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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官居一品-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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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七赶忙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俺一点也不要。”
  “本都是七哥的手艺,你理应拿大头。”沈默摇头笑道。
  “是啊收着吧,你不是想开个小店吗?就用这个做本钱吧,坚持几个月没问题。”沈京也笑道:“以你的手艺,再加上今天打出去的招牌,不愁经营不下去!”
  这正是田七的夙愿,但他已经不为所动,很认真道:“小相公给了俺从新做人的机会,这比千金万金都珍贵,若是还要贪钱的话,还不如叫俺一头撞死!”神态之坚决,让沈京刮目相看。
  沈默知道这种人的主意正,苦笑一声道:“可我们俩啥也没干,实在受之有愧啊。”
  “既然都觉着拿这个钱心不安。”沈京微一寻思,拊掌道:“这样吧,我们把这钱都投到赌坊里买咱们赢,赚了分利润,赔了就拉倒。”
  “善哉。”沈默也拊掌道:“如此一来都心安矣。”
  “要是赔了呢,”田七怯生生的问道:“我是说万一。”
  “还能不冒点风险吗?”沈默哈哈笑道:“反正我们已经投进十两银子去了,还不如一下玩个痛快呢!”本来就一无所有,输了也不过是回到本来……这是典型的光棍思想。
  “什么十两?我一共下了五两,都投在大发了。”沈京吃惊道:“你又下注了吗?”
  “没有啊。我哪还有银子?”沈默呆一下道:“我听侯县丞说,山阴兴发也接到五两的下注?还以为你自己又添了三两呢。”
  “我把那二两留下了。”沈京皱眉道:“我怕咱们万一输了,还能吃顿好的安慰一下。”
  “竟然有人在之前看好我们……”唯一寻思,沈默难以置信道:“是谁这么有眼光?”
  沈京差点没从座位上掉下来,苦笑连连道:“田七你看到了吧?若论脸皮厚,我还是比不过沈默的。”
  哪知田七很认真道:“小人觉着小相公说的对,那人就是太有眼光了。”
  “为什么从来没有帮我说话的?”沈京忍不住哀嚎道。
  与那会稽凤引楼相对而立的,是山阴的天香阁。两家酒楼同样的高度,同样的格局,所不同的是内部的格调,一个典雅,一个华丽。可能是各花入各眼,两店的买卖都很好。
  此时已是未时,但今天许多人因为贪恋看热闹,耽误了饭点,是以大厅里仍然食客满座,人们一边吃饭,一边高谈阔论着,话题一直围绕着早些时候的所见所闻,不由纷纷大呼过瘾,回味着当时精彩的细节佐酒。
  在大厅的一角,独自踞坐着一个头戴大草帽,身穿粗布衣裳的男子,他面前摆着一盘气味怪异的油炸臭豆腐,一盘酒香扑鼻的糟青鱼干,一小碟灰不溜丢的霉菜头,还有一小坛花雕,正在怡然自得的独酌着。
  他伸出白皙修长的左手,夹一筷色泽金黄的臭豆腐,十分认真的咀嚼起来,表情似乎无比的享受,再端起酒盅‘吱溜’一声一饮而尽,竟然舒服得浑身一哆嗦。
  听到周围人夸奖那沈默是‘青藤第二’时,男子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只听他轻声的自言自语道:‘原来《夷坚志》上早有记载,我还以为这法子是我独创的呢。’
  说着从手边的竹筐中掏出一个金色的琉璃瓶,随意把玩起来。又听他喃喃道:“还是觉着我做的这个好。”喝一口酒,他看到地上有张纸片,原来是他方才掏瓶子时,被带到地上去的。
  他弯腰将其拾起来,那竟是一张赌票,上面赫然写着‘五两押虎头会负。若负则山阴兴发一赔十,买定离手,绝不反悔。’将那瓶子和赌票塞回筐里,男子嘿嘿一笑道:“本来想帮你作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说完丢下一粒碎银,把帽檐往下拉了拉,便背上筐子,拎着酒坛晃晃悠悠站起身来,个头竟相当之高。
  走到临近门口的一桌时,突然有人惊喜道:“文清兄,你回来了?”却是一个正在喝酒的士子,无意中瞥见了草帽下那张白皙的面孔。
  喧闹的大厅中登时安静了一下,人们齐刷刷的看过来,纷纷激动道:“是徐神童吗?徐神童回来了吗?”
  那人无奈的站住,干咳一声,大厅便重新回了安静,人们都等待着他回过头来,谁知那人突然怪叫一声道:“不是我。”便一溜烟跑掉了。
  一屋子人呆若木鸡。
  第四十三章 第二道题(上)
  翌日一早,人们齐聚山阴码头,以更高涨的热情,期盼着下一个精彩的出现。
  沈默这次果然没有迟到,还是一袭白衫,还是与那沈京结伴而来。
  两位县丞也在差一刻辰时到了码头上,侯县丞虽然面色不好,但对他还算客气,那张县丞更是笑没了眼睛,拉着沈默道:“县尊大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赞公请讲。”沈默拱手道。
  “他说你做的很好,不要骄傲,把剩下两场也赢下来。”张县丞板起脸传完话,便又重新笑眯眯道:“你是不知道啊,昨天大人听说你赢了,乐得唱了一晚上戏。”说着和沈默握下手,便有一个不轻的银锭落在他手中:“这是大人打赏你的,若是再赢了今天这场,另有赏赐。若是三场都赢了,重重有赏!”
