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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部分

谢齐人家-第269部分

小说: 谢齐人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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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了一会,见父亲看着人不说话,他又低低地叫了一声,“阿父。”

齐君昀本来一直在看着昏睡不醒的老妻,听到他再三的叫声,他才回过头来,淡淡道,“真想让你娘就这么睡到她想醒为止。”

哪怕不醒也好。

省得她醒过来,还得为他继续受苦。

第361章

齐望静站在一边不语,等到他媳妇领了孩子来了,他伸手抱了两个稚子,让她牵着两个女儿出了门去。

齐仲康拿小手擦着眼睛,道,“祖母怎地了?病了么?”

她前日因不喜念书,被祖母打了两下手心,还想着要好几日才跟祖母说话,现下她却不想了。

居娉婷弯下腰去朝她摇头,给她擦眼泪,“不要哭。”

齐仲康哽咽了一下就停了泪,走了几步,又抬头跟与父亲说着话的母亲小声道,“阿娘,我跟妹妹去读书。”

居娉婷早早就起了,知道婆婆生病的事她还在打理一家子一早的事,匆匆忙过了就带了儿女们过来,这厢小女小儿们都没用膳,她便道,“好,等用过早膳了,阿娘就送你们去。”

这日早上,调皮活泼的两姐妹都静了音,乖乖坐在高凳上吃着饭,等用过膳了自行洗过手,跟父母告别,相互牵着手相携着去了,也没用母亲送。

她们的双胞兄弟,齐仲沙与齐仲漠还不太懂事,他们早上起得太早,这时候便是父母喂着饭也是半闭着眼睛,等到吃饱饭给他们洗了个脸,两刚会走路不久的小孩儿就扶着墙壁,嘴里咯咯笑着往祖父母的住处走去。

这才是他们每日去祖父母处请安的时辰,无需父母说,一用好早饭洗好脸,他们去跟祖父母请完安,就可去玩了。

居娉婷欲要拦,却在其夫的摇头下停了手。

“让他们去。”齐望一时之间没起身,鲜有懒怠的三公子这时候都不太想起身了,他看着扶了一段路,一下了梯子就你追我赶往前方去的两个小儿的身影,深吸了一口气才起身,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居娉婷被他牵了手,眉心不由自主地敛了起来,显出了几分忧虑。

她担心地看着他,道,“你别多想。”

朝廷来的人,说的话要做的事,她也是知道了。

自迁居来此,他早出晚归,每日回来说不得几句话就会陷入深睡,可见其疲惫,她怜惜他,只愿一家人安安康康活下去,他能不再忧心,可惜世事从来不如人所愿。

齐望点点头,等到了父母的院落,他止了步,又快步上前去抱了两个小儿,把两个小儿塞到了身后跟过来的仆从手里,听到他们呱呱乱叫,他把手指放在了嘴间,两个听话的小儿飞快拿小手捂住了嘴,两只眼睛灵活地眨动着看他。

齐望嘴角不由往上翘了翘,沉重的胸口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来。

他快步走到了门口看了看屋内,他没进门,门口守着的下人很快就进去了,没一会,他跟轻步过来走到了门口的麦姑轻声问,“姑姑,如何了?”

“老夫人用完药了。”

“姑姑。”居娉婷过来,叫了麦姑一声。

麦姑一脸的疲惫,听到叫声朝三夫人福了下身,又朝三公子道,“老爷没用早膳又睡着了,您别进去了,我跟绿姑她们守着,夫人不到午时就会醒,到时候他们一道用就是。”

齐望也知道也劝不过父亲,他父亲除了他母亲是从不听别人劝的,他点了头,小声道,“我今日就在府中,有何事你差人来告知我们一声。”

麦姑福身,“老奴知道的。”

齐望在门口站了一会,没说话,等麦姑福身要去他才点头,也没跟进去,等到内门被轻轻掩了,他连里屋的纱帘都看不到了,这才回过身去看身边的妻子,“回罢。”

他嗓子有点哑,居娉婷听得心里有些不好受。

他们出了父母的住处鹤心院,齐望先送了妻儿去了前堂,跟在前堂办事的岳母行了礼,说了几句话,又去女儿们的小学堂,在外看了一眼,没有过去。

小学堂是他母亲为家里的小姑娘和城里的小姑娘们办的,请的是身有学问的女先生,琴棋书画等皆有之,女先生们每年的修束他们家出,各家只管每年给女先生们的年礼就是。

他们来了此地,母亲反而比以前容易高兴了许多,那时候他们还在京城她身在深宅,齐望很少看到她为何喜为何悲,现下哪家以前伺候过她的婆子媳妇子来给她送点菜,与她说几句话,她都能喜形于色。

齐望这几年虽累,也挂心常年在外不知凶险的兄弟,但他服侍父母在前这日子也还是舒畅的,尤其这两年他都很少再去想忻京那座他生于那长于那的城了。

他们脱离故里祖乡,来此地的每一个人,为论是他父亲还是下面那牵马的下人,都无异于抽筋断骨了一场,终是走到了这日,谁都无法再回头了。

齐望在家中转了半圈,最后还是转到了客院前,他没犹豫半分,踩着稳步踏了进去。

忻京来的客人颇多,住满了整个客院,看到他来,门口站着的人怕是相识他,犹犹豫豫地请安,“齐三……三公子。”

齐望点头颔首,“请,叶内侍大人可在?”

