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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部分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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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言顺成为皇帝的合法妻子,连带着姚宝如的身份也水涨船高——按照法律规定,私生子女在其父母结婚后,继承权与婚生子是一样的。虽然有沈斯晔在,轮不到姚宝如如何,但她比嘉音大几个月。

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先不说继承顺位问题,光是如何为姚宝如改姓沈、要不要录入宗谱玉牒、册封公主,在娱乐业发达的今天就足以让皇室面上无光很久。就算是这些都一一落实,皇室最重长幼尊卑,难道让小几个月的承华公主奉她为姊?若是一般的沧海遗珠也就算了,偏生谢家与姚夫人还是有仇的!当年她害的谢皇后早产一事可从没被忘掉过!

这件事可大可小,端看管事的人怎么想。而皇帝和皇太后均是态度暧昧,都没有公开表态过;于是京中贵族圈子里八卦谣传流言蜚语满天乱飞,姚夫人又善于与人结交,一时堪称新贵;姚宝如在学校也是风头无两。看那母女的言谈举止虽然挑不出大错,可就是能教人感觉到一股子的春风得意。虽说与她们结交的人是真心实意还是预备看笑话无人得知,但在谢皇后缺位、诸王公主无一人常在国内的情况下,这目的还是达到了。

就这样,苏夫人把她知道的事实一股脑告诉外甥,不觉又是气恼不堪,啐了一声道:“真以为穿金戴银满身披挂就能遮住她自己的低贱出身了?书都没读过几天,踩着先头懿慈皇后上位,又硬生生把男人抢过来,有几分手腕了不起了么?淑妹妹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要跟她斗起来,没得辱没了清清静静的人儿!”

沈斯晔咽下一块玉带糕,刚要说这些我知道我只想知道所谓的提亲事件,苏夫人已一哂道:“偏生有人肯陪着她给脸不要脸,认这么一个干女儿,真是可怜他们家的姑娘!”

她看出外甥倏然惊讶的神色,反倒忍俊不禁的乐了:“这事前些天闹得满城风雨,阿晔你没回来是不知道的。先头俞家老太太八十大寿,给姚氏听说了,带了份厚礼上门,不知怎么花言巧语竟就说动了老太太,拜了老太太当干娘。”

苏夫人回想起了当时情景,几乎笑不可遏。“她闹了这一出,直把俞二夫人气了个倒仰。他家不是还有个姑娘跟你相过亲?这下子你大可以放心,太子妃绝不会从俞家出了!都不够膈应的!”

……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八卦消息果然还要身在此山中才能灵通。沈斯晔听到此处,简直要扶额,心中感受不可以以言喻。

“嘉嘉那事你不必担心。”苏夫人端茶喝了一口,笑意稍稍敛起了一些。“俞老太君有个心爱的小孙子,好像才十八还是十九?老太太是爱如珍珠,养在身边连爹妈都不让管教。说是什么俊秀无双世家公子,依我看,就是个不识疾苦的纨绔。”

她不屑地一哂,把漂浮着的茶叶拨开。“姚氏凑趣说要把嘉音娶来给她当孙子媳妇;老太太也不知是老糊涂了还是怎的,竟然真去找太后求亲,自然是落了个大大的没脸。这件事上个月都成了笑柄,只碍着承华公主的闺誉才没传开。”

连生气到好笑的力气都没了,沈斯晔默默地扶住额头,心想这事无论如何要瞒住嘉音。

“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可惜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言及此,苏夫人颇有点幸灾乐祸。“阿晔你身份尊贵,万不可与他们计较自降身份。横竖伤不到你。一动还一静,你只需等着瞧热闹便是。”

沈斯晔不由莞尔,眼底含了一丝微微笑意:“如果有求于姨母,到时还请姨母不吝相助。”

苏夫人端起杯子,也是微笑:“那自然,姨妈什么时候不护着你?”

承华公主的及笄之礼,定在了她十八岁生日当天于宣政殿举行。“宗庙太不严肃”,这是皇太后的原话,可见对水晶宫大概也是怨念已久。皇帝是个撒手不管家事的,谢皇后更是不理俗务;沈斯晔既是宗子又是同胞兄长,只好义不容辞的顶上去。横竖礼服早在几个月前就裁剪好了,凤冠簪钗都是皇室旧藏珍品,虽然式样略嫌陈旧,也没得可挑剔。

只是在正宾人选上,沈斯晔不好自专。要符合“贤而有礼”身份又足够高贵、且能让诸人均无异议的女性长辈,找遍京中大概也没有几个。他苦恼了一天之后只好去请示祖母;太后捏着串念珠瞑目片刻,淡淡指示:“去联系下你姑姑,看她有没有时间。”

沈斯晔醍醐灌顶的安排去了。当天长公主沈介眉就回电,表示近日即将从榄城回京。

五月二十日正日子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且不提天高云淡、和风煦来,单是清晨推窗时的那一天纤云漫卷、奇霞满天,就是个不错的好兆头。嘉音早早被叫醒净身沐浴,素锦制成的采衣和丝履早已备齐了,皇太后派来的宫廷女官先为她梳了双鬟髻,才帮她换上采衣。