  沈默约摸着那银锭有三两重,两角处的断口十分明显,八成是被这张县丞顺手割肉了。这是无可奈何之事,他也只有一笑了之道:“多谢县尊,多谢赞公。”
  “应该的,应该的。”张县丞笑呵呵道:“你可是给咱们会稽露了把脸,现在再没人说你必败无疑了。”说着神秘兮兮道:“知道么,赌坊里把你获胜的赔数调低到一赔四了。”
  沈默正为这事儿郁闷呢,昨天沈京第一时间便去大发投注,却发现还是晚了一步,仿佛有着千里眼的赌坊已经迅速做出了反应,将沈默获胜的赔数拦腰砍断,实在是令人扫兴。
  其实一赔四已经是很高了。反观人家虎头会,虽然昨日折了一阵,赌坊也不过稍稍调高为二赔三,双方的差距仍然十分大。这说明赌坊仍然不看好沈默,他们认为他很可能是凑巧知道了那个法子,而同样的好运不可能再一次降临。
  赌客的投注数也能清楚反映这一点……买虎头会胜的达到了一千三百两之巨,而买沈默胜的,仅有不到二百两……
  辰时已过,却仍不见王老虎的身影。众人正在议论纷纷,便听到一阵粗豪的大笑声从河上传来。大伙循声望去,便见一艘悬挂着虎头旗的大船顺流而下,船头上立着一个短衣襟,小打扮,铁塔般的汉子。他穿一身窄袖湖蓝裤褂,腰里扎着宽大的牛皮腰带,虎头刀斜挎在腰带上,双眉粗重,面色黝黑,一双眼瞪得有若铜铃。正是那虎头会魁首王贵发!
  看到此等人物,沈默不禁暗暗喝彩,心说:‘却要比穿那不伦不类的儒衫,要强上许多倍!’
  大船稳稳停在码头,便听那王老虎放声笑道:“诸位久等了。”他也不下来,就在船上大声道:“请二位赞公和沈公子一起上船,我们去江心看过。”
  两位县丞,沈默沈京,还有几位在场士绅,依言登上了大船。
  侯县丞笑道:“我说通达兄,你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王老虎沉声道:“赞公稍候,马上便知。”说着大手一挥道:“开船!”大船便缓缓启动,向下游江心驶去。
  有些围观群众上了船,但大部分是在岸上跑,人们都对接下来的光景十分好奇。
  大船驶出二里,河流陡然湍急起来,却是到了河道拐弯的地方!
  沈默见操舵的船老大一下子紧张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河面,仿佛有什么危险要发生一般,他不由握紧了栏杆。
  尽管水手们全力控制,但大船仍以相当高的速度通过弯道。还没等船上人松口气一株枝繁叶茂的粗大树木,便迎面而来,仿佛要与大船撞上一般!
  船上乘客不由发出一阵惊恐的叫声,许多人甚至害怕的闭上眼睛。只听那船老大大喝一声,将船舵往东猛的一打,大船便与那大树擦肩而过……
  从始至终,王老虎便一直斜瞄着众人,他见两位县丞骇得面色苍白,几个士绅干脆两腿一软,坐倒在地。但他看到沈默却一直泰然自若,与其相伴的那个青年更是兴奋地大呼小叫,嚷嚷着要‘再来一次。’
  王老虎暗暗点头,高高举起了大手,船老大便会意的高叫道:“江心下锚!”水手放下左右两块巨大的石碇,又用数根粗大的毛竹在船头撑住,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船停下,但甲板上颠簸的更厉害了。
  王老虎如履平地,走到沈默面前,伸手指向身后那棵四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大树道:“沈公子请看,这妖树是否是个祸害?”
  沈默点点头,沉声道:“对从上游而下的船只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不错,这棵大树据说太祖年间便长在这了。”王老虎面色严峻道:“起初人们只当它是个光景,并没有在意,谁知这树越长越粗,同时河道又越来越窄,一下子成了个祸害!”
  侯县丞也明白王老虎的意思了,点头接着道:“行船驶过这里,屡屡撞上大树,每年都有十几条性命扔在这里。”说着一指树上挂着的道道白幅,还有些法师符咒,供果贡品道:“这都是枉死的鬼魂啊!”
  “为什么不除树呢?”沈京奇怪问道:“嫌麻烦吗?”
