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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南河镇-第41部分

小说: 南河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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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哇,明天它也许又捏在人家的手里,或者装在人家的口袋里。你再眼红,再不憋服,它照样是人家的,而不是你的。
在老地主看来,这人一多半是为着亲人而活着的。动不动就寻死觅活是愚蠢的,是不负责任的,也是不足取的。这些人一了百了自己解脱了,却把痛苦永远地留给了亲人。至于银钱,那就更不值一提了。银钱是啥?银钱是人身上的垢痂,今天你洗干净了,明天后天它又来了。
没瞌睡倒是真的。起早,是地主家人老几辈的关荣传统。
说起来已是十年前的事了。那天一觉醒来,老地主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以为自己睡失睡了,急忙披上衣服出门时,他才发现离天亮还早着。昨晚捂的一场半尺厚的大雪,在将窗户纸映白的同时,也给了他一个错觉。
大雪兆丰年。一夜间突然变为银装素裹的世界,使老地主顿时兴致大发。出村后,白茫茫的一片更加耀眼,一时适应不了,老地主忙摸出了墨镜。一边走一边戴着墨镜,突然脚下一绊,老地主竟重重地摔了一跤。刨开雪堆时,他更是大吃一惊,原来将他绊倒的,竟是在本村给赫家扛活的小长工。老地主连忙蹲下身摸了摸小长工的鼻子,当发现还有些气息时,他赶忙背起他连颠带跑地赶到了南河镇。
在打门叫户地敲开济生堂的大门后,老地主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快——快救人!用——用最好的药!”
小长工虽还没有苏醒,但终于恢复了气息。老地主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这抱怨老财东说:“老哥,你的庄子,也太深了些。真是紧差人慢大夫,叫了半天门,竟没见有狗大个人,吭个气。”老财东这时也松了口气,笑着说:“老弟,你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小伙子又不是给你家扛活,人家赫老二都没着急,看把你急成啥咧!”老地主却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事没搁在你的头上,要是搁在你的头上,你不定比我跑得还快。对了,这事是得让他赫家知道。小伙子就交给你了,我这就去找他赫老二。”
“别,别!这事千。。。。。。千万不能让。。。。。。让他知道。他。。。。。。他要是知道咧,我。。。。。。我就活。。。。。。…活不成了。”小长工哭着说。他终于醒了过来。
“这是为啥?是谁把你打成了这样?到底出了啥事?”又惊又喜,指着小长工身上的伤,老地主问他道。
“这。。。。。。”小长工欲言又止。
“小伙子,不要害怕!你尽管说,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老财东也在一旁鼓励着。
“打我的,正。。。。。。正是我东家。我。。。。。。我偷了人。。。。。。人家的东。。。。。。东西。。。。。。”
原来小伙是渭北人,家里只有一个老娘,还是个瞎子。因为穷,他不得不撇下瞎子老娘,来河西堡给赫家扛长活。使得扎吃得瞎小长工都认了,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不想房烂了雀儿多人穷了搅儿多,隆冬腊月,小长工的瞎子老娘,突然中风不语瘫在了炕上。小长工哭诉着想跟赫老二告几天假,并预支点工钱回家看望老娘,谁知赫老二既不肯借钱又不肯准假,还说了一大堆的难听话:“你走咧,地里的活咋办?一个又瞎又瘫的老婆子,活在世上自己受罪不说,还是个累赘。以我看死了倒还零干!”
慌不择路,趁赫老二的小老婆一时不留神,小长工在偷了她的一对金耳环后,连夜逃走了,但没走多远,他就被追上来的赫老二打得半死。
听了小长工的哭诉,不住摇头叹息着的老地主跟老财东,不觉想起了一段在南河镇一带久传不衰的奇闻轶事来。
说来也怪,这赫家的当家不是老大,而是老二。这赫老二是个过河尻渠子都要夹些水回去的下家。有次“公事”紧火了,茅坑却被儿媳妇占着又迟迟不见出来,赫老二急得直打转转却又不便开口,于是只得失急燎毛地出了村。村口就是包谷地,他却不愿肥水外流,硬是忍着肚子痛不肯进去。当他一路绞着腿又搂着肚子,舍近求远地向自家地里急急跑去时,有人好心问他是咋的咧,他却只跑不歇更顾不上回答,心里还骂人家是狗拿耗子——多事。
一头钻进自家地里,在痛快淋漓一番后腾空了身子,赫老二这才自言自语地笑着说:“婆娘们在要娃时,怕就是这个样子的。难怪她们痛得乱叫唤,果然是不好受喀!”正在为自己既没乱喊也没乱叫而得意,在提起裤子时,赫老二却发现自己在失急中一拧尻子,竟还是将“肥水”留在了邻家的地里。“把他家的。。。。。。”赫老二懊恼极了。为此,他竟半个多月都没睡着。
“不说就,不说咧。这娃身上还有外伤,你给他好好治。一切开销,都记在我的账上。”指着小长工,老地主叮咛老财东说。
“这可不成!这胜造七级浮屠的好事,不能教你一个人全包了。力,你已经出了,这药钱嘛,说啥也轮不到你来出!”老财东不以为然地说。为此,两个老汉竟发生了争执。见拗不过老财东,老地主只得同意了。同样是人,这人跟人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小长工竟感动得呜呜地哭出了声。
好在没伤着骨头,第二天老地主来看望时,小长工已经能下炕了。他正要翻身给恩人磕头,却被老地主给按住了:“这五两银子你拿着,回家先给你娘看病。拿好,千万甭教老财东看见,看见了这老家伙又要跟我争竞。”小长工没有回答老地主,而是又掏出五两银子对他说:“大伯你看!这正是那位大叔给我的。他也叮咛我不要教你知道,也说怕你知道了又跟他争竞。可我。。。。。。”
“哦,没想到。没想到这老家伙,比我更快!”老地主不住地感叹着。
“咋?光兴你快,就不兴旁人快?怪啥这耳根子咋燎燎的,原来又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在背地里骂我。”老财东人没来,声先来了。
趁两个老汉骂仗顶楞的当儿,扑通一声小长工跪倒在地千恩万谢地说:“大叔大伯的大恩大德,来日做牛做马,小侄我也报答不清!”
