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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部分

悲惨世界-第151部分

小说: 悲惨世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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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玻璃杯递给若李,若李给他斟满,他马上喝了一大口,接着又说,①索瓦尔(Sauval,1623—1676)和勒伯夫(Lebeuf,1687—1760),都是法国历史学家,曾编写过巴黎的历史。
    ②小兄弟会(minimes),方济各会的一支,在方济各会各支中人数最少,故称“最小的”(minimes)。
    ①古代欧洲人写字的笔是用鹅毛管做的,因而笔和羽毛在法语中是同一个词(plume)。柏拉图说过人是没有羽毛的两脚动物。
    ②克鲁斯(Cluse),在法国上萨瓦省境内,靠近日内瓦,古代为罗马与法国争夺之地。
    ③布雷努斯(Brennus),古高卢首领,三九○年入侵意大利,攻占罗马。
    ④阿尔巴(Albe),意大利古代城市之一。
    ⑤菲代纳(Fidene),意大利古国沙滨一城市。
    ⑥埃克人、伏尔斯克人、沙宾人,古意大利各地区人民。
    ⑦拉丁文,把不幸给战败者。
    几乎没让这杯酒把他的话隔断,旁人没有察觉到,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攻占罗马的布雷努斯是雄鹰,占有那花姑娘的银行老板也是雄鹰。这里那里都无所谓羞耻。因此,什么也别信。只有一件事是可靠的:喝酒。不论你的见解怎样,你们总应当象乌里地区那样对待瘦公鸡,或者象格拉里地区那样对待肥公鸡,这不要紧,喝酒要紧。你们和我谈到林荫大道,谈到送殡行列等等。天晓得,是不是又要来一次革命了?慈悲上帝的这种穷办法确是叫我惊讶。他随时都要在事物的槽子里涂上润滑油。这里卡壳了,那里行不通了。快点,来次革命。慈悲上帝的一双手老是让这种脏油膏弄黑了的。如果我处在他的位置,我就会来简单些,我不会每时每刻都上紧发条,我会麻利地引导人类,我会象编花边那样把人间事物一一安排妥贴,而不把纱线弄断,我不需要什么临时应急措施,我不会上演什么特别节目。你们这些人所说的进步,它的运行依靠两个发动机:人和事变。但是,恼火的是,有时也得有些例外。对事变和人来说,平常的队伍不够,人中必须有天才,事变中必须有革命。重大的意外事件是规律,事物的顺序不可能省略。你们只须看看那些彗星的出现,就会相信天本身也需要有演员上台表演。正是在人最不注意时,天主忽然在苍穹的壁上现颗巨星。好不奇怪的星,拖着一条硕大无比的尾巴。恺撒正是因此而死。布鲁图斯捅了他一刀子,上帝撂给他一颗彗星。突然一片北极光出现了,一场革命,一个大人物,用大字写出的九三 年,不可一世的拿破仑,广告牌顶上一八一一年的彗星。啊!多么美妙的天蓝色广告牌,布满了意想不到的火焰般的光芒!砰!砰!景象空前。抬眼看吧,闲游浪荡的人们。天上的星,人间的戏剧,全是杂乱无章的。好上帝,这太过分了,但也还不够。采取的这些手段,看上去好象富丽堂皇,其实寒碜得很。我的朋友们,老天爷已经穷于应付了。一场革命,这究竟证明什么?证明上帝已经走投无路了。便来他一次政变,因为在现在和将来之间需要连接,因为他,上帝,没有办法把两头连起来。事实证明我对耶和华的财富的估算是准确的,只要看看上界和下界有这么多的不自在,天上和地下有这么多的穷酸相,鄙吝的作风,贫陋的气派,窘迫的境遇,只要从一只吃不到一 粒粟米的小鸟看到我这个没有十万利弗年金的人,只要看看这瘦敝不堪的人类的命运,甚至也看看拿着绳索的王亲贵族的命运——孔代亲王便是吊死的,只要看看冬天,它不是什么旁的东西,它只是天顶上让冷风吹入的一条裂缝,只要看看早上照着山冈的鲜艳无比的金光紫气中,也有那么多的破衣烂衫出没,看看那些冒充珍珠的露水,仿效玉屑的霜雪,看看这四分五裂的人类和七拼八凑的情节,并且太阳有这么多的黑点,月球有那么多的窟窿,处处都是饥寒灾难,我怀疑,上帝并不富有。