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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大隋帝国风云-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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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有可能是东土崔家的人。”宝山王精通汉语,一直充当翻译,乘着崔先生滔滔不绝赞美三勒浆美酒之际,低声对阿史那泥孰和裴三王子说道,“长安来人了,而且和伽蓝在一起,显然别有谋划。”
    “伽蓝死而复生,这里面肯定有隐秘。”裴三王子摸着唇上的一抹黑髭,故作高深地说道,“自此泥厥处罗可汗东去长安后,老狼府就换了主人,传言伽蓝也死了。伽蓝是裴世矩那个老贼的亲信,老狼府的新主人肯定不敢用裴世矩那个老贼的人,所以,以我估猜,这个人可能是裴世矩派来的……”
    “如果这个人是裴世矩派来的,又和伽蓝在一起,那目的显然只有一个,夺回老狼府的控制权。”阿史那泥孰冷笑道,“没想到楼兰比我们想像的更热闹。”
    “我喜欢伽蓝。”宝山王捻着短须,望着正在和苏罗窃窃私语的伽蓝,笑着说道。
    “我不喜欢他,我恨不得杀了他。”裴三王子忽然又展颜一笑,“不过,除了他横刀夺爱,抢走了苏罗以外,我倒是找不出杀他的理由。”
    “与老狼府的那个长孙二郎相比,伽蓝就是一个人。”宝山王抿了一口酒,咂咂嘴,意犹未尽地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伽蓝越看越顺眼了。”裴三王子慢条斯理地梳理着两撇翘须,不阴不阳地说道,“莫贺设,是不是顺手帮他一把?”
    “人终究是要杀的。”阿史那泥孰不为所动。
    “老狼府的那条狼太狡猾了,不可不防。”宝山王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试图离间铁勒人和东土人,但他们何尝没有同样的想法?大叶护虽然亲赴楼兰,但也未必能说服老狼府的那条狼。伽蓝突然出现在这里,显然是他算计好的,他可能需要我们的默契,如果我们给他默契,配合他夺回老狼府,那么那个人就必死无疑。”
    “只要伽蓝不死,终归要出来报仇,当年那批人应该知道这一点。”裴三王子笑道,“莫贺设,既然伽蓝来了,今晚又表明立场,何不送个顺水人情?于人于己都有利的事,为何不做?”
    “我不喜欢伽蓝,我更不喜欢老狼府,我尤其不喜欢东土人。”
    “莫贺设,驱赶东土人的前提是基于西土的统一。”宝山王劝道,“当务之急,是杀了那个人,而老狼府根本不值得信任。”
    “伽蓝值得信任?”
    “当年老狼府出卖了伽蓝,那个人又杀了伽蓝的袍泽兄弟,以伽蓝的性格,你知道他会干什么。”
    “驱虎吞狼?”阿史那泥孰迟疑道。
    “人终究是要杀的。”宝山王笑道,“东土有句话,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现在的关键是,谁来做最后的渔翁。”
    “老狼府显然想做最后的渔翁。”裴三王子阴恻恻的笑道,“可惜,长孙二郎绝对没有想到,伽蓝会来,他算漏了。”
    阿史那泥孰一口饮尽杯中美酒,“待我禀告大叶护,再做定夺。”
    “明天就到冬窝子了,咱们是不是做点什么?”裴三王子的笑容愈发阴森。
    “打球吧,波罗球。”宝山王乐呵呵地说道,“当年我们在西河输给了伽蓝,这次一定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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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冬窝子
    深秋的冬窝子就像镶嵌在戈壁和沙漠之间的金色明珠,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蓝天,白云,黄沙,绿洲,清澈见底的小湖泊,散落各处的怪柳灌木,还有金灿灿的胡杨林,美不胜收。一群群驼马牛羊徜徉其间,一顶顶帐篷散落于丘岗湖林之间,一缕缕淡淡的狼烟袅袅婷婷随风而舞,隐约还能看到来往的人群,还能听到欢歌笑语。
    大隋西域都尉府和鄯善府官员已经提前一天抵达冬窝子,做好了隆重的迎宾准备。突厥、龟兹和焉耆三国朝贡使团到达之后,大角齐鸣,鼓号连天,旌旗如云,数百名乐伎舞女列于湖畔林边,沿着由华丽锦毯铺成的长长迎宾甬道,载歌载舞。气氛热烈而友好,尽显东土大隋的强大和富庶。
    突厥大叶护、莫贺设、龟兹宝山王和焉耆三王子被大隋官员迎进了专门为他们而设的豪华行帐,使团其他成员则与朝觐贡品一起被安排到了行帐附近的几处营寨。
    黄昏之后,鼓号喧天。篝火点燃,行帐亮如白昼,大隋官员设下接风宴席招待贵宾。山珍海味,美酒佳肴,轻歌曼舞,极尽奢华之能事。
    席至尾声,大隋西域都尉府都尉长孙恒安与突厥大叶护阿史那翰海相携走进后帐,略作小憩。
    长孙恒安年近四十,身材削瘦,宽额高鼻,白面长须,幞(fu)头紫袍,相貌和善,气质沉稳,眼神矜持而自信,隐约还能看到一丝对蛮夷的不屑和傲慢。
    阿史那翰海虽然第一次见到长孙恒安,但对他的父亲长孙晟却是知之甚详。东西突厥的分裂和衰落,大漠上连绵不断的战争,很大程度上源自长孙晟的“阴谋”。虎父无犬子,长孙晟擅长谋略,他这个儿子或多或少也能继承一些,即便比不上长孙晟,但也不会有天壤之别。
    “感谢明公的盛情款待。”阿史那翰海坐在客席,躬身致礼,“明公亲自相迎,不胜感激,只是不知明公何时赶赴楼兰迎接铁勒逆奴?”