鹅蛋粉傅的够厚,嘉音望向镜中仿佛套了一个精美壳儿的自己,一时竟觉得陌生。

一路无话,紫宸殿已近在眼前。嘉音提着衣摆走上台阶,却没有立时进殿去。她站在殿门外,静静地遥遥放眼远望。长安宫里园林甚佳,殿阁错落间遍值花树,站在高处更觉疏朗。一群鸽子在云彩边盘旋飞翔,鸽哨声比风声还要清亮。

小时候她总觉得长安宫实在太大,天空实在太远,躲起来惊动到整个皇宫警卫队都出动来找她;十多年后,她早就不觉得围墙内的这片地宽敞。当然是她长大了,而非长安宫变得狭小;但即使她有如此感慨,时间还是一天天变成泛黄的历史,即使再希望挽留也不会些许停滞。但是长大毕竟意味不同,至少,她有了做某些事的资格了。

微微抿起嘴角,嘉音转身走进殿门,先绕到偏殿的休息室去。

吃了几块糕点,外面仪式似乎开始了。嘉音百无聊赖地歪在榻上,竖着耳朵听动静。稍稍缓过抒发了一早上感慨的心情,她好奇爱看热闹的本性随即恢复。这种全员着古风礼服的大典机会难得,不知道哥哥穿衮冕是什么样子?

嘉音在记忆里搜索了半天,只想起他二十岁行冠礼时那身玄色冠服。那时候她被摁在一边装乖巧,藏在襦裙袖子里的相机都捏出汗了也没用到;不过据说这次是有全程录像的,也许可以做截图?……嘉音越想越兴奋,嘴角就不由自主带了一丝兴奋笑容。不是为自己即将成年,而是为那一众宽袍大袖的美人难得一见。

她却是不知道的,门外正殿的气氛,现在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沈尚源谢淑匀夫妇身为主人,却是已经离了婚的夫妻。离婚了也就罢了,皇帝还马上就要再婚;但谢皇后是皇储生母、未来太后,这种场合仍有资格着饰有翟鸟的袆衣。但不知是故意安排还是别的原因,姚夫人并未出现在殿内。偏生应邀观礼的宾客们还得上前来道贺,只得硬着头皮把称谓含糊过去——若是仍尊称“皇后陛下”,那不是给人找不痛快么?

更有有心人注意到,前最高夫妻连一个眼神互动都没有。皇储、靖王夫妇和担任赞者的永安公主无不挂着优雅微笑端坐,教人想探究点什么都无路可循。宾客们彼此交换着眼神和窃窃私语,帷幄之间的微妙气氛越发不可告人。

就在大家都快崩溃的时候,巳时二刻,傧者终于进来通报,正宾到了。

音乐如释重负的响起,众人无不暗地松了口气,都挤出笑容,齐齐望向门口。

沈介眉此次是特地从榄城为侄女的及笄赶回国内,行色匆匆,不免略有倦意。但她气度温雅高华,立于正门外与迎出来的赞者揖礼,行止间从容大气,倒是洗去了几分尴尬。她进殿来又与主人见礼,礼毕便含笑与兄嫂略谈笑几句,很快看出不谐来,便不再说了。

沈斯晔却遥遥看见,姑母像是微微叹了口气,眉宇间略有黯然。

参加了那场葬礼之后,沈介眉就赶回了榄城,继续她的流行病防治工作。沈斯晔那天是把姑母一路送上车的,深知她那时低落黯然到近乎负值的状态;如今见姑母谈笑如旧,只眉宇间时有一丝倦色,心下不免叹息。尚在胡思乱想,音乐声渐渐变弱,永安公主起身去配殿,他便知道仪式要开始了,便收回了心思,专心看向门口。

嘉音在长姊的引导下,半低着头乖巧地走出殿门。纵使看着地面,她仍能感觉自己瞬间成为瞩目焦点。想着姐姐方才的嘱咐,嘉音尽力忍着自己想要笑场的冲动,乖乖巧巧走到笄者席上,面西跪坐。永安公主拿起梳子,象征性地在妹妹头上梳了梳。

嘉音早就绑好了双鬟髻,倒是与娃娃脸十分相衬。小姑娘板着脸一本正经跪坐着,眼底却有一丝藏也藏不住的淘气笑意。永安公主年长幼妹十岁,此时看见嘉音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不觉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莞尔。

将梳子放在南侧,永安公主敛裾肃容退下。沈介眉含笑起身与谢皇后揖礼,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她肃然走到侄女身前,看着嘉音与谢皇后极似的容貌神态,心下微叹。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吟诵完祝辞,沈介眉亦跪坐下来,为侄女插上红玉发笄。永安公主待姑母起身,复为妹妹稍作整理。如是,第一加毕。

嘉音在有司搀扶下起身,跪坐时间太久险些压麻了腿,她目不斜视地走回东配殿,这才长出一口气。永安公主亦随后走进来,立时指挥女官为嘉音换衣服。嘉音被簇拥着迅速换下采衣换上襦裙,连水都没能喝一口,间不容发地又被领了出去。

