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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上嫁-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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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锦摇头,边哭边道,“并没有真的出什么事……”可就算他没有真的做出什么,方才的种种行径也足以令她难堪到死去了!她委屈得不行,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我觉得很难受,慕容弋太吓人了,我想回梁国……”
宁毓看着感到心酸,拉过她搂到怀里抱着,安抚道,“娘娘别胡思乱想了,奴婢已经命留梅她们备香汤,娘娘回宫吧,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早上一觉醒来就好了。”
沉锦抽泣不止,好端端的,被人欺负了去,任是哪个姑娘也没办法咽下这口气吧!她打心眼儿里不承认他是她的夫君,他做出那样的事,令她几欲作呕!
他着实可怖,只是为了警告她,便能做出今日这些事,她觉得惶恐,若是哪日真的怒触他,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吧!
转念又觉得迷茫,慕容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在他面前,她往往能被一眼看穿。还有今日她欲推他入水,他似乎早有防备……可是为什么呢?消息是司业亲口带给她的,没有天底下根本没有第三个知道,他从何得知这些事?
还有……他若笃定今日她是对他不轨,又为何要放过她呢?留一个要取自己性命的人在身边,岂不是在枕边放一把刀么?
太多的疑问,苦思无果,反倒是愈想愈觉得头痛,她抬起手用力揉太阳穴,叹息道:“算了,回宫吧。”
一众宫人颔首,过来搀皇后起身,扶着她缓缓往未央宫去。

  ☆、第三十一章

春深日暖,大胤宫中景致最好的当数东溪苑。百花盈风吐香,佳木欣欣向荣,飞瀑碧水清波潋滟,好一番奇丽幽美的画中景。
大胤同大梁虽地处北南,但在花草栽种方面却有着惊人的相似。花园中多种植玉兰、海棠、牡丹、桂、竹、芭蕉、梅、兰八品,取其:“玉堂富贵,竹报平安”的寓意,胤宫人将其称为“东溪八品”,昭示宫廷祥瑞。
未央宫位于东溪苑正中方,因是坤极正宫,周遭一带的景致颇好,幽静却不封闭,是为了方便各宫所的嫔妃晨间请安。
由于上回清凉亭里出的事,沉锦一连好些日子都精神不佳,成日对着窗外独自吹笛,曲调声声哀婉缠绵,然而却再也无人相和了。这令她感到不安,司业分明曾说过,会在宫外守着她,一连数日听不见他的笛声,该不会……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她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心中焦灼不安。然而再不安也无计可施,她身处这四面红墙高瓦之中,与世隔绝,别说是见司业一面,就连想探听他的消息都不可能。
皇后心烦意乱,曲子从双唇间流淌出居然有些走调,她两腮发酸,只觉得胸口又闷又堵,索性将玉笛扔在了一旁,侧目看了眼窗外,见阳光明媚天气晴好,因喊了一声寿儿,吩咐道:“咱们去外面转转。”
寿儿应个是过来扶沉锦,她不愿闹出什么大的动静,只带了几个随侍的宫女内官便出了门,一行人往万花园走。
盛春之中,一路不乏莺声燕语婉转啼鸣,这样大好的风光,稍稍缓解了抑郁的心情。她眉宇渐舒,抬眼朝远方看了看,太液池遥遥映入眼帘。
上回来是晚间,又是同慕容弋一道,她没有心情,也来不及细细欣赏,此时得见,顿觉美不胜收。
碧波如顷,波光敛滟,远远望去水天皆是一色,湖蓝碧绿,倒影生光。三月间,沿岸有垂杨碧柳,盈盈袅袅,枝叶新嫩,舒展了一丝鹅黄翠绿,像是美人精心描绘的黛眉,千条万条绿玉丝绦垂落,随风微拂,像极女子的裙摆翩迁。
寿儿在一旁看了,不禁啧啧兴叹,“贺知章说‘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过去只在书里见过,没曾想天底下真有这样好看的景致。大胤的皇宫不仅气派堂皇,也颇有盎然诗意么。”
沉锦听了捂着嘴笑,“我还当你只喜欢看话本呢。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丫头还挺懂诗的么。”
寿儿见她打趣自己,不禁双颊一红,不乐意道:“娘娘您就知道取笑奴婢。”说着声音压得低低的,咕哝说,“你自己还不是喜欢看话本,反过来说别人……”
她装模作样地咦了一声,将右手往耳朵边上一放,扬声道:“你说什么?来,说大声点儿,我没听清。”
寿儿却悻悻笑了,干巴巴道没什么。
宁毓见沉锦面色欢喜,心中也暗暗高兴,仰唇笑起来,搡了把寿儿的肩膀说:“我也不知道你对诗词歌赋还挺有研究,小丫头藏得颇深哪,什么时候咱们也来行个酒令,让你好好展示展示?”
