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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人类灭绝-第41部分

小说: 人类灭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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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等等。您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杀死副总统,不是一时气愤所为。奴斯是要通过无人飞机这件事告诉我们,他采取了什么策略。”
“奴斯的策略?”
“请将我们同奴斯的力量关系模型化。对人类来说,什么是我们的智力无法匹敌的?”
鲁本斯说出了脑中浮现出的唯一答案:“上帝。”
“没错。人类和超人类的力量关系等同于人类和上帝的关系。毕竟对方是用超越人类智力的方式展开反击的。奴斯选择的便是‘上帝的策略’。首先向人类表达和解的意愿,如果人类不听话,上帝就会痛施反击。如果人类愿意和解,上帝就会立刻收敛暴戾,不再报复。《圣经》中的上帝,不就是这样驯服人类的吗?”
鲁本斯哑然。奴斯被海斯曼识破的策略,酷似通过电脑模拟技术发现的囚徒悖论的必胜法:以牙还牙策略。
“上帝是不可捉摸的,但并无恶意。”
海斯曼轻轻一笑,然后正色道:“因为我们一上来就发动攻击,所以对方也只好以牙还牙。如果我们继续攻击,对方的反击也会愈发强烈。等待我们的只有灭亡。不过,如果我们提出和解,就会得到赦免。但奴斯和我们之间支配与服从的关系不会改变。我们没有胜算,除了跪倒在他的脚下,别无他法。”
“结论,马上中止涅墨西斯计划。”
“嗯,那样一来,奴斯就会立即停止反击,通过某种方法消除核战争的威胁。因为如果不保护地球环境,他就会丧失生息之地。”
鲁本斯这才忽然意识到了之前忽略的一个问题及其答案。奴斯明明可以入侵“捕食者”,为什么不在刚果上空避免无人机的攻击,而要用无人机袭击副总统呢?
“如果现阶段杀死奴斯,那核战争的危险就无法消除。”
“对,他之所以杀死张伯伦,嫁祸给中国,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为了种族的存续,我们不得不保护奴斯。”
鲁本斯都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被这三岁孩童的智力所震惊了。
“如果我们不停止攻击奴斯,事态将会继续恶化。接下来,奴斯可能会暗杀中国政要,并嫁祸给美国。遭到黑猩猩攻击的人类也会反击,而且不会觉得这样做不道德。同样的道理,从伦理角度谴责奴斯是不对的。”
被人类用猎枪打死的猴子,不会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鲁本斯想。
“总而言之,必须立即保护奴斯。我能告诉你的仅此而已。你满意吧?”
“是的。谢谢您给出的宝贵意见。”鲁本斯说,对自己做出的抹杀奴斯的决定深感耻辱,“我深受启发。”
海斯曼伸出手:“给我书吧。我不签名的话,你会被怀疑的。”鲁本斯一面感激博士的细心,一面将钢笔夹在《科学史概说》中交出去。海斯曼接过书,为了托住书而挽起左袖,这时鲁本斯有了意外的发现,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博士左腕内侧有一道微微变色的刺青,是一个字母和四个数字的组合:a1712。那应该是他在奥斯维辛集中营中的囚犯编号。
纳粹德国屠杀了六百万犹太人,堪称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惨祸。海斯曼博士是大屠杀的幸存者。以年龄推算,博士当时只是十多岁的少年。鲁本斯回想起客厅中连一张古老的相片都没有,于是明白,博士的家人全都没能活下来。
冷战时代,博士在美国政府的咨询机构就职,却坚决反对战争,倡导和平。他是当代首屈一指的学者,正是他让鲁本斯领略到科学的真正魅力。鲁本斯偷偷注视着在自己的著作上签名的博士的手。这曾是一只在亲友接连遇害的极端环境中,被迫整日劳作的小手。这只手上,是否还保留着最后一次触摸母亲时感到的温暖呢?
想到这里,鲁本斯心中涌起了深深的感激之情——感谢眼前这位老人战胜了残酷的命运,将生命延续至今。鲁本斯很想告诉这位厌恶人类、态度冷淡的犹太科学家,我发自肺腑地敬爱您。
“给你。”
海斯曼将书递给鲁本斯,讶异地抬头看着鲁本斯。鲁本斯眨着眼,强忍住即将漫出眼眶的泪水。海斯曼瞟了眼自己的左腕,似乎觉察到了鲁本斯的感情。他翻着满是油污和笔迹的书,说:“你似乎很喜欢我的书,谢谢。”
“我也要感谢您。博士的成就不光是您家人的遗产,也是全人类的财富。”
海斯曼点点头,神情温和了许多,用与友人交谈似的温和口吻说:“现在地球上的六十五亿人,大概在一百年后就会全部消亡。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互相残杀呢?”
