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第5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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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领导,老师,同学们,我叫陈忠,是机关第二小学四二班的一名学生,有一天我回到家里……”陈忠声情并茂的讲起自己揭发父亲的故事来,讲到毅然走进校长室的那一刻,他按照宣传部叔叔的教法停顿了一下。
台下再次响起排山倒海的掌声。
刑场上,公安人员戴着口罩,端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瞄准陈双喜的后脑勺扣动了扳机。
双喜跪在地上,后脑中枪,立扑,脑壳被子弹掀开,残缺不全,红白满地。
法医上前查验,确定死亡,行刑队收拾残局,四周围观群众过足了瘾,渐渐散去。
双喜的老婆被判处五年劳改,发往盐湖农场。
陈寿收到一张账单,让他支付弟弟的五分钱子弹费。
双喜的房子被房管局收走那天,校长带着陈忠兄弟俩来拉东西,七岁的陈实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处寻找爸爸妈妈的身影。
“哥哥,我想爸爸了。”陈实说。
“咱们没有爸爸了。”陈忠说。
“那妈妈呢?”
“妈妈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了,要几年才能回来。”
“那咱们咋办?”
“党就是咱们的爸爸妈妈,怕啥。”
校长家庭条件也不好,难以照顾两个孩子,陈忠兄弟,终于住进了社会福利院。
……
饥饿在蔓延,苦水井是重灾区,因为往年的浮夸,把集体提留和农民口粮全都交上去了,有些农民偷偷藏了粮食,被大队干部带着基干民兵搜出来,不但充公,还要绑起来吊着打哩。
荒年大家不是没经过,以往还能吃草根树皮观音土,如今因为大炼钢铁,树木被砍伐干净,连树皮也没得吃,只能天天喝野菜汤,一肚子水走路都咣当响。
有些人想出去逃荒,却发现交通要道都有基干民兵把守,严禁逃荒,大部分人无奈只好回家等死,有几个人悄悄走小路出去,过了几天却被抬了回来,人已经不行了。
据说他们跑到县上,想坐火车逃荒,又被公安拦下,在县城没吃的,听人说酒精厂的排水沟里有酒糟,就跑去捞那些陈年黑泥吃,吃了拉不下,县医院也没得治,只能拉回来等死。
梁家庄每天都有出殡的,村里的老人死的差不多了,死因不同,但饥饿是大头,唯一活的滋润的是生产队长和大食堂的厨子,村里的提留都在人家手上,哪能饿着。
地主家属梁盼和梁乔氏的日子过的很苦,母子俩住在一处快塌的土屋里,老娘已经奄奄一息,梁盼端着一碗水说:“娘,喝口水。”
梁乔氏说:“不喝了,娘活够了,该走了。”
忽然外面黑影一闪,梁盼抄起铁锨道:“哪个狗日的鬼鬼祟祟,给我出来!”
没人答话。
梁盼拎着铁锨出屋,四下观望,毫无人影,再看地上,放着一个布口袋,里面是半袋子高粱米。
梁盼来不及多想,拿着高粱米进屋道:“娘,有吃的了!”
煮了半锅稀饭,娘俩狼吞虎咽吃完,觉得好受多了。
“娘,是谁送来的粮食?”梁盼问。
“兴许是菩萨吧。”梁乔氏道。
隔了三日,门口又有东西,这回是一只荷叶包裹的烤熟的山鸡!
梁乔氏又忙着磕头拜谢菩萨,梁盼却不信神,他说:“是不是爹悄悄回来了?”