寿儿被她们两人一人一句说得面红耳赤,嘟起嘴道:“姑姑怎么也跟着凑热闹,我不就是说了一句贺知章的咏柳么,至于么你们……”
三个年轻的姑娘,平日里被深宫中的条条框框禁锢得死死的,难得能有这样轻松的时候。沉锦心情愉悦,提起裙摆往太液池边上走,双手撑着栏杆仰起小脸,新柳娇花,池畔吹拂过的凉风染着花香水气,令人心神荡漾,如置身朝露晨曦之间。
倏的,葱根般的指尖一松,素兰手巾在风中盘旋了一个圈儿,轻轻落入了太液池中。
沉锦发出一声惊呼,引得一众宫人纷纷探首过来,宁毓连声道:“娘娘怎么了?”
她很着急,伸手指了指池面,“方才一个不留神,把手巾落下去了。”
宁毓也皱起眉,看着那手巾问她,“这方手巾,似乎是娘娘出嫁前,皇后给您的吧……”
“是啊。”若是旁的手巾,落了也便落了,可这是慈家给她的东西,她很懊丧,急得在原地踱来踱去,口里道:“手巾落在太液池里,这可如何是好。”
忽地双眸一亮,她转过头去看那几个小太监,问道:“你们有没有人会游水?”
那几个年轻的内官都是旱鸭子,听皇后这么一问,纷纷愁眉苦脸,朝她道:“娘娘手巾落了,奴才们也着急,可咱们都不懂水性……”
既然都不会水,总不能拎着他们往池子里扔。沉锦咬咬下唇,忽然又想出一个办法来,朝那几个内官吩咐:“你们去给本宫寻一个长杆子过来,要很长很长的那种。”
几个小太监应个是,脚下的步子将将要迈开,寿儿却指着太液池惊乍乍地叫了起来,欣喜道:“不必了娘娘,您快看!”
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烟波浩渺的水面上远远飘来一叶轻舟,船头立着一个身量修长的青衣男子,隔得有些远,看不清容貌,只看见他将手中的长蒿支出来,轻而易举便勾住了漂浮在池面上的手巾,又将小舟朝着她们的方向撑了过来。
沉锦纳罕,正在心中猜测他是何人,不消多时,那小舟已经到了她跟前。那青衣的男人立在舟头,清俊的眉眼,唇角携着抹柔润的浅笑,双手一揖朝她见礼,“臣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她端详这张脸半晌,忽地记起他的身份,不禁有些错愕:“驸马怎么会在这儿?”说着看一眼他的行头,“驸马独自一人泛舟湖上?”
