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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影子恋人 作者:人海中-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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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之前小施出现时小菜的激烈反应,顿觉她这油真是加得十一分之努力。
晚上我握着手机入睡,耳边仍回想着隐约的海浪声,梦里也到了海边,云淡风轻,海天一色,还知道自己是做梦,想看一看就好了,眼前的一切都是走近了便会消失的,后来有人走过来,牵住我的手,即使在梦里,他的手都是温暖的。
我知道我爱他,这世上还有比爱一个人且得到他的回应更令人快乐的事情吗?如果这是梦,我愿意一直活在有他的梦里,永不走出来。
2
严子非日日有电话来,时间并不固定,多在夜里,我渐渐养成了时时看手机的习惯,一天按亮它无数次。还有那张门卡,被我小心翼翼地收在皮夹里,夜里躺在窄小床铺上,黑暗中一遍遍摩挲它圆润的边角。
但我一直都没有勇气真正使用它。
严子非给我的那张书单,对我当然有着莫人的吸引力。
老师们所说的参考书目当然可以在图书馆里借阅,但书少人多,那些年代久远一些的,就更是找不到了。
但现在它们都成了我唾手可得的东西,在那套黑白简约的商层公寓里,静静等着我。
我只去过那公寓一次,但每每回想,总觉得一切历历在目,入门处黑色案几上的青瓷盘,沙发前铺的灰色羊毛地毯,五层的玻璃酒柜,白色厨房,打开橱柜每个酒杯上都刻着花纹,还有严子非接电话的书房,他并没有关门,从客厅看过去,隐约可以看到那一排高高的书架,颜色各异的书脊连绵相接,铺满了整面墙。
对我来说,那是个放着宝藏的地方,但我握着钥匙,却没有勇气走进它。
就像我至今都没有勇气,主动给严子非拨一个电话。
十天以后严子非才回到上海。
在这十天里,我过着与平时并无差别的生活,上课,去食堂,跑研究所,到咖啡店打工。
日子过得很快,又很慢。
到了第十一天的晚上,严子非在打打烊的时候出现在咖啡店门口,店里只有我一个人,小菜上白班,老板早己回去了,再看到他,我竟无法移开我的目光。
大概这就是别人所说的,一日小见,如隔三秋。
店里有晚归的熟客,走过我身边时对我微笑。
到店里只剩下我们俩的时候,我才走到他身边去。
他握住我的手,轻声道:“常欢。”
我低头,张爱玲写白流苏,说范柳原是爱她那一低头的风情,但我的低头,却总是因为紧张。
他等不到我的回答,也不再开日,只是伸出右手来,揉了揉我的露在衣领外的后颈。
他的手真是暖,直透肺腑的温度。
我终于能够开口问他:“要不要喝点儿东西?”
他微笑,眼角有好看的细纹。
“我不是来做客人的。”
我也笑了:“那我打烊了。”
他点点头,温和地说:“打烊吧,我们回家。”
我听到这两个字,突然就欢喜得不能自已了。
出门的时候,我看到黑色的大车就停在咖啡店门口,小施已经从车里出来了,打开车门等着。
我吃惊自己居然到现在才看到他与车。
严子非让小施回去,小施答是,严子非又说把车也开走吧,他不需要了,小施就看了我一眼。
我听到严子非说话,带一点儿笑意的。
“我和常欢走一走。”
小施又应了一声是,我发现他开口之前,会不自觉地双脚并拢立得笔直,再军人不过的姿态。
我与严子非走了回去。
路并不长,我想起第一次与他一同走过的那个晚上,我围着厚重的围巾,他抽出钢笔,在我的本子上写了他的电话号码。
“笑什么?”严子非开口,三月的夜里,他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如同薄雾。
我抬起手,摸到自己翘起来的嘴角。
“想到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说。
他拖长声音:“哦,那时的常欢。”
我回他:“嗯,那时的严先生。”
他的微笑变成大笑,笑声朗朗,在夜里清冷的街道上传出去很远。
然后他握住我的手,说:“谢谢你。”
我惊讶:“不应该是我谢谢你吗?”
