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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花吟孽-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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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意画也不言语,纤长的左臂揽上她,目光凝着池面粼粼水波,欲深还浅,琢磨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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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红挽本是躲在西窗的帘子下读书,宝芽道今日天气好,也该出来晒晒太阳,一睨眸,恰好被帘隙强烈的阳光刺个正着,遂摇头,百般不愿。
宝芽还不知道她,若非有个蕣华园,岂不得把自己活活憋死在屋里,好说歹说不成,便干脆夺过书,强拉着她出了阁。
后院石桌前,颜红挽闲闲支腮,看着宝芽手牵一截丝线放纸鸢,迈着小步左跑右跑,但见那蝴蝶纸鸢越飞越高,衬着碧空白云,格外好看,宝芽脸蛋涨得通红,本是有意逗颜红挽欢喜,不料自己玩得忘乎所以,“噗咚”一下摔个马趴,再回首,颜红挽正拈着帕子笑。
没多久,纸鸢挂到墙外的杨树上,宝芽只好跑出院外取,颜红挽则坐在树下啜了几口茶,不大一会儿,听到后门一阵聒噪,像是起了争执,她拧拧眉,起身上前。
“宝芽,怎么了?”
宝芽本正堵在门口,与那年轻少年气急败坏地说着什么,见颜红挽来了,立即赶至身旁,指着对方骂:“这人好生没规矩,硬要往里闯!”
颜红挽抬首,明媚的天光下,伫立着一抹秀逸挺拔的身影,蓝衣锦带,束发飞舞,那样的一双眼睛,清澈熠熠,还当是青空碧水,原是尘寰一切瀞华,都倒映在那湛冽如洗的明眸之中,浅色光辉萦绕在那张俊俏的脸庞上,朗朗华耀,美得炫目。
看到颜红挽,他先是一愣,继而怔怔凝着她,眼神里藏着几分欢喜,几分紧张,又仿佛期盼已久,略略不知所措,被阳光一晃,目光如水似的柔和,睫毛低掩下来,几乎有些害羞了。
他朝颜红挽颔首一礼,颜红挽点点头,未言。
他又看向旁人,微微一笑:“原来你叫宝芽。”
宝芽瘪着小嘴,见对方脸上毫无愠色,反倒没了底气:“是、是又怎样。”
他故作一咳,双手负后,腰板挺得笔直,好似要长篇大论一般:“你家主子来了,正好替我评评理,我好心替你从树上摘了纸鸢,客客气气地还给你,怎料非但没得到一句谢言,还平白遭了你一记白眼,我欲问个明白,却说我私闯闺阁,不懂规矩礼数。”
宝芽鼓起腮帮子,结结巴巴地讲:“这是我家夫人的居所,你、你一个陌生男子,怎么能随意进来,况且……是你自愿摘下纸鸢的……我又没有求你帮忙……”
少年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把纸鸢重新挂回树上,让姑娘自己摘取,你看可好?”
“你、你……”宝芽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又气又急,原地一阵跺脚,满脸委屈地瞅向颜红挽。
颜红挽莞然,那时满庭芳华轻轻摇曳了一下,细声细语地讲:“本就是你做的不对,如今又理亏,还不向这位公子道歉。”再抬眸,少年目光正落在她脸上,已是痴怔当场,过后,发觉她望过来,有些措手不及,匆忙掩下面,举手一揖:“在下姓池字曲扬,这个人是我的随从,篱生。”
自家府上本有了一位冠绝江湖的绝代美人,是以见过其他女子,亦觉得索然无味,但此际篱生好似三魂不见七魄,被那一双如烟星眸扫过,魂更像飘没了般,立在原地不能动弹。
池曲扬赶紧用肘捅了捅他,篱生“啊”了声,如梦初醒,一慌,旋即低头行礼,模样颇有几分滑稽。
颜红挽表情淡淡:“原来是池公子。”
四目再次相撞,池曲扬眸子里已不现痴茫,而是一片澄清柔和,如被春风涤过,正温暖着倒映在瞳孔里的人。
取过宝芽手里的纸鸢,颜红挽道声“多谢”,也不作多问,转身欲离。
“……”池曲扬意外,心头登时一空,竟鬼使神差地喊出句,“等、等一下!”