姚乾之将素兰手巾递给她,口里笑道:“春日风光无限,又何愿辜负呢。”
真是个清闲自在的驸马,宫中的日子也能让他过出闲云野鹤的意味。沉锦在这个大胤宫里没有朋友,姚乾之倒勉强算是不讨她厌的人之一了。她勾起嘴角,朝他说:“手巾的事本宫多谢驸马了。上回见驸马,你独饮独醉,此番见驸马,又是春日泛舟,驸马的雅兴似乎永远这么好。”
姚乾之听后抿唇一笑,眉目间清如山风,“娘娘又在取笑臣了。”说着稍稍一顿,看一眼宫道那方,道:“娘娘这是要往瑶台去么?”
这是个陌生的地名,她不解,歪着头问:“瑶台?那是什么地方?”
“瑶台是西林苑的一处佳景,巍巍高楼,人站在上面,手可摘星辰。”他缓声道,眸光忽然变得悠远复杂,又一阵失笑,看向她:“皇后娘娘若有机会,当请君上陪同娘娘登瑶台,夜景很是美妙。”
听他提起慕容弋,她面上随仍旧带笑,眼底却没有了笑意,只是缓声说:“君上日理万机政务繁忙,恐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姚乾之没料到她会这样说,面上神色徒然一怔。
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只微微一笑道,“本宫就不打扰驸马游太液池了,驸马自便。”
姚乾之因朝她躬身揖手,“臣恭送娘娘。”
沉锦颔首,忽然就失了游赏的兴致,败兴道:“有些累了,回宫吧。”
宁毓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张口想说什么,见她脸色如常又只好忍住。倒是寿儿天真毫无所觉,径自从她手里扯过手巾看了看,笑道:“还好有驸马爷,不然还不知道能不能捡回来呢。虽然有些打湿了,不过也没关系,晾干就是了……”
皇后在宫道上渐渐远去,杨柳后方的一行人缓缓走了出来。端妃徐徐而行,婀娜窈窕,秀履落在青石地上几乎无声。
一旁的菡萏低声道,“娘娘,驸马可真是奇怪,从前总是拉着一张脸子,怎么方才在皇后面前就有说有笑的了。”
端妃在宫道中央抬眼看那道背影,又侧目看了看太液池上那叶已经撑远的小舟,唇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柔声道:“本宫并不觉得奇怪,毕竟皇后娘娘长了一张天底下男人都会喜欢的脸。”
菡萏有些不明白,“娘娘的意思是……”脑子里忽地划过一个念头,她惊了惊,“娘娘的意思是驸马对皇后……可是,应该不会吧……”
她垂眸端详指甲上的蔻丹,含笑说:“本宫正愁没有机会,这回驸马爷可算是帮了本宫一个大忙了。菡萏,皇后娘娘是君上揣在心尖儿上的人,若是被君上知道朱沉锦同驸马有染,你说,他会多生气啊。”
“可是娘娘,无凭无据,您就算跟君上说了什么,君上也不会信的。”
她掩唇笑起来,笑声轻如脆铃,“片面之词当然不足信,所以咱们得再动动脑筋。”她半眯起眼思索一阵,忽地侧目看菡萏,“本宫有一个法子。”

  ☆、第三十二章

端妃本名曹玉棠,父亲曹正银官拜大胤太常寺寺卿,显爵世家。曹家历代男丁单薄,到了端妃这一辈,只有一个儿子,七个女儿。她是家中嫡出的三姑娘,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自幼又钟秀灵毓,温柔恬静,尤其一手字写得极好,能仿公权怀素,几乎能以假乱真,颇讨曹正银喜爱。因此,曹玉棠是七姐妹中婚配得最好的,嫁入慕容氏,高居四妃之一。
朝中臣工皆赞曹大人好福气,生了一个这样漂亮聪慧的女儿,而勋贵圈中的小姐们更是对曹玉棠又羡又妒,嫁给了她们大胤的国君,那样的人才风度,天底下再寻不出第二个来。
然而风光无限只在表面,旁人的艳羡是旁人的,个中心酸滋味却只有曹三姑娘自己能体会。她受封端妃已经两个月,却从来没有受过一次临幸,君上对她们不予理会,她甚至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这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无疑是最大的耻辱。