他失笑摇头:“哦,常欢。”然后收拢手,拉我到他身边。
他这样高,这样收拢手臂,我就靠在他肩下,真是暖,像是这世上一切风雨都不再与我有关。
这一晚我没有回学校,我原本是个最守规矩的好学生,从来都在锁门前赶回寝室,即便错过公车,即便要系紧鞋带跑过整个学校。但现在我与严子非在一起,这世上再没有比与他在一起对我来说更重要的事情了,我不再记得时间,与他在一起的时间永远都不够用。
屋子里很暖和,电视里仍旧在放BBC的新闻,严子非打开一面柜门架上整齐地排列着上千张电影光碟。
我抽了一张,是黑白版的《 彗星美人 》。
严子非从酒柜里抽了一瓶雷兹卡尔对我举了举,我自觉地去取了两个酒杯。
五十年代黑白片里所有的男女人物都美得令人窒息,屋子里很暖,沙发宽大而舒服,但我紧张,即使严子非不说话,即使他只是坐在我身边,我也觉得紧张。
我说话,与他讨论片子里每一对人物的关系,他微微向我侧头,有时回答一句或两句,有时点头,还有的时候只是微笑,像在听一句孩子话。
我一直喝酒,渐渐暖意上头,话也不多了,再要倒酒的时候,手上的杯子就被接过去了。
“常欢,你喝醉了。”
“怎么可能!”我大声回答,然后笑起来,“我没醉。”
他靠近我的脸如带光晕,令我目眩,我怎么会醉?我知道自己在嘟里,我与他坐在一起,同一个屋子里,同一张沙发上,他是严子非。
我愉快地想要立即再喝上一杯。
但他并不把杯子还给我,我站起来,决定自己再去取一个。才走出一步,就被拦住了。
严子非站在我面前,我仰头看他,那光晕越发的大起来,他伸手扶住我的肩膀,我也不知道躲开。
为什么要躲开呢?他是严子非。
我也伸出手,把掌心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跳均匀有力。
真好,我与他在一起。
他眼睛的颜色变深了,注视着我说话。
“常欢,其实我们不必那么快,我可以等你再长大一些。”
我哧哧笑起来,快吗?时光如白驹过隙,我的十九岁己经快要过去了,我怕我老了,却还没有赶上他。
他抓住我的手,然后把我抱了起来,我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仿佛陷在云里,我听到他低声说话:“你醉了,睡一下。”
我不想睡,我在被放到床上的时候努力拉住他,不让他走开。
这不是我一生最渴望的时刻吗?被一个无所不能的男人拥抱,我可以放心地将自己交给他,他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父亲,我爱他,依赖他,他永远都不会伤害我。
3
我独自在床上醒来,晨光微暖,楼层很高,我看不到窗外被风吹得枝桠颤抖的老树。
一切温暖、舒适,像是一个梦。
我下床,看看身上,只脱去了一件外套。
我推开门,严子非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正与人通话,声音很低,说我听不懂的语言。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深深的轮廓半明半暗,然后他转过脸来,对我微笑。
我偷偷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他结束了通话,站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再睡一会儿。”
我低下头,看到自己赤着的两只脚,因为突如其来的窘迫,简直要互相踩到一起去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在他的床上睡了一整夜。
他也低头,视线在我光着的脚上停留了一秒钟,然后笑着哦了一声:“常欢,你的拖鞋呢?”
我回房间去找那双被我遗忘的拖鞋,它们整齐地靠在床边,鞋头向外,最简单的蓝白两色,因为是男式的,对我来说实在是有点儿大,走起来总担心会掉。
等我再走出来,严子非己经不在客厅里了。
厨房里传出咖啡机的声音与咖啡的香味,我拖着过大的拖鞋走过去,他站在料理台前回头,手里还拿着盒牛奶,厨房很大,阳光充足,料理台是白色的,他穿着灰色的T恤和运动裤,很居家。
“喝咖啡吗?还是牛奶?”他问。
我拖着拖鞋走过去:“我喝牛奶。”
他嗯了一声:“杯子在那个柜子里,挑一个你喜欢的。”
柜门是透明玻璃的,我踮起脚打开,里面的杯子只有蓝与白。
“我用白色的好吗?”我转头问他。
他点头:“它是你的了。”
面包机叮一声响了,烤得焦黄的面包片弹跳出来,带着难以言喻的香味。
严子非热了牛奶,又将盛了烤面包的盘子放在桌上,桌上己经放了小瓶的黄油与果酱,厨房是开放式的,连着异常宽大的餐厅,阳光里一张简单的原木长桌,桌面光滑,没有铺桌布,这屋子里处处充满了男性的气息,却又是舒适而包容的,就像它的主人。
我想要帮忙,他又看了一眼我埋在过大拖鞋里的双脚,然后将找按坐在高背的木椅子上。
“坐着吧,我应该准备一双适合你的鞋子。”
“这双就很好了。”地上的暖意透过拖鞋底传到脚心,我回答他,不带一点儿迟疑。
“要的。”他简单回了这两个字后坐下来,把牛奶杯推到我面前,然后垂眼看了看桌上的一切,突然道:“太简单了。”
我“啊?”了一声。
“这是你在这儿吃的第一顿早餐。”他这么说着,意像是有一点儿懊恼。
我吃惊到一半就笑了,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露出了整排牙。
“己经很丰盛了。”我拿起一块面包,自己抹果酱,“食堂里可没有烤面包。”
他问:“食堂里还有素菜包子和绿豆粥吗?”
