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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部分

非剑-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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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那些给他温暖让他珍惜的人!从前是百合,如今是离散二十年又重聚的母亲,还有,那个在塞外草原偶然邂逅的女孩子!
  第一次,想起她时,觉得自己的心弦被轻轻地拨动。
  从昏迷中醒来时,那个被他当作救命恩人却毫不觉有何值得感激的女孩子,虽则清纯如水,他却只粗粗瞥了一眼,此后亦不曾怎么细细看过她——随着百合的离去,他对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已兴致缺缺。
  听到她的母亲居然为了救自己而故去的时候,谢轻尘对那个看起来羞羞怯怯的女孩子只有一丝淡淡的歉疚:长这么大,第一次无缘无故受到他人的恩惠,居然有些不知该怎样去回报,因为他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
  之后那半年,他慢慢习惯了她默默跟在身后。以他的敏锐,怎会察觉不到那个女孩子或躲躲闪闪刻意掩饰的眼神,或痴痴慕慕无比眷恋的眼神?可是他已无力付出什么,只好装聋作哑,任她黯然神伤,任她日渐憔悴。
  在知道她将自己一步一步背到遥远的蒙古包时,在看到那身她熬红了眼睛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新衣时,在她为了他手擎“葬天雷”要与别人同归于尽时,不是没有感动过。可是,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又怎么知道,这个人所有的情意早已随着那一枚“葬天雷”灰飞烟灭,能给她的,唯有一条他自己并不怎么在意与珍惜的性命而已!
  半山亭那次,与其说是为了救她,不如说是如愿以偿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了断!
  
  重重魔劫之后,他终于失去从前所有记忆,变成另外一个人。
  于是,“水晶谷”边缘,明明看到射下一只山鸡,追过去却惊讶地发现一个白衣如雪的清秀少女从天而降,如一枚误堕凡尘的仙羽,就那样飘然坠落在他脚下。
  他一片空白的记忆里,竟觉得从未见过如此飘逸凄美的画面。
  他跳下骏马,俯视那张昏去的面容许久,几乎疑为自己遇到雉鸡精了。
  不想第二日就又看到了她。
  只是她被蒙着眼睛,满面泪痕,梨花带雨。为何那样凄楚动人的样子,竟叫他觉得仿佛是前世旧识?
  心,突然就莫名地悸动一下。
  想起“父亲”对自己满怀的期许,他突然想要逃避:“父亲”岂会容忍自己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莫名其妙的心动?他固然不会对自己怎样,可是对旁人,却未必会有多么仁慈了!
  于是,他匆匆离去,不敢多做停留!
  可是,却又鬼使神差地去套问马齐,假意嘱他留心谷口的安全。
  不料马齐却是一脸讶异地道:“公子,你知道么?那位姑娘居然跟我说,她觉得你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心,就又一次感到莫名的悸动!
  
  第三日下午,他假意路过林子,随口问问马齐今日一切可否正常,于是马齐便连忙报告,说那个女孩儿坐在林子边缘,望着林子发了一天呆。
  她是在等什么人吧?或者,会不会就是——我呢?
  顺手取了一包母亲新做的细点,趁人不备溜出林外,竟看到那女孩子在草丛里和衣熟睡。
  早春的夜晚,寒风料峭,露重草湿。
   
 我本非剑 。。。 
 
 
  莫名地,心就疼了。
  悄悄解□上的披风,轻轻盖住她单薄清削的身子,她居然没有醒!
  他偷笑:睡得还真熟!
  恰在此时,那女孩子微微蹙起轻烟般的秀眉,低低地呢喃了一声:“哥——”
  “哥——”为何这一声呼唤,竟是如此熟悉?!仿佛一记重锤,猛猛敲在心头,敲得他的心,蓦然一阵剧烈地疼痛!头,也一下子隐隐作痛起来!
  于是,他落荒而逃。
  
  辗转难眠,终还是鬼使神差又来到林子边缘,不料却听到那样肝肠寸断的失声痛哭。
  大清早的,为何就要哭成这样呢?知不知道,哭得人心都碎了啊!
  于是,又管不住自己,就到她身旁去了。
  谁知她竟然抱住他的衣袖,一口一个“哥”!那时候,突然满心戒备:这个女孩子,若不是个疯子,必然就是精心策划,一步步来接近他的吧?
  可是,看着她满眼凄楚,却终是狠不下心来拆穿她,说出口的居然只是好言劝告:“你以后,不要再到这里来了。我想,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她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软软地晕倒下去。
  终究还是心软了,跟她一起吃早饭,甚至因为看到她凄楚的眼神而抑制不住地心疼,竟至于荒唐地承诺去李家集看她。
  
