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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碧云天-第2部分

小说: 碧云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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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撞著了鬼,你骂我是鬼是吗?”她扬著眉,一股挑衅的味道。他耸了耸肩。“我说我撞著了鬼,并没说鬼就是你呀!”他嘻笑著,反问了一句:“你是鬼吗?”她气得直翻白眼。“你才是鬼呢!”她没好气的嚷。

他折回到她身边来,站定在她的身子前面,他那晶亮的眼睛灼灼逼人。“好了,”终于,他深吸了口气说:“别演戏了,黄毛丫头!”他的声音深沉而富有磁性。

“打你一冲进电梯那一刹那,我就认出你来了,黄毛丫头,你居然长大了!”“哦!”她的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的。“你……你这个野人团团长!你这个天好高!”她笑开了。“你真会装模作样!”

“嗯哼,”他哼了一声。“什么天好高!”

“别再装了!”她笑得打跌。“你是天好高,大哥是风在啸,还有一个雨中人,那个雨中人啊,娶走了我的姊姊,把那个天好高啊,一气就气到天好远的地方去了!”

他的脸红了,笑著举起手来。

“你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还是这样会胡说八道!管你长大没有,我非捉你来打一顿不可!”他作势欲扑。

“啊呀,可不能乱闹!”她笑著跑,这一跑,手里的本子又散了一地,她站住,又笑又骂的说:“瞧你!瞧你!第二次了,你这个天好高啊,简直是个扫帚星!”

他忙著蹲下地帮她拾本子,她也蹲了下来,两人的目光接触了。笑容从他的唇边隐去,他深深的望著她。

“多少年不见了?依云?”他问。

“七年。”她不假思索的回答。“你走的那年,我才十五岁。”

“哦,”他感叹的。“居然有七年了!”他把作文本递给她。“别告诉我,你已经当老师了!”

“事实上,我已经当老师了。”她站起身来,望著他。“你呢,高皓天?这些年,你在干些什么?”

他也站了起来。“先读书,后做事,我现在是个工程师。”“回国来度假吗?”“来定居。我是受聘回国的。”

“你太太呢?也回来了吗?”

“太太?”他一愣。“等你介绍呢!”

她死盯了他一眼。“为什么你们这些男人都要打光棍?大哥也是,我起码给他介绍了十个女朋友,你信吗?”

“现在,又一个加入阵线了!”他笑著。“别忘了我这个天好高!”忘得了吗?忘得了吗?高皓天,只因为他的名字倒过来念,就成了“天好高”,所以,那时候,她总喜欢把他们的名字都倒过来念,大哥萧振风成了“风在啸”,任仲禹成了“雨中人”,只有赵志远的名字倒过来也成不了什么名堂,所以仍然是赵志远。那时候,他们四个外号叫“四大金刚”,曾经结拜为兄弟。赵志远是老大,萧振风是老二,高皓天是老三,任仲禹是老四。他们都是T大的高材生,除了功课好之外还调皮捣蛋。经常在她们家里闹翻了天,姊姊依霞常扮演他们每一个人的舞伴,他们开舞会,打桥牌,郊游,野餐……玩不尽的花样,闹不完的节目。而她这个“小不点儿”、“黄毛丫头”只能躲在一边偷看他们,因为太小而无法参加。十四岁那年的耶诞节,他们在萧家开了一个通宵舞会,谁都没有注意到她,只有高皓天走过来,对她开玩笑的说:

“来来来,小丫头,让我教你跳华尔滋。”

他真的拉著她跳了一支华尔滋,从此,她就没有忘记过他。她这一生的第一支舞,是和这个天好高跳的。以后,她也曾在姊姊面前说尽这个天好高的好话,但是依霞爱上了任仲禹,高皓天是在任仲禹和依霞订婚那年出国的,大哥说是任仲禹气走了高皓天,依霞却说:

“那个天好高啊,从头到尾和我之间就没通过电,他既没爱过我,我也没爱过他!他是那种最不容易动心的男人,我打赌他一辈子也不会结婚!”

是吗?他是那种一辈子也不会结婚的男人吗?她不知道,当初他和任仲禹、依霞之间到底是怎么一笔帐,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那时他们都是“大人”,她却是个只能在他们脚下打著圈儿乱叫乱闹乱开玩笑的“小鬼头”!

如今,“小鬼头”大了,这个“天好高”啊,仍然一如当年!她望著他,又笑了。“大哥在等你吗?”她问。

“是的,回国已经一个月了,今天才查到你们家的电话,刚刚和你大哥通电话,他在电话里吼了一句‘你还不快快的给我滚了来!’我这就乖乖的滚来了!才滚到电梯里,就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黄毛丫头猛撞了一下,还挨了阵莫名其妙的骂,你说倒霉吧?”萧依云忍不住噗嗤一笑。

“活该!这些年怎么不给我们消息?大哥说你失踪了!我们都以为你不要老朋友了。”

“在国外,生活实在太紧张,我又是最懒得写信的人,你们也搬家了,大家一流动,就失去了联络,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你们!”“是找依霞吧?”她嘴快的调侃著。“帮帮忙,别拿依霞开玩笑,她有几个孩子了?”