“因为有太多暴露出本性的人吧。”
博士笑道:“历史总是一再上演——愚者被权力欲支配,发动杀戮,却被美化成英雄传说。”
“所言极是。”
“关于你制订的那个计划,请容我再补充一句。”
“请讲。”
“你忽略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鲁本斯诧异地皱起眉:莫非还有别的问题?
“但这个疏漏影响不了大局。你姑且在工作的间隙,当作谜题思考一下好了。”
鲁本斯将涅墨西斯计划从头梳理了一遍,却没有找到谜题的答案。
“能不能给一点提示?”
“为什么奴斯要寻找治疗绝症的方法呢?”
鲁本斯先前已向博士谈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目的有两个,其一是策反儿子患病的耶格,其二是以患病孩子为人质以确保古贺研人的安全。
“除了我提过的两点,难道还有什么隐蔽的目的?”
“对,从奴斯的角度看,开发特效药是最合理的解答。”
“解答?就是说,奴斯还有其他需要解答的问题?”
博士点头,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在监控计划实施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现什么怪事?有没有细微的疑问潜藏在心中一角,但没有浮现到意识的表面?”
说起来,还真有这样的感觉。但沉淀在无意识之下的问题无法呈现出清晰的轮廓,就像回想不出两天前做了什么梦一样。
海斯曼用说不清是单纯还是狡黠的眼神注视着鲁本斯,仿佛一位给学生出了难题的大学教授。“就把这个问题当作课后作业吧。再给你一个提示:你仍然低估了敌人的智力。请务必万分小心,冲破难关。”
10
“gift”上的倒计时单位切换到秒。
“还有五十九秒。”正勋说。软件即将计算出特效药的结构。
研人凝视着笔记本电脑的液晶屏幕,心中却恐惧起来。如果“gift”再次显示“none”,拯救患病儿童就无望了。相反,如果计算出了答案,那新药物的开发便由引导阶段进入制药阶段,负责人也由正勋变为研人。对自己能否挑起这副重担,研人完全没有信心。
还剩三十秒。研人有意识地放慢呼吸。如果一次呼吸量不到正常水平的一半,很快就会产生难以忍受的窒息感,这就是肺泡通气量低下的痛苦。患有肺泡上皮细胞硬化症的孩子,就是在这样的痛苦中绝望地挣扎。研人想到了小林舞花,药学者的使命感油然而生。我要打倒带来死亡的病魔,拯救那个孩子的性命!
“还有十秒。”
听到正勋的声音,研人连忙将视线转移回“gift”上。
“五、四、三、二、一。”研人和正勋一齐倒数,在数字跳到“零”时,两人的头都碰到了一起。屏幕中出现了一个全屏窗口,正勋大叫:“有了!”
窗口中浮现出的是化合物列表。“gift”给出的解答远远超出两人的想象:足足二十种预计活性百分百的候补物质。列表中还包括各种药物的体内动态,点击之后,便出现从吸收到排泄、毒性的详细预测值,甚至还有可以并用与禁止并用的既有药物一览。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正勋说着,兴奋地趴在电脑上,仔细查看各种候补物质。大致看完后,他说:“这些都是合格的药物,但我有一个地方想不通,比如这个……”
正勋调出一种候补物质,指着“代谢”指标说:“这种药物的效果因人而异。生成代谢酶的基因不同,效果也会不同。某些人服用了这种药物,却因为药物被肝脏代谢殆尽,导致药效不佳。”
“也就是说,这种药物只能给拥有特定碱基序列的人使用?”
“对,比如有些药物可能会引起某类患者肾脏毒性反应。”
如果不知道要救助的那两个孩子——贾斯汀·耶格和小林舞花——的碱基序列,那么让他们使用这些药物就会有危险。“没有所有人都适用的药物吗?”
