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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上品寒士-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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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异种,脆弱易凋,我没看到便罢,看到了总想由我来照看它,感觉很安心——”
  陈操之有些惊讶,望着陆葳蕤纯美的容颜,听她继续说道:“我知道吴郡人都笑我痴,说我是花痴,谁又知道我见花开花谢的领悟呢,我娘亲去世得早、我的两个姐姐都是早夭,我兄长生亦是多病,人之死也如这花木一样,凋谢了、枯萎了,也许如佛典说的有转世轮回再世为人,但我已经不认识他们了,就像同一株花树,每年开的花也不会是一样的——”
  魏晋人浓烈的生命感伤在眼前这个名门女郎身上体现尤为明显,陈操之原以为陆葳蕤只是一个生活优裕、爱美纯真的简单少女,没想到她这么多愁善感,陆葳蕤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吗?有点像,又不大像,陆葳蕤应该更纯粹一些,还有,陆葳蕤爱笑,仿佛聊斋里的婴宁。
  陆葳蕤见陈操之目不转睛望着她,“格”的一笑,说道:“怎么了,你也要笑我是不是?”
  陈操之微笑道:“怎么会,我觉得你说得很好,让人心怀窈缈、俗虑全消,觉得活着很美好。”
  陆葳蕤笑道:“我又不会玄学清谈,哪能说得这么高妙让你俗虑全消呢。”
  陆禽这时走了过来,他在一边冷眼观察陈操之好一会了,这时眼里仿佛没有陈操之,对陆葳蕤道:“七妹,菊花玉版活了吗?”
  陆葳蕤眉开眼笑道:“活转了,发新叶了,六兄,你来看。”
  陈操之见便道:“葳蕤小娘子,那我告辞了。”
  陆葳蕤看着从兄陆禽那悻悻然的样子,偷偷朝陈操之眯眼一笑,说道:“那好,谢谢你活救了我的菊花——短锄,代我送陈郎君出园。”
  短锄是陆葳蕤贴身侍女的名字,俏生生的一个女孩子,却让陆葳蕤叫作短锄,短锄栽花啊。
  陆禽看着陈操之的背影,对陆葳蕤道:“七妹,以后莫让这个陈操之再入园了,这人小小年纪,心计很深。”
  陆葳蕤道:“六兄,陈操之心计深不深,关我的花什么事呢,我请他来是救菊花玉版而已。”
  陆禽道:“七妹你不知道,这寒门学子一入我陆府就声望大增啊,我不想给他这种沽名钓誉的机会。”
  陆葳蕤道:“可我听爹爹说陈操之甚是有才,书法极好,既然是真有才,那么我陆氏借一帆风、助他扬名又何妨呢,君子成人之美啊。”
  陆禽语塞,却道:“也没什么才,论书法,不如我远甚。”
  陆葳蕤道:“哪天六兄和陈操之比试一下书法,让爹爹作评判。”
  陆禽一屑道:“我和他比,笑话,他没那资格。”
  陆葳蕤含笑道:“六兄,你既说他书法不如你远甚,又不肯和他比,那人家怎么知道你书法比他高明?”
  陆禽道:“我们和他不是一样的人,没什么好比的,比如说你要我和农夫比挑粪,那我敬谢不敏。”说罢,自以为譬喻精妙,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陆葳蕤噘嘴道:“可这明明是比书法嘛,扯到挑粪去做什么!书法之道,又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陆禽强词夺理道:“怎么没有,这满园花树都有高低贵贱之分呢,七妹你怎么专挑名贵稀有的品种移栽,那些寻常花种怎么不种?”