    长孙恒安躬身还了一礼,两眼望着阿史那翰海,抚须微笑。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阿史那翰海,对这位西突厥达头可汗的孙子,泥厥处罗可汗和射匮可汗的弟弟,多少也了解一些,知道他文韬武略不凡,在西突厥牙帐颇有名望。当初射匮可汗正是在他的支持下,主动臣服东土大隋,赢得了大隋人的支持,继而击败了泥厥处罗可汗,彻底改变了西土局势。这样一位强势人物,出口就咄咄逼人,也在情理之中。
    阿史那翰海的长相并不威猛,圆脸长须,很普通;眼神也并不犀利,相反,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他的年纪也不大,最多三十岁出头,但就是这么一个普通人,因为是牙帐显贵,因为是大叶护,是牙帐最高官长,手握生杀大权,主宰西土命运,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透出一股凛冽霸气。
    “鄯善府的梁使君已经去了楼兰。”长孙恒安说道,“鄯善太守亲迎莫贺可汗,某也就无须再去。”
    阿史那翰海笑道,“明公此举,能否理解为厚此薄彼?”
    “诚为叶护所言。”
    “请明公明示。”
    “此前可汗已经遣使告某。某随即禀奏长安,天子回旨,认为西土局势自泥厥处罗可汗东去长安之后,愈发紧张,源自铁勒人的野心和贪婪。”长孙恒安字斟句酌,缓慢说道,“长安的意思是,必须警告莫贺可汗,不要妄图独霸丝路北道之利,以免激化西土诸国的矛盾。”
    “警告?”阿史那翰海眉头皱起,“在明公看来,警告就能让铁勒逆奴拱手让出所得之利?”
    长孙恒安笑道,“某要遵从长安的命令,请可汗和叶护体谅某的难处。”
    阿史那翰海微微颔首,“昨日,我在丝路上遇到了敦煌。”
    长孙恒安的眼里掠过一丝惊讶之色,但迅即消逝,笑容满面地问道,“叶护认识他?”
    “认识很多年了。过去裴都尉在西土的时候,此人是西北狼锐士中的第一人,号称金狼头,不但裴都尉甚为倚重,就连长安的裴侍郎也对其青睐有加,常常赋予其特殊使命。”阿史那翰海看了看长孙恒安,继续说道,“自泥厥处罗可汗东去长安后,西土就有传闻,说他死了,但出人意料的是,我昨天竟然在丝路上与其不期而遇。”
    “传闻嘛,当不得真。”长孙恒安摇摇手,不动声色地笑道。
    “敦煌说,他从且末来,并且告诉我,阿柴虏已经攻占且末城,阿柴虏的可汗慕容伏允正带着大军沿着且末水两岸飞速推进,目下已经逼近了婼羌城。”
    “确有此事。”长孙恒安不以为然地说道,“阿柴虏早已不成气候,伏允若想复国,除非太阳西出。无妨,且让他得意几天,待其粮草尽绝,距离死期也就屈指可数。”
    “如此说来,河西的大军南下了?”
    长孙恒安抚须而笑,“叶护所担心的,无非是铁勒人和阿柴虏南北勾结,铁勒人在北牵制我河西大军,阿柴虏在南侵掠我丝路利益,一旦西域诸国与他们联手,乘势反叛,则我大隋和突厥必将双双失去对西域的控制。叶护,你过虑了,我大隋河西大军难道是个摆设?你突厥数万帐控弦之士难道会拱手让出丝路?”
    “如此说来,明公胸有成竹,早有对策?”
    长孙恒安笑着摇摇头,“既然叶护决心已下,那不妨先听听叶护的高见。”
    “铁勒人称霸西域,横扫罗漫山(天山)南北,控遏丝路,对你我双方都没有好处。”阿史那翰海说道,“阿柴虏余孽对东土来说始终是个威胁,这次慕容伏允攻打且末,明公敢说与铁勒人没有丝毫关系?有些人天生就是奴隶,但野心太大,非要翻身做主人,一旦做了主人,他的野心就更大,非要雄霸天下,拓疆开土。对付这种人的唯一办法,就是将其彻底抹杀。”
    长孙恒安沉吟不语,但脸上也没有露出反对之意。
    “西土局势瞬息万变,长安距离西土有万里之遥,无法临机处置,只会授予明公便宜行事之大权。今且末已失,鄯善也是危机四伏,如果明公不迅速扭转危局,长安必定认为明公缺乏处置之力,这对明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叶护莫非有襄助之意?”
