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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假装我们在相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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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尼王对沙昔非使个眼色。提醒她注意措辞用句与举止态度,一边谄媚地对卓晋生陪着笑。
  他们的原则是绝对地巧言令色,绝不轻易得罪顾客。得罪了顾客,就是得罪财神爷、得罪了他们的衣食父母;得罪了他们的衣食父母,就是跟钱过不去。
  沙昔非立刻了悟。混了那么久,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特别强;他们本来就是靠弯腰伺候人吃饭的,甚么都有,就是没有廉耻和自尊。
  像他们这种在“畸零业”混的人,是没有所谓“本性”的,染了甚么,就是甚么。个个都是一条条滑溜的变形虫外加变色龙。
  讲个性、谈廉耻,跟世界大同一样滑稽而不切实际。
  不过。管它怎么染、怎么变,有个嘴脸绝对不会变——她是属于土的,依旧一身现实的风姿;崇物加拜金。
  “对不起,我话说得直接一些。”她采个低姿态,矮化自己的态度。“我想,卓先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才对。”
  “没关系,我不会放在心上。”卓晋生连动都没动,当真一副无所谓。“大致的情形,我已径跟东尼先生提过,至于我的要求就像刚刚沙小姐你所说的,不知道这份工作,你是否答应接受?”隐在雾白的迷障后的那眼眸,窥探似的在打量观察沙昔非。
  沙昔非略为思考,疑问道:“就只是假扮你的未婚妻,如此而已?”
  她还是觉得事情先弄清楚才妥当。经验告诉她,如果接受委托前不先把事情弄清楚、研究好对策,往往有些又棘手文难摆平的麻烦发生,搅得人乌烟瘴气。
  “原则上是如此。”卓晋生说:“不瞒你们,家祖母对我的婚事有些意见,也不甚满意,她作主为我决定了另一桩婚事,为我所拒绝。我请沙小姐假扮我的未婚妻,就是为了让家祖母死心。并且放弃再为我安排那件婚事。”
  说穿了,这一切原来是因他不接受家里擅自的安排决定他的终身大事。沙昔非问出了问题的核心,抿着嘴没说话。
  “怎么样?阿非?”东尼王看看沙昔非,又看看桌上那几叠千元的钞票。
  这类型的工作,算是老戏码了。委托他们的,除了假藉沙昔非扮演的新欢摆脱另一个女人,就属这种雇用他们做假装在相恋的情人,以逃避家里的结婚逼迫居多。可是,报酬从来没有像卓晋生出手那么可观。
  沙昔非撑手托着腮,还在沉吟;卓晋生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叠钞票放在桌上,财大气粗。说:“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为难,我将酬劳再加一成——”
  沙昔非眼睛一亮,咧嘴笑开,对着那叠钞票流气地吹声口哨,拇指和中指交叠用力一弹。
  “接了!”表情、姿态,完全是一副拜金的贪婪。
  对这结果,卓晋生仿佛在意料中,扯了扯嘴角,像不屑又像嘲笑,也像只是宽怀释然,神情平板得让人难以捉摸;真正的心情个性,全都遮藏在那一副花白的眼镜后。
  “那就这么说定。”他站起来。东尼王也跟着谄笑地陪站起身。“其它一些有关的细节,我大致都跟东尼先生提过了。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后天上午十点出发。我会来接沙小姐——”他从西装上衣口袋取出枝墨水笔,写了个号码递给沙昔非。“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在这之前,如果有甚么事,请马上跟我联络。”说着,将笔插回上衣口袋上。
  沙昔非并不忙看那号码,眼光鹰利地在卓晋生插在胸前口袋上的笔停留片刻。水亮的眼,霎时漾起了几分心眼与狡狯,快速转动着诡谲的念头。
  “一言为定。”她露出职业性、现实谄媚的笑容。目光定定地看住那两团裹了鸟屎的雾光。
  第一眼看到卓晋生,他那身土相实在教她没好气。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一种职业性的直觉与敏感,她总觉得他土得有些蹊跷;他哪身装扮真的士得可以,却像是刻意的包装以——那种“经过包装”与“原味”的感觉绝不一样。而就是两者之间那种“不一样”的怪异感,让沙昔非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对感。看到那枝墨水笔后,她猛然惊醒,差点看走了眼!
  好家伙!来这一手障眼法!