、不欢

颜红挽回过身。
“我……”池曲扬吞吞吐吐地道,“我有些口渴……能否在此借一瓯清茗……”
此言一出,顿觉啼笑皆非。
篱生也觉自家主子想的这个借口甚是丢人,头直快埋在胸口上了。
宝芽暗暗“切”声,颜红挽却不紧不慢地问:“池公子可知我的身份?”
池曲扬怔然,再想这言外之意,蓦感当头一棒,痛响非凡,整个心犹如沉入冰窖,凉得透彻。
眼瞅他一副怅然失落的模样,颜红挽以袖掩唇,笑痕深浅难明,话音倏又一转,仿佛捉摸不透的流水:“以公子身份,尽管有诸多不便,但为表方才谢意,奉以区区清茗,停留片刻,倒也无妨。”
池曲扬闻言,喜不自禁,宝芽却急得打磕巴,从旁提醒:“夫人,他姓池,他可是、是……”
池曲扬忙赔罪似的一作揖:“在下虽姓池,但不知哪里有所得罪,使得宝芽姑娘一再开口刁难,还请宝芽姑娘明示,以好让在下过而能改。”
那对明澈的眸子里,分明藏着轻松的戏谑,朗俊如峰的浓眉一挑,端的神采飞扬。
“你、你……”大约是羞的,宝芽面皮发烫,狂跺莲足,实在气得没辙,“既是我们夫人请你进来,那你就进来吧。”话毕,甩身跑掉了。
“这丫头倒是真性情。”池曲扬暗自发笑,一侧首,恰好碰到颜红挽淡淡的目光,不由得呼吸一紧,心跳却是急了,那时,眸底笑谑转化为似水柔和。
一方石案,两盘糕点,三五点桃花,惹乱了四条人影。
手捧碧瓷,袅袅茶香,雾扑入眼,氤氲迷离,蓦闻空气里传来一缕摄魂的暗芳,抬目视向对案,徐风微起,那人青丝凭空,绯衣潋滟,浑身尤自散发魅香,引来一只小蝶,上飞下舞,萦着发丝间缠缠绵绵,煞是讨人欢喜,此情此景,美可入画,偏偏她毫无所觉,指尖拈起茶盖,轻拨浮叶,启唇呷了一口茶,细看之下,那薄瓷壁上留下一痕浅浅的胭脂桃色,旖艳得刺目。心都慌了。
“你们很喜欢桃花吗?我看这里种了不少桃树。”他不禁放目四顾,呼吸紧窒的感觉才略有缓和。
“不呢,我家夫人最喜欢瑞香。”宝芽仰高下巴,摆明一副你是客,我是主的姿态。
“是瑞香……难怪了……”当日蕣华园的一幕,仍觉恍然如梦,他兀自沉迷地一笑,才继续开口,“既然如此,我经常在园中走动,却很少能见到你们。”
宝芽撇了撇嘴:“我家夫人身体不适,极少出来走动,是以我才在院子里放纸鸢,解解闷。”
池曲扬似笑非笑地调侃:“你放的纸鸢就跟喝醉了酒一样,左摇右晃,看得人眼睛都晕了,哪里是给人解闷呢。”
宝芽又气又羞,倏又嗔笑:“我便是放得不好也无妨,反正落得树上,自然有人巴巴地等着捡呢。”
被戳穿心事,池曲扬俊容逝过一缕不自在地薄红,故作淡定:“改日,我教你放好了。”
宝芽听他这话音,诧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离庄主辰宴都过去三天了,你怎么还没走呢。”
池曲扬不失少年心性,神情颇有些得意:“庄主已经答应在这一个月里指点我武功,所以我会住到下月初十,正好赶上姐姐大婚。”
宝芽乜斜着眼打量他,有点怪腔怪调地道:“你模样虽生得好,但比起我们庄主,还是差了一大截!”
