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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南河镇-第43部分

小说: 南河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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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的小烟商,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身着长袍马褂,佘有志二郎担山地斜躺在硬木镂花的太师椅里,连动都懒得动一下。他的左胳膊支在八仙桌上,手里端着他先人麻子佘留给他的白铜水烟袋,一边呼噜呼噜地吸着水烟,一边悠闲地瞅着从右手的火纸里,不断升起袅袅青烟。来人那可怜巴巴的诉说着,佘有志却似听非听。他似乎已经完全陶醉在吞云吐雾之中,一双眼皮耷拉着,完全是一种心不在焉的样子。
“佘老板,我家已经揭不开锅了。这二两土您相端着给几个吧。”来人带着哭腔恳求说。
“啥!你说啥?你想教我犯法是不是?”咚的一声后,佘有志将水烟壶重重地蹾在了桌子上,并瞪起了刚才还迷离着的双眼。
“不不不!佘掌柜,你听我说。。。。。。”来人正待分辩,却又被佘有志打断了。
“若不是看在乡党的份上。。。。。。”紧接着的那个“哼”还没出口,却又被佘有志咽了回去。缓和了一下口气后,他又接着道:“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难处你尽管说。这土,你还是先拿回去,啊——”说着,佘有志摸出两块大洋给了那人。烟土他既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来前,还有几个乡党托咐我说。。。。。。”犹豫着刚要出门,来人却又回过头吞吞吐吐地说。
“行了,甭说了。一样的乡党,还能两样的待承?你快走。”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后,佘有志又一次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那人刚出门,佘有志的鼻涕和眼泪便一块涌了出来。刚才的悠闲已经荡然无存。佘有志不敢也顾不上拿烟枪,他失急慌忙地将一些白粉倒在锡箔上,又噗的一声吹着了火纸,便将鼻孔贴上去贪婪地吸了起来。。。。。。
桥头面馆里,突然走进了两个全副武装的年轻军官。
“长官请坐!要大碗还是要碎碗?”余儿殷勤地招呼着。明儿也赶了过来,将一张已经擦得干干净净的桌子,又重新地抹了一遍。自从两个伙计不辞而别后,她先后俩就被大姑姐菊儿叫过来在这儿帮忙。
“大碗碎碗都不要。要大牛跟碎狗。”一个军官倒背着手说。
“大牛,碎狗?”面面相觑着,余儿跟明儿一时竟不知所措。桥头面馆一向都是用猪肉煎臊子,可从来没用过牛肉,更没用过狗肉。
“就是你们雇的那俩伙计。他们可都是队伍上的逃兵。”另一个军官解释说。
“原来是有两个伙计,可半年前他们就走了。”余儿说。
“走了,到哪儿去了?”
“这——这我们可不知道。”
“哼!瓷瓮里还能把鳖给走了?分明是私藏逃兵!”
“赶快交出来。不然就把你两个带走!”
关中人习惯上都将吃粮当兵的称为“粮子”。见两个粮子越来越凶,又听说要抓人,周围那些正在吃饭的,有的丢下碗便失急慌忙地离开了,有的则端着饭碗跑到了外面。里屋里正忙着切面的谢铁成,也觉察到火色有点不对,等他提着那口跟铡刀似的切面刀赶出来时,却愣住了。
“是你俩——”犹豫中,手里那口跟铡刀似的切面刀,终于没有被谢铁成举了起来,而是被顺手递给了跟在他身后的菊儿。
“啊!是东家。”抢前一步后,两个军官分别握住了谢铁成的左右手。
“你两个家伙,竟贼喊捉贼的给我唱起了双簧。”谢铁成兴奋地埋怨道。
“不贼喊捉贼,东家能出来么?”两个军官也笑了。余儿跟明儿还没从前面的糊涂中明白过来,旋即又掉进了后一个糊涂。
“快去招呼客人。这里没啥事。”菊儿笑着对余儿跟明儿说。不等招呼,那些跑出去客人们又跑了回来,并陆续地坐在了各自座位上。他们既胆小怕事,却又舍不得那碗香喷喷的臊子面。
“几天不见,竟鸟枪换炮了!有好事也不吭个气,害得我四下里到处找!”谢铁成继续抱怨着。
“哪里?我们那晚捅了马蜂窝,怕连累。。。。。。”一个军官正要解释,在环视了一下四周后,却将后半截话又咽了回去。
“东家,我俩都快饿死了。”另一个也赶忙打岔说。
“对对对,不饿死也得馋死。等填饱肚子,我们再东家慢慢说。”前面那个又附和道。
“好好好。”应了一声后,谢铁成转过头大声地吩咐说:“臊子面!换把把老碗。”
“真没想到!提着猪头却进不了庙门。”
“这天底下,还真有不收粮的仓!”
被拒之门外的两个勤务兵,手里提着“猪头”,在互相地埋怨着。看热闹的人围了一个半圆。
“拿回去吧。你们长官可能搞错了。跟队伍上,我们从没有过瓜葛。”老地主说道。
 “还是走吧。来回一样远。”一个勤务兵说。
“不急不急,再等一下。你听,团长他好像来了。”一阵马蹄声果然由远而近,一声嘶鸣后,乌骓马被勒住了。翻身下马的,是一个中年汉子。他五大三粗又一脸的络腮胡子,虽身着长衫,却一点也不像个文人,看起来不伦不类的,还有些滑稽。围观的立即闪到了两边。脚跟一碰啪的一声打了个立正后,两个勤务兵指着老地主说:“报告团长!这位老先生说了,说他不认识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老地主,好一阵子后,络腮胡子这才喃喃地说:“是啊!都十年了。。。。。。老了,老多了。。。。。。不过起色看起来,还不错!”在看到那满脸的络腮胡子时,老地主更加坚定了自己“搞错了”的猜想,当听到“都十年了”的感叹时,他的信心,却开始动摇了:“长官是。。。。。。”
“小长工。十年前,倒在雪地上的那个小长工。”一把逮住老地主的双手上下摇动着,络腮胡子激动地说道。
“小长工?”老地主摇着头说,“不像。那是个十几岁的娃娃。不像,不像。”
“不错,当时我只有十六岁,可当时,您老也才四十出头呀!”络腮胡子说。
“是啊!如今都整整六十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仁丹胡子后,老地主紧接着说:“这么说,你真的是小长工?快!来来来,咱们屋里说。”
。。。。。。
当年的那个小长工不是别人,正是项大胆项志山。如今他已是陕西革命军第一师第一团的团长。
十年前,在老地主跟老财东的资助下,项志山赶回三水县老家时,已经是他娘过世后的第七天了。乡里们凑钱买好了芦席,想让他娘入土为安,谁知老人那双睁开跟闭上没啥区别的瞎眼,却说什么也闭不上。大家明白,她是在等自己迟迟不见归来的儿子,因此只好耽搁了下来。三天又过去了,见项志山仍不见个影形,那些好心大娘大婶们,便絮絮叨叨地劝说起这个亡灵来:“老嫂子,快别再等了。就是他站在你跟前,你不是照样看不见么?还是早点上路吧。早死早托生。”她们一次又一次地扑下了她那双大睁着的瞎眼,但那双瞎眼刚闭下,不久便又倔强地睁开了。后来,有人甚至将自己的双手,放在她那已经冰凉而僵硬的手上,并装腔安慰她说:“妈!儿子回来了。你老人家摸摸,这是我的手。哎嗨嗨嗨嗨。。。。。。”但那双倔强瞎眼,却仍然还是不肯闭下。