  一时气盛,连赢三场,成为“悦和山庄”的乘龙快婿。
  他以为自己几乎忘了那个女孩子,却不料在回来的路上,莫名其妙就已踏上李家集那座小桥。
  想想萧千羽清丽无双的容颜,他信心满满地以为,自己再看到那个女孩子时,一定什么感觉都不会有了。
  可终究才知道自己还是错了。
  想不到她行医取药的时候,那样自信专注的感觉,竟是另一种别样的动人!而且,只一眼,看到她忙忙碌碌的背影,那种疼惜的感觉一下子就溢满了胸怀!
  最可气的是,这丫头居然忙得顾不上吃饭!
  于是他坐下来,赶走侍墨。果然,她立即动手给他做饭。
  为什么,她做饭时那温婉贤淑的样子,熟悉得仿佛他看过无数次一样?他看啊看的,就着了魔!
  于是,第二日他又来了。
  明知道小镇上正在闹瘟疫,明知道“父亲”知道了会勃然大怒,可是他放心不下她。她那么忙,累倒了怎么办?万一她自己病倒了,谁给她煎一碗药喝?
  于是,他每日叫侍墨去打了足够的猎物骗“父亲”,自己却溜到李家集去给她帮忙。
  
  直到瘟疫结束,他自己病倒在她家里。
  昏昏沉沉中,许多前事都挤进了梦魇。
  仿佛躺在火炉中,仿佛又被龙傲锁在刑架上,浑身疼痛难耐,有人掀起他的衣衫——不行,背上还有父亲精心刺下的“天行秘笈”!
  他一下子惊醒,看到她一手提着他的衣襟,一手放在他背上。
  她是谁?在做什么?我背上有什么?
  随着一瞬间的清明,他却偏又忘记了一切,只知道背上有个不能说的秘密,眼前的笑颜很快又变得模糊起来。他推开她的手,然后,就又睡了过去。
  
  强撑着回到“水晶谷”。
  看到侍墨飞奔而至,他终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龙傲于是日日来盘问他前些时日的去向。
  发烧,咳嗽,疲累。他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却只反复告诫自己一句话:我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硬撑得太久,体内的毒性终于被诱发,头一下子剧痛起来,痛得他时时觉得自己即将死去。
  整整一夜,头疼得死去活来,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掉,吐到最后连喝水都吐。他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于是昏迷过去。
  
  她却又一次被推到他眼前,穿着因为不合身而显得格外滑稽可笑的衣裙,被一双怪异难看的大红色弓鞋挤了脚,以至于走路都有些微跛。
  他看得既是好笑又是心疼,忙设法鼓动母亲,叫人给她做了两身新衣。
  吃到她亲手炖的冰糖银耳羹时,当真惊讶至极:要知道,他这怪异的口味,有时连母亲也未必把握得好!为什么,她却做得如此合他心意?莫非,前世当真是旧识?
  捉弄她,欺负她,逗她害羞,惹她薄嗔,心里却是越来越深的爱怜。
  握住她纤巧柔软的手,带她看花,带她赏玩,对她的眷念竟也与日俱增越来越深。
  看她哭泣,看她浅笑,那种仿佛前世相识一般的感觉,终于勾起他深埋的丝丝记忆——若有前世,他一定对这个女孩子许下过什么,对吧?是婚姻嫁娶一生一世的承诺么?
  似乎,确有其事!
  仿佛,有一段久远的记忆,恍若隔世。
  等我娶你!一言为定!
  
  时隔近一年,了然一切前因后果之后,从“回春阁”出来去追击西风婆婆,在“悦和山庄”外再次用谢轻尘的眼睛看到她时,他终于明白,自己带给这个女孩子的都是些什么!
  龙九霄可以爱上越冰莹,是因为他没有从前的记忆,他不再记得那个曾为了谢轻尘而粉身碎骨的精灵妩媚女子!他只影影绰绰记得,他曾给过这个女孩子一生一世的承诺!
  谢轻尘却什么都不曾忘却,包括龙九霄那段心动的记忆——他是个不易动情的人,也更是个不易忘情的人!
  用谢轻尘的眼睛,装着龙九霄满腔的情意,第一次,真正打量了她一眼,可惜那个迟钝的傻瓜却半点都没有发觉!
  那时的感觉就是,当初那个羞羞怯怯只会委委屈屈掉眼泪的女孩子,长大了!可是,她自己居然也没有发觉!
  青涩的少女已然出落得那样清逸动人,温婉之中隐隐透着前所未有的坚毅,唯一未曾改变的是她眼中那些深切真挚的情意。虽然骗她说什么也想不起来,可是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却如浑水泄闸般一一涌现。
  为了他,她星夜奔行,连座骑都累毙在“悦和山庄”门前;为了他,她在那个荒僻的小镇上开馆行医,常常跑到那个巨坑边上痴痴守望;因为他,她失去理智,居然疯狂到要去杀人;因为他,她忍受恨潭彻骨的奇寒,以三十日的时间,成就旁人三十年方才成就的功力。
  此生,如何还能再轻言生死,一再辜负那个用尽生命来爱他的女孩子,叫她再为他伤心流泪?
  在如此清冷的深秋之夜,想起她春风般的笑容,蓦然觉得心头花开无数,尽余温暖甜美!
  莹儿,你也希望看到一个真正的谢轻尘,做完自己应该做的事,然后陪你到天荒地老,对不?
  他轻轻一牵嘴角,在那抹浅笑消失之前,借着轻云掩住月色的短暂黑暗,飞身而起,向着方才看好的那间最大的屋子掠去。
  




