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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黄昏录-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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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尸骨也埋于此;然而关云的尸体却没能收回来,他是在回撤张掖的时候被四十七王子率兵伏击,刚才他与泠皓说,为了防止滋生瘟疫,他一把火焚烧了双方所有尸体,骨灰扬散在山谷间,混入喧嚣的尘埃里。

    然而尸体只有两具?

    他们跑过去仔细察看,那两具尸体并非完全风干,四十七王子凭经验认定,这两个人也就死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再对照身上的铠甲,泠皓确认了这两具尸体便是刘玄与素未谋面过的州牧,他重新用碎石把露出来的两具尸体掩盖好——另一座坟也塌了下来,泠皓拔开那些石头去寻找,却没有找到尸体。

    端木陈张呢?

    “那个人……应该已经变干了,然后在地动中变成粉尘,这也是有可能的。这里气候干旱,尸体是很难腐烂的,埋在透风的石堆里时间久了就会成为干尸。”

    “即使是皮肉干枯,也不可能连点儿渣都不剩的;而且骨骼是不可能这样轻易碎掉的,头颅和牙齿都是十分坚硬的骨骼;更何况这里连头发都没有,头发埋在江南那种湿粘的土地里也要上百年才能烂掉。这里只有一片石堆,这说明有人偷走了端木的尸体!”

    泠皓生气极了。

    “先别说这个了,现在天已经黑了,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晚,等天亮再好好找找,兴许他是和咱们一样,被抛到了别的地方——他……你说他是战死的,那么尸体是完整的吗?”

    不吃不喝在山谷里走了一整天,他们两个人都累极了,找了个避风的岩角,泠皓靠在四十七王子的怀里,闭上眼睛说到:“是,他被一箭射中心脏钉在了祁连山崖上,当时还是我,把他的尸体取下来。”

    他不太感想象四十七王子所描述的那个场景,一具死了七年的风干尸骸,默默躺在某一个西风呼啸的山崖上,皮肉紧紧包裹在他高大的骨架上,骨架上还伶仃着穿了盔甲,一阵风过,他依旧完整着的手脚敲打着盔甲响成了风铃。

    “从未听过这个人,那场战役里,只留下了你的名字。”四十七王子再低头的时候,泠皓已经睡着了。
第九十一章
    四十七王子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了,从没有人敢惊动他的美梦,因此在他醒来的一瞬间,他下意识骂出了口,接着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他平时醒来的寝宫,然后他发现怀里的人不见了。

    他在三个坟头旁边找到了泠皓,晨光并不明媚,昏昏日头下面,一片灰褐的山谷中一切都显得不真实。泠皓的脸带着病态的红,几乎是绝望般地蹲在那座空了的坟头旁边,他看到王子走过来,于是抬头说道:“还是没有找到他,他的尸骨真的丢了。”他说的依旧是唇语。

    “你还是说不出话来?”他看到泠皓嘴角被胡乱擦干的新鲜血痕。

    “他到底去了哪里。”

    “你的伤恶化了。”

    “你听我说……”泠皓抬起手抓住四十七王子的袖口,“我近期来过这里,这些石头在被地动震开之前,根本就没有过重新开挖过的痕迹,我觉得是在我埋葬他没多久就有人偷了他的尸骨!”

    “你先听我说!”他有些火大,一天一夜没有喝水了,说话的时候嗓子中会泛出来疼痛的感觉,王子蹲下来平视泠皓的眼睛,“这个人的事情我们先放一放,现在最重要的是走到张掖去,这之外别去想别的,思考也是很费体力的。”

    看得出来,这个人是在强撑着受了内伤的身体。健康的人,两天不喝水是死不了的,但问题是他不能判断泠皓的伤是否致命,这个人的状况令他有些焦虑,看起来虚弱的很,却一副命很硬的样子,执拗地令人有些痛心。

    “离张掖还有多远?”