如果今上对所有的女人均一视同仁,她还能稍稍安慰,只当他并不喜欢亲近女色,然而偏偏又不是。她们的君上对大梁来的公主情有独钟,不仅赐予她天底下最尊贵的身份,还给了她无尽的关注与纵容。
譬如说,那个任凭她们使尽浑身解数都不能得见一面的人,甫一得空便会往未央宫去。又譬如说,那样狠戾残忍的人,他能够包容皇后的一切小姑娘脾气。
那日在静怡阁,她又惊又悲。惊的是一向以寡言著称的慕容弋,竟会耐着性子同皇后争执不休。悲的是他的耐心从来都不属于她们,而是皇后一个人的。
端妃坐在水银镜前孤芳自赏,手持象牙篦子一下一下地梳头,镜中的女人有沉鱼之姿,眉宇间却沾染浓浓的自嘲同落寞。
女人的感受一贯是最准的,今上喜欢皇后,并且喜欢得显而易见。她朝着镜中的自己勾起唇一笑,目光幽冷,笑容讥诮。
这时寝殿的珠帘被人从外头撩起来,一个年轻俊俏的宫女神色匆匆地进来,双手交握在胸前,眸光闪烁。走到她跟前,压低声音唤道:“娘娘。”
端妃嗯一声,也不去看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篦子,转而拾笔勾画眉黛,柔声说:“办妥了么?”
菡萏点点头,似乎是紧张,甚至连掌心都沁出汗水来。四下张望一眼,方弯下腰在她耳畔低语:“奴婢都按娘娘交代的办了,若是不出什么岔子,他们二人应当会在夜里人定时分在瑶台会面。”
曹玉棠道了个哦,略转过身子,拉过菡萏的手轻轻一拍,含笑道:“辛苦你了。”
菡萏勉强挤出个笑,心头想了想,似乎有些疑惑,歪着头问她:“娘娘,目下君上同长公主都不在宫里,您为何非挑这个时候下手?您既有意让皇后与驸马坐实罪名,又何不等到君上同公主回宫再动手,到时候君上同公主亲眼目睹,岂不是更好么?”
丫头见识短,自不比端妃心思缜密。曹玉棠出自高门,自古以来,名门贵族的后宅便是诡云密布,她生长其中,早已对尔虞我诈的伎俩烂熟于心。她扬了扬唇角,声音出口,细而轻柔:“若要君上同长公主亲眼目睹,本宫还得花费心思将他们带到瑶台上去,君上是何许人,自然便会知道其中有蹊跷,加之届时皇后必定喊冤,君上恻隐之心一动,说不定会功亏一篑。再者,皇后同驸马若真心幽会,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必定会挑选君上同公主都不在的日子,他们在宫中,反倒让人生疑。”
菡萏听后大呼高明,抚掌赞道:“还是娘娘思虑得周到。如今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说着微微一顿,神色有些迟疑,“就是不知皇后同驸马会不会上道。”
“驸马那边无须担心,信里言辞恳切,有佳人相邀,又是皇后那样的美人,天下间哪个男人能不动心。”曹玉棠凉声道,忽地眸子半眯起,声音愈发地低沉:“至于皇后那方,咱们就只能赌一把了。”
菡萏点头,又见端妃看自己一眼,问话道:“对了,那两个送信的太监料理了么?”
她应个是,压着嗓子说:“娘娘放心,奴婢全照着娘娘的吩咐做了。就算出了纰漏,也是死无对证。”
听了这话,曹玉棠放下心来,侧过身子正对着水银镜端坐,挑起个明媚的笑,吩咐道:“来,替本宫梳一个漂亮的发髻,本宫过会子还得去请庄妃贤妃敬妃,今夜一道共登瑶台,看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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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大麦黄,枣花未落桐叶长。孟夏天,春日已近暮时,适逢大胤的浴佛节,今上同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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