“一儿一女。”“那个雨中人啊,实在是好福气!”

是吗?她可不知道。任仲禹和姊姊是欢喜冤家,三天一大吵,两天一中吵,一天一小吵,可是,吵归吵,好起来又像蜜里调油。爱情是一门难解的学问。

停在五F的门口,萧依云把作文本交到高皓天手里,从皮包中拿出大门钥匙,高皓天感慨的说:

“出国七年,没想到一回来,到处都是高楼大厦了,所有的老朋友,都搬进了公寓房子!大街小巷全走了样,害我到处迷路!”萧依云开了门,忍不住抢先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直著脖子大嚷大叫:“大哥!大哥,你还不快来!看看我带进来一个什么人哪!”

喊声还没完,萧振风已经真的像一阵风般卷了过来,看到高皓天,他赶过来,抓著他的胳膊,就狠命的在高皓天肩膀上重重的捶了一拳,一面大叫著说:

“好家伙,一失踪这么多年!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拜把子的哥哥没有?我不好好的揍你一顿出出气才怪呢!”

他这一抓一捶没关系,高皓天手里的作文本可就又撒了一地。他也顾不得作文本,就和萧振风又捶又叫又闹的嚷开了。萧依云诧异的望著地上那些作文本,禁不住自言自语的说:“怎么回事?这些本子就是抱不牢!看样子,我这个老师啊,恐怕要当不成呢!”碧云天4/50



晚上,萧家好热闹。为了这个“天好高”,依霞和任仲禹都赶回来了,依霞还带来了她那四岁的女儿文文和两岁的儿子武武。任仲禹和高皓天见面的那份热络劲儿,就别提了,他们又吼又叫又跳,俨然回复了当年学生时代的活力与热情。萧振风不住口的说:

“就差了一个赵志远!如果他也回国,我们这四大金刚就团圆了。”“赵志远在加拿大,”高皓天说:“前年我去温哥华看过他,你们猜怎么样?他开了一家电器修理行,门庭若市,娶了一个洋老婆,生了三个小混血儿,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我看,他在那儿生了根,是不预备回来了!”

“这不行!”萧振风大大的摇头:“人不能忘本,我不反对他娶洋老婆,却反对他在国外落地生根,皓天,把他的地址给我,我要写封信训训他!”

“振风,”高皓天说:“你还是动不动就要训人揍人的老毛病!”“可不是,”任仲禹接了口:“上个月还在街上和一个计程车司机大打出手,闹到警察局呢!”“振风,”高皓天慢条斯理的说:“你呀,就是当初伯父母把你的名字给取坏了,风在啸,这还得了!走到哪儿,风刮到哪儿,怪不得娶不到老婆,都让风给刮跑了!”

大家哄堂大笑了起来,连依霞的父母萧成荫夫妇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来。在这些大笑声中,萧振风直著脖子,逼问到高皓天的面前来:“你呢?天好高,你的名字取得好,怎么也讨不著老婆呢?你说说看!”“谁说我的名字取得好?”高皓天耸耸肩。“天好高!君不闻: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乎?谁说天上有老婆可娶?除非到月亮里去找嫦娥,可是,阿姆斯壮先我一步去过了,准是他那副怪模样把我国几千年来安安静静的嫦娥给吓跑了,他说月亮上只有灰尘和岩石,从此,我就失恋到今天了!”

大家又笑了起来,依霞一面笑,一面推著任仲禹。

“看样子,还是你这个雨中人比较有办法,嗯?”

“他当然有办法了!”高皓天又接了口:“我们都还是一肩担一口,他不但有老婆,而且文武双全了!”

他指的是文文和武武,任仲禹又笑,谈起儿女,他总是笑的,因为两个小家伙是他的心肝宝贝。

多少年来,萧家没有这样热闹的空气了,晚餐桌上,萧成荫开了一瓶酒,破例准许儿子任性一醉。萧依云的母亲萧太太,一向是最会招待儿女的朋友的,也就是她那份好脾气,才会弄得家里成了青年人的聚会所。望著面前这年轻的一群,这充满了活力,散发著青春气息的这一群,她就感到心里有份沁人心脾的温暖和满足。面对著那被酒染红了面颊的高皓天,她不自禁的想起多年以前,自己对他的喜爱更超过了任仲禹,也曾暗中希望依霞选择他。可是,依霞却说:

“妈,仲禹虽然没有皓天的能言善道,但他稳重,踏实,而痴情,皓天外表热情,内心冷淡,他可能到处留情,却不可能对一个女人痴心到底!”