    “半天。”泠皓往一个方向指了指,“这条山谷转过弯去,就能看到张掖东面的一片屯田,原本还有村庄,但是因为打仗,人就都撤进城里去了——不用你扶着。”

    “别闹,”四十七王子抱着泠皓的腋下将他扶起来,然后又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他比泠皓强壮很多,但是身高矮一些,这个姿势搀着他走刚刚好,“这一场地动下来,双方都损失惨重,这个仗无论如何打不了了,只能坐下来商量和解的事情。那怕只因为这个原因我也不能把你扔在这里,前后都是你们汉人的城,我无论往哪里走都会被抓成俘虏,他们直接杀了我都有可能;但如果是和你在一起,他们看我和你相亲相爱的,兴许还能放我活着回去——就当帮我了,让我扶着你走吧。”

    泠皓没有回答四十七王子的打情骂俏,他心里有些不安,这条路走起来的感觉与记忆里不太一样了,横着的埂子更多了一些,走起来觉得坎坷。

    事实验证了他的不安,转过那道山弯去,他们前面横亘了一道两丈多宽的裂谷。

    辛九蹲在屋顶上看着云梓辰饮马,那个人刚刚从城外的山坡上回来,素白的武袍上透出一些汗渍来。云梓辰似乎是很热,在院子里就把外袍脱下来,里面的亵衣已经湿透了,没有全部梳起来的头发披在背后,这种湿漉漉而且有些疲惫的神色的样子让他显得很色气,辛九觉得云梓辰的白头发好像是变得少了一些,确实看起来年轻了,已经满了二十岁,这个人还是不肯把头发全部束起来。

    那个人很快地进屋,然后拎着桶水在院子里光着身子冲冷水澡。辛九知道他一会儿还是要出去画像的,今天是画一个有钱人家的侍妾,要出入宅门了,因此他不像平时那样邋遢,现在云梓辰最贵的一身衣服还是他初到长安的时候做的,在益州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早已不时新了。

    云梓辰放下水桶,感觉今天院子里的过堂风格外的冷,他扒拉开挡在眼前的额发,然后看到一个人站在大开的门口看着他,那个人似乎并不诧异眼前的场景,抬起脚就要走到院子里来。而云梓辰现在连裤子都没有穿,他此时的内心是接近崩溃的。

    有个卖菜的挑着挑子从门口走过去,他走过门口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然后飞快的跑了。

    “你他妈的谁啊!”云梓辰没认出来到底是谁,直接抬手把水桶朝那个人扔了过去,却被一脚踢开,云梓辰反而认出了腿法。

    明子是一张几乎能够融入背景的纸片,比起来辛九与祖袈,他毫无性格和特点可言,云梓辰直到现在都记不得他的脸,明子似乎是所有的辨识度都被加在了他那双腿上。

    原因是这样的,秦钺在有防备的时候没有人打得过他,但睡着的时候几乎是不设防的,而且很难叫醒,明子有一个任务就是在秦钺睡着的时候守在他边上,然后一旦周围有事情就把他踹醒。有时候军营里有突发状况,云梓辰连夜前往秦钺住处找他,就会看到秦钺揉着腰或者屁股从内间屋里走出来,云梓辰一开始觉得这种场景很奇怪,后来才知道这是明子踹的。

    云梓辰不知道明子一脚踹出去的力气有多大,但是那只还算结实的木桶瞬间碎在了他的眼前,然后明子踩过满地木屑走进院子,死板着声音说到:“主人让我来找辛九,然后让我和辛九去救泠皓。”

    “她?她不在我这里——泠兄他……”云梓辰犹豫着是先把自己挡好要紧,还是先跑过去关门要紧,他刚才算是对着明子动手了吧,万一自己跑过去的时候明子一脚踹上来……想想就疼。

    “她在这里。”明子抬起头来,越过云梓辰的头顶,往他身后的屋顶看去。云梓辰回头跟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看到辛九蹲在屋顶,手撑在下巴上,淡然地对上了云梓辰看来的眼睛。她的姿势很稳,清晨时屋顶上的风起,一头长发被吹散在她的身侧如同弥漫的青云。

    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他梦里的纸鹤。

    “我的汉话是和一个……嗯,你们叫儒生学的,他住在蜀地,有些名气的,我叫属下把他抓来,然后在我的宫殿里让他教我汉话,还有你们的文字。他一开始是不太愿意的,但后来呆久了也就答应了,他讲的东西很有意思,诗歌、话本、在很古老的时候你们汉地的故事、周朝之后那个时期谋士的奇诡言论,他手上有的所有的书我都读了,我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就比如你们的诗歌和历史是分开的,而高原上的历史是用诗歌写成的,很长很长,而你们的诗歌都这么短。”

    “只有一个先生教你?”