“在,三公子您请进。”

不等那人话落音,就有人去相请了,齐望没走几步,就见叶公公猫着腰过来相迎了。

“奴婢见过三公子。”

“叶公公多礼。”

寒暄了两句落了坐,下人送上了茶,齐望朝下首被他请入座的叶公公温和地道,“请问叶公公哪日回程?”

叶公公闻言抬头,嘴边的笑险些挂不住,他迟疑了一下,道,“三公子此意是?”

“叶公公还是早点走罢,”齐望没有与他虚与委蛇,淡淡道,“你回去禀皇上,就说家母无能回京城,她年高体虚,再走这一遭,不过是与人陪葬而已,她生养了她一场,已尽为母之能,还请皇上留家母一条残命罢。”

叶公公“扑通”一声跪下了地磕了头,“那,那……”

“回罢,”齐望不等他说话,起身扶了他,温和地看着叶公公,“就如此罢,叶公公无须再多言了。”

他父母会费尽心思搜罗天下的好药送给他们,也会为她的离去痛彻心扉,哪怕是他,知道她要走了,他们是双胎而生,他又何尝不难受?而这是他们要承担的,只要活在这世间一日都不会忘却,这是他们的命,而他的胞姐也该承担她自己选择的命运,她就是再受宠爱,也不能让她的父母兄弟家族为她陪葬。

各走各的路,各安其命罢。

叶公公是不能留了,他多留一日,他母亲只会多病一日,齐望扶了人起来,就朝京城来的那些人温声道,“还请各位大人就此收拾,午时我给你们设送别宴,今日就走罢。”

齐望说罢,又叫人去拿酒备菜,准备相送之事。

当日午后,齐望一身酒气上了城墙,看着齐家城的人送人远去,直到人变成了细小的黑影,他才从城墙上下了楼。

居娉婷迎了他,洗漱之时,他突然伸手别过她的脸,在盆中呕吐了几声,丫鬟细声惊叫,居娉婷飞快拉开他的手,看到盆中满是鲜红的血迹。

她瞪大了眼,不等她说话,她就被他搂到了怀里按住了头。

“没事,一口淤血。”齐望不让她起头,按着她的脖子淡淡道。

他闭着眼睛把喉口的腥气咽下,心道他的姐姐在那深宫里为见不到亲人悲切时,可知知她消息的亲人也会痛不欲生?

他的母亲半生只愿事事为他们都顾全,也还是没拢住他们一家人。

到了那个份上,该走的人要走,该散的都会散,做不到的事,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

忻京深宫的阿二自这年开春,就渐渐地不能起床了,她睡的时候多了,也总是梦见昔日往事,在梦里便是连很久都不再想起的祖母们也再次面容清晰了起来。

她梦到了把她抱里怀里千娇万宠都不够的祖母们,也梦到了那个总是会捏着她的鼻子喊小坏蛋的母亲。

她母亲那时候还年轻貌美,目光如水,笑如清泉,她父亲来祖母们的青阳院,一进院来眼睛总是四处张望着,要看到她才停下……

她喊声阿父,他便过来抱她,靠近她轻触着她的头发,微笑问她今日可有听话……

阿二依偎在他的怀里笑着,还要把他的大手拉到身前来搂住自己的腰,便当得他抱的这一天是再好不过的一天。

那个时候,她阿父就是她的那一块永不倒塌,只会护着她宠着她的天。

阿二每每梦见父亲醒来,嘴角都是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她很久都没见过她的父亲了,便是连信,他都未再写过一字与她——她幼时最爱戴崇敬的父亲,早些年便当她是死了。

阿二到此时想起来才觉得痛苦不堪,忍耐多年的痛苦倾泄而出,这不久于人世的每一日竟过得如被烈火焚心,也比这些年来的每一日都想再见见他,哪怕是被他骂句不孝女儿,也好过这一世的不再相见。

第362章

阿二以为自己撑得住,只是情爱归情爱,父母兄弟把祖坟都迁了,把根基连根拔起前去异乡的罪孽不是想忘就忘得了的。

她也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孩童,她知道一个家族迁往他乡,在沙漠之地扎根安家有多不容易,要把一个异乡变成一个故乡,那需要多少年的努力?

她更知道父母们不能前去富饶之地,他们放逐了他们自己,才不会再被这京中惦记。

他们还是成全了她,她所欠的何止是千万。

阿二在床上躺了一段时日,许是泪流多了,也许是油尽灯枯,她连她表哥的模样也看不清楚了。

只是她还是放心不下他,这日皇帝在她身边醒来,她趁着精神好了点,便与他道,“我走了,你也要好好地过,行不行?”