池曲扬颔首,一点也不生气:“论资质样貌,当今世上,有几人能及染月庄庄主?若非如此,又岂会让我姐姐肯付一世倾心。”
不知为何,宝芽讲话有些蔫蔫:“你姐姐……池小姐她,长得真的很美吗?”
池曲扬轻扬唇角:“你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踏破我池家家门来向我爹爹提亲,又有多少人偷偷翻上墙壁只为一窥芳容……不过,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偷瞄了眼对面人。
宝芽暗生闷气,拈起落在石桌上的花瓣,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撕着,抿嘴嘟囔:“看来池小姐当真是位绝代佳人,很喜欢我们庄主了。”
池曲扬微笑:“这是当然,以前在姐姐心中,我是第一,但自从姐夫出现了,我便排到第二了。”
宝芽小脸骤变青白,随手甩了碎花瓣,啐地一口:“呸,还没结亲就叫得热乎,也不嫌害臊!”
池曲扬被她的反应吓得一呆,就见宝芽眼圈红红地盯着自己,目中隐现泪光,说不出是怨是委屈:“就知道你们这些出身名门的人不安好心,好似我们生来就是被轻贱的,惹不起,躲也不行,偏偏还跑上门寒碜人来了!”
这话幽怨已极,听得池曲扬惊震当场,他向来是心无城府之人,方才只顾说笑,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失言,仔细一想这其中关系,霎时惨白了脸,心口像被长剑直戳而入,痛悔不已:“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宝芽哪儿还听得进去,若不是顾及颜红挽,只恨不得翻桌子轰人了。再瞅颜红挽面无表情地印了一口香茗,以帕子拭过嘴角,完全看不出喜怒:“风有些大,扶我回屋吧。”
宝芽赶紧过去搀扶,池曲扬正欲上前解释,却被她一记凶巴巴的眼神瞪在原地,可怜了在外等候两个多时辰,才盼得那纸鸢出来,最后竟不欢而散。
花苑内,池秋怡与傅意画踱步前方,一路赏花赏景,池曲扬则随后默默无声。 
池秋怡总感觉太过安静,一回首,池曲扬正低头而行,怎看怎是无精打采。
“曲扬,出什么事了?”平日里,何尝不是一副俊朗如风的模样。
池曲扬惊醒,摇摇头:“没、没事……”
池秋怡一叹:“明日我便要回去了,也不叫我省心。”
池曲扬这才勉强露出笑容:“我还不是舍不得姐姐。”
池秋怡宠溺道:“都已弱冠了,总是这般小孩子气怎行?”
池曲扬一撩唇角,心中苦味自知,眼尾余光悄然瞟向她身旁那人,就觉胸口一阵刺痛。
不久他驻足,呆呆望着斜前方的蕣华园出神。 
池秋怡顺他视线一瞧,颇为纳罕:“怎么还单独修出一座园子?”
傅意画似乎不愿在此多做停留,轻描淡写地落下句:“种了些瑞香罢了。”
池秋怡反而更感兴趣:“听闻美人新进,六宫无颜色。我倒要见识一下这‘夺花香’。”说罢,往蕣华园走去。
一入园内,馥芳扑鼻,蝶萦花摇,果见颜红挽正半蹲在花丛间,指尖轻拈,将残落地面的花瓣一点点拾入香囊里。
傅意画盯着她,缄默不语。
听到前方传来脚步声,颜红挽抬首而视,与华衣玄服的那人目光一触,仿佛有惊魂的东西闪逝而过,又仿佛只是被落花扰了细长的睫毛,略略颤了一下。
当绯红的影子映入眼中,池秋怡只觉不可思议,似乎是种震撼的感觉,一直以来,她自认容貌冠绝天下,再无女子能与她相比,就像一幅绝世罕见的画,而是她画中人,饶带着烟火气息。但眼前这个女子的存在,却恍若一场镜花水月,美得如许虚幻,如许不真实。 
当颜红挽抬起眼帘,那一双烟色如梦的绝色眸子,好似挑起世上最浓的胭脂,迷艳了三千浮华。池秋怡竟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仿佛怕面对着什么。
“她……”本欲去问,却恍然意识到对方身份,池秋怡只瞅着傅意画面无表情的样子,凭生头一回,竟对自己的容貌失去自信,这样的一个男人,究竟怎样才肯付之真心?
