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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部分

从星开始-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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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被庄弘打爽,被虐得异常开心,这反倒刺激了庄弘,让他认为这或是一种不错的消遣方式。孟冬提出自己来打他,让他体会体会。庄弘答应了。

这一段从单人出击到对打的戏,关芃让两个演员磨了好几天。这一幕,要表现的冲突矛盾太多,必须精益求精。

关芃给程鹤白讲戏,解剖庄弘这个人物在这一幕里,从被动伤害别人,到主动伤害别人获得快乐,再到被伤害以及寻求伤害获得快乐。而孟冬,是他转变的主导者。

伤害别人和被伤害以获得快慰,这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还有充满暴虐的疯狂的孟冬,怪异的举动也让人胆战心惊。凌青原有些犹豫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为了演戏方便,他把订婚戒穿在项链戴在脖上,左手中指并没有银白色的闪光。

“庄弘,你原来是用虚假的理性禁锢自己。发泄,你爱上了这种感觉。被禁锢的东西开始逃脱理性的掌控。”关芃说:“你对孟冬从不解、困惑,变为依恋,你庆幸自己找到了一条自我开解的良途。你的转变,是这一幕的戏眼。”

关芃转头又去提醒袁凭要表现出的狠虐与暴戾,主导者与权威的状态。看似主动求虐,实则为显性的施暴者。

高强度的拍摄一直在持续。庄弘和孟冬通过互殴建立起非此即彼的“友情”,两人都发现这种搏斗相当有益,并力图推广。于是,“斗击协会”成立了。

凌青原完成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空无一人的大屋子,有并始终只有一个人居住。凌青原在客厅中站定,面对镜子看见了一个陌生人。这是他家,镜子里的人……是谁。

脖子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舒服。天气转冷,他穿着长袖衬衫薄开衫,是衣领挠着脖子发痒吗。凌青原探手摸去,勾出来一个吊坠。他的戒指。

凌青原想起来了,谭岳。他在南方森林取景拍摄,经常没有信号。谭岳和他,曾经对着这面镜子做…爱。他们交换了戒指,亲吻并铭记彼此。等等,“他”是谁。这家的主人无疑是自己,可是这面镜子照出来的,曾经在这里对着镜子布云散雨的“他”是谁。

凌青原四下茫然,沾染室温的冰冷的戒指被贴身放回,由胸口至周身引得一阵寒战。举步回到自己房间,看见空荡的大床,他莫名,为什么屋里会有这件家具。

凌青原蹬了鞋子机械地爬到床上,缩在一角蜷缩着抱起另一个枕头。那个枕头上那人的气息已经很淡很淡,淡得几乎闻不出,叫人怀疑他是否存在过。凌青原双腿和手臂夹着枕头,双手捂着脸,内外交加的迷乱之中,他失眠了。

《斗击》还在有条不紊地拍摄中。除了两两互殴,“协会”里的各种低级趣味恶作剧爆发出来,打碎汽车玻璃窗都是小事,有人在邻居家的牛奶瓶里解小便。凌青原看得一阵阵作呕。

“小程,关导有时候就是有些任性。不管能不能要,他总是把素材先拍了。”袁凭颇有经验,早已习惯关芃诡异的品味。

凌青原让袁凭再叫一遍自己的名字,袁凭困惑着照做。那天晚上收工回家,凌青原疯狂地翻开衣柜抽屉,翻出床单被罩,机械地、没有任何犹豫地把家里所有的镜子都蒙上了布。

庄弘和孟冬是“斗击协会”的双王。他们是创办者、领导者,所有协会会员行动指南和崇敬的对象。孟冬开始在自己的崇拜者中散布极端反叛的言论,宣扬暴力万岁。庄弘还存有一线理性,私下里和孟冬商量是否过火。结果两人又是一番肢体纠缠。他们之间,若是心有不畅,必然宣之于暴。若是意见相左,也一定付诸拳脚。

凌青原已经非常习惯和袁凭搏斗戏的节奏,或者说庄弘已经沉溺在这种方式的宣泄中。日日回家,带些小轻伤已经是家常便饭,他甚至在拍摄中主动迎合袁凭的出击。

拍摄刚开始时,剧情需要袁凭总被程鹤白痛打。那时袁凭虽然理解是拍戏需要,不过难免不会吐槽他太过火。到后面这一段,袁凭的孟冬掌握剧情主旋律,每每都是他压制程鹤白。根据故事,孟冬的暴君个性一步步释放,基本上到后来庄弘已经没有还手的余地。

袁凭觉得所有戏,程鹤白这个演员很配合,很好搭。拍打斗的片段,被自己痛殴,或者失手打伤,他一句怨言也没有。

这可让化妆师伤透了脑筋,要掩盖他体表暴露的青紫。而当事人偏偏极其无所谓。

又是一次收工,剧组拽着程鹤白,要帮他料理故意“撞在”孟冬刀口上弄出的伤。刀当然是假的,捅一下也得乌青破皮。上药的小姑娘让他听任自己擦药水,没话找话地问他疼不疼。

凌青原说了句不疼,配合她的指示,敞开衣扣露出右胸口上方的红痕。

小姑娘笑嘻嘻地看着他对自己露出皮肉,嘴里闲散地说着:“庄弘可不就是这样嘛,被孟冬虐上瘾了。心里不爽去找他讨打,对他有不快也去讨打。这俩人,若合一人精分可不就是自攻自受嘛。”剧组小姑娘知道故事结局,满脑子的歪歪。

