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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部分

官居一品-第190部分

小说: 官居一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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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默轻轻拉他一下,徐渭这才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怏怏的垂下头去。两人只好分开,各自跟着各自的领路人,去各自该去的地方。
  待走出一段距离,沈默对那引路的官员笑道:“还没请教大人台甫?”
  “什么大人不大人,咱们都是司直郎,以兄弟相称就是。”那官员望之与张居正年龄相仿,但身材不高,面容白皙,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让人感觉十分亲切。笑道:“我叫张四维,字子维,山西蒲州人……”
  “哦?”沈默吃惊道:“你就是传说中‘山西一宝’的张四维?”
  听到这个称呼,张四维差点没有一跤跌在地上,苦笑道:“不消说,拙言你认识我那小舅舅。”
  “苏松知府王崇古是子维兄的舅舅?”这下轮到沈默吃惊了,他正是去年与俞大猷、王崇古一干人吃饭时,才听说这个张四维很牛的。
  为什么说他牛呢?据说此人是个神童,年十五举秀才,取得小三元,山西提学刘凤甚为赏识,称其必为国家栋梁。而后二十四岁时,以第二名中举人。二十七岁,以第四名中嘉靖三十二年进士,入翰林院为第一名庶吉士,正好比沈默早一科。
  这份履历虽然比起沈默来失色不少,但已经足以让天下人大呼‘天才’了,所以王崇古才会时常挂在嘴边……有这么个天才外甥,确实是很有面子的。
  借着远在苏州的王崇古,一个山西人和一个浙江人,竟然涌起了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再加之两人都是青年才俊,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待行到无逸殿所在的院子时,已经仿佛多年好友一般熟络。
  只听张四维指着无逸殿道:“这就是内阁大学士们办公的地方了,”又指着两边的配殿道:“那是大人们睡觉的地方,你也会有一间的。”
  望着那低矮的配殿,沈默难以置信道:“阁老们就在这儿就寝?”
  “是啊,”看出他脸上的不可思议,张四维苦笑道:“西苑值庐低洼狭隘,而且皆是东西房,夏日暴晒,冬日寒冷,在此办公可苦心志,劳筋骨,增益其所不能。”说着呵呵一笑道:“我说笑的。据阁老们说,这还是皇恩浩荡呢……据说原先皇上虽常居西苑,但从侍诸臣在此尚无固定住所,随召而至,日或再或三,夜分始退,都如家常便饭一般,这让大学士们苦不堪言。后来圣上慈悲,命将无逸殿左右厢房辟为‘值庐’,赐予侍值大臣居住办公,大人们这才免了疲于奔命之苦。”
  “不过首辅是不住这儿的。”张四维指着远处的一个小院子,不无羡慕道:“圣上怜爱严阁老,命人给他在那边新建了住处,虽然不大,但五房齐备,厅室皆南向,所以严阁老不用在这儿受苦了。”五房是指厨房、书房、卧房、澡房和茅房,代表着基本的生活设施。
  “哦……”沈默点点头,跟着他进了正殿之中。
  进去后才发现偌大宫殿被分成了数个单间,最大的一个自然是严阁老的房间。
  张四维让沈默稍后,他则进去禀报一声,不一会儿掀开门帘道:“沈修撰,首辅请您进来。”
  沈默整整衣襟,抖擞精神进去,大礼参拜了严阁老,老态龙钟的严嵩竟然扶着桌子起来,亲自扶起沈默道:“状元郎何必多礼呢?老夫可不喜欢见外哦。”
  屋里又响起一个声音道:“就是啊,大家都是自己人,拙言不必多礼。”
  沈默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三品服色,身材如富家翁般肥胖,但眉宇间却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鹜与狠厉的中年男子,正扶着严嵩与自己说话。
  猜到对方的身份,但沈默依旧拱手问道:“敢问大人?”
  “我就是严世蕃,”那胖子笑容满面道:“叫我东楼兄吧,就是别叫我严大人,一叫就生分了。”
  “还是叫东楼公吧,”沈默在京里已经不是两日,对这家伙剽悍阴贼,飞扬跋扈的名声早有耳闻,自然不敢托大。
  “随你便。”严世蕃扶着严嵩坐下,呵呵笑道:“咱们虽然是初见,可已经神交良久了。胡汝贞几次三番来信,备述你在浙江与他的协力之功,对他的回护之恩,所以我和我爹早就想见见你了,对你亲口说道声谢。”
  虽然不知道严世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沈默赶紧谦虚几句,说自己‘没干什么’云云。
  西苑另一头的紫宸殿中,徐渭换上宽大的道袍,已经开始在绿纸上用朱砂写青词了,边上还有个一嘴山东味的道士喋喋不休道:“你是沈相公的好兄弟吧?他是俺的恩公啊,那从此以后,你就是俺的兄弟了,你不会不认我这个兄弟吧?”
