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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部分

天香十二亭-第103部分

小说: 天香十二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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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天香步入林中,林中是一片的宁静。
“啊——…”
有人轻柔的低吟,柔美沉悠,动人心弦,把人的魂也销透。风中,隐隐地送来琴声的轻悠。
每一片桃花都是那样的淡红,都是那样的明净,都对着你笑盈盈,如同凝着一样,催你记省!
何天香漫步在花海之间,满天都是桃红色的星星,满地都是桃枝稀疏的倩影,如诗、如画、更如梦!
已不知转过多少株桃树,风中突然有轻纱飘过,桃红!
满树都是桃花,满树都是轻纱!花的世界,花的海洋! 清风徐来,花静纱动,却已分不清何处是花,何处是纱,惟有一片慵懒的粉红在眼前流动。花香好浓,浓的直扑你的面孔,似梦,永不愿醒!
桃树下,有一条石凳。凳上有酒、有菜、有杯:菜是皇宫里的八宝菜,杯是千年的琥珀杯,酒是波斯的红葡萄酒,如血似漆,却又芳醇无比!
另一张石凳上是一个身穿大红罩纱衫的女子,纱衫上一朵一朵都是桃花。她正轻低螓首,忘情地弹着一支曲子。
她的手好白 ,白的如同一块无暇的玉石;她的手好嫩,嫩的如同春天的白笋;她的手好轻,轻的就如同那轻轻吹过的微风,就连这琴音也似附上了这柔美的灵动,缠绵绕风!
她轻轻的抬起头,柳眉如黛,乌黑的眸子中充满了无穷的慵昏,又似无尽的幽怨,厚实的朱唇中吐出一声长长的轻吟。
“啊————”
吟声无比的慵懒,柔若无骨,贴着桃树,贴着桃花,沾了淡淡的花香,悠悠地飘到天边,飘到海边,飘到人心处的尽边缘荡魄销魂,柔怨无限,所有的桃花也似被这轻音声所感染,轻轻的低了头,勾起了无尽的思念与留恋,无沿无边!
何天香拨开一幅轻纱静静地看去,只见她云髻朱唇, 慵抚湘琴,竟是那样的柔美,许侍霜没有她那样的明艳照人;婷儿没有她那成熟的风韵;薛沉香没有她的风情;兰娟也没有她的妩媚;周遗梦更及不上她那份独特的慵懒——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比的上她,她是天上的神仙,她是桃花的精灵!
你只有亲自见了她,你才知道这个世上什么才叫真正的美丽,什么才是真正的风韵——何天香突然又想起孤木的话来,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不错! 天下没有一个人能配的上她,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她太完美了,完美的让人高不可攀!”
琴音突然变淡,韩轻思轻笑道:“公子既然来了,何不请坐?”
“谢韩前辈!” 何天香轻轻走到石凳上坐定。
“韩前辈?”韩轻思不由一笑道:“公子可否称我一声韩姑娘?”
“这个自然可以,却不知韩姑娘夜招晚辈有何见教?”何天香静静地道。
韩轻思却轻轻用两根春葱般的玉指夹起一杯酒腻声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何公子,请——”说着朝何天香轻轻一笑。一曲那么豪壮的《凉洲词》自她口中轻轻念来,竟平添了一种凄婉的哀怨,似浓若淡,销肠醉肝 。何天香只见韩轻思轻压螓首,俏颜半开,凤目之中,含情脉脉,勾魂夺魄斜斜向自己看来,骤觉满目之中风情无限,不由一阵情迷意乱,夜光杯中的醇酒也似映出了韩轻思那双勾魂的眼。
突然何天香腰身一挺,正视着韩轻思的眼睛朗声道:“此处既非沙场,在下也非烈士,这杯酒在下实在不敢领受!”
韩轻思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诧,轻启朱唇,轻轻问道:“公子可是嫌酒不好吧?”
何天香却凛然道:“非也,酒是好酒,杯也是好杯,只是韩姑娘非为此而约天香,天香亦非为此而来。请问姑娘,薛姑娘何在?”
韩轻思不由轻轻放下了杯子,长长一叹,轻声道:“不错! 四十年来,你是第一个在我的‘桃花开’之下没喝下这杯”千日醉“的人。倘你当时抵受不住我的诱惑,只要喝下一口,哪怕是小小的一口,只怕今生今世你都不会醒来。我韩轻思四十年来阅人无数却一直守身如玉,从不肯相信世上真有你这种奇男子存在,但今日一见——…”韩轻思不由摇了摇头又是一声长叹,却突然回头凝视着何天香道:“可是,在你见她之前,能否先听我一套‘桃花吟’呢?”
何天香不由脸色一变却连忙躬身道:“韩姑娘的‘桃花吟’相传得自蓬莱仙山,今日能得一闻,是天香的福分!”
“好 !”韩轻思将杯中的“千日醉”一饮而尽,嫩脸上立即添了一层淡淡的桃晕,嘴唇上的紫色则更现深沉,充满了诱惑。
大红的桃红纱裙一层一层地从石凳上拉起, 拖开,说不出的柔和细腻,就如傍晚西天的彩云,轻轻地,一层一层地叠落;更如北国槐树的落蕊,落也无声,踏也无声,惟有一种说不出的柔静!