 第十四章小长工绝处逢生 柳

说起来也怪。当项志山一拾到跟前,老人家那双倔强的瞎眼,在滚出了两滴浑浊的泪珠后,才终于合上了。
老娘四十岁上才有了项志山。不想刚生下儿子,老汉却暴病而亡了。孤儿寡母相依为命,项志山还没成人,老娘却哭瞎了双眼。
生前不能侍奉在左右为老娘煎汤喂药;弥留之际也未能见最后一面,甚至连一声“娘”都没叫上,世上还有比这更教人肝肠寸断的事么?项志山哭得死去活来,大家也跟着伤心落泪。
好不容易被劝住后,项志山花了五两银子,给他娘买了一副薄皮棺材,在乡党跟亲戚六人的帮助下,总算是让老娘安入土为安了。用剩下的五两银子,项志山又备了几桌酒席,将所有帮过忙的人都请了过来。爬在地上不分男女长幼,项志山一一叩头谢过了大家。
老娘是项志山的唯一牵挂,如今没了这个牵挂,一个破家,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项志山又出走了。
后来,在他娘过三七、五七、百日和头周年的时候,人们虽没看见项志山的人影,却发现了他娘坟头上,有新压上去的烧纸跟刚烧过的纸灰。自打头周年过后,人们不但还是没有看见他的人影,发现他娘坟头上的香火,也突然间中断了。于是有人猜想着他已经死了,不但死了,连骨殖都丢在外面了。
谁知在他娘三周年忌日的那天,新压上去的烧纸,刚烧过的纸灰,却又再一次的出现在他娘那已经长满蒿草坟头上。项志山已将骨殖撂外面的猜想,自然是不攻自破了。有的说他还在外面给人拉长工,有的说他已当了人家的上门女婿,有的甚至说亲眼看见过他,跟他一块来上坟的,还有个女人,那女人怀里,还抱着个孩子,看样子还是个娃子而不是女子。
其实,所有人都不过是瞎猜而又瞎说。项志山既没有死,也没有再给人拉长工,更没有给谁当上门女婿,而是参加了哥老会,并专门打富济贫跟官府作对。由于胆大心细而且为人豪爽仗义,不久,他就被推举而成了一个小头领。
哥老会不断壮大的势力,像一阵越刮越强的台风,不断摇撼着清政府这棵根基已经外露的大树。清政府慌恐万分,严令各地要限期剿灭。但被剿灭的实际上并不是哥老会,而恰恰是那些只拿得起烟枪,却拿不起真枪的清兵。奈何不了哥老会,地方官只好杀良冒功。一次几个清兵们正在追杀两个孩子,却被项志山碰了个正着。眼看着前面的两个清兵已经举起了屠刀,眼看着两个孩子的人头就要落地,情急之下,项志山忙从怀中摸出了飞镖。嗖嗖两声后,前面的两个清兵应声栽倒,剩下的也落荒而走作鸟兽散。
被救的,是两个结伴讨饭的孤儿。虽不认识,更不沾亲带故,项志山却多次给他们买过干粮。已无路可走,两个孤儿跟着项志山加入了哥老会,并认项志山为亲哥,分别改名为项志仁和项志义。
那年冬天,项志仁和项志义跟着项志山走了一趟河西堡,于是那个没有人性的赫老二便成了瘸子,他的小婆娘也丢了两只耳朵。
“项志山”这个名字,很快地传遍了泾河上下渭水南北。为了取掉这个眼中钉,拔掉这个肉中刺,官府咬着牙悬赏千金,收买着他项上这颗已长满了络腮胡子的人头。
人见财帛黑了心。项志山果然被人出卖了。在一次失手后的紧急关头,项志山硬要项志仁和项志义带领弟兄们向西突围,而他自己却要一路向东引开了清军。项志仁和项志义坚决不肯,说要死,弟兄三个也要死在一起。项志山急了,他把双刀分别架在项志仁和项志义脖子上说:“官府想要的,是我项上的人头。你俩的脑袋值几个钱,死了还不是白死?快走!”说完后他立即挥舞着双刀,口里也大呼道:“项大胆在这儿!爱钱不要命的,尽管来!”并一路只身向东杀奔而去。
在砍倒二三十个清兵后,项志山终于倒下了。清兵没有杀死他,因为活捉被杀死所得的赏钱,要多得多。叛徒不但没有拿到赏钱,反而很快地丢了脖项上的九斤半,而项志山却跟活宝一样,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在死囚牢中。