第十一卷 新国 第五十二章 野人
梁茂才逃亡十年,杳无音讯,梁乔氏不敢相信丈夫还活着,叹口气说:“也说不准是你爹的鬼魂给咱娘俩送吃的来了。”
梁盼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娘:“吃吧,娘,补补身子。”
烤山鸡还是热的,香味扑鼻,梁乔氏的眼泪下来了,上次吃肉还是五八年除夕,生产队开恩,给这些改造比较好的地主余孽也发了半斤猪肉,那味道至今还记得。
“吃,娘吃,你也吃。”梁乔氏含着眼泪吃着鸡腿。
烤山鸡的香味飘到屋外,负责监视梁家的两个少先队员耸了耸鼻子,警惕性立刻提高起来。
前两天村里发生一起恶性投毒案,社员们吃了大锅炖的野菜,毒翻了十几个人,经县医院全力抢救才活过来,公社怀疑是地主分子投毒,所以加派人手对地主富农家二十四小时监视,今天是第二夜了,终于发现端倪,岂能不兴奋。
两个少先队员立刻跑到生产队长家里,砰砰的砸门。
生产队长梁跃进正在家里干娘们,他是公社书记李花子眼前的红人,本来名字不叫这个,为了配合大跃进运动,把名字也给改成了跃进,村里饿死不少人,可生产队长的肚皮饿不着,高粱面窝窝管够,隔三差五还能弄点猪油渣解解馋哩。
黑灯瞎火大半夜,大都数村民都已入睡,敲门声在寂静的夜晚传出老远,要在以前早引起一片狗吠了,可如今人都养不活,看家狗们早就宰了吃了。
梁跃进听到敲门声吓了一跳,躺在他身下的娘们可不是他媳妇,而是村里拖拉机手的老婆,为了二斤高粱面才上了生产队长的床,她还以为是捉奸的来了,慌忙拉过衣服往身上套。
“谁!”梁茂才喊了一声,抄起手电。
“梁大叔,快开门,有重要敌情报告。”是村里红领巾小娃娃的声音,梁跃进放下心来,无比威严的出了门,沉声问:“啥事?”
“梁盼家里吃烧鸡!肯定是偷的。”一个少先队长抢着说。
“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另一个少先队员不甘示弱。
“烧鸡?”梁跃进很纳闷,这年头哪来的烧鸡啊,县长都吃不上烧鸡,何况是被管制的地主。
“千真万确,我们都闻见了,喷香。”
“哦,看看去。”梁跃进顺手抄起门后一根棍子,同时朝屋里瞄了一眼,娘们早拿了高粱面,蹑手蹑脚的从后面走了。
生产队长叫了四个基干民兵,扛着红缨枪悄悄来到梁盼家附近,离得老远就听到吃东西咂嘴的声音,还有一股烤鸡的香味。
“上!”梁跃进一声令下,民兵队长抬脚踹门,可是他饿得浮肿腿上没劲,踹了三下才把门踹开,只见梁盼母子俩正嗦鸡骨头呢,地上没啥残渣,想必骨头渣子都嚼碎咽了。
梁跃进大怒,喝道:“抓起来!”
梁盼想反抗,可是他长期挨饿身体早就垮了,民兵的红缨枪顶到咽喉,只得束手就擒。
“偷鸡吃!还投毒,一个地主婆,一个地主羔子,行啊你们。”梁跃进冷冷道,背着手在家徒四壁的草屋里来回巡视,想找出其他赃物,还真让他找到了,枕头下有小半袋高粱米。
“这就是罪证!村里人都吃不上饭,地主婆家还吃高粱米,吃烧鸡,还不从实招来!”
