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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绛玉珠-第43部分

小说: 绛玉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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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声,又拿手捂了脸唤道:“好疼……”

    宝玉这时也顾不得方才被黛玉损得狼狈,忙探过身来问:“林妹妹怎疼得这般紧,你且放手让我瞧瞧可有什么不好……”

    宝钗不知黛玉反应这般大,这时也忙道:“原是我手重了,妹妹你没什么罢。”说着就来拉黛玉的手,却被黛玉侧身躲了过去,宝钗一时有些僵住了。

    奶娘丫头这会子已是围了过来,宝玉也下了座过来哄黛玉。待黛玉拿开手看时,脸上还略有些淡淡的红痕,黛玉蹙着眉躲在奶娘身边一付忍疼的模样,就连薛姨妈也忙含笑劝慰道:“林姑娘别哭,原是你姐姐失手,看我一会子说她,我这儿还有些上好的玉露膏子,抹上些子,一会儿就不疼了。”

    黛玉包着泪向薛姨妈道:“薛舅姨不必忙了,我,我不疼的……我知薛姐姐不是有意的,薛舅姨别恼她……”说着又向宝钗勉强显了个笑容道:“我方才好似听薛姐姐在唤平姑娘的,想是有事么,可赶紧遣人唤去罢,别耽搁了……”

    “……哎,我唤的是妹妹你,不是平儿那丫头……”宝钗这会子脑子真有些跟不上黛玉的节奏了,好容易才接上句嘴,却见黛玉一脸诧异,不由解释道:“……宝兄弟不是送你了一个‘颦颦’的字么……”

    黛玉侧首抚着腮,蹙眉道:“字?我表字悦安,乃是吾父所起……”说着睨了身侧的宝玉一眼,宝玉想想笑道:“宝姐姐却是上哪里听得的那些陈年旧事,不过是我俩小时侯的顽笑话,作不得真的。”黛玉这才一付明白了的表情,却是笑话宝玉道:“你这会子知道害臊了,原先怎地那么大口气,倒亏你好意思。”宝玉见她笑了,也自松了口气,也取笑黛玉道:“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宝钗早打探春嘴里听来些府里姑娘们的琐事,素知宝黛二人情意深厚,可巧今日两人一路到她处来,没了旁人作陪,更觉着她二人之间的神态语气较之他人大是不同。且今日自打黛玉过来,虽说样样都挑不出毛病,话里话外却一里一里的让她不自在,事事论下来黛玉都隐隐地压她一头……宝钗只当黛玉打小与宝玉相处,却是容不得有人来分了宝玉的心思——她只道黛玉是欺生呢,是以方才抛出宝黛二人这一段旧典故来,只说正可借机拉近自己与她二人的关系,谁曾想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反落得个爱打听闲事的名声,心下不由憋闷。她也不傻,现下瞧着既是弄不清状况般地不得力,倒不如以不变以万变,是以竟就含笑在一旁坐了,谨言少语,再不多说一个字。

    一时那酸笋鸡皮汤做得,薛姨妈招呼着两人喝了,黛玉就要走,宝玉听了也要走。薛姨妈本欲再留,因着黛玉说老太太起身只怕要寻她服侍,倒也不好再留。那厢里李嬷嬷先前在人前得了脸,倒也长了精神,早早地下去为宝玉打点下衣物,此时听得两人要走,忙忙地指着丫头们上来为宝玉穿了斗篷,载了毡斗笠,换了毡靴……

    这一通忙碌,黛玉却是等得习惯了,只坐在一旁无事,不由继续打量起香菱——这是一屋子丫头们不比方才,都围着各自的主子们服侍开来,才叫黛玉看出不同:那些个丫头多都是家生子,虽说是奴才,一家子却都在近前的,没觉着什么寄人离下之处,且往上了看,还有赖嬷嬷家这等打奴才熬成了官身的。丫头这个身份,于她们而言只怕更似份稳定的工作,而不是个屈辱的身份,是以个个虽守着分寸小心着规矩,到底行动间脱不了那点子稚气与任性。而香菱,先时黛玉觉着的娴静守拙,这会子再看,却分明是掩不住的拘谨自卑、生怕行差踏错间被再卖出去的惶恐……哎,黛玉暗叹,心理创伤,可不是换件衣裳,添份吃食就能抹平的呢。

