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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益智录-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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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见一媪扶笄女下山。陈曰:“美人在望。”遂鹭列道左以俟。于睨之,果色美如玉,足翘如笋,诚天人也。女行本迟,于犹以为速,立视女升车而去,中心悒悒,如有所失。心念女先赴火神庙,其至天齐庙,当须时刻,遂托故先回,急赴天齐庙俟之。于丰姿出众,当山遇时,阿娇已目为专瞩,及至天齐庙,而于又先在。女檀口故吐娇声,柳腰特形媚态,两廊游瞩,故为迟延,四目传情,各怀意趣。媪微觉,急促女行;女含笑一顾而去。越数日,苦思女。意女与陈生对门,托故访陈,冀幸一遇。至则女适出门上轿,见于,故以旧巾授媪,令回绣阁换易。女立身以俟。斯时虽各立一地,而实洽两情。媪易巾至,女始升轿而去。于喜极,遂入陈生斋,盘桓片时而回。后屡与陈往来,而未一遇女。疑之,故假无心问陈曰:“君对门之尤物亦出乎?”曰:“屡出门探亲。今得疳疾,医药罔效。”于大惊曰:“几时矣?”曰:“兹已两月有馀。”于曰:“仆契友某得一仙方,专医此症。今坐幕于南路厅,仆试自往购求之。”陈曰:“盍白于张公,得赆以助资斧。”于曰:“勿庸。仆与张公无素,若所为,似假此渔利。”遂辞归,刻日起程。月半即回。陈生将方转付张尹,并言方所由致,公甚德于。女服药五、六剂,病小愈。一月后复元。张备厚礼谢于,于坚辞不受。女闻之,不胜感激。于烦陈生为媒,欲结姻于尹。尹呼女商之,女曰:“女微于,斯时早投身他处呱呱而泣。”尹曰:“惜于太贫。”女曰:“贫富命也。先贫后富者,古今岂少哉?”尹闻女言,遂言于陈生曰:“婚姻事巨,不敢自专,吾将修书禀白家严,若家君任吾处置也,则字之。”乃尹书未达,而家报已到,言已许女于同邑林某为继室,林以主簿分发山东,次年来东成礼云云。尹以书示陈,陈复于于。于无可如何,惟灰心郁郁而已。一日,女佣媪忽至,以香囊一对授于,曰:“此君可意人自作之。令寄君,睹物如见人,聊以分相思也。”于执囊以泣,媪笑曰:“勿泣,且有后语。娇姑使吾曰:势得归君则忍而生,不得则缢而死。”于曰:“寄语娇娘,祈勿死。盖娇娘与吾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以一面微缘致误终身大事。”促媪去。

    嗣闻张补海丰令,携眷而往。复闻张婿来东,数月内亲迎。阿娇玉容果有主,于料与女永无会面期矣。时于税居城外,惟有老母在堂。一日二漏后,方欲就寝,忽闻款门声,启户出视,见轿车五、六乘。一媪曰:“君于郎耶?”于曰:“然。”媪即回身,于车上扶一笄女下,向于投止。于方欲问,媪曰:“此君可意人。”于不胜惊喜,导而入。媪扶女先拜老母,次与于交拜。于曰:“娇娘何得到此?”女含羞不语。媪代答曰:“娇姑闻林家亲迎有期,屡欲自尽,誓非君不嫁。家主不得已,假托娇姑暴卒以告林,而遣老身送归于君,以从其志。但林某需次省垣,耳目昭彰,恐有不便,惟远徙他邑始妥。”于曰:“仆有旧戚,世籍即墨,但路途遥远,吾力不及。”媪曰:“车中资斧足用。”于清贫,身外长物无多,即刻收拾,请母升车,连夜驰去。抵即墨,始行合卺礼。于视女,玉貌犹昔而媚若次之,终不意其伪为。

