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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都市夜归人-第31部分

小说: 都市夜归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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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墨白还没睡下。这些天他心里总是在想丁惠有孕的事。罗靖的手相明明是无后,为什么丁惠却能有孕?不知不觉地,他又从箱底翻出了那个布人,可人偶握在手里,他又迟疑了——为什么还要执着呢?明明连师傅留下的砚台都扔了,又何必还要执着?不如浑浑噩噩过这一生,也未必不是一种选择。深深叹口气,他把布人扔进火盆。烧了吧,烧了,就一了百了。
  布人扔进火中,边缘很快燎焦了,开始窜起小小的火苗。沈墨白正出神地看着,门突然被踢开,紧接着,一个人旋风般卷到他面前,一手捞起了火盆中那烧了一半的布人:“这是什么!”
  沈墨白怔了一下,罗靖暴怒的脸已经出现在眼前:“这,是,什,么!”几乎是一字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像冰棱子一样尖硬而冷。
  罗靖此时只觉心中冰冷。他看过沈墨白画扫晴娘,只是寥寥几笔,人形就跃然如生。手中这个布偶,虽然已经烧了一半,可墨色的眉眼尚在,分分明明的便是丁惠。他怀着希望和疑惑而来,却只看见这个燃烧着的布偶。他紧紧握着那冒火的东西,掌心灼热疼痛,心里的煎熬却更甚。他把手中布偶一直送到沈墨白脸前,哑声道:“说话!这是什么?你跟惠儿有什么仇,要这样害她?”
  沈墨白心里微微一凉,或者是该来的终于来了,他反而平静:“我没有害谁。这是我做来占卜用的。”
  罗靖冷笑:“你想卜算什么?”
  沈墨白淡淡道:“卜算她腹中的胎儿是——”他突然说不下去了。说什么?说罗靖无后?说丁惠腹中胎儿不会是罗靖的?
  罗靖手一直伸着,布偶上的火苗已经被他攥熄在掌心里,可是仍然灼烫:“卜算胎儿如何?卜算是男是女?还是卜算几时下生?或者,根本就不让她生下来?”
  沈墨白微微有些急了:“不!我只是——”
  罗靖怒吼:“只是什么!”
  沈墨白不得不说:“你,你掌纹有无后之兆,我只是不解她为何还能有孕……”
  罗靖哈哈大笑,笑声冰冷:“不错,有你在,让我无后确实易如反掌。”
  沈墨白像被戳了一刀似地缩了缩。他知道罗靖误会了,但,那道截断掌纹的伤痕却正是因他而生,罗靖这番话,其实也并没有错。
  罗靖胸头怒火翻腾,可是内心深处似乎还抱着一丝希望,连他自己也不曾觉察。两人对峙着,谁也不说话。一片静寂之中,突然传来芳云的喊声:“爷,爷!夫人,夫人——”尖利的叫声在静夜中让人不寒而栗。接着碧泉的脚步声飞奔到门外:“爷,夫人——小产了!”
  罗靖还没清醒过来,手掌已经挥了出去:“你这个妖孽!”
  沈墨白被这一记耳光掴得耳朵嗡嗡作响,半边脸都麻木了。口中微咸,他用手指抹抹唇角,带出一缕鲜红,扎得眼睛酸疼。用力眨眨眼睛,眨去眼前乱飞的金星,沈墨白慢慢抬头看着面容扭曲的罗靖,突然笑了。
  罗靖被他的笑容刺得阵阵作痛:“你还笑什么!”
  沈墨白轻笑出声:“罗靖,你为何不信我?自我见你至今,我可曾骗过你一次?你扪心自问,我为你做过什么?从常州、钱塘、吴城直到京城,难道就抵不上这小小的布偶?”
  罗靖微微怔了怔。记忆中沈墨白的目光永远是清澈见底,偶尔带些茫然,从来未如今晚一般尖锐讥讽,还带些高高在上的睥睨。罗靖觉得被什么刺痛了,痛的是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几乎是不假思索,他脱口而出:“没有你,难道我就打不了胜仗?”
  沈墨白的心一直冷到了底,疲惫和着愤怒,像火一样烧遍了他全身:“好。你不就是要个孩子么?我给你!”
  罗靖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你给我?”他能生得出?
  沈墨白笑得森冷:“不错,我给你!给你一个像你一样的孩子!你是什么样子,他就会是什么样子!等这孩子给了你,我和你,也就两清了。”
  罗靖还没来得及细细琢磨这耸人听闻的说法,就被那句两清激怒了:“两清?你想怎么个清法?”
  沈墨白一字字声如金石:“我还你一个孩子,你让我走!”
  罗靖此时的怒气尤胜方才:“走?你想走到哪里去!告诉你,你想走,除非是死!”他突然退出房外,砰一声关门落锁,“碧泉!把门窗都给我钉起来!”
  碧泉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转身去找木板和钉锤。沈墨白扑在窗上:“罗靖!我给你一个孩子,只是,你不要后悔!”
  罗靖握紧了拳,看着碧泉将木板一块块钉在门窗上,随着最后一块木板被钉牢,沈墨白的声音也骤然中断,整间房子像坟墓一般无声无息。罗靖狠狠咬了咬牙,厉声向碧泉道:“每天给他送饭,若是跑了,你提头来见我!”