凌青原浅浅地附和。庄弘和孟冬已然难辨彼此,难分难解。

之后某一天,凌青原接到一通陌生旧识的电话,约他得空聚一下。凌青原找了自己戏份不多的日子和他定下。那晚,按照约定,两人在某高级餐厅的私密包厢内碰面。

凌青原进门,发现那人已经如席就坐了。凌青原转到他对面坐下,用庄弘一般情感淡漠、毫无波澜的声音招呼道:“好久不见,邵伟乾先生。”

此人正是好运躲过宏新船翻的邵伟乾。他端详着对面的人稳声道:“你能这么干脆答应我,我很意外。以我们俩的‘交情’,我想,你这辈子无视我、敌视我,都是意料之中的。”

六月之后凌青原与任何姓邵的人再无瓜葛。知根知底的两个人,虽然招呼不多,却对彼此双方面目为何心里有底。凌青原略加思索,想他父辈兄辈都已收监,这时候找自己不知究竟为了什么。于是,凌青原毫无情绪起伏地问他缘故。

邵伟乾倒是不含糊地直入主题:“对于你,我家亏缺,落得这般下场,你说活该、说制裁,我也不打算申辩什么。不过……”

“你究竟怎么死的,你我皆知。我家人操刀,操纵舆论是不错。可是真正心怀杀机的凌公子还在外面蹦跶。我为我家觉得冤。说到底,三家之中,宏新不过是位居中游,上下受制,听人驱使罢了。

“咱都知道,是那位公子哥想要杀你,借刀杀人。我今儿想和你商量,或者请求:不知你愿不愿意认回你父亲,揭露凌道远的心机。”

原来如此。大幕落下,余韵未散。邵伟乾心有不甘,又鸣不平。邵家倾覆,他是想让凌道远与自家一起鱼死网破。而他撺掇凌青原的理由也非常充分:害他者,不应有一人漏网。

凌青原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抬眼看他。对面也有些好奇地端详他跌打的新伤,以及明显有些呆滞的模样。

“认回……父亲?”

“你该明白,凌道远知晓你是凌青原。他现在虽然在美国禁足,难保将来被放出来祸害,或者在你父亲死后重新谋害你。与其这样,不如直接公开你的身份。况且你冤死一事已经洗清。”

邵伟乾干脆破罐子破摔。他家人反正杀人获罪不能翻案,不公平的是最大的杀人者凌道远依旧外于制裁。手执刀,心执刀孰轻孰重,凭什么就前者锒铛,而后者放荡。

凌青原恍然意识到,这三家人建立在脆弱地基上的“友谊”。大难来时各顾各,有利可图抱成团。一朝自个儿下水,恨不得全盘诛连,掀得底朝天来陪葬——方才公平。

邵伟乾看凌青原依旧茫然迟钝,又加把力把火烧起来:“现在凌道远是被你父亲宽容的。当然,凌牧先生已经老了。不管他多么坚毅,送了一次黑发人,总不忍心再送一次。所以他才在知晓你可能死于继承纠葛的情况下,包庇了凌道远。”

邵伟乾自然是想见凌道远倒台。在他的深层意图中,倘若凌青原回去这么一折腾,曝出凌家兄弟相残的家丑,让撤资上岸的牧海集团顺道失势,拖连魏丰,他也乐此不疲。

邵伟乾谆谆善诱,动之以情:“你若认回父亲,对老人是安慰也是孝顺。家产之利或于你不是诱惑。不过,若能彻底揭发凌道远,也能够让你自己的处境平安。”

邵伟乾不提凌牧被金钱以及三家利用扭曲的为父者之心,反倒顺着自己的逻辑和目的,继续游说凌青原:“你不知道吧,做父亲的一定是爱你的。十年前《忍冬》进奥奖那回,他专门去看过你。他想过出资给你拍电影,他想过留财产给你。你走之后,多次询问你遗作的拍摄情况。”

凌青原呕心,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都要你死我活,恨不得都拉来垫背。自己认回父亲,揭露凌道远的阴谋行为,难道说,对于狱中的邵家人就是莫大的安慰。害人者都一网打尽,哪怕邵家人也不自由,心里能觉得公平了?