    越三年,会母寿辰,敬设酒酌。母馔既撤,于与女私室对饮,女曰:“假如妾至今未事君,今始欲事之,应嫌齿长,弃妾如敝屣也?”于曰:“卿即年逾卅馀,仆仍以及笄视之。”女不语。于曰:“谓予不信,有如皦日。”女曰:“惟然,妾非阿娇。”于愕然问故,女曰:“阿娇闻于归有日,遂自经。妾救之醒而谓之曰:子勿死,爱子者终待子,始愿终遂也。嗣林丁父忧,及服满,而林复病故。今张尹以海寇故罢职,闲居于丰,将为阿娇议婚异姓。可速往,迟则无及。”于曰:“卿为谁?”女曰:“妾实狐。慕君二人笃于情,故曲曲玉成之。君如往,妾愿从之去。”于曰:“得无有违碍乎?”狐曰:“妾虽往,不令他人见。”于从之,急命驾往。投刺谒张,退即遣媒求亲。张喜,请异日复命。盖林某卒后,有为阿娇提亲者,张与女商之,女曰:“林某亦非吾夫,况他人乎?”母问之,女直言“非于郎不嫁”。张曰:“于郎知汝字林姓,于今三年,想已早有伉俪。”女曰:“若然,则愿为女终身。”母怒曰:“我不养汝一生。”女曰:“畜我不卒,则削发为尼,今生决不负于郎。”言已,零涕不已。张不得已,遣人如省探之,知于三年前远徙,不知去向。女闻之,不时哭泣。张于媒去后,即唤女来,见女有泪痕,曰:“勿悲,于郎来矣。今且烦人求亲。”女俯首不语。既回绣阁,因自思:“甫闻于郎远徙,即有冰人提媒,显系伪罔。前传于郎之言不可食也。”及夜复自缢。于方与狐灯下谈宴,狐忽大惊曰:“君可意人又自缢。”于曰:“且为奈何?”狐曰:“渠不曾以香囊为赠乎?可速取来,非此不足取信也。”狐执香囊乘风而去。娇始缢,释之即苏,见狐曰:“姊姊救吾二次,愿闻仙氏,以便异日焚香报复。”狐曰:“吾亦非局外人。”遂以香囊授女。女愕然,问囊之由来。狐曰:“汝以是物赠谁,谁给吾。于郎固在此,祈勿疑。”女始反悲为喜,急问其详。狐曰:“其话甚长,异日面询于郎。”言已而杳。于媒定而后,择吉奠雁。及花烛之夕,狐忽不见。合卺后,于与女眉目传情,各遂素愿。及晚,于推女于床,为代解襟缓带,忽有人笑曰:“阿娇不害羞耶?”女急推于起,四顾,室无他人,大疑。于曰:“此仆狐妻,即二次救卿之恩人。”女闻之,再拜展谢,敬求现身,以共谈笑。言之再四,寂无应声。既而夫妇欢寝,狐在暗中嗤嗤笑之,女羞惭无以自容。次夜,患其复扰,而连宵寂然,始知狐远去。于得狐助,已成巨富,因出资为张尹捐复。产业在墨,遂家焉。

    虚白道人曰:笃于情者,每害于义;害于义则其情虽笃无足取也已。若于生爱色而不囿于色,于劝张氏勿误终身可见也;张氏重节而不改其节,于婚异姓二次自经可知也。其情不惟人慕之,狐亦慕之,狐且慕之尤胜于人慕之。

