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书库 > 文学其他电子书 > 官居一品 >

第982部分

官居一品-第982部分

小说: 官居一品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八七八章 大政变之鹿死谁手(下)
  七月二十九日,平旦。
  为了避免弹章在司礼监过夜,不给冯保暗箱操作的时间,高拱的言官大军没有按照常规,昨日下午将手本送通政司,而是选择今日一早才送到。
  通政司也是高拱的班底,自然甘愿充当信使,宫门一开,便将第一攻击波送到司礼监——以工科都给事中程文。十三道御史刘良弼等担当先锋;紧接着,吏科都给事中韩楫、礼科都给事中陆树德等先后跟进。弹劾冯保奏疏,雪片般集中到通政司,再转到司礼监时,已经是上午时分。而冯保因为要侍奉小皇帝念书,虽然知道有情况,却一直走不开,直到过午把皇帝送回乾清宫,才匆匆赶回司礼监。
  回到司礼监,闻讯赶来的徐爵早在值房里候着了。两人便关起门来拆看那些弹章,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股栗腿软:
  原来高拱手下的先锋官们各司其职,精确打击,对冯保展开全方位的清算——程文是工科都给事中,因此弹劾冯保窃取内库材料,大兴土木营造私宅之事。刘良弼是御史,因此弹劾冯保进淫诲之器、邪燥之药以损圣体,害死了先帝之事!韩楫是吏科都给事中,因此攻击冯保掌司礼监一事,他的奏疏说:
  陆树德是礼科都给事中,因此弹劾冯保僭越一事,他的奏疏说:‘一侍从之仆,乃敢立天子宝座。文武群工拜天子邪?抑拜中官邪?欺陛下幼冲,无礼至此!’
  雒遵是吏科给事中,因而弹劾冯保掌司礼监一事:
  ‘先帝甫崩,忽传冯保掌司礼监。果先帝意,何不传示数日前,乃在弥留后?果陛下意,则哀痛方深,万几未御,何暇念中官?’
  这是用的最合逻辑的论法。惟一的答案,当然是既非先帝,又非今上,而只是冯保矫诏!
  看到那些言之有据、凌厉如刀的指控,把他过往所作的不法之事,全都有凭有据的揭露出来,冯保任是见过再大场面,也吓得肝胆俱破。
  ‘玩大了,这回真的玩大了……’他一下瘫坐在那张套了九蟒朝天杏黄座套的太师椅上,登时面白如纸,额头冷汗直流,如果这些指控被李娘娘看到,自己还打什么悲情牌?直接要变成大悲剧了……但如果全部压下,百官不忿要求面奏皇上,他一只好虎怎么能架得住一群狼啊!
  抗也抗不过,压又压不住。他都后悔死,当初听张居正的,把司礼监的大权交出去。现在成了待宰的羔羊,还没法找李太后去说理,这高胡子真是步步为营,杀招缜密,让自己在绝境之中束手无策,只有乖乖等死!毒,实在是太毒了!
  边上的徐爵也是看得心惊肉跳,他是冯保多年的心腹,对其所作所为了若指掌。这些奏章上所谓的‘四逆六罪三大奸’,虽然不乏夸大其词之处,但绝大部分都有根有据。如‘私进淫诲之器’,就是他负责出面采购的;‘陷害内官监供用库本管太监翟廷玉致死’,也是他动得手。如果坐实了,哪一条都得让他爷们凌迟处死。
  而且身为东厂的实际负责人,他还知道程文、陆树德、韩楫这些人,只不过是马前卒而已,高拱手下的那些侍郎郎中、佥都御史、寺卿詹事之类的中坚力量,自然也没有闲着……韩楫等人的奏章还没上,这些人就已经开始四处串联,要求同僚一起讨伐冯保。不管心里怎么想,但百官在表面上都是支持的。只等着言官们铺好路,便一起发动,将冯保彻底埋葬了。
  “干爹不必太过忧心,”徐爵只能安慰道:“如今您的圣眷正隆,皇上和太后须臾离不开您,那些言官弹劾再多有什么用?”
  “哪里那么简单。”冯保揉着太阳穴,面色灰败道:“表面上看是这个理,可是咱们都小瞧了李娘娘。先帝在时,她从来都不干政,给了咱们个好糊弄的印象。但昨天为父终于知道,她并非等闲女流,心中大有不可猜度之处,不会为了我这个奴才,牺牲太多的。”这种话换了平时,他是万万不会说的。
  冯保前思后想心乱如麻,徐爵也在一旁替他操心着急,但两人已是束手无策,只剩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何不让还是张居正想想办法。”徐爵替他说出来道:“他总比咱们主意多。”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冯保点头同意,让徐爵带着那些弹章,迅速出宫去找张居正。
  这种风云变色之时,人们会失去平素对自己的粉饰和伪装,露出心灵深处最本真的原形。泰山将倾,才见庸者无能,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薄暮时分,徐爵匆匆出现在张居正面前时,已是汗流浃背,口不能言。
  张居正让游七与他凉茶喝,然后问徐爵吃过了么?徐爵摇头苦笑。
  张居正便让游七为他准备酒菜,见他一点都不慌,徐爵倍感无力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心思吃饭,您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儿么?”
