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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4部分

官居一品-第774部分

小说: 官居一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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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杨博摇摇头,望望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幽幽道:“最近少往我这儿跑……”
  很快,王崇古就明白了杨博为何如此消沉,仅仅隔了一天,大名鼎鼎的詹仰庇,便上书弹劾杨博,说‘帮凶既然已经遭到惩罚,为何始作俑者却还厚着脸皮赖在朝堂上?’又说‘杨博这个人,十分的阴险,这下把高拱个蠢人坑惨了,被他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身为‘四大能战’之一,骂王詹仰庇的号召力,也就是比欧阳一敬差一点,马上就有一些个言官起哄架秧子,对杨博发起了全方位弹劾,不仅局限在京察事件上、还有去年爆发的冬服事件,以及更早的与蒙古人暗中讲和……细数起来,老杨博最近几年的破绽,竟要比之前几十年都多,其实他有苦自知,这是因为随着王崇古、霍冀这样新一代势力成长起来,他们胆子更大、做事更少顾忌、遇到风波总是想着参与进去,而不像他和葛守礼这样的老一辈,总是会选择回避是非。
  年轻一代抢班夺权,杨博感觉到自己在乡党中说话,已经没有以前好使了;更知道这时候,最紧要的是先让徐阶把气出了再说。便索性就地一滚,写了辩疏后,便回家闭门谢客,听候处置了。
  紧接着,最新一期的邸报上,又摘抄了左副都御史林润的一份调查报告,一下子让处在风口浪尖的兵部,感受到了泰山压顶的痛苦……去岁军衣事件之后,林润奉密令对整个军需系统进行调查,他历时半年,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便把整个军供体系摸查了个底儿掉,最后写成一份八万字的调查报告复命。
  看到那份报告,内阁震惊了,他们虽然已经料想过情况会很糟糕,却未想到竟然比料想的还要糟糕十倍……
  本朝的军事供给和政事参合为一元,相当的松散而混乱,需要以兵、户、工三部通力协作才能完成。三部中涉及后勤的职掌分别是:兵部的武库清吏司掌管兵器的保管和发放,车驾清吏司掌管军马的牧养和分配;户部掌管军费及发放粮饷;工部掌军需制造,凡甲具、武器、火药、战车、战船修造等,都属其责。
  每年的军需预算,是由兵部提出预案,然后会同工部、户部进行磋商,最后定下方案,在内阁年终财务会议上提出,通过后,该拨款拨款、该生产生产,然后再由兵部验收后,下发到各军队。整个流程中,兵部即负责提出标准,又负责最后把关,所以其占据着主导的地位。
  但如果这种中央统筹分配,能够被有效地贯彻执行,也可以满足这个庞大帝国的军事需要,然而更糟糕的情况是,各部并没有直接控制生产的能力,生产执行全赖互不相属的下级机构……以盔甲的生产为例,在燕郊设有工部下属的兵甲厂一处,这是为京营官兵提供五万套甲具的法定兵工厂。然而事实上,这个兵甲厂本身每年只能制造五千套甲具,其余的九成订单,是分包给散落在北京、天津、保定、甚至山东的近百家小型作坊,共同生产、拼合凑拢而成。各厂之间各自经理。虽有一个类似于总管理处的工部兵器局居中协调,然而它却无统一调度人力和物资的权能,自然也更谈不上有效的技术分工。
  不消多说,组织上的低能和混乱必然造成装备上的落后,更是腐败滋生的温床。大明的工艺水平其实很高,也不缺乏这方面的能工巧匠,这从禁军四卫和军官们的精良装备上便可见一斑。然而其余的部队,只能装备衬以小铁片的棉布祆,或者由纸筋搪塞而成的‘纸甲’,少量金属甲具,也是质量差、规格乱,根本谈不上精良,十分的寒碜。
  其余的武器装备也是如此,然而,朝廷的采购款可没少拨付,都是按照标准装备定价,每年数以百万计的银两花出去,就换回这一堆假冒伪劣。部队装备上,能有战斗力,那才叫见了鬼。
  内阁虽然愤怒,然而这池子水太深了,里面涉及的方方面面,有王公贵族,有皇亲国戚,有各部官员,甚至有大学士们本身也收受过这方面的孝敬,让他们如何有彻底查办的决心?
  当然,现在‘内阁’的同义词,完全可以换成‘徐阶’,高拱走了,内阁已经彻底变成徐阁老的一言堂,其余一干大学士,全成了奉命行事的甲乙丙丁。在朝野中,他更是一呼百应,其权势甚至超过了皇帝,可谓如日中天,唯我独尊!