    写情真处即是写义笃处,“周诗”、“楚些”皆当作如是观之。马竹吾

    紧处忽松,合处忽离,笔法绝妙。何子英

    汉之阿娇,始贮金屋,终废长门,何不幸也!若于生者可谓义笃矣。上元李瑜谨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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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五 义鬼
    柳舍青者,东郡人也。于运河渡口设酒肆,历有年所。一日贯钱,柜中忽有纸锞灰,心颇疑讶,乃留意谛察之。每夕合户止灯后,有一人来沽,柳入钱于柜,暗中挹注与之。一日将钱置案上,向晨视之,则纸灰也。次日复然,始知沽酒者为鬼。至夜仍来沽,柳托鴖火觅提,灯既燃,请客入,强而后可。柳见客无影,信为真鬼。柳豪放,不少惧。谓鬼曰:“自饮无趣,今愿与君共酌。”鬼不语。柳乃注酒盈壶,烘之以火,斟二杯于案。尚未饮而鬼杯已干。柳喜极。盖鬼善饮,柳亦耽之,同嗜共好,意气相投。数旬后,猜疑俱释,宛如故旧。柳笑谓鬼曰:“今而后,愿夜夜共君饮。无酒,酤我,莫恃囊中自有。盖君所急需,实仆之粪土。”遂指案上纸灰曰:“似此人世何用?”鬼怍甚,离坐欲遁。柳援而止之曰:“意气相投,人鬼一也,何嫌为?”鬼乃止,亦笑曰:“吾虽屡获实惠,亦非无功而受。”柳曰:“功安在?”鬼曰:“君觉迩来生意隆盛乎?”柳曰:“然。”曰:“有非君之主顾,越他肆而来沽者乎?”柳曰:“亦诚有之。”曰:“是即吾之功。”柳甚德之,问其原因,曰:“吾运河之溺鬼。”曰:“何不投生?”曰:“缢溺等鬼,必有代者。吾俟此二年。”自此鬼每夕必至;亦有对坐清谈,不饮而去之时。

    将及期月,鬼忽曰:“明日与君永别。”柳问之,曰:“有一妇人,溺于吾溺之处,将代吾。”次夕鬼复来,柳疑之。鬼曰:“此妇怀抱赤子,哝哝与言曰:‘汝祖母想汝矣,船又未在这岸,何不幸如是。’及水滨,置子于地,失足坠水。赤子无知,亦匍匐将入水。吾不忍渠母子俱死于一时,故复救之。”柳曰:“是诚义举。吾二人得复聚首谈宴,亦格外之幸。”过数月,鬼复曰:“明夕决离。”柳曰:“又有相代者乎?”曰:“然。”次夕鬼复回。柳曰:“相代之人未至乎?”曰:“至。代我者其兄贸易二年未归,母哭念之。渠奉母命寻兄归,至河上。时已日暮,舟子适在对岸,呼之不应。代我者谓其兄曰:‘闻是处水不甚深,弟先涉河去,报信于母。母早知一时,即少念兄一时。’兄喜从之。复曰:‘阿哥过河后可缓行,弟至家即回迎接。’及河心,吾拽溺之。渠觉,大呼其兄曰:‘兄至家,竭力事亲无俟弟;弟作此处之溺鬼。’兄闻之,连衣跃水救之。是兄是弟,世所罕有,吾安忍害之!故听其自涉而去。”柳曰:“君以仁义为心,令人钦佩。”鬼忽数夕不至,至而问之,曰:“冥王传吾去,责吾私纵替代。吾详言纵之之故,王色喜曰;‘不日又有代汝者,若再纵之,无望投生。’遂示以相代日时与其人。”柳问之,鬼曰:“某日午刻,自西而东,身中、面赤、有须,手执汤药一剂者是。”柳揣其人,似邻村王某。知某家贫亲老,兼有孝行,心甚怜之。至日,柳暗使人于渡口俟之。及午初,果有一人自西来,情形如鬼言。使者故与其人言曰:“有何紧急,如是匆匆?”其人曰:“家母忽得暴病,今特寻医市药。医人云:午刻得服此药,可望九死一生,迟则无及。”言已,脱衣欲涉。使者止之曰:“此处虽水不甚深,而坑坎多,设有不测奈何?”曰:“死生有命,岂可畏死以危亲。”使者牵止之,其人曰:“虽死无憾,不劳援留。”夺手而涉。使者心甚危之,而竟安渡无恙。柳谓鬼曰:“嗣后既无代者,何又纵之?”曰:“彼孝子也,即为鬼千年,决不肯以孝子自代。”柳喜曰:“相代者三人,君悉从孝弟仁义起见而纵之。懿行既著,天必鉴之,君分位不可量。”明宵,鬼笑入曰:“果如君言,今长别矣。”柳曰:“又有相代者乎?”曰:“非也。冥王嘉吾善行,特授冠邑某庄土地。如相忆,可至冠一会。”俄而鬼役来接,柳送至街外,挥手恋恋,如别执友,立视其乘马而去。