离开后小长工再也没有回来。几年后,还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一股土匪骑着马背着快枪,撞进了河西堡。此前堡子里也遭过土匪,但都只有几个人,也没有马骑,拿在手里的,也多是鬼头刀或者梭镖,即便是有枪,也不过是些鸟枪或者火铳。
这股土匪大约有三十人,而且只多不少,并且都骑着高头大马,手里提的也都是快抢。堡子里的人吓坏了,心想自古兵匪一家,怕是那个队伍上的骑兵,又出来祸害百姓了。河西堡大难临头,今晚非被血洗一空不可。
老地主都想好了,土匪要鞋,他准备连袜子一块给他。出乎意料的是,这股土匪既没抢东家也没抢西家,而是端直进了最里头的赫家。更奇怪的是赫家大院的几十口人都好好的,而赫老二的腿却被打折了,从此成了瘸子。他的小老婆也被割去了一双耳朵,从此不得不放下了那高耸的云鬓,而变得披头散发起来。更教人费解的是,赫家所有的浮财都被洗劫一空,而赫老二小老婆放在眼前的那对金耳环,却没有被拿走。不过从今往后,它怕是要受一辈子的委屈,只能藏在那个锦盒里熠熠发光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地主跟老财东都在自家的院子里,拾到了一锭五十两的元宝。
作为人一点不爱钱,也不想在这世上多活几天,那恐怕是假的。但老地主绝不是茅房被儿媳妇占着,那怕是憋断大肠憋破尿脬,都要把屎尿拉在自家地里的赫老二。
瞌睡少倒是个事实。起早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没有学堂那阵,他早上起来后,一般是先到自己正在改良的滩地边转悠一阵,然后再脱下长衫打上一通太极。当长工将土粪用牛车送到地头时,他差不多也刚好敛气收手。于是他又顺手抓起刮耙,亲自动手将一车土粪杨在地里,而决不会让长工插手。长工也不跟他客气。他知道客气也没用,这是东家人老几辈形成的规矩。这个规矩是从哪朝哪代形成的,就连长工他爸老长工,老地主他爸老老地主在内,谁也说不清楚。
自从有了学堂,老地主早起的习惯没变,只是又多了一道程序。回来前,他还要在学堂里转上一周,有事时,还会逗留上一会儿。
眼下,又到了小麦吐穗扬花,豌豆扯蔓结荚的季节,但地里却闻不到一丝庄稼那香甜的气息。多年来,这里一直是老地主家的豌豆地。如今展现在他眼前的,虽仍然是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但这个世界里,豌豆那婀娜多姿的秧蔓,那点缀在这绿色秧蔓中的,红的白的紫的等姹紫嫣红的小花,却已不复存在。代替她们的,是罂粟那同样有白有红有紫,而且同样美丽而妖冶的花朵。这些花朵,使人不由得时时联想起那些看起来同样斑斓,但却教人心里发怵头皮发麻的菜花蛇。
在出任陕甘总督期间,左宗棠就曾为在这肥沃的三秦大地上,到处都盛开着妖艳的罂粟花而对关中人大失所望,并“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为了不使国人沦为“异类”,铲除“恶卉”,是左帅督陕时打的第一个硬仗。左帅的言行,曾使多少有识之士为之震惊,又为之感动,当时老地主正血气方刚,他亲自目睹和参与了这次行动,并受到左帅的嘉奖。后来,当鸦片再次在关中泛滥成灾时,老地主却坚持不种。这年因忙于帮陈德润办学,老地主将家事交给了已经成年的儿子。一时疏于过问,儿子竟背着他种了几亩鸦片。发现后老地主也曾大动肝火,但一切却都为时已晚。
在还没来得及说服儿子铲除鸦片的时候,却因郭福寿行动不便,老地主以校董和开明绅士的双重身份,应邀参加了省里召开的禁毒会议。会上,省禁烟督办陈德润的一席话,使与会者无不为之感动。他痛心地说:“率先禁烟于东南,使国人扬眉吐气而英夷闻风丧胆者,乃民族英雄林则徐林大人;后禁烟于西北,并收复新疆长国人志气而灭俄佬威风者,乃民族英雄左宗棠左大人。此二公先后任职我省,但至今我省仍恶卉泛滥烟毒肆虐竟首居全国之最!扪心自问,我等有何面目上对英烈的在天之灵,又下对子孙万代的期切之情?”说着,他竟不由自主地动了感情。用手帕沾了沾已经湿润的眼角后,陈德润又接着说道:“今中华民国第一任陕督张凤翙张大帅又力主严禁,其决心不亚于林左二公,实乃我三秦之父老之大幸也!”在兵马都督张云山宣布了戒烟条令后,总督张凤翙最后讲道:“本督与林左二公一样,虽非秦人,却都饮秦水而食秦粟。秦地百姓,皆本督之衣食父母也。今父母为烟毒所困,本督又岂能坐视?此次禁烟定当效法林左二公,以国家大局为重,而置个人荣辱死生于度外。为除恶务尽成此大功,还请在座诸位勿辞劳苦,鼎力支持。”