于是,她选择了任仲禹。经过这么多年,她想女儿是对的。注视著高皓天,她不由自主的问:

“皓天,这些年来,你难道没遇到过喜欢的女孩子吗?怎么还不结婚呢?”高皓天用手抓抓头。“不是没遇到过喜欢的女孩子,是喜欢的女孩子太多。”他笑嘻嘻的说:“伯母,人总不能把喜欢的女孩子都娶来做太太吧?”“听他胡扯!”依霞说:“他只是不甘于被婚姻所捕捉而已,他太爱自由了。”高皓天的脸红了。“你对了,依霞。”他说:“老朋友面前掩饰不了真相。可是……”他顿了顿,凝视著手中的酒杯,眼底浮上一层深思的色彩。“我可能要被捕捉了!”

“真的?”依霞大叫。“是谁?是谁?”萧振风兴奋的问。

“好啊,”任仲禹喊:“到现在才说出来,卖什么关子?原来你是回国结婚的!”“别闹,别闹,”高皓天说:“你们根本不了解,就乱吵一阵。”“是怎么回事?”萧振风问。

“是我爸爸和我妈,他们想抱孙子!我是家里的独生子,没人可以代我满足父母的期望,所以,”他又耸耸肩。“我被逼了回来,他们已经代我物色了一打女孩子,等我去挑选,哈哈!”他忽然爽朗的大笑了起来。“你们猜,我这个受过最现代的教育,有最新潮的思想,最受不了羁绊与拘束的人,最近一个月在忙些什么?我老实告诉你们吧,我在‘相亲’!哈哈!”他又笑,充满了自嘲和揶揄。“我母亲说,我如果再不结婚,她就自杀,你们瞧,严不严重?”

“这还是为了你好,”萧太太笑著说:“你不能了解做父母的心!”“您呢?伯母?”高皓天望著萧太太:“您也想早些抱孙子吗?您也希望振风马上结婚吗?”

“我不同,”萧太太摇了摇头,微笑著。“儿女的婚姻是儿女终身的事,不是我终身的事,我尊重他们的选择。至于抱孙子吗?”她笑得更深了。“还是听其自然的好!”

“你瞧!”高皓天叫著:“您的思想就比我母亲清楚多了!应该介绍她来见您,让您开导开导她!”

“算了,”萧振风说:“你妈那种老顽固,和我妈根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见了面准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不见的好!”“振风!”萧太太笑著骂:“怎么这样说话呢?”

“他说得半点也不错!”高皓天立即接口:“我妈是个名副其实的老顽固!”“啊呀!”萧太太失笑的叫出来:“你们这些孩子还得了?背后就这样随便批评父母!你们三个,背后大慨也喊我老顽固吧!”“天地良心!发誓没有!”萧振风说,用手一把揽住母亲的肩。“妈,你是天下最好最好最好的母亲!”

“哦,哦,别灌迷汤了,这么大的人还撒娇!”萧太太笑骂著,却无法掩饰唇边那骄傲而发自内心的笑。

高皓天看著这一切,他点了点头,有片刻时间,笑容从他的唇边隐去,他看来忽然深沉了许多。望著萧太太,他诚恳的说:“伯母,说真心话,我一直羡慕你们的家庭!”

“是吗?”萧太太感动的说:“那么,你就该常常来玩!”

“以后,可能来得让你嫌烦呢!记得以前我们差点把房子拆掉的情形吗?”“怎么不记得?”萧太太笑著:“有一次我从外面回家,那时住的还是日本式的房子,你们正在花园里烤肉吃,我一进门就听到振风在说:‘拆那扇纸门吧,反正日式房子有门没门都差不多!’我进去一看,□!不得了,你们已经烧掉两扇纸门了!正在拆第三扇呢!”

这一提起,大家就都又哄然大笑了起来。一时间,旧时往日,如在目前,大家又笑又说,热闹得不得了,高皓天的目光忽然和萧依云的接触了,她始终反常的安静,只是微笑的望著他们笑闹,好像她又成了一个被排挤在外的“黄毛丫头”,高皓天一经接触到那对眼光,就抑制不住心中一阵奇异的震荡,多么清亮灵活的眸子!带著那么一份慧黠及调皮的神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缠绕在他们的脚下,拍著手,把他们四大金刚编成歌谣来唱……他凝神片刻。

“依云!”他喊。“什么?”依云一震。“记得你以前编了一支歌谣来笑我们吗?”

“是呀!”依云笑了,不知所以的红了脸。

“还记得吗?”“当然。”“念来听听看。”依云微侧著头,想了想,还没念,就忍不住先笑起来了,一面笑,她一面念:“大哥见人叫一叫,二哥见人跳一跳,三哥见人笑一笑,四哥见人闹一闹,四只猴子蹦蹦跳,四只乌鸦呱呱叫,四只苍蝇满屋绕,四只狗熊姓什么?姓萧,姓任,姓高,与姓赵!”

她一念完,满桌的人已经笑弯了腰。高皓天笑停了,瞪著依云说:“说老实话,黄毛丫头,你这个歌谣作得还挺不错的,你一定生来就有文学天才!几句话,可以说把我们几个都勾活了。”“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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