    “铁勒人一旦崩溃,群龙无首,必定无法维持对河西的威胁,如此河西大军可急速南下,给阿柴虏以致命一击。明公示敌以弱,引蛇出洞,将阿柴虏余孽一网打尽,功莫大焉。”
    长孙恒安笑了起来,手指阿史那翰海说道,“叶护好算计。如此叶护可轻松击败铁勒,横扫罗漫山(天山)南北,一举控制丝路南北两道。铁勒诸部和西域诸国因此臣服于突厥,可汗当重建昔日辉煌。”
    阿史那翰海再度躬身,“我突厥汗国尊奉东土天子为主,与东土大隋永结兄弟之好,此誓此盟,永世不变。”
    长孙恒安手捻长须,神情渐渐凝重,目光炯炯地盯着阿史那翰海。阿史那翰海则昂首挺胸,肃穆以对,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地望着长孙恒安,没有丝毫的闪避和不安。
    “某不能介入此事,西域都尉府不能介入此事,我大隋更不能介入此事,以免落下毁诺败盟、背信弃义之恶名,损毁了我大隋天子的威望,损害了西域都尉府的声誉。”
    阿史那翰海暗自耻笑,但脸上却露出恭敬之色,“明公可曾想过,今日你我会晤于此,明日楼兰就发生了惊天惨剧,我固然逃脱不了嫌疑,但明公恐怕也难辞其咎吧?”
    “某洗耳恭听。”
    “敦煌过去姓裴,现在姓什么?”阿史那翰海问道。
    “姓裴如何?姓长孙又如何?”
    阿史那翰海顿时了然,面露狡黠笑意,“如此说来,他是有意躲进了突伦川,如今再出来,必然是为了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长孙恒安故作感慨地叹了口气,“杀人者必被人杀,此乃天道至理啊!”
    “驱虎吞狼,好计!”阿史那翰海赞道,“明公英明!”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是渔翁?”长孙恒安一语双关地问道。
    “当然是明公。”阿史那翰海不失时机地奉承了一句。
    长孙恒安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眼里更是掠过一丝鄙夷和嘲讽。
    阿史那翰海敏锐地捕捉了那一丝讥讽之色,心里陡然紧张。东土的长孙氏从长孙晟到这个长孙恒安,都是阴险狡诈之辈,谋略层出,防不胜防。难道他当真是最后的渔翁?
    “叶护既然要在鄯善停留一段时间,而婼羌那里又有阿柴虏骚扰,以某看,不如就在这风景如画、温暖如春的冬窝子暂住几天,如何?”
    “客随主便,只是叨扰明公了。”
    长孙恒安轻轻摇手,“怠慢了,请叶护海涵。对了,不知叶护喜欢什么,某好安排。”
    “打球。”叶护笑道,“我喜欢打波罗球。”
    “某也喜欢。”长孙恒安笑道。
    “明公,既然如此,那不如你我各率一队,比试一下?”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长孙恒安意气风发地一挥手,“让大家都到球场上一显身手,各展风姿。”
    “明公英明!”阿史那翰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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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大叶护
    胡杨树下,伽蓝负手而立,默默地望着远处灯火辉煌、人声喧嚣的迎宾行帐。
    夜空中,弦月朦胧。稀疏的星星发出点点亮光,伴随在迷离月色左右,倒映在重重涟漪的水面上,随波闪烁,荡漾起梦幻般的荧光。寒风轻抚,吹皱一泊秋水,拂动片片树叶,也撩动了伽蓝平静的心。
    脚步轻响,西行精壮的身躯从黑暗里悄然而出,停在伽蓝身边,顺着伽蓝的目光望向远处那耀眼灯火。
    “为什么长安宁愿把美酒佳丽送给胡虏,也不愿意赏赐给我们?难道我们的血汗,我们的功勋,还比不上敌人砍向东土的刀?”
    西行的声音在萧瑟的秋风里缓慢响起,沉重,忧郁,带着浓浓的愤懑。
    “因为我们是草民,他们是贵族;我们是草芥蚁蝼,受治于人,而他们是贵族,是治人之士;我们是这个世界的弱肉,而他们主宰这个世界,是这个世界的强者,弱肉强食。即便是敌人,只要他是贵族,他也远远比我们高贵,比我们更有价值,所以,敌人可以享受美酒佳丽,而我们却只能忍饥挨饿。”
    伽蓝弯下腰,轻轻拂动暴雪柔软而浓密的颈毛,嘶哑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深沉的沧桑,“我们的价值是什么?不过是一把杀人的刀而已,就如农夫是耕种的工具,商贾是赚钱的工具,我们也是工具,杀人的工具,我们和这林中的落叶在本质上并无差别,我们带着希望和憧憬而来,带着悲怆和痛苦离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就是天道,这就是宿命,而永远存在的就是这些大树,就是主宰这个世界的贵族。”
    “杀人的刀?”西行轻叹,神色落寞,“刀伤了,残了,断了,也就被扔到一边,连个工具都不是,仅仅是一块废铁而已。”
    伽蓝直起身,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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