三水知县先是欣喜若狂,后来又不得不自认倒霉。看着部下杀良冒功所提回来的、一堆堆血淋淋的人头,他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而对手里这个活宝,他却既不敢自作主张就地处决,又唯恐被劫而不敢上解。上报后又迟迟得不到批复,捏在手里的,活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或者说是一个扎手的刺猬。对上司他怨气十足,逮不住上面们口口声声说要唯他是问,如今好不容易逮住了,上面却又缄口不提沉默不问了。三水知县当然还不知道,他的上司们捏在手里的,已经不是什么烫手的山芋,或者是扎手的刺猬,而是一块已经烧得通红,又红得发黄的铁块。
然而,倒霉的事还在后头。不迟不早,偏偏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省城被光复了。周围的县城,也在陆续地被光复,这个邀功请赏升官发财的好机会,眼睁睁地看着就要付之东流了。
福兮?祸兮?
在项志山的掩护下,项志仁和项志义带着哥老会的弟兄们,终于杀开一条血路冲出了重围。化整为零后,弟兄们分头地隐蔽了起来,项志仁和项志义也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以大牛和碎狗为化名,走进了谢铁成的桥头面馆。他们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救命恩人——大哥项志山,一直都在谋划着解救项志山,却苦于没有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阳都古城光复后,项志仁和项志义暗中准备了两个肉包子,便偷偷地摸到了佘福庄。只一纵身,俩人翻过了后墙。两只狼狗立即扑了上来,但毕竟是畜生,在闻到肉包子的香味后,它们竟将自己的光荣职责忘得一干二净。可惜那美味佳肴还没咽完,它们便已以身殉职了。畜生们只闻到了肉香,哪里知道其中还有砒霜。
回到三水后,项志仁和项志义连夜召集起哥老会的弟兄,先劫狱救出了恩人项志山,接着又杀死知县,并光复了三水。后来听说乾陵县吃紧,便率众前去救援并立了大功。
装备得到补充和改善后的项字标,更是如虎添翼所向披靡,马到处,岐山之围也迎刃而解。
禁烟开始后,已是团长的项志山奉命前来配合,并与禁烟督办陈德润一起坐镇在南河镇。项志仁奉命率一营从潼关向西,项志义奉命率二营从宝鸡向东,所到之处,恶卉一枝不留。
会师南河镇后,他们抽空分别会见了各自的故人或恩人,第二天项志仁跟项志义又奉命分别向南北继续推进。




 第十五章陈德润禁烟受挫 毕

刚开始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天,禁烟督办陈德润跟一团团长项志山,便可接到或来自南路,或来自北路的禁烟捷报一份,而且内容令人鼓舞,措辞也教人振奋。后来,陈德润发现捷报虽然没有中断,但时间的间隔,却明显地拉开了,大约每隔旬日甚至半月才有一次,内容也不再像前几次那么淋漓尽致而令人鼓舞,措辞更不如前几次那么铿锵有力而教人振奋。陈德润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后来竟不免有些担心起来,项志山却说路途越来越远,迟三天慢五天,也在所难免,并劝他说不必过于敏感。
 
三水的烟毒基本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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