沈默这么一说,恍然顿悟道:“对呀,只要让全城沸沸扬扬,虎头会就不敢轻易伤害姚长子,官府也不敢随便放了那俩人。”说着摩拳擦掌道:“想一想就热血沸腾啊,我们怎么干?”
  “错!”沈默摇头道:“不是我们,是我。”
  “为什么?”沈京急眼了:“你瞧不起我?”
  “当然不是。”沈默语重心长道:“这种事情有如火中取粟,一不小心就会引火上身,我爹是长子救的,我们爷俩自然责无旁贷。但你不一样,你不能牵累了沈家。”
  “胡说八道!”沈京急了,跳脚道:“我二叔说过,谁不仗义谁就不是沈家人!”说着又小声道:“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沈家,就凭咱们门前那两根进士及第旗,绍兴城就没有敢找咱们麻烦的!”
  “哦,咱们沈家出过两个进士?”沈默吃惊道。
  “错,不是出过,而是现有。”沈京骄傲道:“要是往早了说,中探花的也是有的。”
  “不能求求他们吗?”不到万不得已,沈默也不愿干这种惹官府厌的事情:“求他们帮着施施压。”
  “不用找,没用的。”沈京一下子没了劲头,小声道:“我爹是牵连进夏党被开革回乡、监视居住的,虽说几年前就恢复了功名,但招惹上了当权,哪个父母官敢接近?至于我二叔,他现在就在族学里教书,他呀……哎,你见了就知道了。”
  “那个人是谁?”沈默一直为生计劳心费神,还没顾得上关心一下国家大事呢。
  “严嵩严阁老呗。”能知道些沈默不知道的事情,沈京很开心的。
  “哦……”听到这个名字,沈默也倒吸一口凉气,轻声道:“了解了。”
  沈京无论如何都要加入,沈默只有加倍小心,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把柄,贻害了沈家。
  两人回到阁楼上仔细商议,因为事情可能会牵扯到沈贺,所以沈默一五一十说与老爹。沈贺颔首道:“你没有枉读圣贤书。”便同意了两个小子的计划。
  沈默不想被人认出笔迹,很自然的想到了活字印刷。但一问老爹,才知道这东西属于官府备案的物件,全县也只有数套,都被妥善保管着。若是打那玩意儿的注意,还不如直接下笔来的安全。
  正当两人愁眉不展时,沈贺突然笑道:“真是守着木匠找锯子,忘了老爹我是干什么的呀?”
  “卖字……”沈默不解道:“爹爹有何妙计?”
  “嘿嘿,不同客人有不同的需求,你老爹每天在篆、隶、草、楷、行之间转换,写一种没人认出来的字体,还不是易如反掌的?”
  这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两人大喜道:“果真如此?”
  “那是当然。”沈贺得意笑笑道:“不放心的话,我还有另一手绝活,可从没当着外人展示过。”说着伸出左手作出提笔状。
  “您能左手写字?”两人终于放心了。
  第二十三章 把事闹大(中)
  第二日一早,会稽县的主要街道上,都出现了一张大字报,引得百姓纷纷围观。绍兴城里识字的人多,也不用特意去请,便总有为众人大声朗读出来的……
  “绍兴者自古称会稽,百姓安居乐业,全城夜不闭户。然无耻如山阴者,蛮横无礼,窃我会稽半城而居。寡廉鲜耻,忘我乡亲收容之恩。三番轻辱,屡次挑衅,视我会稽如同仇寇。我会稽有容人雅量,每每忍耐,实望其幡然悔悟,改过自新……”
  “然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其豺狼成性,焉能从善?彼山阴以我宽容为可欺,以我忍让为可辱。终是变本加厉,无法无天!其暴匪数人,于前日潜入我会稽境内,在众目睽睽之下,城隍大集之上,公然打伤本县廪生沈贺,及其子弟数人。”
  “若非本县义士姚长子挺身而出,力拒歹徒,若无本县父老义愤填膺,拔拳相助。沈相公必已魂归黄泉,与我等阴阳两隔矣。然沈相公侥幸活命虽不假,重伤不起亦是真,其筋折骨断,五内俱伤,奄奄一息于病榻之上,神魂徘徊于鬼门关外,是生死是尚未可知?令人观之伤心,闻之落泪哉……”
  “廪生者何人也?太祖亲令优容,乡里无不敬慕,皆以为本县之菁英也!然山阴贼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暴打于城隍庙前!其是侮辱沈相公乎?其真侮辱我会稽全县数十万父老焉!”