宝芽张大嘴巴,呆呆看过他们二人,还有背后仿似神魂离体,正死死盯向颜红挽的池曲扬。
“庄、庄主。”她朝几人行过礼,目光又落回傅意画身上,眼神充满希冀恳求,这日子一晃,转眼就半年多过去,如今庄主见到她们,心头可曾泛起一丝怜惜?
然而傅意画神情漠然,端华隽雅的面庞宛若冰铸的一般,让宝芽一颗心沉入谷底。
几人在园内偶然相遇,时间有短暂的凝固。除了颜红挽与傅意画,一个面色淡静,一个冷漠无绪,其余几人,皆是各有所思。
云在天边聚了、散了,眼波撩过来,如月光流转过清湖,淡得不留痕迹,颜红挽提着裙裾起身,不疾不徐地朝他们行了一礼,蒲柳之姿,弱不胜衣,举止楚楚,如花若柳,总也绵软无力,那骨子里透出的一袭奄奄病态,纵是极美的,却也不堪一击。
她垂下眼帘,一句未言,带着宝芽离开。
傅意画原地站得挺直,容姿倨傲尊贵,眼皮都不曾动一下,似乎懒得看她一眼,只当那人从他身边经过,就那样……经过时……掩在袖子里的手猛地一颤,一拢,然后,恨不得攥出血。
而池曲扬的视线顺着她的背影流连而去,焦急与忧伤攀上眉梢,即使有满腹言语欲诉,却也只能咬着唇,强自忍住。
几步后,颜红挽脚底倏然一个不稳。
池曲扬想也不想地就上前扶住她,面容充满浓浓的关怀:“没、没事吧?”
颜红挽俯身难过地咳了两声,青丝斜流一侧,眼神睨过来。
池曲扬恍然,立即松开手,眼睁睁地看她离去。
那时傅意画两手负背,冷眼旁观。



、长恨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JJ和谐问题,小傅对女主那段进行了修减,对不住大家。
午后,日暖生烟,流花飞絮,有风儿漏进来,吹得轻卷的帘栊一摇一晃,落到身上,却也暖洋洋的。 宝芽拾了一只受伤的雏鸟,在后院石案上给它细细地包扎,闺房屏内,碧炉沉香渐冷,颜红挽卧于锦榻上,睡意正浓。水晶珠帘丁玲丁玲地响起来,宛若潺潺流水,从那人优美略微苍白的指尖滑过。高大的阴影覆盖上锦榻,是浓浓的夜色,无声无息地将她吞噬在黑暗中。罗裙上几瓣红花,染成淡淡香萼痕,颜红挽合眸而寐,粉腮嫣唇,玉骨香彻,一把青丝蜿蜒垂在榻沿,眉心几许薄愁,若蹙似锁,辗转间便是一段妩媚风情。傅意画俯下身,伸手揽起她软软的头发,像在仔细端详,又像怀念着某种感觉,那乌黑的发又长又滑,在掌心里留不住,彷如幽泉一样又是倾垂落地,惊乱空气,涟漪生香。他坐在榻边沉默,许久,终于很慢很慢地;触碰上她的脸,似乎是小心的意味。 冰凉的指尖上恍若凝着雪,抵抚眉心,一点一点地化开,颜红挽突然颤栗了下,身子本能地蜷缩起来。那份若有似无的痛楚,让傅意画笑了,手指在她脸上反复地摩挲,就像小虫子的啃咬,有些轻,也有些重,痒痒的,却也缠绵地疼了。他把唇贴近耳鬓,仿佛要轻轻地亲吻她:“知道么,我要成亲了,知道么……知道么……”炉中沉香细软,一寸寸焚烬,相思已成灰。颜红挽仍闭目沉睡,宛然柳暗花阴下倦倦的莺娥,柔软而脆弱,就这样睡着,只在梦里缠眷,或许就不会醒来。傅意画好似不经意的,抬指拨弄过她的睫毛,挑颤了一痕青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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