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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一席之地-第2部分

小说: 一席之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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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周围三面只是用石灰漫上,并没有贴瓷。这是吴桐对这座房子最初的记忆。这也是所有老城区楼房不约而同留给吴桐混沌的印象。

  吴桐的爸妈起初对儿子租房是坚决不同意的。他们大老远从吴家村跑到县城就是为了给儿子提供一个晚上学习的良好的环境。末了,儿子还是要住在外面,他们一百个不情愿。但是为了晚上儿子的安全,也为了节省儿子宝贵的时间,他们还是屈服了。更何况,他们喜欢顺从他们的孩子。更更何况,有些话嘴再硬也只能是说说而已,那几间顶多能避避风雨的石棉瓦房子,斜倚在大楼背阴的角落里,就像是吴家村家家户户南墙根的狗窝,那样的地方,能提供什么良好的学习环境吗?那两层楼房是贷款盘下的。说是两层,其实就是上下两间,小得可怜不说,租金还贵得吓死人。平常的时候,吴桐的爸妈睡在楼上。楼下放新弄来的野菜和杂七杂八的东西。那绺长长的石棉瓦下,吴缅圣用三合板隔出了一间小小的卧室。要是吴桐回来的话,吴缅圣和他老婆就睡到石棉瓦房里去。吴柏不上学了以后,也来这里帮过一段忙,但现在,他不来了。吴柏在的时候,吴缅圣和他老婆也睡在石棉瓦房里。总之,无论他们哪个儿子过来,他们都会腾出楼上的住处。环境就是这样的。能不能有一个良好的学习氛围也是明摆着的事,可正因为是明摆着的事,嘴上更不能明摆着说了。毕竟,他们大老远从吴家村跑到这里来,能有个立脚之处,也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现在的情况下,吴桐的爸妈起码可以说说话了,虽然不同意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现实的,但是,总还是离现实近了点吧。

  近了点就好。

  吴桐租赁的房子与汤米的家只隔着一个小小的胡同。透过简陋的窗户,吴桐可以清晰的看到汤米家的阳台,阳台上簇簇的盆景和晾晒的衣服。

  也许,仰望是他来这里唯一确切的目的。很复杂,又很简单。

二、视线内外
世纪之初新耸立的楼房像*时候毛主席的大头像一样,到处都是。吴桐所在的县城在招商引资政策的引导下,建设了城郊经济开发区。配套的居民楼和娱乐设施当然也马首是瞻,蜂拥而起。

  有了休闲娱乐的地方,就有了休闲娱乐的人。短短几年的功夫,郊区居民楼的房价便翻了一番。 就连政府也赶起时髦,索性迁进了郊区新建的行政办公楼。远远望去,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就像是古代护城墙上的炮楼,保卫着老城区的破砖烂瓦,鸡零狗碎。

  新和旧在时间和空间的某个纠结点交汇,突如其来,势不可当。

  飞驰而过的黑色奔驰轿车溅起的污水洒在路旁乞丐的身上。两种麻木的目光瞬间对视又瞬间错过。

  衣衫褴褛、哭天抹泪的两个老太太上午还在学校门口行乞,这会儿,就打扮地花枝招展,伴着夕阳在公园里悠闲地遛弯了。她们具有与时具进的商业头脑,毕竟,同情心买卖是一本万利的。

  放在重点街道上,为了防止重型卡车驶入的石墩被掀倒。一旁的下水道井盖不翼而飞。里面冒出的蔬菜腐烂的味道与包子铺蒸笼里的蒸汽纠缠在一起,腥味十足。

  一切都在毁坏,一切都在重塑。一切都在无措中忙碌着。一切又都在不适应中适应着。改革开放,市场经济,这些遥远的词汇像拼凑积木一样重新组装了人的大脑。以前人心被勒地太紧了,人欲被看管地太严了,现在好了,什么都放开了,什么都义正言辞了。可是,突然什么都放开了以后,却又无所适从了。到处闹哄哄的,到处乱糟糟的,到处是模仿,到处是复制,到处是跟风。金钱把所有人的大脑给革了,它骑在人的头顶,像上帝一样,高高在上,无所不能。为什么无所适从?蒙了,变化太大了,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口袋里装的那点善良和本分,当宝贝一样藏着掖着,生怕丢了,就是搁臭了也不敢拿出来。可现在倒好,人家没臭的都扔了,全他妈扔了,本来有的扔了,本来没有的,那更不用说,没有这个过程,捷足先登,早就走头里了。还瞎扯什么精神文明,净整些没用的,世道变了,颠倒了,精神都被抽走了,顺着一泡尿排泄出去了,还文明个啥?你要是真惦记这个叫“文明”的东西,你要是有没地方花的闲功夫,你就去找吧,大大小小的火车站和汽车站中大大小小的公共厕所里,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文明在里面发酵老长时间了,你去看看也行,指不定有什么新发现呢。你要是有耐心,有魄力,有创业精神,又愿意为拉动内需贡献一份绵薄之力,最主要的是,你还没玩够的话,你可以把它们剩下的残渣一一捞上来,过滤,然后切吧切吧剁吧剁吧,打包分装,把你用不了的闲工夫一股脑全浇灌在外包装的精致程度上,再起个比如说GDP这样的外国名字,你就可以把它们堂而皇之地搬到电视屏幕上了。