昨天晚上一回到家,老地主就把那张盖有“陕西省禁烟督府”和“陕西省军政府”关防大印的禁烟文告,扔在了儿子的面前。儿子看过后对老地主说:“爸,都怪儿一时糊涂,做下这伤天害理之事,既有辱门楣,又惹您老人家生气。我这就去准备犁杖,赶明天一早,就将烟苗全部铲除净尽。”
正望着罂粟花出神,却见儿子已将带着逼土的犁杖,吆到了地头。立即从儿子手里逮过犁把,老地主一声吼喊后,犁铧早已插入黄土。马到处,那些随风摇曳的罂粟花纷纷落地。。。。。。




 第十四章小长工绝处逢生 柳

虽然好强,但毕竟上了岁数,一个来回下来,老地主已是气喘吁吁,有些赶不上趟子了。儿子从手里接过犁把后,老地主摇着头叹了口气说:“唉,年龄不饶人喀!”
围观的越来越多,大人们议论纷纷:有赞许的,有惋惜的,有感叹的,有惊讶的,还有迷茫不解的。孩子们却争前恐后地抢拾起那些虽必死无疑,但目前还不失妖冶的罂粟花。刚才还五彩缤纷的罂粟王国顿时变得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新土的气息。
佘有志也夹在人群中看着热闹。他没有赞许,没有惋惜,没有感叹,没有惊讶,也没有迷茫和不解。在那段时间里,一句话没说的是他,心里想得最多的,还是他。
那一长一短两支快枪被抢的事,佘有志没有向任何人提说过,也不准团丁们向任何人提起。一来这并不是什么赢人的光彩事,二来他活人靠的是啥?靠的就是枪跟楼子。如果住在楼子里,枪还是被抢走的事被人知道了,这费心巴力盖起的楼子,岂不成了聋子的耳朵——样子货。丢了这两样本钱,自己还能像从前那样迈着头,在南河镇的街道上走路吗?肯定是不行了,就连低着头夹着尾巴走路,怕都不行了。人们见了,怕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点头哈腰的了。不点头不哈腰都是小事,怕的是登着鼻子上脸,有人要跷他佘有志的尿骚了。
老婆多儿那里,就用不着佘有志多叮咛了。那天晚上,她人也丢了眼也现了,自然只能是守口如瓶了,更何况她本来就没有多余的话。
多儿从小就沉默寡言,自从走进佘家这两扇黑漆大门后,她变得更加谨小慎微起来。这倒不是因为她是一个上面有公婆,前面有丈夫的小媳妇。多儿天生丽质,又给佘有志生的儿是儿女是女,因此对他们姓佘的来说,应该是有她说的,没他们说的。后来公公凶死婆婆变疯,多儿自然而然的成了这个家里的主妇。这个家庭可不是一般的家庭,而是一个在南河镇上扳着指头,都数得上的家庭,加上丈夫佘有志又是个人物尖尖子,谁见了敢不敬她三分?那些只有三尺门面,男人只做些小本生意的婆娘们,跟那些只有一亩三分地,男人只会打牛后半截的农妇们,在人前说起话来,都硬气得跟拿椽戳似的。菊儿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从来到这个世上的那一天起,菊儿似乎就是一个任人摆布、任人宰割的羔羊。在乔家时,她就受尽了那只母老虎跟那七只小母老虎的气。被赶出乔家时,她母亲柳叶虽只是个妓女,但却因风韵犹存,加上做过大户人家的姨太太,因而颇受嫖客们的青睐。当年的柳叶,算得上是“怡春院”的台柱子,摇钱树。老鸨不得不在反复的权衡利弊后,收留了她跟她的妹妹余儿。多儿和余儿总算还能寄人篱下,而不致流落街头。
四岁的多儿,跟比她还小两岁的妹妹余儿,被老鸨塞进了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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