  张居正点点头,高拱为防止冯保留中不发,早叫人将其‘四逆六罪三大奸’,抄成揭帖遍发京城各衙门,舆论业已轰动,他自然也得到了抄本。
  “我家主人还有救么?”徐爵嘶声问道:“请您务必如实回答。”说完便巴巴地望着这位冷面相公。
  这时天色黑下来,很难看清是什么表情,但很快游七便将灯火点起,屋里又亮如白昼了。
  徐爵看清了张居正的脸,上面分明写着‘愤怒’和‘决绝’!他不知道,白日里看揭帖时,程文的奏疏上,有一句话又深深刺痛了张阁老:‘如有巧进邪说,曲为保救者,亦望圣明察之!’如果有人试图用花言巧语迷惑圣听,为冯保解围,请皇帝明察!
  这是在说谁?谁都知道!
  昨天魏学曾的字条,好歹还是你知我知,不为外人道哉。今天程文的奏疏,却是明明白白昭告天下,说他张居正和冯保有勾结了!
  什么‘巧进’?什么‘邪说’?你们蓄势多时,一日俱发,这不是在朝堂上公然上演泼皮闹剧么?
  高阁老啊高阁老,你一肚子的才智,都用到了这种地方么?这江山的边关,流遍了郊原血,这如螗的国事,方才底定,乃是何其不易!为何不能精诚团结,共同辅佐幼主呢?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么?
  这可是你无情在先,那么就别怪我无义了!
  打定主意后,张居正终于开口问道:“贵妃娘娘和皇上知道了么?”
  “还不知道。”徐爵一脸不安道:“但事情闹得这么大,瞒是瞒不住。要是被人先捅到乾清宫去,那我家主人就彻底难看了。”说着苦苦央求道:“张先生,您快给我家主人拿个主意吧。”
  “那是自然。你先喝点水,填饱肚子,今晚还有的你忙。”越是这种时候,张居正却越显得镇定随和,给了身边人莫大的安抚。
  待徐爵也镇定下来,张居正才缓缓问道:“兵法云‘知己知彼’,我们在朝堂上是扳不回来了,但这不代表我们一定会输。局势到了这一步,守是守不住了,只能他们打他们的,咱们打咱们的。”
  “他们打他们的,咱们打咱们的?”徐爵有些不理解。
  “他们想决战于庙堂,我们却要全力决胜于后宫。”张居正目光阴沉,缓缓道:“嘉靖时官场有谚曰‘内阁的云,宫里的风’,意思是尽管内阁势大到,可以黑云压城城欲摧,但是一旦宫里的风起,就能把云吹得一干二净,还我们一片朗朗天空……虽然现在皇帝还小,但有二位娘娘在,想要起风反而更简单。关口是,要让二位娘娘下定决心!”
  “可是李娘娘认为高拱是先帝钦命的顾命大臣,加上高胡子百般奉承,她更是难以割舍。”徐爵苦着脸道:“上次我家主人照您的话说了,可是娘娘还是半信半疑,不肯轻易得罪高胡子。”说着便将昨日在乾清宫东暖阁中发生的事讲述一遍。
  张居正听了,淡淡道:“不管怎么说,李娘娘的心还是向着冯公公多些。只要李娘娘认定了他是忠诚可靠的,就算弹劾他的人再多十倍,也只能是起反作用。”
  “这点自信我家主人还是有的。别的弹章都好说,只是刘良弼那道,一旦让李娘娘知道了,我家主人怕会不好过。”刘良弼弹劾冯保‘进淫诲之器、邪燥之药以损圣体’,这正是李娘娘最恨的事体。
  “真有这种事么?”张居正问道。
  “这个么……”徐爵先是有些为难,但这关口还是救命最要紧,没法再为主人遮丑了,便点头道:“不瞒先生说,当年我家主人在乾清宫任管事牌子的时候,皇上常命他到坊间秘密采购一些房战器具;后来我家主人还从古书上描了些样子,让宫外的匠人打造,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把样式流出去了……不过坊间虽有谣言,却是捕风捉影,并无实据。”
  “那就只能死不认账了。”张居正压住心中的厌恶,为冯保谋划道:“还是那句话,守是守不住了,只有攻出去,让李娘娘自己做选择。”
  “怎么攻?”抡起搞阴谋,徐爵也是行家里手,自然一点就通,马上请教起具体步骤来。
  张居正让徐爵附耳过来,将早就谋划好的三条计策详细告知,听得徐爵这个特务头子暗暗咋舌,太毒了,这些宰相都不是人啊,怎么一个比一个毒!