  每一项数据都是高速增长的,发酵过滤完的文明论斤论两称了以后,奇了怪了,能量不守恒了,居然变重了。

  吴县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县城。那些发生在角角落落里的变化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变化。面对大地上正在发生的扎人眼球的一切事情,除了习以为常,除了熟视无睹以外,人们似乎还应该再做些什么,再找些什么,或者,别习以为常,别熟视无睹,犹豫些什么,心疼些什么。

  难道不应该一往无前吗?有丢什么吗?停下来花时间找,是不是一种浪费呢?

  那些道道哩?

  道道里不会又是些光怪陆离吧?

  吴桐每天早晨从小房间出发,到胡同与大街的拐角处与汤米会合。然后一起骑十分钟的单车去学校。有时,汤米回家吃饭,吴桐也就从路旁的小摊上买些烧饼或者白吉馍之类的饭食,一同回去。如果汤米不回去的话,吴桐就与她手牵着手在校门口林立的小餐馆中挑一家。对坐。对视。对笑。然后解决温饱。当然了,饱是一时肚子上的,温是一时心上的。

  学校门口正对着一个菜市场。这也许是老城区建筑上最荒谬的搭配。校园梧桐树林里的幽静与菜市场鸡毛蒜皮的嘈杂一路相隔。动和静咫尺之距,真实得让人难以接受。

  吴桐喜欢晚自习后一个人静静地来到小树林。背倚着梧桐树,眯着眼看闪烁的灯光。随着眯眼的程度的不同,光线射入眼睛后弹出的颜色也不同。迷幻的色彩,总能勾起人虚无的遐想。灯光冲破黑暗又消失在新一轮的黑暗中,自然,具体,而又飘渺。他也喜欢抬头仰望星星。极其谦卑地寻找儿时的奶牙。因为他相信奶奶的话,小孩子换下的奶牙扔到房上,天神会把它变成星星,指引今后的路。然而,此刻,当一切静下来的时候一种曼妙的声音就会突然回荡于耳旁,久久不能散去。盲杖、布袋、烟斗、泥哨的轮廓就在声音中出现。

  吴桐仿佛置身于一块巨大的黑影中。爬入心脏的蜘蛛像一个老道的工程师,来回勘察测量,寻找最佳的建网地点。

  一天又悄无声息地溜走。巨大而漫长的黑暗爬上树影,爬上楼房的窗户,又在不经意间爬进人心内部的某个地方。吴桐现在正坐在小房子里的书桌旁,复习今天的功课。无意间看到的汤米晾衣服的身影,使他的思维又活跃起来。他无法专注于书本。脑子像迅速切换的电影镜头,零星的画面来不及拼凑。思绪成了断了线的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最好的txt下载网

三、春潮涌动
春天。

  萌动的草色铺展在山间,像一块毛毯,毛绒绒的,像一块水彩,嫩生生的。花粉弥漫在温暖的空气中,像冬天从天而降的雪花,浩大无边。披了绿绸的山脉兔子样缓慢奔跑在远处的宁静里,往里看去,兔子似乎并没有动,只是长长的毛发在风里晃来晃去,追逐着身边的流云。

  丁香开出白色的小花。梨树吞吐着紫色的花蕊。苹果树上挂满了粉色,轻轻柔柔,惹来蜜蜂的忙碌。

  温暖的风。温暖的季节。温暖的香气中是温暖的邂逅。

  校文学社组织了一次春游。召集一批有兴趣的同学写生。地点是吴家村头顶上的大山。正是因为这次活动,吴桐和汤米跨过障碍,迈出了靠近对方的第一脚路。事情的过程其实很简单。在大山半腰最偏僻的亭子里,吴桐凝神望着远处的水库和天然的峡谷时,泪水便慢慢涌上了眼角。他掩埋在这座山里的魂牵梦绕的童年被唤醒。吴桐闭上眼,时间便飞驰到了过去。打鱼的小船浮在水库的正中间。木制的船桨荡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在碰到石壁的时候悄然消失。拦水的木桩上,一只青色的小蚂蚱纹丝不动地蹲着,远远注视着茫茫的水域。像俯卧的雄狮在用威严的目光审视浩瀚的大草原。一只手捂过去,小蚂蚱早已跳上水面。粗壮的后腿在水里蹬来蹬去,但还是拗不过船桨激起的波纹,起起伏伏,最后被打在岸滩上。右侧的峡谷中,黑色的放羊人舞起空中的皮鞭,白色的羊群便咩咩地叫起来。峡谷的巨石间,像花生米一样大小的羊屎蛋夹在缝隙里。没有成形的羊粪黏糊糊地打在巨石上。

