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第3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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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苦笑,喃喃道:“能理解,能理解…………”
老种不再理他,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既然神武常胜军如此之重,就不能全部交在三衙手,必须有所分寄在回到汴梁之前,就将人马一部分寄托在外,可以让你萧某人直接掌握在手,继续磨砺军将,扩大实力。当北面乌云层层涌来之际,这一支军马,可以在你萧言的统帅之下,立于天地之间,当在漫山遍野涌来的胡骑之前”
说到这里,老种也激动了,双眼大大的睁着。一双老迈昏花的眸子里面,精光四射,仿佛倒映出几年后漫山遍野涌来的胡骑,从北到南一路的烽火,还有数万大宋健儿,义无反顾的涌上前去,当在那些胡骑的面前此刻这个老人所剩不多的生命力似乎在这一刻都要燃烧起来,双目炯炯,只是看着萧言
“萧言哪萧言,要是那时,你不是如你口口声声所言。当率大宋健儿在需要挽回这天倾的时候站在前面,如果你心口如一,则老夫这番苦心就算没有白费。如果你口不应心,纵然老夫那时已经化为尘土,就是化身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萧言肃然起身,朝着老种深施一礼。他现在总算明白了,老种为什么一直这样帮着自己,不惜硬撑到底为的全然不是他萧言这个人,虽然他一笑起来六颗白牙明晃晃的非常之萌。老种所为,还是为了自己麾下这支常胜军
大宋臣武将,萧言一路行来,也见过不少。不是只知道争权夺利,就是对将来危局浑浑噩噩全然没有感觉。自己要赶在这四年时间内,做这么多的事情。有的时候恨不得抓着扯自己后腿人的耳朵,朝着他们大喊:“你知不知道,四年之后,你现在所有一切,你身在大宋享受的这个时代明顶峰的一切产物,都要在四年之后灰飞烟灭老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在这个时代,看能不能挽回这天崩地裂之局,也不枉了穿越一回。老子杀人,老子被人打得跟狗一样,老子在马背上颠簸,一双白嫩的大腿都磨出茧子出来了老子在这个时代还是一个处男你们自己不干活儿,少找老子一些麻烦,你们难道会死么?”
只有老种,唯有老种。这个已经去日无多的老人。看清楚了这一切,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在自己穿越一年以来,是唯一支持自己的人
感动之,萧言也不免感慨。大宋养士百余年。可是此刻,难道只有自己这个穿越客,再加上老种这么一个快要死的老头子,才想着将来如何避免大宋灭亡么?这个时代的当道诸公,到底是怎么了,让汉家明从巅峰时期骤然就这样滑落下来。直到一千年后,还让一代代的有志之士,拼尽一切,让这个明回归到她本来就应该在的位置上
一礼之后,萧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客气话,只是沉沉问道:“老种相公,这分寄麾下实力,到底如何进行?”
老种凝视着萧言,而萧言和他目光平平对视,半分闪避退让都未曾有。半晌之后,老种才点点头,淡淡一笑:“…………这上头,你和方家小子也议论不少了罢。你们本就不是什么安份的人物…………要分寄实力,以老头子看来,无非两处要紧所在。燕地檀州,差不多就是你和方家小子牢牢控制住了。朝廷纵然遣来此路臣,一时间在这纷乱之地,也未必能有效统辖四下,檀州这等近边之地,只怕一两年内都未必有知州会去上任。只要一时间不出什么大乱子,朝廷估计连念及檀州这个地方的心思都少。你可分遣一部人马,控制住此处。编练燕地豪强可用兵马,一旦女真有什么举动,此处也是最好的预警所在…………更何况,檀州近边,大可贩卖马匹,大宋境内马匹价格之昂,恐怕你这南归之人都难以想象此等大利,如何肯轻弃?要不是你已经将檀州抢到了手,老头子说不得都要遣点人马赖住这里不走”
最后一句话差不多就是说笑了,泾源军甚至西军全部,现在想着的就是回家。西军供应本来就丰厚,在陕西同样可以贩卖来自西夏的马匹。一众军将,对顶在女真人鼻子面前没什么兴趣,还不如回去继续和已经有气没力的西夏人继续做邻居。
檀州不能放手,也是萧言和方腾的共识。也不过想到可以编练豪强,壮大所部实力,同时作为对于女真兵势的预警所用。还真没有想到贩马这一层去,老种一提,萧言就觉得自己眼前顿时金光闪烁。这个时候,就算一万女真铁骑突然南下,他也要用吃奶的气力霸住这檀州不走了
心里面咬牙切齿,面上萧言仍然一副沉静表情,淡淡问道:“老种相公…………还有一处要紧所在,又在何处?”
