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土传奇-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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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特不由向天空中望去，漆黑的夜色里，隐隐望见很厚的云层覆盖了整个阿尔金的上空。大团的云层飞快地移动着，相互重叠，拥挤着在空中游动，使天空更加阴暗。雨声盖过了一切，流线的雨柱在落地之前却被扫地而过的狂风吹得凌乱不堪。阿特心中突然掠过一丝不安，但他却不明白那是什么。
〃确实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这里，也许，它已经很近了。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阿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这令众人一惊，因为阿特的感觉应不会有错。
〃克桑，你马上派人到所有的族人那儿通知他们，做好逃跑和抵抗的一切准备。〃萨拉吩咐道。他那已发白的长眉皱在一起，神情中阴暗，凝重，还有一些恐慌。他也明显感到了那灾难时刻的到来。但他也不明那到底会是什么？是千年以前那样的邪魔部队吗？也许，比它们更可怕。
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焦躁不安的等待那一刻。这时，所有的木板房的门口都站满了身披蓑衣，肩背包裹的族人，他们之中的壮年汉子都手持长矛站在前面，等待克桑的命令。
突然，狼仔向着雨夜长嗥了一声，然后便焦躁不安地原地转起圈来。
紧随其后，远处有巨大的声响传来，象闷雷般。大地伴着响声微微颤抖，木板房〃吱吱〃地响起来。
〃这是什么声音，好像很远，又好象很近。〃萨拉一掠，忙倾耳听去。
这声音惊动了所有的人，他们惶惶不安地望着雨幕。
这时，又是一阵沉闱的轰鸣，犹如地下发出的沉重的呻吟。
〃也许是雷声吧！〃迈力木轻松地一笑。但是没有人敢肯定，因为恐惧感似空气般弥漫了整个山谷。
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开始亮了起来，但乌云密布，令整个山谷阴沉黑暗。拆腾了大半夜的众人丝毫不敢有放松的感觉。
雨还在不停地下。
〃这雨好像比每一年的都大，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停。〃克桑望着外面丧气地说：〃这鬼天气，从来都没有过。〃
这句话却令阿特心中一动。他急忙走到门口望了望外面，又突然发疯般冲进瓢泼雨幕里，仰头四处张望。这时，他才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虽然这儿四面环山，抵御外敌好似是天然屏幕。但是，如一旦有灾难发生，却无路可逃，当然，出口只有那个狭窄的山崖裂逢。抬头望去。插入云端的阿尔金山峰把山谷围成了一个半圈，而东面有那千丈裂崖相隔，西面山顶平台的那面是郁郁山岭，沟垒遍布。哈萨克几千个人怎么能翻越那山？
〃阿特，发生了什么事？〃若真大叫道。
等阿特湿淋淋地走进房内时，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阿特，发生了什么事？〃萨拉问。
〃萨拉，如果雨一直下的话，这好像一个大盆。在充满了水的时候，就会把这儿淹没。〃阿特沉重地说。
〃什么？〃萨拉霍地站了起来，呆呆地说：〃是的，我却没有想到这一点。这……就是千年前大地预测的那场大灾难？〃
“可能是吧！你们看，这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如果一直下得话，引发了山洪，那我们会全部被淹死的。”确实，地上有了很深的积水。
这时，那闷雷般的声音又隆隆的传了过来，沉沉的，有种地动山摇般的感觉。不一会儿。这声响突然高涨起来，还夹杂着恐怖的崩毁声，势不可挡地从山外涌来。众人环顾四周，却分不清声响的具体方向，只觉得这声音充斥了天地间。
〃听，这声响不像雷声，也许根本就不是惊雷。好像是山崩开的声音。我看，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到那山顶平台上去。〃阿特说道。
事不宜迟，克桑首领下达了撤出这生活了千年的木板房，众人向那平台走去。