  




31

31、怪胎      
 
 
  时已隆冬,冷风刀子一般吹过,像能把人割成一片片的。罗靖远远望着“将军府”三个大字,只是不想进去。
  把沈墨白钉在房中已经五天,有时他从高墙外听一听,却听不到半点动静。碧泉每日按时送去三餐,可是上一餐的剩饭剩菜拿回来,却也不见少多少。罗靖极力装做没有看见。他要操心的事很多:碧烟还是时痴时颠,丁惠虽然以操持家事来打发时间,脸上却总是带着郁郁之色,且小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好,有时还要呕吐。罗靖自觉对她有所亏欠,今早特意叫碧泉再去请张太医来给她诊脉,也不知究竟请来了没有。一念及此,罗靖终于打起点精神,跨进了大门。
  丁惠坐在房中发呆,连罗靖进来都没发现,直到罗靖轻轻叫了她一声,才如大梦初醒:“爷回来了?”
  罗靖轻轻按着她肩头不让她起来:“今天太医来过了么?”
  丁惠微微哆嗦了一下,强笑道:“张太医不在,还是请吴郎中过来诊的脉。”
  “郎中怎么说?”
  “也没有什么,就说妾身小产之后身子虚弱,胃气不好。”
  罗靖仔细看着她:“当真无事?”丁惠神情不定,总觉得还是有所隐瞒。
  丁惠强笑道:“当真无妨。妾身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这胃气是旧时的老病了,如今身子一虚弱就出来作怪。爷劳累了一天,用过晚饭早些休息是正理。”
  罗靖点点头,站起身来:“既是胃气不好,让厨房作些清淡的粥饭才好。”
  丁惠温柔地一笑:“是。妾身今晚就用药粥,爷不必担心。”说着,芳云芳雨已经进来摆上碗筷。从前是在堂屋中用饭,如今只剩他们夫妻二人,就在丁惠房中用了。
  晚饭用得倒也安静,丁惠也没有再吐,罗靖这才放下心来。芳云芳雨将残席撤去,芳云抿嘴笑道:“爷,奴婢给您铺床吧?”
  罗靖看看丁惠满脸羞怯的笑意,想到她这些日子受的苦,也就点了点头。芳云抿着嘴铺开被褥,又点了一支香,就拉着芳雨退了出去。罗靖知道他们点的是合欢香,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按说丁惠刚刚小产,实在不宜房事的。心里想着,走过去掐灭了香头。回头见丁惠面露失望之色,俯身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放到床上,挨着她坐了下来,将手覆在她小腹上,柔声道,“你身子还虚着呢,等你好了,自然还能再——”最后一个“生”字尚未出口,他忽然觉得掌心一动,似是有什么东西在丁惠腹中撞了他一下,讶然抬头,却见丁惠一脸惊骇,只这刹那,两瓣柔唇已全无血色。
  罗靖呼地站了起来:“什么东西?”那一撞其实极轻,但他感觉敏锐,手掌又是触感极其灵敏之处,因此绝不会错认。加以丁惠面色异常,显然这腹中的轻轻一撞,她也感觉到了。
  丁惠双唇微有些发抖,强笑道:“爷说什么?”
  罗靖伸手去掀她衣裙:“你,你——身上是什么东西?”他本想说是腹中,但转念又觉太过诡异,话到嘴边又改了回去。
  丁惠道:“爷说的到底是什么?妾身,身上什么也没有啊。”
  罗靖手上已经解开她的衣裙,果然里面除了亵衣,并未有什么异物,只是或许这几日躺坐太久又吃了补品,腰肢比之从前粗了不少,小腹也微微隆起。他再将手掌覆上去,半晌却也再没有什么动静。心中疑惑缭绕不去,终于还是道:“方才我觉得你腹中似乎——似乎有什么东西撞了我一下。”
  丁惠此时已经镇定下来,笑道:“爷说得好不吓人,妾身肚里能有什么?”神色转为黯然,“本来有的,现在……”
  罗靖心中也是一阵难过,轻轻拥住了她柔声道:“不要想了,以后我们还会有,早些休息吧。”
  丁惠柔顺地应了一声,两人解衣就寝,虽然无云无雨,却也温柔缱绻。
  清早,罗靖是从梦中惊醒的。十年戎马,风吹草动都能令他警觉,何况是被人推了一下。眼睛猛然睁开,屋中却并没有别人,只有丁惠紧贴在胸前,似乎也是刚刚睡醒,张开的眼睛里还有几分惺松茫然。罗靖皱了皱眉,想或许是自己做了梦,一面起身着衣,随口道:“你身上觉得怎么样?”