  与此同时,高拱在内阁值房,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忙完了白天的公务,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直庐,刚准备喝杯茶,养养神然后继续在书房工作。
  一声通报,管家高福却推门进来。
  “你来干什么?”高拱有些意外道。
  “老爷,您都快一个月没回家了,夫人让我给您送几件换洗的内衣,还有她亲手烙的饼子。”高福小声道。
  “啊,你跟夫人说,”高拱对老妻深感愧疚道:“等忙完这段,我回去好好陪陪她。”说完见高福还有话,便皱眉道:“还有何事?”
  “还有,那个吕大侠非要见您,说有奇计可以帮您大忙。”高福的声音更小了。
  “吕光,他在哪儿?”高拱对吕光的印象不错,总觉着对方有古来游侠之风,很对自己的脾气。
  “草民在此。”话音未落,值房里又多了一个人。见到高拱,那人纳头便拜道:“草民拜见恩公!”
  高拱认出这人是吕光,便吩咐平身赐坐。虽然他不相信一个江湖人士,能有什么谋国两侧,但横竖是休息时间,索性听听他的奇谈怪论,也算换换脑子。
  “草民学过几天望气,见太师有十年太平宰相的气数。”吕光故意卖个关子道:“但十年之后……”
  “十年之后怎样?”高拱笑问道。
  “到时候就是个两头并大之局,太师您越强,就越难过。”吕光含糊道。
  高拱却听得心跳加速,因为他明白了吕光的意思,皇帝亲政后,怎能容忍一个资历硬得堪比丹书铁券,权力比他还大臣呢?
  这种话题,岂能跟这种,只有数面之缘的江湖中人议论?于是高拱缄口不言。
  吕光便自顾自道:“当此主少国疑之际,太师应该效仿高皇帝的祖制,任命德高望重的亲王为宗人令、掌管宗人府,如此,社稷可安;而适合掌宗人府的亲王,自然非封地在高拱籍贯河南的周王莫属;事成,则高老必以功封国公……”
  “哈哈哈哈……”他还没说完,高拱先放声大笑起来,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宗人府?真是这些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吕光感觉受到侮辱一般,皱眉道:“太师不接受,就当我没说,何必嘲笑我呢?”
  高拱连忙解释,自己只是很开心而已。也不管这说法会不会更伤人,便让人把吕光请出去。等吕光走了,他狠狠埋怨高福道:“以后给我长点心眼,别什么人都往内阁领!”
  第八七九章 大政变之胜负转头(上)
  隆庆皇帝在位的六年,尤其是高拱担任首辅后的几年,京城的繁荣程度像坐火箭一样直线上升。因为宦官开设、垄断销售、强买强卖的上百家皇店被关停;遍布京城里外、密密麻麻的税关被扫除;百姓肩上的苛捐杂税被免去……总而言之一句话,官老爷、太监们都被迫规矩起来,老百姓终于能安安稳稳赚点钱,把生活过下去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的中国人,仍然全世界最优秀,最善于生活的一群人。只要没有那么变态的剥削压迫,他们就能在很短的时间里,让关门的店铺重新开张,消失的财富再次积累,曾经的繁华加倍呈现。
  据老人们认定,如今的北京城,是六七十年来最热闹,最繁华的时候。街巷当中,市声纷纷而起。热闹的街道上,穿着鲜艳服色的百姓招摇过市,来自全国各地,甚至海外的商品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车轿造成了严重的交通堵塞。
  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京城却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更加的流光溢彩,热闹非凡,因为夜市开始了。虽然仍在国丧中,但新皇帝登极的喜气,已经冲散了先帝驾崩的悲意,憋了快一个月的京城市民,终于可以借着庆贺新君登基的由头,出来痛快撒欢一番了。所有繁华地段的酒楼饭馆都爆满,大街之上一片热闹。店家们点起多姿多彩的灯火招揽顾客,艺人们卖力的展示着他们的杂耍戏法,唱曲儿滑稽;各式各样的南北小吃香气扑鼻……白日里辛苦做工的市民们,举家出来游玩,甚至连大户人家的子弟,都忍不住撇了车轿,穿梭人群,享受这充满了生活气息热闹。
  这时候最显眼的,就数那些歌楼舞榭,酒肆饭庄了。中国的城市发展到今天,早就突破了街坊的界限,哪里人多热闹,哪里就会有成片的酒楼饭馆出现;再繁华些的地方,还会有戏院歌楼出现,一到了晚上,这些地方便会点起各具特色的绚丽灯火,歌姬舞娘、生旦戏子在其中献艺,那悦耳的丝竹之声、靡靡之音,让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细细欣赏;有爱好者更会欣然解囊,进去捧场。
  在灯市口大街,有一个叫‘梨园春’的大戏园子,这会儿正在演出的是经典戏曲《复套》……都说北方人喜欢看帝王将相,南方人喜欢看才子佳人,一点都不假。同样都是以隆庆朝收复河套为背景,北方人百看不厌的,是这打打杀杀的《复套》;在南方,脍炙人口的却是赞美一段忘年异族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