    那雪纷纷扬扬地已下了半晌,宝黛两人出得屋来,见着院里屋檐树梢上均已镶了层精致的白边。黛玉拿手接了两片雪花看了,不由叹了句“丰年好大雪啊……”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

    1。上章原文里,有一句脂批写得是“薛姨妈听了,忙也把自己糟的取了些来与他尝。【甲戌侧批:是溺爱,非夸富。】”本章里我却要找个原文出来看看薛家这个“非夸富”到底是真含蓄呢,还是实在就不富,是以咱们来看看原文第四十八回中,薛家上京的家底(下人少得可怜)

    薛姨妈上京带来的家人不过四五房,并两三个老嬷嬷小丫头,今跟了薛蟠一去,外面只剩了一两个男子。因此薛姨妈即日到书房,将一应陈设玩器并帘幔等物尽行搬了进来收贮,命那两个跟去的男子之妻一并也进来睡觉。又命香菱将他屋里也收拾严紧,“将门锁了,晚间和我去睡。”宝钗道:“妈既有这些人作伴,不如叫菱姐姐和我作伴去。我们园里又空,夜长了,我每夜作活,越多一个人岂不越好。”薛姨妈听了,笑道:“正是我忘了,原该叫他同你去才是。我前日还同你哥哥说,文杏又小,道三不着两,莺儿一个人不够伏侍的,还要买一个丫头来你使。”宝钗道:“买的不知底里,倘或走了眼,花了钱小事,没的淘气。倒是慢慢的打听着,有知道来历的,买个还罢了。”【庚辰双行夹批:闲言过耳无迹,然又伏下一事矣。】一面说,一面命香菱收拾了衾褥妆奁,命一个老嬷嬷并臻儿送至蘅芜苑去,然后宝钗和香菱才同回园中来。

    2。上本章对应的原文

    说话时,宝玉已是三杯过去。李嬷嬷又上来拦阻。宝玉正在心甜意洽之时,和宝黛姊妹说说笑笑的,【甲戌双行夹批:试问石兄:比当日青埂峰猿啼虎啸之声何如?】那肯不吃。宝玉只得屈意央告:“好妈妈,我再吃两钟就不吃了。”李嬷嬷道:“你可仔细老爷今儿在家,提防问你的书!”【甲戌侧批:不入耳之言是也。甲戌双行夹批:不合提此话。这是李嬷嬷激醉了的,无怪乎后文。一笑。】宝玉听了这话,便心中大不自在,慢慢的放下酒,垂了头。【甲戌双行夹批:画出小儿愁蹙之状,楔紧后文。】黛玉先忙的说:“别扫大家的兴!舅舅【甲戌侧批:二字指贾政也。】若叫你,只说姨妈留着呢。这个妈妈,他吃了酒,又拿我们来醒脾了!”【甲戌侧批:这方是阿颦真意对玉卿之文。】一面悄推宝玉,使他赌气,一面悄悄的咕哝说:“别理那老货,咱们只管乐咱们的。”那李嬷嬷也素知黛玉的意思,因说道:“林姐儿,【甲戌侧批:如此之称似不能通,却是老妪真心道出。】你不要助着他了。你倒劝劝他,只怕他还听些。”林黛玉冷笑道:“我为什么助他?我也不犯着劝他。你这妈妈太小心了,往常老太太又给他酒吃,如今在姨妈这里多吃一口,料也不妨事。必定姨妈这里是外人,不当在这里的也未可定。”李嬷嬷听了,又是急,又是笑,【甲戌侧批:是认不得真,是不忍认真,是爱极颦儿、疼煞颦儿之意。】说道:“真真这林姑娘,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尖。这算了什么呢。”宝钗也忍不住笑着,把黛玉腮上一拧,【甲戌侧批:我也欲拧。】说道:“真真这个颦丫头的一张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欢又不是。”【甲戌侧批:可知余前批不谬。】薛姨妈一面又说:“别怕,别怕,【甲戌侧批:是接前老爷问书之语。】我的儿!来这里没好的你吃,别把这点子东西唬的存在心里,倒叫我不安。只管放心吃,都有我呢。越发吃了晚饭去,便醉了,就跟着我睡罢。”因命:“再烫热酒来!姨妈陪你吃两杯,可就吃饭罢。”【甲戌侧批:二语不失长上之体,且收拾若干文,千斤力量。】宝玉听了,方又鼓起兴来。