我点头:“连赤豆粥都有了。”
他喝了一口咖啡,说:“后来我就再没有吃到过有豆干丁的素菜包子。”
我认真地:“下次我带几个给你。”
他笑开来说:“好的。”
这是我与他共度的第一个早晨,我昨晚喝醉了,记忆虽然有些模糊,但仍旧记得自己拉住他不让他离开的情景。我独自在他的床上醒来,还以为自己会窘迫至死,但他让我所有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下来。
我很早就知道,他是有魔力的。
我在这样轻松愉快的气氛里不知不觉吃了大半盘面包片,严子非只喝了咖啡,没有加一点儿糖或奶。
我看着他手中的坏子,想说空腹的时候这样喝黑咖啡很伤胃,但说出口的却是:“很苦。”
“是,不过很提神。”
“你累吗?我害你没睡好?”我不安了。
他温和地看着我:“不,只是习惯了。”
“每天?”
“每天。”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放下杯子,看了一眼搁在桌边的腕表。
“你今天有课吗?快九点了。”
我像是才意识到时间的存在,惊叫:“有,我十点还有一堂经济学概论。”
“不要急,我送你去。”
我在沙发上找到自己的外套,急急道:“还有一个小时,我坐公车回去来得及,你一定很忙,不用送我。”
他想说话,却被不期而至的电话铃声打断,他站起来,走到客厅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接了电话。
严子非并没有与电话那头的人说得太久,事实上我觉得他可能只与对方说了几个字而己,但我已经走到门口了,他叫住我:“常欢。”
我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回头。
他说:“小施十分钟以后可以到。”
我想起站姿笔挺的小施与那辆黑色的车,脸都要黑了。
“不不,我可以自己回学校。”
他又道:“也可以叫车。”
我急道:“我一直都是坐公车的。”
他明白过来,略有点儿哭笑不得:“常欢,你这样保密?”
我涨红了脸,说老实话:“我不想引人注目。”
他叹口气,拿起外套走过来:“我陪你走到车站。”
我松了口气,表现得太明显,被他轻轻推了下脑袋。
他的手指插进我的头发里,我喜欢这样亲密的动作,简直想在他的掌心里蹭几下。
车站就在路口,我走得很慢,他也不急。
我喝了热牛奶,还吃了许多抹了黄油与果酱的烤面包片,浑身暖热,简直是充满了力量,如果需要,我可以在下车后一直跑到教室,至于现在,我愿意当一只乌龟。
他突然道:“你昨晚睡得很好。”
我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话题,反应不及,开口只呃了一声。
“穿着那么硬的牛仔裤,我还以为你会因为不舒服醒过来,没想到你一觉睡到天亮。”
我无地自容:“对不起。”
他奇怪:“为什么要对不起?”
我声音微弱:“我抢了你的床……”
他笑:“放心,我有睡。”
我知道那公寓里不止一间房,但我的所作所为,真只能以鸠占鹊巢来形容,我羞愧,并且在这浓重的羞愧里,隐隐生出些难过来。我在他的床上醒来,衣若堪称整齐,他说“我可以等你再长大一些”,而他也言而有信,真的“等”了。
但他曾经在夜里的咖啡店里,要我与他在一起,他也曾经握住我的手,长久地亲吻我,我说“我爱你”,他回答“常欢,你还是个孩子”。我真不服气,我不知道是什么阻止我在他眼里成为一个女人。
公车站上人并不多,可能是因为这周围的住家都不需要,我们到得很巧,一辆公车正缓缓驶入车站,我看着他,一脸不舍。
车门开了,他说:“上车吧。”
我鼓起勇气,问他:“你这一次会在上海待多久?”
他微笑:“放心,你会经常看到我的。”
我跳上车,他还没有走,我隔着玻璃望着他,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4
公车意外的顺利,我到达学校,刚好赶上十点的那堂课。
我按惯例坐第一排,永远有空位。
经济学概论的老师是位将近七十的老讲师,因为年纪大了,说话的时候总有些含混不清,又不喜欢用麦克风,所以上课的时候走神的人很多,有时还没上到一半半个教室就空了。
阶梯教室窗台很低,天气好,长窗明亮,有些爱玩的总坐后排,脚一抬就可以溜走。
课到一半的时候,不知是谁第一个转头看了窗外,然后就有许多人纷纷转了头。
就连我这个坐在第一排的都注意到了这样的异动,一转头,就看到了立在窗外的袁宇。
他穿了件藏青色的长外套,就那么随随便便地站在阶梯教室外头,身边走过的人立刻都面目模糊了。
我看到他的目光透过玻璃窗,扫视教室内黑压压的一片,很明显是在找人。
我有不祥的预感,还来不及低头,目光就与他遇上了。
老讲师不满地咳嗽一声,走过去推开窗,又敲了敲玻璃。
衰宇隔着推开的窗子对老师笑,因为人高还特地微微弯了一点儿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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