    “是啊,你们汉人不是这么读书的吗?”

    “不一样……我爹,他教了我最基础的东西,但他对经史子集其实没什么研究,所以这之后我就开始在各处游学。”

    “游学是什么?”

    “明天再说吧,我好困……”泠皓的头低下去,四十七王子又把头托起来:“泠皓,不许睡,接着跟我说,你们汉人是怎样游学的?”

    “一些地方会有很有名的大儒或者经学家,他的周围就会聚集门徒,在一地形成一种经文流派……跟着一个老师学未尝不可,但他们的观点再高深,也不免片面,因此只拜一师会限制住你的眼界。所以很多……像我这样出身好一些的,在当童生的时候都会到各处游走,每个地方都呆一呆,听听他的见解,但不会常驻,也没有固定的师门,因此能融通百家。”

    “原来这样,你也是厉害。”

    “如果我当初考了文试的科举,可能晚年之后辞官回江南,我的周围也会聚集很多的学生——天还在黑着吗,为什么这么冷?”

    “没事,咱们再聊聊,天就亮了,你不要睡觉。”四十七王子又把泠皓抱紧了些,眼前惨黑的天幕下呼啸着白雪,“我给你讲个吐蕃的古老故事,高原上曾经有个很厉害的巫师叫白琉璃,后来他有了一个儿子……”

    “你等等我!”云梓辰拉住辛九的手,“泠兄他为什么会在张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也要去救他!”

    “我等不了你,我是纸片,而你是人。”

    “人又怎么了?那又不是人去不得的地方!”

    辛九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缓缓从云梓辰手中抽出了袖子,说:“从上面看下去,这里的地形是你所想不到的复杂。你当初以为长安一直向南就是这里,但你顺着山走却到了湖北,你不认识路,也不能和我们一样飞越山岭。从蜀地到张掖,要绕很多的路,一切地方是走不了马的,我们到达张掖只需要一天的时间,而你可能几个月都到不了。云梓辰,你跟着我们,只是个累赘。”

    “你说,我是你的累赘?”

    “不是我……你是主人的累赘,你一直在给主人添麻烦。因为这么小的事情你就离开他,主人为了保证你的安全,让我跟着你,这么远的距离会损耗他大量的力气;他把马都给你了,你把它养在这么小的院子里,他这次去张掖,只能用自己的血召唤鬼骑,我现在已经能够感觉得到他的虚弱;主人原本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他把轻骁也给了你带领,可你走的时候与将士们连个招呼都不打,现在白城只有祖袈和韩帆济守城;现在他在问鬼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人,他要自己挣扎着爬起来。”

    “辛九,你听我说……”

    “云梓辰,这段时间,你自己保重。”

    “辛九!”云梓辰往前追一步,辛九就往后退一步,一直退到门口,云梓辰只能站在原地说道,“你们会在那里呆多久?等着我,我会去找你们的!”

    “那里不需要你,你回白城吧,主人回来的时候会看到你在守着城……我一直希望你能像主人一样叫我阿九……”

    “张掖、白城……阿九。”

    辛九与明子同时化为两只纸鹤,这两只纸鹤一模一样,它们翩翔着从院子围墙上飞了出去。他们是向西北方向飞走的,云梓辰追出去,站在门口往那个方向看了很久,放眼尽处是蜀地外围连绵不尽的雪山,那两片单薄的纸鹤是要怎么飞越这么高的山岭。

    云梓辰茫茫然觉得冷极了,仿佛自己也已经站到了雪山上面,他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来是因为自己一直都没有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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