平哀帝挨着她的脸,闭着眼睛未语,在她怎么握都握不热的手反手握着他时,他睁开眼,脸上无波无澜,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在她削瘦泛着青的脸上亲了亲。

大概是不行的。

她要是没了,他心口的黑洞就没人挡得住了。

她病了,他脑子就更糊涂了,他不太明白为何不管他怎么努力,他爱的人总是过不好,生养他的母亲,他的父皇,还有他的奚儿,都死不得其所,死不得安宁。

他的奚儿甚至死了,都不能把她的名字刻在他们的墓碑——宫女阿二,多讽刺,他就是让她当他的皇后,她也不过是皇后阿二。

不过到此,平哀帝也不想留她了,她太苦了,早点去也好,等他把事情做完,他便也陪她去,不会让她孤单太久的。

“哥哥?”他久久不出一声,齐奚眼边的泪又掉了下来,她以前从没想过要到真要走了,她居然有这么多的悲伤。

她好像把一生的福气都在少女那时用完了。

“嗯?”平哀帝拿帕擦她的眼泪,淡漠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来。

他知道她想听什么,可他不想骗她,他也知道他残忍,甚至愚蠢,但这些是他仅能给她的。

他把他所有完整的一切都给她,好的坏的都给她。

他应得漫不经心,阿二的泪更多了,她哽咽着道,“你好好的,把父皇给你的江山好好坐下去好不好?”

平哀帝嘴边扬了扬,把吻落在了她的眼角,轻舔着从她眼里流出来的热泪——真热,也真咸,现今用膳都尝不出味道来的平哀帝不由多舔了几下。

还真是又热又咸,平哀帝那冰冷的心都因此暖了起来,他笑了笑,把她揽到怀里吻着她脸上的泪,等她颤抖冰冷的手又握上他的手腕,他嘴角又往上翘了翘,停了吻,淡淡道,“阿二,你忘了,我的命是你求来的。”

他亲了亲她的额,“你死了,你让我怎么活?”

她死了,她的舅舅,她的父母兄弟,怎么还可能费尽千辛万苦为他求药?

他能活这么久,还是她小舅舅前几年为他换了一次血,换的还是她那个已是白发苍苍的小舅舅身上的血,为此她小舅舅怕是连下一任国师都当不成了。

国师的根脉断在了他的手里,而他却还是让那个为国断臂,为国征战半生的谢将军的外甥女死在了他的前面。

平哀帝说得淡然,阿二更是流泪不止。

“会好的。”她握着他的手道。

不会好的,平哀帝没回答她的话,但他知道不会好的。

他这一生与天争他天斗的时候什么时候少过了?他争,他抢,他也不执手段,甚至也仁慈,舍得过,可无论怎么做,事实从来没有好过。

他的一生,可能从他出生那天开始就注定了——他所贪婪的,是注定要付出代价的。

让她走在他的前面,真是再好不过的惩罚。

他本该一无所有,应该再尝尝这味道。

这一年中秋,谢慧齐等来了从京里回来的她的小弟弟。

她的谢二郎脸上的眼睛还是如当初那样黝黑明亮,只是岁月终究还是侵袭了他们的脸孔,让他们变得沧桑苍老,内心再不复当初坚强无畏。

世事总是能让人佝偻了腰。

这些年来谢晋庆只来看过一次家姐,那一次他的姐姐白发如霜,脸上温笑依旧,只是身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这次再见她,他也已白发苍苍,且带了她女儿的死讯。

“我把信给她了,她走的时候是笑着的。”谢晋庆看着他老姐姐握着他的手,她的手依旧温润白皙,任谁看了她的手,都能想得出她当年是个何等的美人。

谢慧齐从来都不是个真舍得下的,她一生不过三儿一女,唯一的女儿真要走了,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遂就是往她的老齐哥哥心里扎刀放血,她也还是让他与她一同写了信,让人送去,途中收到消息,这信让去京中述职的小弟弟一同捎过去了。

她等啊等,终于等来了她小弟弟亲自送来的信,也等来了他苍老的脸。

没有再见面,她都不知道她的小弟弟老成这样了。

“哦,”谢慧齐转过脸,闭闭眼,舔了舔干涩的嘴,这才回过头也看着他们相握的手淡淡道,“那就好。”

她活到中年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这一生再如何也是欢喜多于悲哀,她虽竭尽全力,但也得到太多,是再好不过了,现在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再看看眼前她从小照顾长大的小弟弟,才觉得这人生呐,真是一场永不解脱的修行。

“阿姐,”老二郎低头握着他阿姐的手不停地拔弄,就像他还是当年那个能握着她的手,让她带着他走天涯的小弟弟,他满心依赖着她,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我这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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