老种也不藏私,一笑答道:“还不就是在白沟河南,当日宋辽边境所在?分寄实力,全在燕地不成,距离太远,一旦生变,掌控为难。就算在燕地留下的是心腹手下,你在汴梁,一时间如何顾及得到?上位者离得越远,手下忠心自然就越容易动摇,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所以必须要在白沟河南,宋辽边境处设立一支军马,一则作为檀州分寄军马后殿援应,其次就是对檀州军马的震慑这点,我想也在你和方家小子的算罢?”
这个萧言和方腾的确都想到了,可是比起老种这身居掌握西军高位几三十年之辈,其利害得失,决没有老种算得这般清晰明白。自己聪明程度绝对不会比老种差的,知识广博之处,现代人也肯定过老种。比不上他的,就是这个在大宋官场沉浮几十年的经验,和对这个时代人心的把握
一时间萧言心所有的只是佩服,只能默默点头。老种要不是实在老病,精力不济,如何能在真实历史上让童贯一直压着?自己穿越而来,稍稍改动了大势,老种就精明的介入其间,借力使力,就借着自己手掀翻了童贯,保全了西军实力。这个老头子,当真是生平仅见的老狐狸
老种却一副丝毫没有在意萧言现在在想什么的样子,慢悠悠的继续朝下说:“…………白沟河南,毕竟是一直都在宋境,都在地方官的管辖之下。没有一块大些的地方,容纳不下分寄军马了。年来战事,已经将白沟河两岸打得稀烂,四民奔走,抛荒了不知道多少田地。现在去设一个田庄,算是极便宜的事情了…………边地民风素来剽悍,就算是地方官,对这个田庄,一时间也不会多管什么的…………再说了,置下田地,也是一份家当。至于经营得如何,能有多少生,到时候就看后生你的本事了。总不能在这个上头,老头子还要帮你罢?”
萧言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起身,深深施礼下去:“老种相公教诲,晚辈没齿不忘一旦晚辈能在大宋站稳脚跟,甚至有所寸进。将来西军,晚辈必然周全到底。将来一旦胡骑南侵,顶在最前面,自然也是晚辈”
老种终于对萧言嘱托完,此刻精力仿佛全部耗尽了。靠在卧榻之上,脸上只泛出一层病态的青红之色。眼神刚才的炯炯目光,现在也全然不见,只有一种淡淡的波光闪动。
他平静的受了萧言的大礼,微笑道:“但愿如此罢,老头子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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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财,枢密,媚上,分寄。
老种今日作为一个人臣身份,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尽数托付与萧言。萧言虽然已经多少明白老种的心态到底是什么,可是仍然听得满背都是冷汗。其间信任之深,寄托之重,非身在其间,绝难体会这沉重的压力。
老种身为大宋武臣数十年,又一直顶在最前线,现在还执掌着大宋最后一支野战集团。比起其他那些位高权重的臣士大夫之辈,他目光不仅仅局限于汴梁那方寸之间,看得更远一些,虑得更深一些。在垂老将死之际,过去几十年所奋力争斗的一切都看得极淡,最后想着的还是这大宋江山
老种这一辈子不知道提拔了多少人,但是这最后也是最为沉重的青眼,却加在了萧言这个穿越客身上
而自己,又挑不挑得起这副担子?
不管想什么也没用了,反正这副担子,自己早就拣来加在肩膀上头了。
萧言和老种对视无语,都是一副默然而且平淡的神情。萧言并不是老种的门下客,将来两人走的道路,除了在西军上头也许还有合作之外,其他的都是绝不相交。萧言也许会一飞冲天,也许会失败得惨不堪言。而老种就是维持住西军局面,再不出什么风头,静静等着自己最后一点在这个人世间的岁月走完。一老一少,在一年前还远隔千年光阴。这个时候不过是在这末世,风云际会,走到一处而已。
到了最后,一老一少都洒然一笑,互相作揖而别。
“老种相公,萧某但有将来之日,绝不或忘老种相公今日提点”
“后生,你的将来如何,只怕老头子是看不见了。但愿你这将来,不要辜负了老头子的一片苦心,不要辜负了这大宋,不要辜负了这亿兆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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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京城原来北辽天赐皇帝的残破宫室之内,这个时候大殿也整理出来了。周遭一切张挂整齐。大殿空地上,臣武臣品级山也标示明白。此刻大殿当,济济一堂。一众武臣,都穿得袍兮套乎,头顶纱帽短翅一对对的乱晃。
西军上下,自老种以降,泾源秦凤熙河三军军将何止百数,全都按照身上所带阶级高低整齐肃立,在那里恭候。