梁乔氏瑟瑟发抖,道:“不是俺偷的,是有人放到俺门口的。”
梁跃进冷笑:“咋没人给俺送烧鸡?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押到队部去,好好反省,再不招明天送公社交公安员处理。”
梁乔氏母子被五花大绑起来,连夜押往队部,外面凉风习习,月色黯淡,梁跃进披着褂子,拎着棒子拿着手电走在前面,两个民兵跟在他后面,中间是梁乔氏母子,还有两个民兵拿着红缨枪在最后压阵,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在田埂上。
忽然梁跃进听到身后有异响,似乎是喉咙被人掐住发出的呜咽,回头一看,四个民兵少了俩。
“咋回事!”梁跃进手电光四射,却发现俩民兵躺在不远处的庄稼地里。
“注意警戒!”梁跃进吓坏了,剩下两个民兵也端起红缨枪,到处打望。
梁乔氏母子不明就里,莫名其妙。
梁跃进的手电光终于锁定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类似人的动物,头发胡子连在一起,身上是兽皮,像个猿猴一样蹲在地上,眼中放射出野兽才有的光芒。
“妈呀!”梁跃进吓傻了,将手电一扔就想跑,可是他腿软了跑不动,只能眼睁睁看见那野兽走向自己。
俩民兵的腿也在打晃,手中红缨枪不停颤抖。
忽然梁跃进想到了一个人,他惊呼道:“梁茂才,是你!我是你本家侄子啊,别杀我。”
他没猜错,这个不人不鬼的妖怪竟然是失踪已久的梁茂才,不过这门亲戚实在拉的不是时候,梁茂才走过去,手起刀落,本家侄子人头落地。
俩民兵吓得屎尿横飞,挪不动窝。
梁盼大喊:“爹,别再杀人了!”
梁茂才理也不理,走上去咔嚓咔嚓两刀,俩基干民兵也上了西天。
他用的是一把奇形怪状的短刀,刀子如小臂长短,刀身漆黑,刀刃向前倾斜如同狗腿,锋利无比杀人不见血,砍头如同切瓜。
村里天天死人,梁乔氏对尸体已经没了恐惧感,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踪十年的丈夫竟然重现人间,虽然这个怪物的模样和丈夫没什么相似之处,但在她脑海中,能这么利索杀人的角色,整个江北也非丈夫莫属。
梁盼盯着那个怪物,迟疑道:“你是我爹?”
怪物杀完了人,正在死人衣服上擦着刀上的血,听见梁盼问话,猛抬头,犀利的眼神吓得曾上过战场的梁盼一个激灵。
“盼儿。”怪物说。
梁盼热泪盈眶,熟悉的声音,爹打日本回来那天,也是这样喊自己的。
梁乔氏更是泪落涟涟,男人回来了,竟然是以这种方式,人不人鬼不鬼如同野人。
梁茂才一指西方,嘴里迸出两个字:“进山!”
杀了五个人,这回是想留也留不住了,家里更是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事不宜迟立刻出发,梁乔氏小脚走不快,梁盼背着他,跟着爹连夜往西走。
次日晌午,生产队长梁跃进和四个民兵的尸体才被发现,又是一起惊天大案,公社报到县里,县里报到地区,地区又向省里做了汇报,非常时期发生非常大案,省里非常重视,主要领导下指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住凶手,绳之以法。
凶犯已经确定,就是村里的地主梁乔氏和梁盼,梁盼此人系退伍军人出身,据调查在部队的时候就一贯偷鸡摸狗违反纪律,曾受过处分,鉴于他的危害性很大,地区派出一个中队的公安部队进行搜捕。
县里派出刑警队,在现场调查,吉普车上跳下一只瘦骨嶙峋的警犬,嗅了嗅,朝西狂吠起来。
“案犯向西逃窜了。”刑警队长说,他紧皱眉头,仔细查看了地上的脚印,发现除了死者和两名嫌疑人之外,还有一个奇怪的脚印,看步伐长度和深度,应该是个三四十岁的壮年男子。