凌牧很想念他。邵伟乾把凌青原的亲情当做谈判的诱饵,以彼此都大有裨益、何乐不为来包装,他告诉凌青原,双方理该如此,一拍即合。

凌青原吞了口吐沫,拒绝了邵伟乾不动声色的要挟:“凌牧是凌青原的生父不错。但是他儿子已经死了。我是程鹤白。”

邵伟乾筷子敲了敲餐碟:“可惜凌道远未必这样看。他论罪,你也平安。他在外,必定还会报复你。不止因为你是‘凌青原’,也因为你知道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认回你父亲吧。他会爱你的,他会加倍爱你。你的处境也会更稳妥。”

“不,我是程鹤白。程鹤白的父亲已经死了。凌牧的大儿子也已经死了。”

邵伟乾对凌青原的固执深感不解,他正欲用凌道远的狠绝心思来说服凌青原,他想告诉凌青原一年前凌道远母子是怎样埋下杀机,说动了邵家配合。他想告诉凌青原,前段时间他和谭岳的绯闻,正是凌道远推手曝出。还有六月份他险些又被害的事儿……

可对面的神情木僵的年轻人坚决地起身离席,道了告辞。

告别邵伟乾局散回家,凌青原孤坐在沙发里。黑灯瞎火,看不见任何光景。镜面蒙尘,看不清里面的人影。凌青原环抱膝盖,漏出一丝苦笑:“认回父亲,揭露凌道远……说得好听,不过是将亲情一而再地……利用。”






第93章 九十三章
神秘森林的最后一出戏完成,《夜空下的游乐场》在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中杀青。剧组的工作人员,大都和两位可爱的小主演建立了深厚感情。亦文和婷婷就像是精灵一样,纯粹美好,天真活泼。

“青原一定会喜欢的。”谭岳对老慕说。

两位小可爱的本色出演毫无造作。戏中的玲子从羞怯被欺负的小姑娘,在小多多和这片秘境的影响下,变成一个乐观活泼的小天使。小多多的命运,也按照谭岳的意图进行了修改,他雨中失足落水,并没有离开人世。故事的结尾充满想象,两个孩子守护秘境,却并不把秘境当做自己的私有物,而是用心呵护、精心营造,期待更多小朋友发现。

“看出来了,你给他的情书。”慕德礼敞着风衣,两手揣兜里呼啦啦地扇着,一开一合跟座钟里准点报时的布谷鸟差不多。

谭岳背着手,左手拇指轻轻绕着中指的戒指来回抚摸。一别又是几个月,偶尔电话联系,对面也忙着赶戏时间总凑不上趟儿。实在是……太想他了

“你出师真快,差不多能独当一面。下回当不了演员回来做导演呗。哎,正好。你家那口子不是在做演员吗。”慕德礼挠了挠头发,为了表示前半句都是修饰和铺垫,欢欢快快地吐出了后半句:“剪辑和后期都交给你,看咋样?”

“天要下雨了。我要回去收被子。”

《斗击》剧组,关芃盯着监视器回放了两遍,让“协会”里的几个配角重新演一遍分歧、争吵和内斗的片段。这个“协会”,虽然以放纵负面情绪为目的,一但发展起来,就如毒瘤癌症一般扩大,遍及体内,侵袭体表。

袁凭站在场边,扫了一眼配角们的表演,问旁边的程鹤白:“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弦绷得太紧了?”

凌青原困惑地看着袁凭,眉峰微蹙地不解。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问题,庄弘的戏份他一如既往演得很顺,或者甚至可以说,他演得很“舒服”。

庄弘面上寡言少语,心理活动却极其丰富。外表的理智是一层衣服,剥开它,是挣扎的内心世界。但是谁又能说,他的理智没有内化成为一根蜘蛛丝,吊着他,让他与孟冬彻头彻尾的疯狂两级分殊。

袁凭正对着程鹤白站定,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看见这年轻人眼睛一眨不眨毫无反应,挺严肃地肯定道:“你弦绷得太紧了。”

配角的戏走过之后,要演一段“协会”里的下级成员错认庄弘为孟冬的戏。凌青原补了妆,在镜头前就位。这些玩疯了的小弟,要把火从“协会”里烧到外面的社会,庄弘只觉得这样不对,本能想去劝告阻拦。

小弟们看见庄弘走过来,拳脚消弭,俯首帖耳恭恭敬敬地大声吼了一句:“孟冬。”

凌青原慑了一下。庄弘也被震到了,他跟小弟清清楚楚报了自己的名字,提醒他们混淆认错人了。小弟们非但不听,还对着他们以为是孟冬的庄弘不断陈述自己的破坏欲。他们说,是遵照“协会”的会规,是在创始人的带领下,在以暴取乐的宗旨下行动的。

庄弘一人难敌多嘴,反复申明自己是庄弘的解释被淹没在众人嘶吼的话语中。眼前痴狂的、把他当做孟冬的协会会员,让庄弘深觉错位。三人成虎,给他一种恐怖的暗示,在他神经系统在他大脑里反复强化:他不是他。

凌青原把庄弘的面上维持领袖的镇定与反对过度暴力的冷静理智的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更妙在他无声言语都间接刻画了深刻的内心世界——听见他们称自己为另一个人的惶然不知所措。

他耳边,他心里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说:“你是程鹤白,你是程鹤白,你是程鹤白……”

关芃喊过的时候,凌青原一阵眩晕,紧闭双眼地后退趔趄。他听到了群演问他:“鹤白,你还好吧。”

凌青原头重脚轻地推开了他们的搀扶,捂着头秧歌般走了几步,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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