宋制左武右,左边臣班就少了许多,不过寥寥数十人而已。除了随西军出征的幕职官,就是当日来不及从燕京城脱出的河北诸路转运使衙前的如料理茶酒大使,押监粮饷遣官这些从八向下的小官。和那边大堆大堆的武臣队伍比起来,显得单薄了许多。
萧言身上寄禄官阶,还是当日那正七品的兵部库部司员外郎。在大宋来说,正七品臣也不算是微末小员了。更何况在燕京城就没什么正**官。这个时候他一身绿袍,头戴长翅纱帽,肃然默立在臣班。他一七八的身高,虽经风霜磨砺却还是小白脸一张,年余征战,让他体形匀称结实。站在前面当真有一种潇洒不群的气度。哪里还像统五千虎狼,在燕地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杀了一个遍。马蹄所向,滚落的人头何止数万的凶悍统帅
就算在武臣班站在老种身后的姚古,不时也打量一眼萧言身形。心下也忍不住赞叹。资兼武四字,当真是为这萧言所设他们这些武臣丘八和萧言比起来,出身不如,萧言南归就捞到一个班战绩不如,这气度看起来更不如现在官家就喜欢风姿俊雅的臣子,当年老公相到王黼无一不是如此,这萧言如此好的卖相,要是会钻营一些,还不知道将来如何他还不是那种空有臭皮囊的酸子,骑得马打得仗,几千来自各处的人马到他手里一年,夺涿易破辽军,斩萧干下燕京,杀女真小王而将女真逐出长城之外,最后一日夜内摧垮几十万乱军,再得了耶律大石头颅
这般人物,在大宋恬武嬉的这个时候,看起来是如此耀眼,拔同侪
可是,又能如何?大宋官场的水深得很呢,汴梁一水,更是深不可测。你萧言到那里慢慢熬吧………………就看你将来如何
姚古想到此处,冷哼一声。也许萧言那副诚心正意,静静恭候,一副大宋名臣模样终于刺激到他了。姚古心里面咒了萧言一句就再不去看他。又看了看前面一副衰老样,站都站不直的老种。
昨日老种迎接萧言,在道左帐密密商议许久,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最后出帐,两人都不约而同的一言不,等候汴梁那位内宦天使赶到之后,就拥天使入燕京城,送至下处之后,就这样散了。憋得大家都是一肚子的疑惑。
姚古最担心的是老种和萧言达成什么协议,联手来对付他,甚而夺了他的秦凤军。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西军向来是土著将门世代领军,已经快一百年了。老种和他姚古不对付没什么,反正肉还烂在自家锅里。老种要是引一外人来夺他的秦凤军,只怕老种小种麾下的泾源军和熙河军自家就要骚乱起来了这个口子一开,西军军将外人也做得,大家这世代将门,多少子弟,将来吃什么?
姚古一边心安,一边又继续疑惑不解。这老种到底和这直娘贼的萧言,说了些什么
往常放着有这等不解,抬腿去老种那里问就是。老种也向来对他推心置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可是现在,姚古如何敢去问老种这些其实他心未尝没有些后悔——跟随老种也二十年了,临了在老种快死了时候,却不得功德圆满,现在还闹出这么些生分。老种还有点时间,说不得就要安排身后事,限制他姚古几分,说不定对他手下还有一番分化拉拢,让他姚古对种家地位再没有什么威胁…………
可是俺姚某人所作所为,问心无愧就算和老种生分了又如何?老种老矣,小种也年轻不到哪里去,遍数种家子弟,似乎也没什么成器的。俺姚古正当壮年,和你熬上几年就是了这几年站住脚步,难道你老种还长生不老不成?俺姚古给你卖命二十年,此番生分也是为了西军大局,情分上没有亏欠你种家处现在你既然要联络外人,俺姚古也就顾自家了。咱们且看将来
想到此处,姚古抿紧了嘴唇,腮帮子咬得紧紧的。脸上一副悍狠下定决心的神色。老种恰在此时,漫不经心的回头,看到了自己这个老部下的神色,淡淡一笑,姚古和他眼神一碰,心里面再硬,背上也情不自禁的渗出了一层冷汗。而老种一笑之后,也没说什么,将头回转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负责宣礼的八名旗牌官,在这残破大殿门外一声呼喊:“天使到”
大殿之内,顿时响起一阵衣衫悉悉索索的声音,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站直了身子。弓腰控背的等候,只有站在臣班的萧言转头向大殿门口望去,眼神当闪动的,都是冷电一般的光芒。
或者还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这种眼神,那就是野心二字。
大殿之外,西军和神武常胜军的甲士,全都披挂得整整齐齐,顶盔贯甲立于当地。排成两排,拱卫着甬道。神武常胜军甲士和西军甲士,他们自然是不知道上面那些将主之间的勾心斗角,也就谈不上什么生分。
可是此次燕云一战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