换了襦裙再次踏出殿门,她的容光比起素色采衣时又要焕发许多。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柔美灿烂的红衣衬得少女面如桃花。众人无不在心里叫了一声好。嘉音静静走到父母身前,右手压左手掩于袖中,举手加额,深深躬身。起身时双手再次触额,随即于席上双膝跪下,额头直触到贴于地面的手掌方止。

第一拜,拜父母生养之恩。

谢皇后看着已是亭亭玉立芳华之年的女儿,恍惚间已泪盈于睫,自是感慨万千。皇帝微微向前倾身,看着他十八年来一直有意无意忽视的孩子,深邃目光里似有愧疚。这些情绪变化自是逃不过宾客们的眼,一时间殿中静的鸦雀无声。

沈介眉正要起身,见此情状,只得轻咳一声以示提醒。夫妻二人自情绪中清醒过来,都收起了略有些失态的神色,敛目静坐。永安公主趁机将妹妹引回笄席。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永安公主为妹妹取下发间玉笄,侧身避让。嘉音垂眸跪坐,由姑母为自己簪上发钗。

如是,为第二加。

回东配殿换衣服,嘉音趁机喝了杯茶,揉了揉膝盖。幸好跪礼被废止了啊……光是今天跪坐一会儿、磕了一个头,她就觉得小腿发酸;要是都像前朝,这腿得粗壮成象腿吧?……嘉音无聊地思考着这种无聊问题,手脚麻利的女官已为她换好曲裾深衣,又在她腰间束带、挂上金缕玉佩。在长姊引领下,嘉音再次从配殿走出。

比起方才的娇俏可爱,这一身银白地冰梅花纹云锦深衣可谓尽显贵气。衣料是外祖母家送来的极品云锦,行动间隐有华彩闪现,喇叭花般一圈圈缠绕下去的曲裾直垂至地,嘉音目光端正亭亭而立,直面满堂宾客的惊艳。随即回到笄席,向姑母行正拜礼。

拜正宾,为第二拜。

嘉音双手齐眉,直起腰来长跪。沈介眉回以揖礼,看向小侄女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怜爱。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姊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永安公主跪坐下来为妹妹去发钗,眼底满是无言同情。嘉音冲姐姐露出一个苦脸,却被警告地瞪了一眼,只好乖乖垂眸静坐。刚接过有司端来的九翚四凤冠,沈介眉的手便明显向下一沉。她有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无奈之色一时尽显。看着小侄女一脸的豁出去慷慨受死,也只得叹了口气,尽量平稳地将凤冠扣在嘉音脑袋上。

这第三加之痛苦非前两加所能比肩。无他,惟太重耳。

这顶凤冠是两百年来公主们及笄时必备的,不知有多少可怜的女孩子受过折磨。红蓝宝石嵌成大小珠花,盘旋龙凤俱是黄金点翠工艺,或展翅或做飞腾之姿;二博鬓上亦饰以翠叶、缀以珠串,琳琅满目珠光灿烂,加起来足足有两公斤有余。嘉音脑袋上顶着本辞海还得装平静,颤颤悠悠回到东配殿,一进门就差点趴下了。

换翟衣时,永安公主很体贴地命人将凤冠暂时拿下来,自己还亲历亲为地过去给妹妹捏了捏颈椎。嘉音含泪换上最正式的翟衣礼服,再度扣上辞海出门去。三拜三加完毕,有司便撤去笄礼陈设,摆好醴酒席。

头上顶着文物就够教人心惊胆颤了,何况这文物还死重?嘉音在醴席西侧面南梗着脖子跪坐,脖子摇摇欲坠,偏生面上还得一片平静。看姐姐轻舒罗袖在玉杯里斟上酒,“终于能合法喝酒”的兴奋忽然浮现,一时倒把头顶重压的郁闷放下了,满眼期待。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嘉音双手接过玉杯,在地上略洒以祭神明。因怕凤冠掉下去,只得将杯子举到唇边。本来象征性沾唇即可,可她实在是好奇不已,不顾姐姐不赞同的目光喝了一口。好辣……好辣!

火烧火燎的热气从喉咙直流进她的胃里,又从胃部蔓延到四肢百骸直冲丹田,身上一下子暖起来,几乎被呛出眼泪。好在这时有司适时奉上小碗米饭,嘉音吃了一口才勉强压了下去,不至于当场失态。她眼泪汪汪地直起身子,向姑母再拜两次,以谢其担当正宾。沈介眉含笑一揖还礼。嘉音随即向长姊拜礼,永安公主同情又好笑地回拜。

“岁日具吉,威仪孔时。昭告厥字,令德攸宜。表尔淑美,永保受之。可字曰清成。”

援笔蘸墨写下“清成”两个笔力遒劲的大字,沈介眉感慨地微微一叹,将笔掷下。这个字并非她所拟定,虽说意蕴悠远旷达,但毕竟少了女孩的娇柔。宾客们不免左右交头接耳一番,嗡嗡声如浪花般在殿中扩散,忽然又销声匿迹成极度的安静。

沈介眉亲自将侄女引到主位座前。嘉音随即在席上再次安静跪下,准备聆听父母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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