  陆葳蕤“哼”道:“六兄不讲理的,我不和你说了。”
  陆禽忙道:“好好,不说了——七妹,真庆道院的茶花开了,哪天我陪你去赏看。”
  陆葳蕤道:“我不要你陪,我自去。”
  第五十一章 两个爱花人
  立冬过后,天气一日冷似一日,早起登狮子山,山岩地表蒙上一层薄薄的白霜,后凋的松柏像是被冻着一般青得发黑,口里呼出的是白气,这吴郡的冬季到来了。
  陈操之、来德都穿上了冬衣,冉盛却不肯穿,只是两件单衫,说热,摸摸他的手,果然热乎乎的,冉盛的体质真不是一般的强健啊。
  不过十月的天气冷得不彻底,接连几日冬阳高照,又暖洋洋得像是春天跨过冰雪提前到来。
  十月十六日休学,陈操之、刘尚值跟着顾恺之去山萝村,在那毛姓佃户家中用午餐,那毛氏女郎每日随父兄劳作,肤色虽不甚白皙,但莹润有光泽,眉目颇有灵气,走起路来轻快矫健,想必溪边捣衣姿势也是很美的。
  午后归途,顾恺之道:“子重,今日晴好,待夜里一轮朗月出来,我的《月夜捣衣图》就可以画好了,比卫师的赠笛图可快得多。”
  陈操之以前只会画风景,没学过画人物,便道:“长康,我要向你学画人物,卫师精力不济,没时间教我。”
  顾恺之笑道:“好,我这算是代师授艺了吧,不过你还是先画你的山水树木,我感觉你对画那些很有灵气,先熟悉了用笔用墨的技巧,明年我再教你画人物——你也要画美人吗?”
  陈操之笑道:“自然少不了要画美人。”
  顾恺之问:“那你准备要娶几房妻妾?”
  陈操之奇怪道:“娶妻与画美人何干?”
  顾恺之道:“那毛佃户说要把女儿送与我做妾,我婉拒了,许诺免他一年田租,我才十四岁嘛,我虽好色,但不好淫,若是每画一个美人就要娶回家去,那我如何受得了!”
  陈操之、刘尚值都是大笑。
  顾恺之又道:“娶回去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每日看着那韶颜被岁月侵蚀逐渐老去,实在很无趣啊,所以我只画她们最美的时刻,然后绝不再见她们。”
  陈操之赞道:“长康深情妙语,可传扬后世了。”
  刘尚值道:“那陆花痴是吴郡第一美人,长康何不画之?”
  顾恺之道:“顾、陆两家交恶,三十年不相往来,我何敢去画陆氏的女郎!待子重学会了画人物,让子重去画,庶几无憾。”
  三人回到桃林小筑,卫协对陈操之道:“午前有陆氏家仆来寻你,未说何事,见你不在,便去了。”
  此时日已西下,明日又是徐博士开讲日,无暇去陆府,只有等三日后休学日再去,把上回借的卫恒《四体书势》和谢安的《赠王胡之诗》一并还了另借两本字贴来临摹。
  因为要看顾恺之画完《月夜捣衣图》,陈操之便在桃林小筑留宿,夜里,一轮皎月升起,卫协、顾恺之、陈操之、刘尚值沿小溪往南漫步,却遇徐邈与丁春秋踏月而来,便一起赏那泠泠月色。
  小溪两岸,桃树叶子落尽,只剩棱棱枝丫,溪水潺潺,跳跃着波光,偶尔会听到鱼儿“泼刺”一响,日间一切颜色被这月色笼罩,只剩下黑白两色,但正如墨分五彩,有黑、白、浓、淡、干、湿多种变化一样,这月下之景层次亦极丰富,云翳、远山、隔岸农舍人家、疏疏桃林、同行者亮亮的眸子——
  忽然,远处亮起一点灯火,霎时打破了这月下朦胧的黑白之境。
  顾恺之击掌叫道:“有了!”飞一般往回跑,一个顾氏家仆赶紧跟下去。
  丁春秋惊问:“这是为何?长康兄出了何事如此着急?”