狂风夹带着激烈的暴风雨立即迎面扑了上来。体弱的老幼顿时被袭倒在泥水里。阿特和勇士们散开，帮助克桑一起指挥年轻的壮士背起体弱的族人顶着风雨前进。风中夹着的浑浊的泥浊气息，闻起来如同恶梦的气息，阿特隐隐感到了那不祥的味道已经迫近了哈萨克。远处传来地震般的轰鸣声，震荡着山谷，就像炸响在身边的雷声沉闷有力。地面在慢慢地颤动，众人本能地意识到那声音意味着什么，拼尽全力向那通向山顶的路上奔去。
狂乱的雨雾中，几千人混合在一起，那轰轰烈烈的场面不亚于战场上进军的战士。但是，现在他们是在奔命。狂风暴雨还是无情地袭向他们，完全不顾及那妇幼的单薄。
上山顶平台的路平时倒很宽阔，一级级的台阶绵延百十丈通向山顶。但是今天，狂风暴雨使路难爬起来，走在台阶上的人们拥挤不堪，并在风雨的袭击下摇摆不已，不时有人翻下来。克桑焦急地找到萨拉说：〃尊敬的萨拉，再这样下去，我们的族人不被雨水淹没，也会摔死在山下的。〃
萨拉愣了一下，望着相继从台阶上滚下的人群，他大喊一声：〃叫他们停下来。我去找阿特。〃
此时的阿特正背着一位年长的族人脚步蹒跚地行走在泥水里。
“阿特，你看。”萨拉拉住他。
阿特立住身，向那山望去，雨水冲下的泥巴粘在台阶上，滑得令众人立不住脚步。他思考片刻后便说：〃马上让克桑准备百十条棕绳。〃然后他又向身后大声喊：〃迈力木，龙刻，你们把马牵到山下。〃
此时的龙刻及迈力木他们满身都是泥水，根本认不出模样。那几匹伊犁战马却在风雨中自由地穿梭。
阿特迅速赶到了山脚下，这时的哈萨克人都停止了攀登，整条台阶路让了出来。克桑准备好的几十捆粗棕绳也扔在了山脚下。他吩咐道：〃把绳子驮到马背上，赶马上山。〃
它们不愧是伊犁好马，也好像明白此时的处境，所以驮上绳子便拼命地向台阶上踏去。这些战马都是训练过翻山越岭的好马，但是这台阶太滑了，它几乎布了泥巴。战马的铁蹄不断地滑偏，但还是再站起来爬去。勇士们跟在后面，紧紧地抓住马尾，随后爬去。
雨更大了，好似塌陷了整个天空。勇士们和战马攀爬到了山路的半处，但战马再也无力上爬了，它们的铁蹄已磨得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台阶上石头的棱角，但很快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融入泥水中了。有几匹马趴了下来，背上的绳子也滑落了。阿特招呼伙伴们把绳子重新放到马背上，赶马起来。但是，任他们怎么拖拉，那几匹伊犁战马却再也爬不起来。阿特紧紧地搂住马脖子，用手轻轻抚摸着它流着鲜血的蹄子，却疼得马儿猛地一颤。阿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这马毕竟伴他从敦煌开始，闯过了一道道坎坷。它们已不再是畜牲，它们是与勇士们共患难的朋友。
但今天，为了这几千哈萨克人，他无法再……
阿特抹去涌出的泪水，拿起一根藤枝向马抽去。但那响亮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阿特的心间狠狠地刺痛起来，这鞭子好似打在了阿特心上。但是那马儿挪动了几下，还是没有起来。伊布旺和迈力木，龙刻三个人冲上去；使劲的抬起战马。阿特那一鞭了抽了下来，战马终于在伙伴们的努力下向上爬去……
勇士们的泪水伴着雨流了下来。为了救人，他们不得不用藤枝抽向他们心爱的马。
等他们终于爬上山顶的时候，所有的马都累得趴了下去。伏伴们急忙从包中取出药带用枝棒为它们包扎起来，并脱下蓑衣来盖到它们受伤的腿上。这时，阿特已把百十条绳子固定住并把另一头扔下山去。
哈萨克的族人抓住绳索沿山路攀爬上去。
这时，〃哗哗〃一声，有几幢木板房被狂风摧毁了，碎木板被雨水冲向洼处。
不多会儿的工夫，所有的人已站满了山顶平台。
〃大家互相看看，还有谁没有上来。〃克桑大声叫道。
但是几千人拥挤在平台上，根本就查不出谁还没上平台。
山崖裂缝那边传来惊天动地般的一声鸣响，那声响盖过了雨声，盖过了一切。众人向那裂缝望去，却被奇异而惊心动魄的一幕惊呆了：因为他们已再看不到那狭长的裂缝，而是从裂道中喷涌而出的泥浆。那泥浆如黄龙般灌满了整个狭缝，激涌在空中，如同狂风中的浪头，在连接天地的暴雨中翻滚着涌进谷来。那夹杂其中的树枝和石块激射而出，落在十几丈的地方。而那轰鸣声也随波而来。震耳欲聋。
〃这洪水引发了泥石流。〃萨拉目光中露出惊恐的神色。
那弹射而出的树木及石块有力地把那围谷圈成的树木打断，随即被泥石流卷走了。
〃看，那是谁？〃克桑突然叫道。
阿特急忙望去，却发现有一团白色在雨幕中疾奔，在同飞快流动的泥石流赛跑，好像是丝娅。
〃我去救她。〃阿特大叫一声，便将蓝宝石之刀背在身上，冲下山去。
〃阿特，小心。〃若真高呼一声。