  从本心讲,徐阶是希望能好好整顿一下军事,振作大明的边防,像严嵩消除东南沿海的倭患那样,也把北方的鞑虏解决掉,然而与南方的乌合之众般的海盗相比,北方的鞑虏装备精良、骑射高超,每次行动都是大军压境,且因为其战线从辽东到西北,绵延数千里,整个北方边境都是他们的战场,这就决定了像南方那样靠一两支精兵,就能确立胜势的情况,不会在北方重演。
  必须提高大明整体的作战素质,大刀阔斧的进行全方位的军事改革,才能彻底的杜绝边患,使国门重归安宁。然而徐阶是主张‘少折腾’的,他的政治主张,集中在纠正前朝的弊端,希望以最小的代价,换取国力的恢复。他之所以要驱逐高拱,也不全是为了霸占权力,更是出于对不同政见者的排斥……他不能容忍一个整天想着‘革旧布新’、‘变法更张’的疯子,掌握了国家的政权。作为一个老派的政治家,他坚信存在即合理,国家的维持在于调和各方面的矛盾。而任何改变都会带来新的问题,甚至会危及国家的运转。
  所以虽然看到了弊端所在。他仍不希望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更倾向温和的调整,哪怕必须要剜肉自救,也一定要处于可控状态下。秉着这种保守的态度,他现在对张居正已经感到有些失望了,反而看随着年龄增长,变得愈发像自己的沈拙言,愈发的顺眼。尤其是这次阁潮,沈默的举动让徐阶十分的满意,虽然不可能改弦更张,弃张保沈,但他已经停止了对沈默的杯葛,甚至有意改善一下沈默的处境,以警醒一下最近变得愈发不听话的张太岳。
  于是徐阶在内阁会议上,表态授权沈默为全权特使,对京城戎政进行整改,唯一的限制是,必须将整顿控制在兵部,不准波及户部和工部,更不能把那些勋贵世家牵扯进去……虽然这些公侯爵爷们,手上并没有什么权力,然而其高贵的身份和超然的地位,仍对军方和皇帝具有相当的影响力。
  徐阶虽然不怕他们,却不想和他们交恶,所以特意叮嘱沈默要克制。
  一言堂的好处是高效率,当天下午,圣旨便颁布下来,任命成国公朱希孝为总督京城戎政大臣,东阁大学士沈默为协理京城戎政大臣。明眼人都知道,成国公虽然担任正职,然而只是个挂名的,以示尊重勋贵世家之意。
  其实真正主事儿的,还是内阁大学士沈默,看来这次真是要拿京城的戎政开刀了。
  看到圣旨后,王崇古和霍冀立马坐不住了,想到之前对沈默敷衍塞责的态度,两人顿感大事不妙,赶紧去请示杨博,然而杨府闭门谢客,竟连他们都不见了,只派个管家出来,传了个条子给二人道:‘沈默这个人,只能示以柔,不能克以刚,你们好自为之。’
  “这是什么意思?”端详着那条子,霍冀问王崇古道。
  “让我们装孙子!”王崇古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当年还是沈默的前辈,想不到人家却成了阁老,自己还是个侍郎,所以虽然知道不能乱来,但一想到自己要被他吆来喝去,心里就一百个不舒服。
  “说起来……”霍冀突然想起一件事道:“那两道饬令你执行了吗?”
  “没有……”王崇古摇头道:“搁在那儿了,想等等看来着。”
  “还等什么,”霍冀着急了:“回头沈相一问,要是还没执行,咱们如何交代!”
  “什么沈相……”王崇古心中泛酸,但形势比人强,还是叹口气道:“今儿太晚了,我明儿就办。”
  “明天就晚了!”霍冀没有他那么多的纠结,无法理解的看着王崇古道:“今天必须发出去!十万火急!”
  第七九七章 东风吹 战鼓擂(上)
  蓟镇距京城百五十里,翌日一早,戚继光便收到了京城发来的十万火急,信上命他立即出发。戚继光不敢怠慢,飞快向副将交代了差事,便火速上路,第二天一早,便来到了北京城中。
  沐浴更衣,稍事休息后,他来到兵部衙门报道。一般的将领到了兵部,都会或多或少的受到些刁难,这个戚继光早有体会,是以怀里揣了一摞票子,就等着挨宰呢。谁知道兵部的人突然变得廉洁奉公、亲切可人起来,他主动送钱人家都不要,还好茶好言伺候着,让他在待客厅里等着。
  戚继光不禁琢磨起来,难道是嫌我给的少了?不就传个话吗?二十两不少啊……不行就再加一倍?
  正在胡思乱想间,里面过来请道:“戚将军,请跟我来。”
  戚继光这才确定,原来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狗也有不吃啥吃素的时候。但是……为什么呢?