  丁惠也起身服侍他穿衣,一边柔声道:“妾身没有什么,爷不用太担心了。”
  她身上只着亵衣,罗靖一眼看过去,忽觉她腰肢似比昨夜又粗重了,腹部隆起,竟然亵衣都有些遮挡不住,不由惊道:“你——”
  丁惠随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一眼自己小腹,脸色立刻变了,连忙披上外衣,道:“这些日子补药用得太多,再吃下去,妾身怕不要变成肉球?都是芳云,整天价地不是粥就是汤,吃得妾身看见药粥就想吐了。”
  罗靖还想说话,可是已经到了营里出早操的时候,他也只得匆匆着衣用饭出门。街上还没有几个人,风也极冷。罗靖被冷风一激,突然想到一件事。早上他惊醒过来的那一下感觉极为清晰,绝不似梦,分明确实有人或物在他身上碰了一下。然而碰触之处是他腹部,而他与丁惠相拥而眠,醒来时仍紧紧贴在一起,房中又无别人,绝不可能有他物在二人身体之间来碰他。而他腹部紧贴的,正是丁惠小腹,亦即是昨晚他觉得有异物在内动弹的部位!
  一阵冷汗从罗靖背后直冒出来。他忽然想起了沈墨白掷地有声的话:“我给你一个孩子!”丁惠前三日时常呕吐,正与前些日子碧烟有孕时的孕吐相似,而腰肢日重腹部隆起——然而他虽不曾见过女人生产,却也知道十月怀胎一朝临盆,纵然是有了身孕,也不可能几日便显了怀……
  种种极之诡异的想法在罗靖心中翻腾不已,匆匆看完早操,他实在忍耐不住,对副将吩咐了一声,便打马回府。从罗府到城防营,若走后门,可抄个近道。但自东院被高墙隔开,这后门便少有人走了。罗靖心中不安,随手打马,抬头才发现自己快要走到了后门,刚要拉转马头,忽见后门处停了一辆马车,是碧泉这些日子用来接送郎中的。罗靖心下陡生疑惑——请郎中,为何要从后门出入?心念一转,他也下马从后门走了进去。
  从后门进入,先要经过东院,再从高墙上留下的一扇小门进入西院。这扇门平日里都是锁着的,现在却只虚掩。罗靖瞥一眼那间钉得如同箱子般的屋子,心中愈发不安,放轻了脚步,穿过小门直奔丁惠的房间。
  丁惠的房门关得紧紧的,芳雨站在门外,似乎在望风的模样。罗靖并不惊动她,径自绕到屋后,贴在窗下细听。只听屋中一片寂静,片刻之后,丁惠道:“吴郎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声音焦躁中带着恐惧。紧接着便是吴郎中慌乱的声音:“老朽,老朽也实是糊涂了。夫人这脉相,分明是有了五六个月身孕的模样,何况这胎动——”
  丁惠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什么胎动!你胡说!我,我——绝不可能!”
  罗靖心里猛地一紧——丁惠话虽说得决绝,声音里却透出慌乱,全然是色厉内茬。吴郎中停了一会,然后小心翼翼地道:“莫非……莫非当时老朽学艺不精,夫人当真有了身孕?”
  丁惠几乎要尖叫起来:“我没有,我没有啊!”
  罗靖的心悬在半空中,似乎只有一条线系着,风一吹就会断。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只听丁惠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来:“我根本没有身孕。上个月的月事才来过,怎么会有身孕!”
  吴郎中的声音也哆嗦起来:“可,可夫人腹中这明明是胎动,且,且已经显了怀呀!若说不是有孕,那——”
  罗靖只觉一阵晕眩般的感觉,等他清醒过来,已经跳进窗子站在了几人眼前,惊得房中三人脸色都是煞白。罗靖的目光从丁惠身上转到吴郎中身上,良久,一字字道:“怎么回事?”
  丁惠嘴唇颤抖,连张了几次都没说出话来。罗靖打量她,发觉她竟比早上又沉重了些,那件衣裳已经紧紧绷在身上,显出凸起的小腹,无论如何也遮挡不住了。罗靖沉默地看了一会,又问了一句:“怎么回事?说!”
  最后一个字是轻轻吐出来的,却带着浓重的杀气,随着这个字出口,一柄雪亮的剑也架到了吴郎中脖子上,惊得他“妈呀”一声,两腿立刻软了下去。罗靖一手拎着他的领子,一手持着剑,冷冷道:“说话!”
  吴郎中涕泪交加:“将军,将军,不关老朽的事啊!都是夫人说,说要老朽诊出喜脉,再说胎儿不稳……老朽只是照着夫人的话做,其他的,老朽什么都不知道啊……”
  罗靖一把将他搡到墙角,目光向丁惠转过去:“你并无身孕。”
  丁惠扑通一声坐倒在床上,说不出话来。罗靖向站在一边发抖的芳云看过去,芳云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爷饶了奴婢吧,奴婢也是替夫人做事的。”
  罗靖瞧她一眼,反而笑了起来:“饶你?饶你什么?饶你帮着你的夫人来骗我?”
  芳云只觉他一这笑狰狞异常,魂儿都吓飞了,哆嗦着道:“夫人也是怕爷总跟那妖孽在一处受了害……他,他不是把碧姨娘肚里的孩子都弄掉了,夫人怕将来有了孩儿,也,也会……”
  罗靖一脚把她踢倒,向丁惠走过去:“所以你就想出这法子来摆布墨白?”
  丁惠脸色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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