  侯县丞苦笑道:“本县不知下了多少回决心,做了多少次尝试。但决心归决心,难题还真没法解决。派出除树的民工望树兴叹,都说树干在水中,十分牢固,无法挖出……不除树干,仅锯掉树冠更加危险,所以便一直这样僵持着。”
  “我们虎头会也组织好手下水,想从水下砍断这树。”王老虎沉声道:“但这一带的河水急而深,树干又粗又硬,根本伤不到它的分毫,反而折了两个兄弟。”说到这里声音嘶哑,眼圈通红,显然是动了情:“我王某人虽是黑道,但一生最崇拜的却是咱们绍兴的阳明公,他老人家说‘想到就要去做!’我既然动了心思,就一定要把这祸害给除去!”
  ‘想到就要去做?’沈京不信了:“阳明公啥时候说过这话?”
  沈默微笑道:“是‘知行合一’,王大官人将其通俗化了,但意思不差。”
  听到这句评价,王老虎十分的高兴,连带着对沈默的那点怨气也轻了许多,一拍胸脯道:“只要公子能把这个祸害除了,俺当即告负,立刻放人!”
  沈默肃容道:“为父老乡亲除害,沈默义不容辞!”
  两位县丞和乡绅们也纷纷道:“但有所需,公子尽管吩咐!”
  沈默点点头,望着屈曲盘旋、高出水面的老树,轻声道:“待我想个法子出来。”
  很快,绍兴人都知道,第二道题目是水中除树!这可不比前一道纯属弄性尚气,而是一件实实在在的好事,对那王老虎的评价不由提高了不少,也不禁为沈默暗暗捏一把汗,几十年都解决不了的老难题,你能三天就想出来吗?
  “小姐,能想出来吗?”殷府后院绣楼中,画屏再一次缠上了她家小姐:“这次可一定要想出来啊。”上次因为自家小姐没想出法子来,她都无颜去见沈默。后来人家自己悄没声的解决了,让画屏姑娘又高兴又郁闷,又自豪又不服。这次一打听到题目,便急吼吼送给小姐,语气中还有‘请务必争口气!’的意思。
  殷小姐正坐在桌前,握着细细的画笔,在一张摊开的画纸上勾勒着沈默,闻言又好笑又好气,不由轻笑道:“你这丫头,快去跟着那小子过去吧,真是女生外向啊!”
  “没有啦,小姐。”画屏忸怩道:“人家就是不想在输给他了!”
  这话可说到殷小姐的心坎上了,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对于自己没做出第一题,而那小子却做出来了,心里颇为憋气。正憋着一股劲儿,想要抢在他前头,好好出出这口气呢!
  其实一听到题目,她便将手头的活计放下,摊开纸笔,细细勾画起来,想要想出一个妥帖的法子来。
  殷小姐暗暗下定决心,这次决不能再输给那个从没见过的小子了!
  从早晨一直坐到晚上,连午饭都是在闺房里用的,当画屏第三次催促她该就寝时,殷小姐突然举起了白皙的小拳头,在空中晃了晃,浑身都洋溢着兴奋之情!光彩无比照人!
  第四十四章 第二道题(中)
  “成了吗,小姐?”画屏惊喜问道。
  “嗯。”殷小姐活动下酸麻的腰背,疲惫道:“明天你将这张图给他送去。”
  画屏赶紧过来给小姐轻轻捶背,笑逐颜开道:“小姐可真厉害呀真厉害。”
  殷小姐没好气的看她一眼,噗嗤一声轻笑道:“死丫头,前几天还不知怎么怪我呢。”
  “那哪能呢?”画屏笑嘻嘻道:“小姐最好了。”
  “真的没有?”殷小姐呵呵笑道:“那几天的嘴巴都能挂油瓶了。”
  “一点小幽怨而已。”画屏丁香微吐,扮个鬼脸道。
  “不过说真的,他对你怎么样?”殷小姐轻声问道:“不好我可不干。”
  “那叫一个千依百顺啊,让他往东不敢往西。”画屏红着脸道。吹牛是人类的天性,尤其是有着充分理由的时候。
  “这样啊。”殷小姐微笑道:“不过你也不要太过约束他,不然将来没什么出息,吃苦受累的还是你。”
  “不听不听……”画屏娇笑着阻止小姐往下说,拉着她的胳膊道:“睡觉去喽。”
  第二天一早,伺候着小姐洗漱用餐完毕,她便迫不及待的溜出去,直奔沈家大院。这一路上是得意的笑,得意地笑啊……等到了沈家后门,才想起要保持矜持。画屏姑娘深吸口气,把自己端起来,朝门子庄重的一笑。
  门子也笑道:“姑娘许久不来了。”
  “是有几天没来,最近挺忙的。”一边答话,一边进了院子。
  到了闻涛院前,先在月门洞外往里瞅了瞅,见那七姑娘并不在天井中,她这才蹑手蹑脚进去,小心翼翼的上楼,唯恐惊动了她。
  过了二楼,上到三楼的楼梯,画屏姑娘刚想松口气,却听到背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紧接着那熟悉的破锣嗓子便响起来:“画屏姑娘又来找我们小相公了……”
  七姑娘再一次拉住她,满脸感激的夸赞小相公‘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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