89

暗流涌动 。。。 
 
 
  
  “走水啦!”
  一片嘈杂的呼喊,惊醒了刚刚睡去的陈汉萱。
  她坐起身,掀开锦衾,嗅到浓浓的烟火气息,就听到阿茹娜一边敲着门,一边焦急地叫道:“萱姨!”
  她披衣下床,不慌不忙打开门,看到阿茹娜绝美的面上尽是惊慌之色。
  “怎么会走水了呢?”她皱眉问道。
  “似是有人故意为之,好几处莫名其妙突然起火。”阿茹娜看到她安然无恙,这才镇定下来,“我怕萱姨被惊扰,因此特意跑来看看。”
  紫微魔君爱惜地抚一下她的秀发,微笑道:“好孩子,难得有人如你这般记挂于我!”
  一语未毕,她蓦然想起一个人,不由一手抚住心口,变色道:“快!谢轻尘!他还被锁着呢!”
  “萱姨不必担心,我已叫蚯蚓叔叔和木护法去照看他了!”
  “难为你思虑周到,那我就放心了!”紫微魔君缓和了神色道,“走,咱们一起瞧瞧他去。”
  阿茹娜于是让开一步,尚未及答话,一道人影已如利剑般袭至,一边轻笑道:“多谢圣君挂怀,只是,不必劳动您圣驾亲临了!”
  那样凌厉到无人能够避闪的袭击,那样清扬戏谑的轻笑,自然非谢轻尘莫属!
  
  阿茹娜弄清眼前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已一手制住紫微魔君要穴,一手将尖刀的利刃顶在了她颈中!
  “谢、谢轻尘?你、你莫伤害萱姨!”阿茹娜急得结结巴巴道。
  谢轻尘却没有取笑她变腔变调的语声,只是淡淡地道:“那要看你们听不听我的话了!”
  “谢轻尘,你要杀便杀,少来羞辱本宫!”紫微魔君咬牙喝道。
  “咦,你那样对我,都觉得自己有理;怎么轮到自己,就如此刚烈了?”谢轻尘冷冷地道。
  “你、你想怎样?”阿茹娜却只是紧张地盯着他手中的利刃。
  “把‘勤天令’交给我!”
  紫微魔君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当真乖戾得紧!我要给你的时候,你偏不要;如今却用这样的手段,跑来强取豪夺?”
  “那是家父的遗物,我做儿子的要回,原在应有之义!”谢轻尘淡淡地道,“只是你开口给我的时候,却附带了太多强人所难的条件!”
  阿茹娜将目光投向紫微魔君:“萱姨,‘勤天令’——”
  “不给!有本事,叫这小贼杀了我!”紫微魔君冷冷地道。
  “我为何要杀了你?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又无人付钱!”谢轻尘的神情,似乎觉得她很好笑,“我带你离开这里,把你交给龙傲或者什么武林正道之类,岂非更好?”
  “你!你敢?!”紫微魔君怒道。
  “我有什么不敢?”谢轻尘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冷冷地回道,“要不,咱们一起来试试我的胆量?”
  “谢轻尘,你不要为难萱姨,我把‘勤天令’取给你就是!”阿茹娜忙道。
  “还是你聪明!”谢轻尘露出一个戏谑的微笑。
  紫微魔君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这小子,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她还当真没有底。她只知道,和他父亲不同,他可不是什么明门正道的大侠,相反却是整个黑白两道闻风丧胆赫赫有名的杀人利器!真把他惹恼了,兴许就当真做到那一步也毫不稀奇!
  
  “谢轻尘,‘勤天令’就在萱姨身上,我、我来取,成么?”阿茹娜生怕他不同意,紧张地盯着他清寒冷冽的眼睛。
  谢轻尘却很爽快,只略一点头道:“行!”
  阿茹娜于是走上两步,从紫微魔君怀中取出一个黄色软缎裹着的半尺来长的物事。
  “打开!”谢轻尘道。
  阿茹娜小心地打开,于是一枚黑黢黢的狭长令牌便在月色下现身。
  谢轻尘瞥了一眼,点点头道:“仍旧包好,给我!”
  阿茹娜依言照原样包好,递到他伸过来的手中,方道:“可以放人了么?”
  谢轻尘将“勤天令”掖好,这才微微一笑,道:“劳驾圣君送我出去再说!”
  
  朝阳冉冉升起的时候,谢轻尘已在一条小河边喝足水,支起一个架子烤鱼吃了。
  远远的官道上传来“得得”的马蹄声。
  谢轻尘抬起头,略有些意外地看到一身飞扬的艳丽红衫。
  “你走得好快!”阿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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