  挪身大便色的土气装扮,实在很容易误导人以为木讷、乡土及殷实。其实,这跟他们也没甚么关系,他们只要有钱赚就可以,何况他出手那么阔绰,若在钞票的份上,他们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地去拒绝他的委托。
  干他们这一行,最忌讳“以貌取人”和“以外表取财”。
  通常,外表穿着和财气并不会有绝对的等同关系,判断一个人的“阶级”和有没有钱,大抵都得从“小处”着手,举凡用的东西、谈吐、用辞、举手投足与服饰配件等,都可以暴露对方的“阶级本质”和“财势”、“身价地位”;如果单只是看到一身名牌货就昏了头,那就不用混了,绝对捞不到甚么钱的。
  不过,话虽这么说,“名牌”还是一个重要指标。光从那个甚么金生银生拿出来的那枝笔,她就知道他的“身价”铁定不凡。
  他们这一行的,“认识名牌”是首要的基础功夫:“基础”扎得深,鱼才能钓得大,钱也才能捞得多。
  卓晋生方才露出的那枝黑色珐琅漆质笔杆的笔,从那款箭矢笔夹,她一眼就看出是名牌高价笔。曾讲究用笔的男人,各种“行情”通常都在一定的水准之上,哪枝名笔,更是贵派的表征;会用那种笔,“身价”大概也差不到哪里去。非富即贵。
  男人的长相身材,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对他们这种“畸零业”的人而言。男人的价值,取决于他的钱财多寡。而对她来说,有钱,才是一切。
  是的。钱,那才是天,才是地,才是一切。
  她是属于土的女子,崇物、拜金,一身现实的风姿。
  “东尼,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一头肥羊?”
  卓晋生走后,沙昔非流气地撇撇嘴,把桌上的钱去了一叠给东尼王,再顺手丢了粒口香糖进嘴里。
  “甚么肥羊?”东尼王摇摇头,将钱塞入外衣内层的口袋里。“你忘了?我们现在是搞”正经“的事业,他就算再肥,咱们也捞不到甚么油水。”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对方肥,对我们还是比较有好处。”沙昔非把嚼了不到两口的口香糖吐出来,将桌上的钞票扫进袋子里。留下一叠,分作两份,推了一份给东尼王。
  从她开始在“道上”混,就认识了东尼王。一向“合作无间”。东尼王算是她的“经纪人”,负责找猎物和肥羊;她则负责扮演“要角”。
  得手的货款——或者酬劳,一向三七分账。
  东尼王将钱又塞进口袋,也不数了。讥嘲又佩服似的摇头,甘拜下风说:“  你还是这么精打细算。想要你吃一点亏,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可也没有占你便宜。”就像她的不抽烟喝酒赌博和嗑药,沙昔非的“理智”和“唯利是图”,在“畸零业”的帮圈中,也是很有名的。
  东尼王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认识沙昔非那么久,他从来没见她为了甚么事而情绪错迷过。
  她好像没有感情似的,现实又很能坚持,只对钱感兴趣;从来不会像其他那些女孩,把辛苦赚来的血汗皮肉钱,浪费在毒品、小白脸或花天酒地上。
  圈中一些吃软饭的家伙对她垂涎很久,想尽办法对她下手,就是没人得逞过;她像是有免疫,对那些人的纠缠始终无动于衷,就连东尼王自己也试探过;没辙就是没辙。
  “别把自己绷得那么紧。像莉莉她们那样,及时行乐,享受人生和生活不是很好吗?何必——”
  “别拿我跟那些没出息的人比较!”东尼王话都没说完,就被沙昔非不客气地顶回去。
  “好好好!不比就不比。”东尼王摆个非战手势,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干过瘾说:“你实在真不像你妈的女儿!”
  惹得沙昔非一撇嘴,又瞪他一眼。
  她那个妈,男人一个换过一个,贴的都是一些吃软饭的小白脸和窝囊废,没有一个像男人,就只是年轻英俊,靠一张脸寄生女人吃饭。
  就有像她妈那样的女人,没有男人,日子就不知道该怎么过似的!偏偏有钱的老头又挑剔得不要,专门找些没出息的小白脸。倒贴着养他们吃软饭。
  说起来,她跟东尼王的相识,还是因为她那个妈。
  她老娘十八岁就出来混,专门跑舞听、酒吧甚么的和夜总会;说好听是舞娘,不好听就是捞女。以前专捞美国大兵,后来捞日本人,再后来每下愈况到跑些地下小舞厅酒吧;也没见到她攒了甚么钱,脂粉头倒是养了一大堆。
  二十出头生了她,从来没好好照顾过她一天。甚么样的环境孵出甚么样的蛋。跟着她老娘,光怪陆离的事看多了,看见甚么再不廉不耻的勾当她也不会大惊小怪。她连高中都没混毕业,十六岁不到,也就出来混,但大概养成的过程中见识多了而发生“突变”,一反她老娘的“男人癖”,她只攒钱,其余的甚么都不听不碰不看不闻不上当。小小年纪才出头混,就跟头狐狸一样精。