  卫协笑道:“想必是忽有所悟,急着去作画了。”又道:“冬夜寒重,老朽也要回去了。”
  众人一起回到草堂,见顾恺之已经在伏案作画,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一幅四尺长卷《月夜捣衣图》脱稿:一轮圆月升起在东山上,云翳如轻纱使得月色朦胧,溪流曲折,一个垂髫女郎蹲在溪岸一块突起的石头上,女郎手里的木杵举得高高,朝砧板上新织的布帛捣去,似乎能听到“啪啪”的寒砧声沿溪传出很远,一片疏林后,有几间茅舍,茅舍门半开,一盏灯笼探了出来,还有一个花白的头颅,想必是女郎的老父见女儿夜深捣衣未归,要去迎接,那灯笼光在月色下也是淡淡一点晕黄——
  众人在欣赏这幅《月夜捣衣图》时,顾恺之两眼只盯着卫师,见卫师嘴唇微动,说出了八个字:“气韵生动,画若有魂。”
  顾恺之大喜,对着卫协深施一礼:“多谢卫师夸奖,我且睡觉去。”
  顾恺之有这习惯,遇到特别高兴的事,喜欢独自躺到床上,拥衾辗转反侧,赏心乐事,浮想联翩,不时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
  次日上午,徐藻讲完《尔雅音义》,诸学子散学,这时是巳时三刻,陈操之收了纸笔回到他的草房卧室,准备凭记忆把徐博士所讲的声韵学识整理一下,重新抄录在他装订成书籍模样的卷本上,嫂子丁幼微知他用纸量大,这回让丁春秋送了五大卷左伯纸来,应该可以用到年前了。
  冉盛过来道:“小郎君,那边有人找你,就在那排柏树后,是一辆牛车,等了好久了。”
  那辆牛车孤零零隐在一排柏树后,一个小婢在树后探头探脑,却是陆葳蕤的贴身侍女短锄。
  短锄看到陈操之,喜道:“陈郎君,我家小娘子等你多时了。”
  明眸皓齿的陆葳蕤撩开车帘笑眯眯道:“陈操之,我昨日遣人约你去真庆道院看山茶花,你不在,我想今日学堂开课,你总在的,就来等着了,刚才我看到我六兄的牛车过去了。”
  陈操之问:“真庆道院离这里远吗?”
  陆葳蕤道:“不远,就在西门外。”一脸殷切地望着陈操之。
  陈操之稍一踌躇,陆葳蕤便睁大妙目问:“有什么不妥吗?”
  陈操之一笑:“没什么不妥,这就去。”心道:“有什么好顾忌的,两个爱花人而已。”
  陈操之返身命来德驾车,跟在陆府牛车后面向郡城方向驶去。
  一向关注陈操之一举一动的褚文彬发现了陆府的牛车,暗暗奇怪,便让自家牛车远远的缀在陈操之的牛车后面,要看看陆府车上坐的是谁?
  第五十二章 臭味相投
  真庆道院在郡城西门的一座小山下,比葛洪的初阳台道院略大,陈操之与陆葳蕤在道院前下车,陈操之先到三清殿上拜了拜,遵照母亲的叮嘱,无论佛堂道院,进去了就要布施,便让来德取一百文五铢钱作为香火钱,然后与陆葳蕤一道在院僮引导下从后院穿过,来到后面小山下,但见半山腰上姹紫嫣红开遍,粉红、深红、玫瑰红、淡紫、深紫、鹅黄,约有数百株各色山茶,在临近午时的阳光直照下,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有道院出资修建的石阶通到半山,还有一个可供暂歇的松木亭。
  小婢短锄与陆葳蕤走在前面,陈操之与冉盛在后面跟着,陈操之抬头看着陆葳蕤两手提着裙裾,露出足下青丝履,粉色夹袜也看到了,陆葳蕤走得很轻捷,想必是经常外出寻访花卉练出来的,颇有点脚力。
  来到松木亭畔,看着那一丛丛的山茶依着山势高低错落地开着,陆葳蕤道:“这里的茶花也有几株异种,我觉得离家近,随时可来看,道院看护这些茶花也很细心,不然——”
  陈操之笑着接口道:“不然就全移栽到惜园去。”
  陆葳蕤赧然一笑,说道:“那日我听了你的话,也觉得很有理,花木还是任其自然生长为好,都搬到惜园去,别人就没得看了,岂不是自私?”