  一群小伙伴学着羊叫,用特制的铁夹子翻一个一个的小石块。腐烂的叶子被扒过来弄过去,发出嗤嗤的声音。他们在寻找土蝎子。土蝎子能够用来给大人泡酒,还能够卖钱。有一阵,他们曾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天欢呼雀跃。一架大鸟一样的飞机嗡嗡地跑过山头,身后长长的大尾巴把一块一块的云朵穿起来,像村子里榆钱树上最长的一串榆钱花。

  吴桐转过身来的时候,汤米正深情地看着他。看他一个人在最偏僻的角落认真地流泪。时间的无涯的荒野,空间的无垠的戈壁,像张爱玲的小说,你也在这里吗?一股莫名的感动涌上吴桐的心头。

  他走过去,吻了她。

  她吃惊地呆在原地,没有反抗。他则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晃过神,害羞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刚才……刚才……”

  “你忧伤的背影和流泪的样子很好看。”

  吴桐把头埋在了衣领里。

  生命在出乎意料之中迎合了一种缘分。瞬间的相遇仿佛上帝精心的安排。也许没有人可以回答彼此的擦肩而过或是彼此的相爱是对还是错。只是一种偶然,只是一种巧合,一切忘记了掌握。

  吴桐从来没有对女孩子这样放肆,汤米也从来没有在男孩子面前这样勇敢。

  潋滟的春光照在水库的闸门上。照在巨石的裂缝中。照得松树的针尖闪闪发光。照得亭子上的石鸽子扑散起来。是的,阳光一直在照耀,如果我们不这样想的话,那真是我们错了。

  接下来的吴桐,心里真就亮堂起来。青春的直觉。血液的方向。自然而然的冲动。他抑制不住自己,试探地抬头,用一种温柔而复杂的眼神打量他刚才吻过的女孩。

  她的脸颊似一颗没有熟透的桃子,细腻而娇嫩。饱满地好像随时要渗出汁液。大而圆的眼睛里,黑色的瞳仁映出一道彩虹。仿佛头顶上闲逸自由的云朵是从那黑色中反射到天镜似的。一小撮头发趴在右侧的脸旁。发梢抚摸着一个浅浅的酒窝。和林心如一样的酒窝。两个酒窝里盛着春天浓得化不开的暖风。吴桐饮了这世间的佳酿。暖风荡漾在五脏六腑时,他竟想起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诗句。

  长头发。双眼皮。什么都没有涂的短指甲。

  吴桐咧开嘴笑了。这一笑倒把刚才挂在眼角的泪挤掉了。

  汤米也笑了。也许她觉得噙着泪的傻笑是好看的。就像一个大男孩躲在角落里掉眼泪是好看的一样。

  伏在书桌旁的吴桐想到汤米时,心情才稍微宽慰了一下。不知怎么了,他越来越觉得老师的谆谆教导可信度不那么高了。就像今天,举得例子又是某某同学在高中时听从老师的劝说后,刻苦学习,考上了某某名牌大学,毕业之后月薪比上次举得那位好好同学月薪还高。吴桐总觉得这样的人不是不好,但拿出来到处炫耀,总让人产生不屑一顾的轻蔑。说到底,不过是他们不顾一切地抱得了一块敲门砖。有了将来吃饭的权利。这其实是和大街上乞丐的行乞一样的行为。只不过后者更直接,更裸露罢了。比起这个,他更加厌恶的就是某些人写得优秀应试作文。几乎每篇都搅得九泉之下的李白、杜甫、陶潜不得安宁。如果这些先贤古哲有一天真得从地底下晃出来,跑到大嘉赞赏他们的人跟前,那这些人下场准只有一个——像叶公被龙吓死一样。当然这些想法只是偶尔来脑海赶个集,不会常出现的。就好像高三学生的体育课,不可能也不能每天都上的。不过,它们出不出现,却又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它们总是拉着人往相反的方向走,扮演着负面的角色。它们抵消着学习的积极性,但是,这抵消是伴随着积极性的,你又不能把它们怎么着。它们是一条柏油大道中间的一段子土路,它们是领到的奖学金里的几张假钞,有时候,它们真让你哭笑不得,你又只能盼望着它们少来打搅你,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想到汤米,心情宽慰后的吴桐真又不敢往下多想了。他只能自私地停留在宽慰的层面上。再往下想,他就感到了自愧和有罪。这时的心情变得复杂而含混不清。他隐隐约约地觉出自己的卑鄙。他似乎在利用,但又不能肯定,即使肯定了,他似乎还会继续利用下去。

四、干净和干净的人
高二,吴桐他们班更换了语文老师。以前的语文老师是一位校领导,那个学期学校里迎接省级规范化学校的评估,校领导抽不开身,就换了一个新来的大学生。

  新来的语文老师姓于。她是汤米的小姨。

  吴桐清晰地记得,他只是畏畏缩缩偷看了于老师一眼,他就意识到,完了,她的美,完全胜过了他的语言表达。于老师上的第一节课,吴桐一直都低着头。吴桐用一节课的时间,想出了一个他认为最恰当的词来形容眼前的老师。干净。只能用干净来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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