红云出岫,是韩轻思的双袖。树枝上,有花飞起,轻轻地,晶莹剔透,俏颜含羞,在韩轻思身边,在何天香眼前轻轻地飘游。
“料峭春风吹酒醒,漫山烟雨遍山红。青山落寂香更浓,夜色迷离桃花中——”
袖软舞轻,歌音朦胧 ,使人的心也飞升,正是“桃花吟”。
“——…长夜抱琴月不应,青女含恨咽长空。桃花红,琴声重,桃花片片笑东风——”
歌声渐浓,桃香也更重。韩轻思突然伸出玉掌,握了一把桃花放在樱唇上轻轻一吹。
呼————桃花成串,串串飞散。所有的桃树都似被香风吹过,娇艳的桃花争先恐后的向空中坠落。满天都是桃红,满天都是桃花在流动,飘满天,落满地,落得何天香—身都是。轻轻地柔柔地又有一朵落在了琥珀的夜光杯中,沾了美酒,再不愿走。
“——剑长动,花流红,片片依旧葬残筝。遍地桃花为谁种,漫天流霓谁为冢——”
歌音突然陡然而上,韩轻思柳眉含忧,目带长恨,银牙紧咬,把一袭纱裙团团急舞了起来。
漫天遍地的桃花也突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到空中,随着韩轻思的歌声舞了起来。
歌声越来越重,舞裙越旋越急,桃香也越来越浓,就连远处的桃花也被牵萦,一齐向这里流动。
满天都是桃花,满眼都是桃影! 桃花越叠越厚,越叠越浓,终于叠成厚厚的一层,随着韩轻思急旋的腰身转动,转动——…星已入梦,月也难明,都已羞涩的躲入了云层。天地之中,惟有一个靓丽的倩影扯里一张厚厚的彩帛在风中,在空中急剧地旋转,飞升 !
薛沉香已不知何时立在了石凳边,静静地看着场中桃花的欢腾!
何天香却似对薛沉香的到来一无所觉,早已(炫)恍(书)然(网)入梦。
那舞越旋越急,那桃花也已卷成一张厚厚的屏风,滴翠流红中竟缓缓渗出一张韩轻思的俏颜来,带着笑含着情,醉眼朦胧,朱唇紫红,轻吐着无限风情。
何天香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那要命的红唇中显得模糊朦胧,终于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片浓腻的紫红,紫红,还是紫红——…突然,呼的一声,韩轻思周围的桃花猛然四散而飞,飞向半空却又在半空中轻轻飘下,就如下了一场花的雨,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灵动!如下了一场花雨,是那样的绚丽,那样的迷情!
花雨流红中,韩轻思盈盈走到何天香身边轻轻地笑道:“何公子,我舞的好不好?”
何天香只觉的似做了一场梦,神仙般的梦,头脑中依然只有桃花在飞升,俏颜在流红,说不出的梦, 醒!只轻轻地道:“好!”
“那我长的好不好看?”韩轻思又妩媚地问道,身子已轻轻地靠在了何天香怀里 。“好看!”何天香痴痴地道,却没有一丝拒绝的意思。
薛沉香的脸色不由有些难看。
“那你愿不愿意为我作任何事呢?”韩轻思的头搭在了何天香的肩上,笑的更轻,语音更腻。
“我愿意!”何天香着了魔似的轻轻吐道。
薛沉香的脸色终于变了。
“那你帮我把他杀了好不好?”韩轻思轻轻在何天香耳边说道。到最后一个字时已轻地听不清。但她却笑了,笑地好甜,笑的好邪 ——“好!”何天香的脑海中一片空空荡荡,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想不到,眼前只有一抹紫红的樱唇在轻轻的蠕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终于把自己也吞没。紫红中却有一股醉人的香气在飘动,侵蚀着你的魂灵。
何天香目光呆滞的前行,韩轻思在身后邪笑着将头发往上轻拢。
薛沉香却突然泪如泉涌。
何天香的手举起,在薛沉香的头顶。韩轻思终于露出了残酷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愤恨,嫉妒,却也有失落,苦涩与孤清,好古怪的笑容!
啪!漫天流红中,何天香的手拍下,韩轻思的笑容却突然变冷,终于变的无影无踪!
“你并没有进入我的‘桃殇梦’?”流红落尽,韩轻思突然冷冷地道,双目冷峻的盯着何天香,似恨不得把他撕开,看个究竟!
“不,我进去了。”何天香却轻轻叹道::“只可惜,我对你有的却只有尊敬!”
“是因为我大了你四十年吗?”韩轻思不由幽幽地问。
何天香却摇头轻叹道:“人生如梦,但人却不能生活在梦中。太过完美得人生,并不是真正的人生!几十年了,前辈还不懂?”
“你说什么?”韩轻思不由吃了一惊,竟似有些怒意。
何天香却淡淡的一笑,搂了薛沉香的腰轻声道:“沉香,我们走吧!”