  徐渭本来就不爽现在的差事,脑袋一下有两个大,搁下笔骂道:“蓝道长,你再不住嘴,我可就写不完了。”
  “那俺不说了。”蓝道行赶紧噤声道:“快写快写,陛下还等着烧呢。”
  第三五五章 两种生活
  无逸殿内阁首辅的值房中,严世蕃竟然露出一种礼贤下士的表情,从桌上捧起个精雕细刻的紫檀木盒子,双手送到沈默面前。
  “快坐下吧。”严世蕃一边亲热的招呼沈默在大案下首,一溜儿的紫檀木设垫的椅子坐下。他自己也在沈默身边坐定,掀开那大盒子,里面用红绸垫底,整齐摆放着整套的文房四宝,一看就不是凡品。
  见沈默目不转瞬的盯着这套东西,严世蕃呵呵一笑,道:“老爹和我早琢磨着给你备份见面礼,金银财宝太俗了,美女歌妓呢,你还没结婚。可是费了老劲儿,才从各处寻来这些宝贝,凑一套文房四宝,正好配你这个文魁星。”说着拿起那通体暗黄色的砚台道:“北宋的澄泥砚,看看是谁的款?”
  沈默双手接过,看了看上面的题款,不由轻呼一声道:“苏东坡?”
  “那是!”严世蕃得意的指着那一方墨道:“墨是李廷圭的,上面有南唐后主的款,现在是千金不换了。”又指了指那摞宣纸道:“这摞洒金笺是宋徽宗御用的,都有他的钤印。”
  最后拎起那一套六支的毛笔来,沈默一看,但见笔杆雕以黄金,饰以和壁,缀以随珠,文以裴翠,管非文犀,必以象牙,极为华丽,只听严世蕃道:“这套汉笔可能是蔡邕的,但年代太远了,只得拙言自己去考证了。”说着合上盖子,推到沈默面前道:“怎么样,还配得上咱们状元郎吧?”
  沈默苦笑道:“用这套文房四宝写字,实在是太奢侈了。”
  “谁让你写字了?”严世蕃笑骂一声道:“世第书香人家,留着传个代吧。”
  “这么贵重的东西下官可不敢受。”沈默摇头推让道。
  严世蕃瞪眼道:“我给你的,你就收下。”
  沈默还要犹豫,严世蕃面露不悦道:“莫非老弟瞧不起我喽?”
  沈默只得双手接过了那檀木盒子,再次向严阁老、向小阁老道谢。
  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严阁老睁开眼,和蔼道:“来了内阁手脚勤快点,嘴巴甜一点,多听多看多问,总会受益无穷的。”
  沈默知道这是严阁老送客了,便起身告退,严世蕃将其送到门口,关门回转,一屁股坐在沈默刚才坐过的位子上道:“爹,您怎么非得把这套东西送给他?不是说要传给您孙子么?”
  “严鸿、严鹄他们俩配么?”严嵩耷拉下眼皮,伸伸手道:“好东西不能糟蹋了。”
  严世蕃赶紧把桌上的茶端给老爹,苦笑道:“您下了这么大本钱,那小子怎么也不表示表示?”比如说磕个头,表个态,说一辈子都跟阁老混啥的。
  严嵩面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逝,闭目缓缓道:“哎,这娃娃背后有高人指点啊,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位置,所以不用刻意讨好我了。”
  “什么位置?”严世蕃皱眉冷笑道:“未来宰相么?还早着呢!要想玩死他,比掐死只蚂蚁还简单。”
  “你不要乱来。”严嵩摇摇头道:“没听陆炳已经放出话了么?谁跟他这位小师弟过不去,就是跟他过不去……若果陛下的默许,我不信他敢说出这种话。”
  严世蕃聪明绝顶,岂能想不到这一点,但他骄横惯了,实在咽不下那口气道:“这小子把那册账本献给皇帝,差点就要了老爹的命,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不然还能怎样?”严嵩啜一口香茗,叹息道:“人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一棒子打死的机会,我是不会动他的,”说着严厉的看儿子一眼道:“你也是,不要老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给我惹麻烦!”