    后年馀,柳以故如馆陶,归,迂道过冠,访问里庄。既至,庄中父老接待孔殷,柳疑之。盖前夕父老悉梦土地云:“明日来客有柳某者,是吾友也,可敬礼之。”故父老接待如是。柳敬市香楮,致奠神前。晚宿于其庄,梦鬼友云:“蒙君惠顾,不胜感激。然再迟二日,大负枉驾,盖吾已升贵州某县城隍。兹有赤金数两,聊以赠行,以报从前缱绻之情。”遂置金床头而去。柳醒而视之,果有赤金五十馀两。明晨诣庙伸谢,辞庄人归。  虚白道人曰:遇可怜之事而恻隐之,必其心存夫仁也;见恭兄之人而爱慕之,必其心重夫弟也;逢孝亲之子而钦敬之,必其心笃于孝也。一溺鬼而有此三善,以三善而特获擢用,上帝赏善为至公焉。

    一溺鬼而三纵相代者,人以为鬼之义。吾以为:初次之妇抱子念亲,二次之弟呼兄事亲,三次之子舍生救亲,孝心之所致也。孝感天地,可以起死回生,即鬼不义亦无如何也。盖防如

    读此传,知溺鬼尚可修福,况人哉!杨子厚  此事记《聊斋》志,《谐铎》及某书亦志之,词句稍不同耳。渔樵散人

    此鬼为城隍,必能福庇生民,胜于阳官多矣。上元李瑜谨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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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五 碧玉
    龙佩铎,佚其名,大同山阴孝廉也,性慷爽,廉隅自重。一夜月明之下,有苍髯老人造谒,容貌修雅,服饰光灿,诘之。曰:“鄙人章氏,字圣舟。”谈吐文雅,公心悦之。既而曰:“君识夏三相公否?”曰:“年家晚辈,胡为不识?”章曰:“刻下獐皮价昂,夏相公明日射猎,必由此归,有猎獐,君盍求之?”龙曰:“仆生平不白取人物,决不为此。”章曰:“价买亦可。”曰:“买之而渠不索直,是巧取也,尤不可。”章袖出白金数两,置案间,曰:“仆急需此,敢烦代市。”龙愠曰:“市之而渠不要价,仆白使此银耶?且仆既不屑自为,肯为他人丧素守耶?请速收银两。”章收银而去,少顷复返,屈膝而跪。龙讶曰:“胡为此?事如切己,请起直言。”章曰:“实告君,猎獐即仆身。”公愕然曰:“盍早言之?见死不救非仁人。救之如何?”章曰:“将吾真身置静室,经夜能自苏。”公慨应之。章拜谢而去。次日公专俟之。日晡时,夏果率从人,驾鹰率卢,张弓携矢,乘马而至。龙公邀至家,饮以酒,故数猎实。见獐,抚之温,托裘敝求之。夏去后,龙至静室视之,獐已化为老人;扶之卧榻,饮以米粥,外扃室门。向晨视之,老人已无有矣。心虽惊异,亦度外置之。  龙家称富有已五世。佩铎时虽云式微,而富有之名仍遐迩传播。一夜有巨盗十八人,明火执杖,以石破外扉而入。龙大惧,曰:“有仇否?”盗曰:“无。但吾等十八人,按人各给白金百两,当即相率去。”龙曰:“吾家实无如许银两。”盗不听,将以巨石撞门。忽一老人自外至,谓众盗曰:“此良善之家,今已凌夷,实无多金给尔等。”盗曰:“汝为是家御侮耶?是自寻苦恼,死无怼。”群以利刃奔老人。龙穴窗窥之,甚为老人危,而众盗莫能伤之。老人以杖击盗,应手皆仆。未几,盗悉破头烂额而去。龙大喜,拔关急出,老人已杳。龙庄甚巨,居人约五百馀户。一夜被回禄,火借风力,势甚猛,不可向迩。龙居当下风,延烧数家,将及龙第,举家惶恐无措,忽见一人立墙头,含水喷之,火顿息,其人亦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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