那团白影确实是丝娅。她的木板房在雨中蹋了一角，她被压在了下面，等她爬出时，却发现整个哈萨克部落里已空无一人了。那轰鸣声贴着地面震颤着传过来，今她本能地向山顶平台跑去，但狂奔的泥水流已冲到了她身后。雨水，打湿了她全身，却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了那少女的美和成熟，那姿态在狂奔的逃命中却依然那么的美。脚下的泥水已越来越滑，丝娅边跑边打着滑。但她不敢向后面望一眼，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身后到底有什么。只是巨大的轰鸣声似翻江倒海般紧随其后，震荡着她的双耳。她明白，那东西已离她不远。
虽然一切在雨雾中变得朦朦胧胧。但是，站在山顶平台上的人却清渺地望见了这一幕：浑黄浊流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而山崖裂缝之中塞满了浑泥。那狂奔的洪流挟着沿路剥起的巨石和树干在地上滚淌。天地晦冥中，黄乎乎的浊流卷起近十丈高的浪头，在刹那间淹没所经过的一切，那气势磅礴的怒涛把哈族人所住的木板房夷为了平地。它们根本没有丝毫的抵抗力，无数的碎木板夹在泥流里翻滚，似千军万马般追击着丝娅。
丝娅已危在旦夕。
这时的阿特已奔下了山，却发现近十几尺高漫山遍野的浊流似怪物般向自己压过来，似是要吞噬一切。他忙向一侧的山攀上去。他迅速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不远处有一棵树斜在岩石上，在狂风暴雨中摇曳，那缠绕树干的树藤随斜干探出崖体，几乎垂到地面上。他急忙奔过去，抓住树藤荡在空中。
与此同时，那一团白影已来到身下。阿特在叫了一声〃丝娅〃后便一手抓住树藤一手向下抓去，这时的丝娅也发现了吊在空中的阿特，在飞快的奔跑中，她借势用力一跳，抓住了阿特的手。
那足以毁坏一切的力量从他们身下卷了过去，撞击崖体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丝娅惊得立时抱住了阿特，闭上了眼睛。那淋湿的衣服紧紧地贴在了躯体上，那奔跑中的温热迅速传遍了阿特的全身。此时，阿特感觉到了她的体香和激烈的心跳。
但是，轰鸣迅速盖过了这一切。那浊流流过带来的寒意袭遍了两人的全身，大树开始摇荡起来，暴风雨无情地开始袭击阿特和丝娅栖身的那棵大树。阿特抓住丝娅向上攀去，丝娅也似灵猿般敏捷地向上攀去。但，当他们安全地坐在粗大的树干上时，却被下面惊人的一幕惊呆了：浊流中的巨石与粗大的树干相互碰撞，时而发出巨大的轰鸣，并溅出一条粗大的闪光。阿特在这轰鸣声中，顿时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渺小。这毁天灭地的气势，这摧毁世间一切的灾难是自己一个凡人能解决得了的吗？也许，只有大地能。
周围崖体边的树木在在怒涛中不断倒下，他们所攀着的大树也在巨流冲击崖石的震荡下极力地挣扎，那深抓岩缝的巨根慢慢地抽出来，树干〃咯咯吱吱〃地开始倾斜。他们脚下是呼呼奔腾，将巨大的岩石相互撞击得粉碎的洪水。如果此时落入洪流，刹那间便会被巨石击成碎片冲走。大树开始缓缓地倒下了。他们已来不及攀上山崖。幸好，大树倒在了先倒下的一棵树上，架在了上边。阿特和丝娅死命地抓住树干不令自己落下，洪流不时地卷起疯狂的浪头企图吞噬他们。斑斑泥点贴在了他们身上，但是他们不敢有丝毫的行动。
但是，在洪流的巨大冲击下，大树开始移动起来。
此时，阿特永远的伙伴鹰和格日尔已经攀到他们上方两丈高的地方。他们攀住了一棵坚固的大树，并投下了两根长绳子。
阿特迅速地把一根绳子捆住丝娅的腰中，并向上指了指，示意她爬上去。
而丝娅那水汪汪的眼睛却望着他，眸子里有着万种深情。
阿特在呆怔中避过那令人心颤的目光，因为他心中只有若真。他开始向腰上缠绳子，而心却〃嗵嗵〃地跳起来。
就在他们的双脚刚刚离开树干时，巨大的洪流便把雨棵大树同时卷走了。高扬的树枝划过了阿特的腿，便随洪流撞击在山顶平台的山脚下，刹时击得粉碎。那一幕令人惊心动魄。
众人终于平安地站到山顶平台上，但整个山谷却变成了浑黄的海洋，随着那层层泥浪的叠涌，那山崖裂缝中还不断地涌进浊流，山谷中没有其它的出口，聚集的泥流开始旋起几尺深的巨大旋涡，液面开始上升，雨也在助威般为泥流的上升增长了速度。
这时，人群中不断有人发出了哀凉的悲凄声。具有无穷力量的泥石流就在眼前，这是能将一切生灵送进死界的怪物，它正继续晃撼着大地，从那裂缝中滚来，冲击着山顶平台的崖体。所有的人都感觉到那崖体的震颤，这震颤从脚底袭来，迅速传遍了全身。许多人开始感到绝望，因为那屯聚谷内的泥流已开始迅速地上升，用不了多久，这平台也会被淹没的。
真正的恐惧感已袭遍了整个哈萨克族人。
“我们该怎么办？这该死的泥流丝毫没有停住的意思。这大雨像魔鬼般下个不停，这儿迟早会同下面一样的。”萨拉沮丧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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