  “此乃我县之大耻辱!若此仇不报,天理难容,若此辱不雪,我会稽父老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另,于成文后闻之,山阴仇寇于昨日掳义士姚长子而去,长子下落至今不明,仇寇暴行昭然若揭!其猖狂令人神共愤、天地变色。余翻遍古今史籍,竟无出其右者!长子之命运,亦令人揪心不已。”
  “现今我会稽父老当团结一心,众志成城,还击山阴仇寇于忍无可忍之际!若其毫发无损,送还长子,则于万死之地,尚有可恕之处;若其执迷不悟,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绍兴,竟是谁家之天下!”
  此文一出,举城哗然。
  虽然官府反应极快,在两刻钟内,便将所有檄文收缴一空。然而那些铿锵有力的长短句,已经印进每一个看到听到之人的心中,并飞快传遍了全县。
  ‘请看今日之绍兴,竟是谁家之天下!’这充满蛊惑力的宣言,很快便引起全县的共鸣。往昔两县的不愉快也被一一翻出来,人们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炽烈,营救姚长子的呼声也越来越高涨!
  很快的,一封封士绅的陈情表,一份份秀才的请愿书,如雪片般飞到了县太爷的大案上,把一应公务文书全都覆盖住了。让素来自诩‘无为而治’的县太爷,十分恼火。
  这位县太爷,姓李名鹏程,表字云举。祖籍福建福州。八岁入蒙,十六岁首次应童子试,又在弱冠之年考中生员,算是给进学生涯开了个好头。之后又是一番寒窗苦读,终在在而立之年得中桂榜,成了万众敬仰的举人老爷。
  一旦考上举人,下半辈子的生活就有着落了。可咱们李老爷志向高远,不屑于那些旁门左道,一意搏个正途出身。但会试乃是全国尖子的大比拼,岂是轻易得中?次年的春榜果然名落孙山。什么也别说,擦干泪回家继续苦读吧。
  几番蹉跎之后,终于在四十出头,第一个孙子降生的时候上了皇榜。但令人闹心的是,名次相当的不理想,一甲二甲没份儿,在三甲中名次也不靠前,当然无缘翰林院,仅赐同进士出身……若是由着他的性子,定要再考一次,至少把那恶心人的‘同’字给去掉……同,就是跟什么什么一样的意思。同进士就是跟进士一样,可也恰恰说明其实是不一样的。
  考来考去,考了个残次品,你说窝火不窝火?但进士乃是大明朝最高级的考试。一旦及第,榜下既用,绝无再考之理。新科同进士老爷,只好委委屈屈的去吏部报道,成为一名光荣的候补知县,等待有县令出缺。
  不过有了空缺也不是你想去就的,要等凑够了一定数量的位置,吏部才把同样多的候补知县拉到个比较敞亮的地方,举行挚签仪式,由一位吏部高官按候选官的姓氏笔画依次抽取,抽到哪里就去哪里。
  这法子看起来公平合理,童叟无欺,实际却是吏部捞钱的惯用伎俩。那些看似一样的签子上,都刻着些芝麻大小的点点呢,挚签官便以这点点的数量,来确定是哪里的签子,暗箱操作,绝无失错。
  具体怎么分配呢?看谁送钱多。排在前面的,便发往山东广东去享福;排在后面的,便派往陕西、山西、江西、广西这些不太平的穷地方。再次点的,就得去云南贵州跟那些土司老爷亲近了,再度升迁的希望渺茫。
  但这还不是最差的,在这个年代,最差的地方有两大片,一是北边宣大一线,二是江浙闽沿海一带。因为北边俺答连年入寇,南面倭寇横行肆虐。在别处最多不升官,但在这两处地方当官,可是有掉脑袋的风险的。
  家境贫寒的李大人,便被分到了绍兴会稽县,这个充满危险的鱼米之乡。
  三十多年的寒窗苦读,早就耗尽了他的精力。最后名次又不如意,还被分到了抗倭前线来,更是将他最后一分热情也消磨殆尽。
  自从来到绍兴之后,心灰意懒的李县令,整日留恋于花丛之中,醉卧于粉裙之下,悠游嬉戏,怠于政务。别人劝他振作起来,把会稽好好治理一下,他便说‘反正倭寇横竖要来,到时候三千广厦也要毁于一旦,何必还要费那个事呢?’令人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然而也许是天可怜见,自从他上任后,一直肆虐于沿海一带的倭寇突然销声匿迹,至今也没见过传说中穷凶极恶的倭寇的影子。
  一旦没了战事,绍兴便是天下一等一的肥差。他在庆幸不已之余,还将其归功于自己的‘黄老之治’,更是理直气壮的怠政。
  今年到了一任届满之时,虽然玩忽职守之名传遍全省,但沾了倭寇匿迹的光,他在吏部仍得了个‘中等’的考评,只要不出什么大岔子,就可以安安稳稳再干一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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