“其中八种药物是安全的。点击这里就可以看到结构式,你来看看是否可以合成吧。”
“好。”
终于轮到自己上场了。研人做了一次深呼吸,坐进正勋让出的椅子里,面对超越人类智力水平的制药软件。点击列表中的一串连续编号,屏幕上便出现了两种化学结构式,分别表示能改变受体形态的变构药,以及进入凹陷部分的激动剂。
碳、氢、氧、氮等元素相互连接,构成六角形的环状结构和锯齿形线条,这便是各种药物的形态。
研人紧盯着结构式,在脑中进行“逆合成”。要制造“gift”计算出的药物,就得让既有化合物和其他物质反应,再用合成出的物质与其他物质反应,如此不断更替,最终生成所需的药物。所谓“逆合成”,就是沿着反应链条逆向推算出从起始原料到目标药物之间的合成路径。通过这种方法,就能推定制造药物所必需的试剂与反应。
研人首先剔除了含手性中心的候补物质。因为制作这类物质,可能会同时生成它的对映异构体。要在合成过程中避免出现“镜中的牛奶”,必须耗费许多时间和精力。接下来,还要寻找可以发生酰胺化或酸化等简单还原反应的部位。能不能酮还原?有没有带卤素或杂原子的碳氢化合物?各反应的收获率是多少?尽管可以参考手中的专业书,但不明之处仍然很多。
“文献不够。”研人说,“不过,假如使用大学的终端,我倒是可以登录数据库看看。”

第38章 涅墨西斯(19)

“是这个吧?”正勋紧跟着说,在“gift”的菜单里打开“数据库”功能。屏幕上跳出了研人希望查阅的化学信息网站。
“应该直接可以登录。‘gift’似乎通过不正当方式连入了数据库。”
研人决定不再纠结于细节。使用这个网站就可以搜索一亿种化合物的数据,以及超过两千万种既有有机化学反应。
研人马上在编辑化学结构式的软件里,输入他所设想的反应,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搜索到可靠的合成路径。他反复尝试,却越来越不安起来。硕士二年级的自己,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但时间不等人,决不能在这里止步不前。他只剩十六天时间来合成两种药物。
无奈之中,研人只好将合成不出的候补化合物往后推,逐个检查剩下的候补化合物,但没有一种行得通。筋疲力尽的研人试到了最后一种候补化合物。以前要是多学习就好了!研人一面后悔,一面打开第八种结构式。
出现在屏幕上的激动剂呈细长型,由两个苯环和一个杂环,以及硫、氮和氨基构成。这个包含三个环状结构的功能团,可以同“变种gpr769”特异结合吗?与其并用的变构剂,也由三个环状化合物构成,只是组成方式和结构不同。
研人死死盯着屏幕上的这对组合。虽然没多少证据,但他有一种直觉,这两种药物可以合成出来。研人将大脑中浮现的结构式逐个写在笔记本上,确认相应的反应。
“我感觉这回能成。”研人研究了半个多小时后说。尽管合成路径上还有不明晰之处,但两种药物都可以由起始物料通过大约七次反应生成。剩下的问题是合成所需的时间,但研人觉得应该刚刚赶得上。
“啊,是第八种吗?”正勋的语气轻快起来,“体内动态的预测值也是最好的,生物利用率也有百分之九十八。”
正勋恢复了研究者特有的严肃面孔,口齿伶俐地详细说明起来。研人一面听取血中半存留期详细数据,一面在脑中勾勒合成药物的模样。用药方式不是注射,而是口服。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口服药物。用量一日一次,一次十毫克,儿童减半,服用后三十分钟就会见效。
“毒性呢?”
“非常低。没有致癌性和致畸性。长期毒性比阿司匹林都安全。不过,这种药物还可以与酷似‘变种gpr769’的十二种受体结合。”
药物可以同靶标之外的蛋白质结合,这意味着药物有副作用。
“但活性很低,‘gift’判断这种药物是安全的。”
“也就是说,基本没有副作用。”
“没错。”
一切都令人满意。但成功好像来得太突然了,研人反而心生警惕。
“怎么办?”正勋问,“试试合成第八种候补化合物?”
犹豫不决的研人想起了园田教授的一句话。这位已成功开发多种新药的教授,曾在讨论会间隙对研究生们说:“药物开发顺利时,就像有制药之神提前设计好了一样,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研人决定相信教授的经验法则。制药之神肯定存在吧!他一定在命令药学者,要平等地救治世界上所有被病痛折磨的人。
“就这么办。”研人说。
“好,那就定了。”正勋用力点头,“对了,药物的名字想好了吗?”
“这个嘛……”研人看着结构式思索起来。假如采用正式命名法,化合物的名称会长得离谱。“激动剂叫‘gift1’,变构药叫‘gift2’,怎么样?”
“好。”正勋微笑道,“这些就是给孩子们的礼物。”
因为要同时合成两种药物,如今实验室里的试剂和器具都不够。天亮后必须跟正勋分头去采购。
出色完成工作的正勋疲惫地问:“让我睡会儿行吧?”
研人看了眼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睡吧。”
正勋钻到实验台下,用背包当枕头,皮夹克盖在身上当被子,倒头便睡。
研人取下眼镜,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油脂,偶然瞥见了小型笔记本电脑。昨天与刚果的通信断绝后,便再没收到那边的消息。
士兵乔纳森·耶格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对研人来说,a5大小的黑色笔记本电脑如同一扇通往非现实世界的窗户。这几天他都买了报纸,但国际新闻版面压根儿没有报道刚果民主共和国的那场战斗。倘若那里真的爆发了大规模战斗,为什么日本的媒体会无视呢?对地球另一头发生的事,如果新闻机构不报道,那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无论如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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