    李嬷嬷因吩咐小丫头子们:“你们在这里小心着,我家里换了衣服就来,悄悄的回姨太太,别由着他,多给他吃。”说着便家去了。这里虽还有三两个婆子,都是不关痛痒的,【甲戌侧批:写得到。】见李嬷嬷走了,也都悄悄去寻方便去了。只剩了两个小丫头子,乐得讨宝玉的欢喜。幸而薛姨妈千哄万哄的,只容他吃了几杯,就忙收过了。作酸笋鸡皮汤,宝玉痛喝了两碗,吃了半碗饭碧粳粥。【甲戌侧批:美粥名。】一时薛、林二人也吃完了饭,又酽酽的沏上茶来大家吃了。薛姨妈方放了心。雪雁等三四个丫头已吃了饭,进来伺候。黛玉因问宝玉道:“你走不走?”【甲戌侧批:妙问。】宝玉乜斜倦眼【甲戌侧批:醉意。】道:“你要走,我和你一同走。”【甲戌侧批:妙答。此等话,阿颦心中最乐。】黛玉听说,遂起身道:“咱们来了这一日,也该回去了。还不知那边怎么找咱们呢。”说着,二人便告辞。

    小丫头忙捧过斗笠来,【甲戌侧批:不漏。】宝玉便把头略低一低,命他戴上。那丫头便将着大红毡斗笠一抖,才往宝玉头上一合,宝玉便说:“罢,罢!好蠢东西,你也轻些儿!难道没见过别人【甲戌侧批:“别人”者,袭人、晴雯之辈也。】戴过的?让我自己戴罢。”黛玉站在炕沿上道:“罗唆什么,过来,我瞧瞧罢。”宝玉忙就近前来。黛玉用手整理,轻轻笼住束发冠,将笠沿掖在抹额之上,将那一颗核桃大的绛绒簪缨扶起,颤巍巍露于笠外。整理已毕,端相了端相,说道:“好了,披上斗篷罢。”【甲戌双行夹批:若使宝钗整理,颦卿又不知有多少文章。】【蒙侧批:知己最难逢,相逢意相同。花新水上香,花下水含红。】宝玉听了,方接了斗篷披上。薛姨妈忙道:“跟你们的妈妈都还没来呢,且略等等不迟。”宝玉道:“我们倒去等他们,有丫头们跟着也够了。”薛姨妈不放心,到底命两个妇女跟随他兄妹方罢。他二人道了扰,一径回至贾母房中。
63第63章
    “这哪里算大雪呢;等隔两日下厚实了,咱们再让丫头们在院子堆两个比往年还大的雪人。”宝玉整了整斗篷;跺跺脚,笑着呼出口白雾来。