  东尼王原是一家“星期五餐厅”的小牌,她那个妈则是他们店里的常客,那时正迷上另一个红牌牛郎,时常出入那家店,也带她去过两三次。她就那么和东尼王熟识起来。
  教她搞不懂的,总有那么多有钱没钱的女人等着被爱——就像她老娘——彷彿这世界上除了爱情,就再也没有其它事好干;那些寂寞的女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一旦钱被挖光了,就只有等着被甩的份。
  但也就有像她老娘那种“执迷不悟”的女人——被甩了一个,再找一个。四十好几的女人,比她这二十青春的少女,还要来得妖娆艳派;豆般的眼睛里,就只看得到男人存在,从来不管她的死活。
  所以说,她活到这么大。大抵都靠“自食其力”——打小做些小小贼,到骗些老不修奉送的电影费;没有她那个妈,她一样活得很惬意自在。
  认识东尼王后,沙昔非和他,一个寡廉、一个鲜耻,两个不要脸的人,倒是一拍即合,就那么“搭档合作”起来。
  最初是搞“仙人跳”。如果运气好,逮着一头肥羊,好几个月不愁吃穿,但毕竟风险太大,投资报酬率不划算,算算没甚么搞头,也就歇手不干。这期间,他们偶尔也搞些“小小”的把戏,可收获不多,“牺牲”也大,没几次也便收手了。
  后来,改行做“正经”事,凭着东尼王滑溜尖头钻营的本事,她竟然有模有样地演起戏来。不过,大抵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临时小角色,不是演死人,就是僵尸一样站在那里动也不能动的婢女下人,或者充当活道具的路人,别说是台词,有时连镜头都不见一个。
  本来这个社会,就没有所谓凭实力这回事。主角当不成,老是演那些要死不活的背景道具,她也烦了。又捞不到甚么钱,还演个屁!东尼王脑筋动得快,便搞起这个“替身演员”的把戏——在真实生活里演戏,扮演那些有“女人麻烦和问题”的男人的爱侣,替他们解决难题。
  听说她那个没见过面、据她老娘追想揣测很可能是她老头的家伙,当年是个小有名气的小生;不管可信度如何,她的“演技”的确逼真一把罩。就这样,东尼王“经纪”、她“演戏”,两人合作无间,大有搞头。
  反正都是在混口饭,只要有钱赚就可以,她不曾拘泥用甚么方式赚钱。而既然混生活,就没有甚么身份品性好矜持的;那些甚么道德家挂在嘴巴叫嚷的,甚么“人穷志不穷”、“穷要穷得有骨气”,依她看,根本就是狗屎一团。
  穷和骨气是搭不上的。人一穷,甚么卑鄙的事都做得出来。甚么堕落的事都阮沦得下去。羞耻?省省吧!一斤值几多钱?
  人穷就容易贪婪,一旦食髓知味,甚么不要脸的事都干得出来,没有所谓自尊这回事。
  就像她。
  但别搞错,她可不认为甚么自尊是多了不得的事!这社会就是这样,要想活得惬意畅快,不时就得说个谎、耍点赖,甚么都无所谓,只有钱最实际、重要与可爱。
  从她十六岁起,她就深谙这个诡谲的道理了。小小年纪就了解金钱的魔力;要脸没险,只要有钱就可以。
  她可不像她那个没出息的妈,年纪一大把,还成天贴着小白脸谈情说爱;她才不浪费时闲在那种没建树的事情上。对她来说,谈情有斤两,说爱有价码;爱情可以伪装,只是一出假面的舞台剧。
  她,扮演“爱情”,并且以此为生。
  “别这么乖戾!”东尼王比起莲花指,拂拂他的领巾。“你应该学学你妈,你看她过得多轻松愉快惬意!四十都有了,还是那么美丽迷人。找个男人,好好享受,谈场恋爱,对你是帮助的。”
  “我每天都在”谈恋爱“,那还不够吗?”
  “我不是指工作——啧啧!瞧瞧你的皮肤多粗糙!你实在需要一些”爱的滋润“,像你妈那样。你没见她皮肤多光溜细嫩,那才真的叫女人!”
  “当然喽!她成天没事只光吸男人的精血,讹诈我辛苦赚的钱去养小白脸,还会过得不舒服惬意吗?那个老妖精,就光只会跟男人吃饭做爱!等着吧!反正我是铁了心,她休想再从我这里挖去一分一毫,我看她还能像现在这样逍遥痛快到几时!”沙昔非恨恨地说着,眉间一抹厌憎。
  对她老娘的生活方式,她是没太多意见,也懒得干涉;她恨的是,她那个妈总是有办法和能耐用尽各种方法,挖出她辛苦攒下的钱,转而去奉养孝顺那些吃软饭的家伙。而对她这个女儿,她老娘却从来没有一天尽心过。
  “我先警告你哦,东尼——”她垮下脸,严肃郑重地警告东尼王。“管她再怎么哀号哭穷,都不许你再把钱借给她去喂塞那些软骨头的家伙。如果你再把钱借给她——哼哼——”她斜吊着眼,睨着东尼王,打鼻子哼两声。“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想讨我还钱。赖在我头上,趁早作梦去!”
  “别这样!阿非,她好歹是你妈,你怎么忍心不顾她的死活!”东尼王歪着苦瓜脸,满嘴温情的调调。心里暗暗叫糟,就不过两天前,他才拗不过她妈死缠活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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