“恐怕另有真凶啊。”穿着白大褂的法医道,他刚检查了尸体,五个人都是一刀毙命,极其狠辣,刀法精准,是沿着颈椎缝隙劈下去的,刀口都是平的。
刑警队长托着下巴想了一会,断定这绝不是简单的阶级敌人行凶报复,搞不好有境外敌特参与。
队长说:“先向西追击吧,注意发动群众。”
刑警队向西前进,警犬在前面探路,追出去二十里地,忽然警犬跃进一条沟内,疯狂撕咬起来,把狗拉起来一看,地上是一些肉骨头。
按说警犬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不会被食物诱惑,可这年头警犬定量也削减,刑警队的狗都饿得皮包骨头,畜生就是畜生,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队长说:“不好,我们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西边是茫茫大青山,根本逃不掉,向东是码头车站,反而容易潜逃,敌特一定是故布疑兵,绕了一个弯子往东去了。”
大家深以为然,兵分两路,一路进山搜捕,一路去城市车站码头堵截。
全县的民兵都被动员起来,每人发半斤小米,上路执勤,没有公社开具的路条,一律拦下来。
从苦水井到大青山百里遥远,梁茂才一家人白天藏起来,晚上出行,还要偷偷摸摸避开大路,到处是民兵盘查,公安设岗,天罗地网一般的感觉。
梁乔氏是小脚,走不快,又吃了半只油腻的烤鸡,往日吃惯清汤寡水的肚子骤然吃下这么多荤腥,肚子撑不住了,上吐下泻,走不动路。
梁盼也闹肚子,但年轻人身子骨壮,顶得住。
一家人藏在草丛里,梁乔氏说:“当家的,你带儿子走吧,我不行了。”
经过山里十年野人般的生活,梁茂才的语言能力大大退化,他紧握住这个为自己生儿育女,不离不弃,受了半辈子苦的女人,用力量传达出一个信息,我一定会带你走。
远处一阵人声喧哗,是附近的民兵来拉网搜捕,他们端着三八枪,间隔十步,地毯式搜查。
梁茂才紧握住钢刀,梁盼也握紧拳头,心砰砰直跳,他预感自己这回逃不掉了。
鬼使神差一般,民兵们竟然没看到他们,大概是傍晚时分能见度太低,也可能是民兵们营养跟不上,夜盲眼居多,反正这回又躲过去了。
梁茂才回过头来,却发现梁乔氏已经闭上了眼睛,因为饥饿、疾病和惊吓,她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第十一卷 新国 第五十三章 劳改犯
梁乔氏死了,她的尸体只有五十來斤,瘦的像个孩子,脸上却挂着幸福满足的笑容,能死在男人和孩子身边,她知足了。
天黑透了,梁茂才将妻子的尸体背起,带着儿子踏上征程,他在大青山深处与野兽为伍,嗅觉和听觉都变得敏锐无比,能躲开埋伏的暗哨。
群众们也是打酱油为主,饿得都走不动,黑夜看不清路,谁也洠в行木⑷ニ巡叮嗣窆绾痛笫程枚及讶烁憷亮耍恍┤颂当簧钡氖巧映ず臀暗幕擅癖档乩锱氖殖瓶旎箒聿患啊
走了三夜,终于进了大青山地域,国家推行向山林要良田的政策,以前的山林变成了梯田,但随着海拔的升高,山林还是越來越密,人烟越來越少。
梁茂才背着妻子的遗体健步如飞,儿子气喘吁吁跟在后面,时不时擦一把汗,问道:时候到。”
梁茂才不说话,伸手向前指着,莽莽山林,隐约有虎啸传來。
梁盼一咬牙,走吧,越往深处越安全。
山林中洠в械缆罚苛好旁谇懊婊拥犊罚职仙媪耸父鲂∈保沼趤淼揭淮ι狡孪拢好虐峥淮允髦Γ冻龆囱ㄈ肟凇
这是一处人造巢穴,能遮风挡雨,防范野兽,储存着粮食和肉干,还有一点盐巴,梁茂才在附近挖了个坑,将妻子放了进去,堆成一个圆圆的小坟头,带着儿子在坟前磕头。
“老婆子,我这辈子欠你最多,只能下辈子报偿了。”梁茂才声音低沉,洠淅幔臃炊蘖恕
“哭甚,掉泪不是我梁家的种。”梁茂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