    他哪知黛玉想的却是没念完的后半句“珍珠如土金如铁”——当年那如土的珍珠似铁的金;如今也不知都去了何处,倒似真的败落了……事实的确胜于雄辩。不说有钱有权的主儿怎么会上别人家一住经年——京城就这么大,什么样的姐妹情深就使得她定要住到姐姐家呢;只瞧瞧她家那几个丫头婆子的模样行事;别人不看;单瞧瞧莺儿——还是宝钗的贴身大丫头呢;这规矩学得……天上的雪瞧着倒是会越下越大;只不知,这薛家可否还能有“好大薛”的一天呢……怕是不能了。

    “仔细着脚下罢;可别自个儿跌成个雪人儿。”黛玉睇了他一眼,往前走去。

    “好妹妹,等我一等……你脸上有伤,别走太快,经了风仔细更疼。”宝玉赶上两步,笑道:“你方才挤兑得我那般惨,可够你消气了么?”

    黛玉撇撇嘴道:“谁挤兑你了,你上有姨妈护着,下有姐姐哄着,谁个不识趣的敢在老虎嘴里抢食。”

    “你还说……谁是老虎,谁是食呢。”宝玉侧头瞧瞧身后的李嬷嬷,往黛玉身边凑了凑,小声道:“李嬷嬷才是老虎呢,那般的凶,偏你还帮着她。”

    “……你不是最心疼女孩儿了么,那李嬷嬷虽说年纪老了,可也是打女孩儿过来的,你怎地又这般说她。”

    宝玉想起前个儿被打发出去的媚人听说已许了人家,不由皱眉叹道:“哎,如今我也想不明白了:这女孩儿未出嫁时,真是颗无价之宝珠,待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子了;再到老了——喏,就如李嬷嬷这般的,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哎,林妹妹你说说,分明一个人,怎地就变出三样来了?”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你只是不愿承认罢了。”黛玉冷笑一声。

    “我不愿承认什么了?”

    黛玉刚要嘴快,想起身后跟的一大群人来,只得将直话都隐了,闲闲抛了句,“不愿承认她们是‘近墨者黑’呗。”

    “这……”

    “这什么这,……宝珠落进泥里,自然是好不了了,你自己不就说得十分明白了么。”黛玉忍不住,还是说了半句出来。风吹到脸上,腮上被拧的地方还真有些许**,黛玉不由伸手抚了抚,轻声嘲道:“你这个泥坯子,也远着我些罢。”

    宝玉瞧见黛玉的动作,不出声地走到她上风处,回嘴道:“咱们俩能离得多远,横竖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呢。”

    “谁跟你‘咱们’、‘咱们’的,”黛玉一转眸,侧脸望向宝玉啐道,“我不过是带着姓儿唤的林妹妹,如今可来了个念着名儿叫的宝姐姐。你们一个宝姐姐,一个宝兄弟,说来才是亲近呢。”

    “偏你想得这么细……我原也是这么叫凤姐姐的,也不见你说。”

    “你既说到这儿了,我倒也想问一句了:照理说,她们与你是姨表亲,我和你是姑表,总也该与她们一样对待才是,为何你却将我喊得这般见外?……是了,必是我平日里得罪你得多了,所以你才这般远着我的罢。”

    “我若有这个心,立时就叫雷劈成灰……”

    “呸,谁见过一边下雪一边打雷的。你这牙痛咒发得再假也没有了……”

    ……

    两人一路走一路斗嘴,倒也不觉得冷,一时回转贾母的院子。老太太正起身呢,听得两人打薛姨妈处回来,只叫两人且回屋休息休息。

    黛玉劳动了半晌,听得此话正中下怀,宝玉却笑劝道:“一错眼就要摆晚饭了,妹妹吃过饭早点歇下,倒比这会子回去歪着好。早起我沏了枫露茶,要过上三四道水才出色,这会子喝应是正好,妹妹也来尝尝我的茶罢。”黛玉哪里不知宝玉不过是为着找人顽耍罢了,才不理他。偏宝玉边走边拦,没个正形。

    两人一回院,下面丫头们就得着信儿了。此时两人才到宝玉屋前,小丫头们就一挑帘,向内唤道:“宝二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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