“你以为你们走得了吗?”韩轻思突然怒道,身上沙裙无风自舞,满树林中挂的轻纱也突然吞吐如电,自动缠在树上,结成一张纱网。
何天香却回过头静静地道:“以前辈的武功,留下咱们自非难事,但前辈也应该知道,在下所说的,却也是实情!”何天香说完,头也不回,扶着薛沉香从纱网的空隙中,徐徐出林。
韩轻思听得此言,竟骤然一呆,身上的纱衫劲气也缓缓松了下来,只是出神的看着两人缓缓出林。
何天香,薛沉香出林三四里,突听得桃殇里又传来隐隐的琴声“——笑东风,笑东风,醒时带情撒为种,醉后葬恨尽花冢——”歌声凄凉,听之神伤。何天香,薛沉香也不由黯然。
又走了一会儿,何天香方问道:“薛楼主,韩前辈没有为难你吧?”
薛沉香却突然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来着?为什么你肯叫婷儿她们的名字,却独独叫我薛楼主,难道我们之间就真有那么生分吗?”
何天香忙道:“看你说哪去了,你比我大一岁,我又怎好叫你名字……”
“那你喊我一声姑娘总该行吧?”薛沉香道。
“好吧!我的薛姑娘!”何天香不由笑道“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薛沉香这才转嗔为喜,却又叹道:“其实韩前辈也没怎么为难我,只是在我怀里放了一件东西而已。我最害怕的却是你真的被他迷住,毁了你的一生一世!”
何天香却笑了:“‘食色,性也’,不过关键的还是理智,更况且我也懂得知足………”
“你呀!只是嘴上说,心里还不知怎么想哪!”薛沉香笑道,却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轻轻拆了开来,却露出一本精致的绢册来,上书“桃花神功”四个小字。
“桃花吟?!”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
薛沉香也不由吃了一惊,奇道:“我跟他非亲非故,他怎会送这东西给我?”
“你问我,我又何从知道?”何天香不由摇摇头,却见薛沉香翻开那本绢册,漏出一只发黄的缨络,不由问道:“咦?这是什么?”
薛沉香一见这东西却突然脸色大变,急忙从新包好绢册,转身就往回走。
何天香不由一楞,忙问道:“薛姑娘,你要干什么?”
“她不是别人,他正是我那失踪了四十多年的亲祖姑姑!”薛沉香急急地道。
酒杯上是落红,长琴上是落红,纱衫上是落红,满地都是落红;一层层,一层层,垫起每一条桃枝的倩影。
“——笑东风,笑东风,笑尽天下痴情种,风流尽没桃靥中——。”歌声前所未有的孤冷,伤情,有清泪,自韩轻思的脸颊滑下,洒在空中。
突然,嘣的一声,韩轻思手下的琴弦突然绷断!
石凳边,不知何时已鬼魅般地立了一个黄袍中年人。
“三十年了,你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韩轻思突然冷冷的问。
黄袍人却笑了:“我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叫‘桃殇’,三十年前的今天,我离开了这里;三十年后的今天,我却也想把你带出这里!”
韩轻思却冷冷地道:“三十年前的今天,是我用眼泪留你;却没想到,三十年后的今天,你却要以鲜血来葬我!”
黄袍人不由脸色一变道:“轻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轻思不由冷冷一笑道:“难道你今天不是来杀我的吗?”
“轻思,你胡说些什么?三十年来,我对别人或许恶毒些,但对你——。”黄袍人急道。
韩轻思却冷笑道:“三十年前,你的罪恶只有我知道;三十年后,你的罪恶也只有我知道。但你现在很快就要席卷天下,惟我独尊了,难道还会再容我活着?”
“轻思难道这三十年的情……”黄袍人不由叹道。
“哼!”韩轻思冷哼道:“三十年的情,若真有那么浓,你当时也就不会离开我,去追寻那一场疯狂的梦。我真不知道,那场梦醒后又到底会剩下什么?!”
“有些事,你们女人不懂——”黄袍人叹道。
“但有些事,天下人人都懂!”韩轻思突然怒道,却又叹了一口气轻轻道:“他说的对,人生如梦,只可惜我所拥有的,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
“轻思,不要逼我……”黄袍人轻轻道。
“我何曾逼过你?三十年来一直都是你自己在逼自己!但是剑帝一定不会让你胡来的!”韩轻思怒道。
黄袍人却笑了:“毒王已死,音神也逝,只剩下的剑帝就更奈何我不得了。轻思,听我的,跟我走吧!”
韩轻思却摇摇头:“桃殇是我家,我爱这些桃花,它们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它们!”
“轻思,你怎么一点也不为我着想?——”黄袍人急道。
“住口”韩轻思怒道:“我若不为你着想,三十年前,我就不会留你在世上;三十年前,你的恶事就会传遍天下,让你身败名裂,无法收场!可是,这三十年来,你又何曾为我着想过?!”
“谁说我没有!现在我这不是来接你出去了?”黄袍人道。
“哈哈哈哈——”韩轻思突然一阵心酸的狂笑“你若真曾为我着想,三十年前你就不会离开这里,三十年中你就不会修炼那些邪恶的武功;三十年后你就不会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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