  带着满心的疑惑,他跟着那书吏来到了尚书大人的跨院中,就见个身穿一品仙鹤官服的年青人,正站在院中朝自己微笑。
  “末将拜见沈相!”戚继光赶紧快走两步,来到沈默面前半尺处单膝跪下。
  “不要多礼!”沈默马上伸手去扶,无奈戚哥哥是练过的,差点把他的腰闪了,也没碍着人家跪。
  “你去吧。”沈默看看那书吏道:“我和戚将军要谈话,不要让人来打扰。”
  待那书吏退下,戚继光才站起来,沈默朝他挤眉弄眼的笑,他也笑了,小声道:“以为阁老都是很有威严的。”
  “难道我没有威严吗?”沈默捋着三寸中须道:“难道胡子白留了?”
  戚继光差点笑场,忙压低声音道:“山东人嗓门大,咱屋里说去。”
  两人进了屋,沈默亲自给戚继光斟茶道:“一路上辛苦了,还没歇歇吧?”
  “没事儿,一个急行军而已。”戚继光笑道:“行伍之人,禁受得起。”
  “嫂夫人还好吧?”沈默看看戚继光道。
  “很好……”戚继光笑道。
  “没再欺负你吧?”
  “……”戚继光一脸黑线道:“大人,咱还是说正事吧。”
  “好好,说正事儿。”沈默笑够了,抿一口茶,回忆道:“还记得当年在龙山卫吗?”
  “终身难忘。”戚继光点头道:“在那间后山的小屋里,和大人朝夕相处的半个月,实乃末将此生最美好的回忆。”
  沈默这个恶寒啊,心说你报复我是吧?干咳两声道:“记得我把许多在当时不现实的想法,从墙上摘下来,每摘一条,都像是要你的命一样。”
  “是啊,那是真正的治本之道。”戚继光激动起来道:“难道,时机到了吗?”
  “做事不是做饭,哪能等料齐了再下锅。”沈默微微摇头道:“不过条件总比十二年前要好很多,朝廷上下都意识到改革的必要性,‘国防第一、北边第一’的口号也喊了很久。你我更是今非昔比了,虽然仍不能干个痛快,但尽其在我,总能比原先做得更多了。”
  “是。”戚继光摩拳擦掌道:“记得当年大人劝我北上时,曾说过:‘故丈夫生世,欲与一代豪杰争品色,宜安于东南。欲与千古之豪杰争品色,宜在于西北!’这话我一直记着呢。”
  “呵呵……”沈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说话间,两年过去了,却一直没机会让你大展宏图,倒像我诳了你。”
  “大人说笑了。”戚继光摇头道:“这两年元敬学习了很多,积累了不少经验,还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这都是弥足珍贵的。”
  “元敬安慰我……”沈默笑笑,正色望着他道:“你戚继光是要与千古豪杰争品色的,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戚继光本想谦逊两句,却见沈默一脸的严肃,便正襟危坐,聆听训示。
  “这次调你回来。”沈默终于说到正题上道:“名义上是重掌神机营,威慑跳梁宵小,但这是个借口,等这段风波过会,你会总理京营练兵事务,而我会尽全力配合你,实现我们当年的梦想!”
  “是!”早就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戚继光,一下子也激动起来道:“定不负大人所托!”
  “至于这段时间,”沈默便深入道:“除了把神机营重新掌握在手中之外,你还要酝酿个本子,把你对军制改革的看法写出来,给我看看,然后帮你递上去。”
  听了沈默的话,戚继光沉吟片刻,从袖中掏出一本奏章道:“末将早就写了个东西,请大人过目。”
  “哦……”沈默笑道:“看来你是时刻准备着啊。”便接过戚继光的奏本,只见上面写道:《请兵破虏四事疏》,却也不打开,道:“你先给我讲讲吧,回头我看的时候,也更能体悟你的微言大义。”
  “是。”戚继光点点头,清清嗓子道:“在这篇奏疏中,我提出用三年时间,训练出一支车兵、步兵、骑兵协同作战的十万精兵,大张军威,彻底扭转北方被动挨打的军事态势!然后利用这支部队作为示范团,分赴九边,作为骨干带动全军训练,使整个长城沿线的边军,都成为劲旅!这样,北方的边防就能巩固,反击鞑虏、封狼居胥的梦想,也就有可能实现了。”
  “具体呢。”沈默知道,戚继光这种缜密的将领,不可能只拿些空泛的大话来打发自己。
  “对于士兵的来源,根据我在东南募兵、练兵的经验,若用原有的士兵进行训练,难以改变军队面貌,即使表面上训练得威武严整,一旦遇到强敌即溃不成军,甚至逃跑。所以我请求对士兵的来源进行调整,首先通过‘选锋’,从原先的十万京营官兵中,挑选出三万可造之材作为基础,然后采用在浙江招募义乌兵的办法,挑选五万忠厚老实、勇敢的农民和矿工作为补充,另外……”他看看沈默,知道在这里可以无所不谈,便壮着胆子道:“为了更快把兵练好,我建议调两万名训练有素、久经战斗考验的东南抗倭士兵作为骨干,不知可否……”
  “是不是最后一条有些困难?”见沈默久久不语,戚继光小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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