  “那以后怎么对这小子?”严世蕃怏怏问道。
  “该怎么办怎么办,”严嵩搁下茶盏,缓缓道:“把眼光往前看,似乎陛下的意思,还是把他派回南边去,那里胡宗宪,可以帮咱们拉住他。”
  “那这次就算了?”严世蕃没好气问道。
  “算了,”严嵩点点头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严氏父子交谈时,沈默已经在拜会次辅徐阶了。
  徐阁老十分的和蔼,从案台后起身,拉着他坐在一溜红木椅上,笑眯眯问道:“龙溪公可好?长沙公可好?”这一问就显出双方非比寻常的关系,只是不知当初沈默遭难时,这关系去哪里了。
  沈默恭敬的回答完,徐阶笑道:“这里不比翰林院,差事太多太忙,你可要尽快适应哦。”
  沈默点头道:“学生知道了。”徐阶是他的会试主考,虽然只给他批了批卷子,但师生的名分却坐定了,也就意味着沈默今生都不能反对徐阶,否则就违背了官场的规则,会遭到所有人的唾弃。
  这层关系显然比同门之谊实在得多,甚至比父子关系还牢固。有了这层关系,徐阶自然可以把沈默当成自己人,而不担心他会三心二意。
  所以向来见人只说三分话的徐阁老,难得跟沈默谆谆教导一次道:“让你来内阁当值的谕旨,陛下并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这就是说,你的前程已经在陛下心里了,所以这时候,你只要埋头苦干,兢兢业业,自然谁都亏不得你半分。”说着压低声音道:“内阁值房就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你要是懈怠惫懒,也难免圣眷不再,所以须得以‘勤’字当先,时时自警。”
  沈默是个懂事的,自然之道徐阁老这是在传授经验呢,赶紧正襟危坐,悉心聆听,便又听徐阶道:“内阁是军机重地,每天要做出无数个决定,你要做的就是多看多学多问,但谨记不要任何发表意见,提出任何建议。”双目炯炯有神的望着沈默道:“你负不起这个责任,也会引得上峰不快,所以我送你一句话,叫‘百言百当,不如一默’,至少在你没成为大学士以前,在内阁里应该遵守这一条。”
  沈默点头道:“学生谨记恩师的教诲。”
  “很好。”徐阶笑道:“有什么不懂的,解决不了的问题,尽管来找我。”
  “谢恩师!”沈默再次行礼道。
  从那天开始,沈默和徐渭两个,便开始在西苑当值。徐渭司职紫宸殿,专门满足皇帝欲求不满的青词需要。他的文采也着实斐然,写出来的青词总是让皇帝惊为天人,是以时常召见,命他随侍左右。
  徐渭才思敏捷,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加上生性滑稽,应变能力又强,所以皇上不管说到哪里,问的什么,他都能随即应答,也总能讨得皇帝的欢心,又善于在嘻笑怒骂之间,说出发人深省的话来。所以没过几天,就成了皇帝身边须臾不可缺少的人了……嘉靖帝要下下棋、谈谈诗、画个画、写个字什么的,徐渭全能奉陪,且让皇帝开心满意,宾至如归。甚至皇帝想要出去散心,更是时刻少不了这个插科打诨的活宝,用徐渭自己的话说,他是陪吃陪玩陪修炼的‘三陪舍人’。
  相较之下,沈默的日子可就苦多了,他在内阁分的是文书事宜,起草一些文告诏谕,转送下边递上来的奏章什么的……全国一千九百三十六处驿站,全长三十万里的驿道,将两京一十三省的情况源源不断汇报道京城。什么北边俺答又要开始抢劫了,南边倭寇也在肆虐着,各地赈灾进展缓慢,过不下去的老百姓开始闹事儿,等等等等,事务繁杂,每天各部转呈过来的折子,少说也有上百件。这些奏折经过沈默之手,送给阁老们合议好了……阁老们的建议是写在一张纸上,贴在奏章上面,这叫做‘票拟’。
  沈默便将票拟过的折子,送到圣寿宫进呈皇上御览。偏偏嘉靖又是位权力欲十分强烈的皇帝,事无巨细,每折必读、无事不问。这正是皇上动动嘴,小兵跑断腿……沈默便要像走马灯似的奔波周旋于皇帝、阁老、六部、都察院、大理寺之间,厚厚的官靴一个多月就磨得不能再穿,一回家就累得爬不起来,连脱靴子的劲儿都没了。
  第三五六章 廷议
  可别小看这跑腿传话的差事,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比如说两个衙门打官司、架秧子,皇帝让沈默下去分别问话,那回话时沈默先回哪个衙门的都不算错,可先入为主,后入为客的道理,混成精的大人们不会不懂。
  这只是一个例子,便足以说明其要害,所以不管是谁,只要想安安稳稳地当官,不管有事没事,就得赶着紧来巴结他,好预先给自己留条后路。反正不管他是当值或者下值回家,身边总是围着一群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很小的官员,众星捧月似的追着,什么生子了、纳妾了、建房了、得宝了,总能想出名堂请他去‘赴宴’。
  给他送礼的更是不计其数,从笔墨纸砚,珍本书籍到古玩玉器、,琳琅满目,什么都不缺。沈默是做过官的,知道如果自己不收,反而会引起对方的不安,虽然有些混蛋逻辑,但事实就是这样混账。
  转眼到了六月里,谚云:六月三伏之节,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京城四季温差极大,冬天滴水成冰,夏季热得汗流浃背,尤其入伏后,闷热得喘不过气来。
  阁老们的房间里有冰块降暑,还能好受些。但沈默张四维这些人共用的一间里,不仅密不通风,而且连冰块都没有,沈默一进去便感觉,就跟入了蒸笼一样。
  再一看里面正在写字的张四维等人,不仅人手一把蒲扇,竟然还都把官服脱了,斯文点的穿着中单,豪放点的干脆就打着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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