  陈操之微笑道:“强似空山幽谷,寂寞开放。”
  陆葳蕤也恬然笑道:“你看这半山茶花,只要喜欢看的都可以来欣赏——”见陈操之向一个小坡地上一丛紫色的茶花走去,便也从后跟上。
  这是一株颇为名贵的“大紫袍”山茶,但有两处空蒂,摘痕宛然,陈操之摇头道:“看的人多了,就有煞风景之辈,生生的摘了花去!”
  陆葳蕤贴上去看,不防陈操之摇着头直起身来退后了一步,右肘在她胸脯上顶了一下,不禁“啊”的叫一声,急退两步,脚下不稳,若不是身后的短锄扶着,差点就摔倒了。
  陈操之回过身来,见陆葳蕤摇摇晃晃、满脸通红的样子,而且肘后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在,心知不慎碰到了陆葳蕤胸部,他虽然不完全是十五岁青涩少年,但也胀红了脸,尴尬至极,这事还不大好解释,容易越描越黑,双方都不提,悄悄让它过去就最好。
  不料陆葳蕤定了定神,嫣然一笑,反而来安慰陈操之道:“不要紧,你又不是故意的,对不对?我们继续看花去,那边有一株瑞雪,不知会不会被人摘去?”
  陈操之本来心里无愧,但陆葳蕤这么坦荡荡说出来,倒让他生出一丝愧意,在这个纯真清丽的女郎面前,真是容不得半点亵渎。
  这时短锄突然说道:“小婢知道是谁摘了那两朵紫茶花去?”
  陆葳蕤瞪大眼睛问:“是谁,短锄你怎么知道?”
  短锄道:“就是六郎君嘛,他前日擎着两朵紫茶花到惜园来,说要找七妹去真庆道院赏花,说真庆道院的茶花全开了,小婢一看,赶紧提醒他说,葳蕤小娘子看到你摘花在手上会生气的,六郎君说这又不是惜园里的花,小婢便说不管哪里的花,小娘子看见你摘在手上玩就要生气,六郎君觉得扫兴,将手里的花一丢,就走了。”
  陆葳蕤气得无语,半晌方道:“倒没想到煞风景的也是姓陆的——短锄,吩咐园丁,以后莫让六兄进我惜园。”
  陈操之道:“茶花花期很长的,比梅花早开,比桃花晚谢,摘掉了很可惜,对了,葳蕤小娘子,明年狮子山那边的桃花开时,你要不要去看?”
  陆葳蕤道:“那边因为是顾氏庄园的地界,以前我没去过——你明年还来吴郡吗?”
  陈操之道:“要来,要参加明年三月的官人定品,我过了正月就会动身,大约二月中旬会到,到时我来府上拜访吧,请你去看桃花,我还要画一幅《碧溪桃花图》。”
  “啊!”陆葳蕤惊喜道:“你会画画吗,画得好不好?”
  陈操之道:“我是初学,不过我有名师,卫协先生教我,还有顾恺之。”
  陆葳蕤道:“我也学画,师从张墨先生,张先生与卫先生齐名的,不过他二人似乎不大和睦,不然的话我也可以去拜见卫先生——陈操之,休学日到我惜园里与我一道作画吧,我专画花木的。”
  陈操之有点踌躇,陆葳蕤固然是天真无邪,不会因为他是寒门学子而轻视他,但陆氏家族其他人却不都是这样,尤其是陆禽,遇到了冷言冷语嘲弄,心里总不舒服,便道:“我不能常去,学画只是有暇时学,还是以徐博士的讲学为重。”
  陆葳蕤“哦”了一声,没说什么,提着裙裾跟在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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