他的外表不坏,这是真话,但我觉得他不能应付自如。他发起一次革命,正如一个钱柜空了的生意人举行一个舞会。不要从外表上去鉴别天神。在这金光灿烂的天空下,我看见的只是一个贫穷的宇宙。在世界的创造中也有失败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我心里感到不高兴。你们瞧,今天是六月五号,天已几乎黑了,从今早起,我便一 直在等天亮。可直到现在天却还不亮,我敢打赌,今天一整天也不会亮的了。一个低薪办事员把钟点弄错了。是呀,一切颠三倒四,相互间什么也对不上号,这个老世界已经完全残废了,我站在反对派这边。一切都是乱七八糟的。就象孩子们一样,宇宙爱戏弄人,他们要,但什么都得不到,他们不要,却样样都有。总之,我冒火了。另外,赖格尔?德?莫,这个光秃子,叫我见了就伤心。想到我和这孱头同发,我便感到难为情。但是,我只批评,我不侮辱。宇宙仍然是宇宙。我在这儿讲话,没有恶意,问心无愧。永生之父,请接受我崇高的敬意,此致敬礼。啊!我向奥林匹斯的每个圣者和天堂里的每位天神宣告,我原就不该做巴黎人的,就是说,永远象个羽毛球似的,在两个网拍间来去,一下落在吊儿郎当的人堆里,一下又落在调皮捣蛋的人堆里!我原应当做个土耳其人,象在道学先生的梦里那样,整天欣赏东方的娇娘玉女们表演埃及的那些曼妙的色情舞,或是做个博斯的农民,或是在贵妇人的簇拥下做个威尼斯的贵族,或是做个日耳曼的小亲王。把一半步兵供给日耳曼联邦,自己却悠游自在地把袜子晾在篱笆上,就是说,晾在国境线上!这样才是我原来应有的命运!是呀!我说过,要做土耳其人,并且一点也不改口。我不懂为什么人们一提到土耳其人心里总不怀好意。穆罕默德有他好的一面,我们应当尊敬神仙洞府和美女乐园的创始人!不要侮辱伊斯兰教,这是唯一配备了天堂的宗教!说到这里,我坚决主张干杯。这个世界是件大蠢事。据说,所有这些蠢材又要打起来了,在这百花盛开的夏季,他们原可以挽着个美人儿,到田野中刚割下的麦秸堆里,去呼吸广阔天地中的茶香味,却偏要去互相厮杀,打得鼻青脸肿!真的,傻事儿干得太多了。我刚才在一 个旧货店里看到一个破灯笼,它使我想到:该是照亮人类的时候了。是呀,我又悲伤起来了!囫囵吞下一个牡蛎和一场革命真不是味儿!我又要垂头丧气了。啊!这可怕的老世界!人们在这世界上总是互相勾搭,互相倾轧,互相糟蹋,互相屠杀,真没办法!”
    咿里哇啦说了这一大阵子,格朗泰尔接着一阵咳嗽。活该。
    “说到革命,”若李说,“无疑巴(马)吕斯好象正在谈恋爱。”
    “爱谁,你们知道吗?”赖格尔问。
    “不知道。”
    “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
    “马吕斯的爱情!”格朗泰尔大声说,“不难想象。马吕斯是一团雾气,也许他找到了一团水蒸气。马吕斯是个诗人类型的人。所谓诗人,就是疯子。天神阿波罗。马吕斯和他的玛丽,或是他的玛丽亚,或是他的玛丽叶特,或是他的玛丽容,那肯定是一对怪有趣的情人。我能想象那是怎么回事。一往情深竟然忘了亲吻。在地球上冰清玉洁,在无极中成双成对。他们是两个能感觉的灵魂。他们双双在星星里就寝。”
    格朗泰尔正要喝他那第二瓶酒,也许还准备再唠叨几句,这时,从那楼梯口的方洞里,冒出一个陌生人。这是个不到十岁的男孩,一身破烂,个子很小,脸皮黄,嘴巴突,眼睛灵活,头发异常浓厚,浑身雨水淋漓,神情欢愉。
    这孩子显然不认识那三个人,但他却毫不迟疑,一上来便对着赖格尔?德?莫问道:“您就是博须埃先生吧?”
    “那是我的别名,”赖格尔回答说,“你找我有啥事?”
    “是这样,林荫大道上的一个黄毛高个子对我说:‘你认得于什鲁大妈吗?’我说:‘认得,麻厂街那个老头儿的寡妇。’他又对我说:‘你到那里去跑一趟,找博须埃先生,对他说,我要你告诉他:ABC。’他这是存心和你开玩笑,对吗?他给了我十个苏。”
    “若李,借给我十个苏,”赖格尔说,转过头来他又对格朗泰尔说:“格朗泰尔,借给我十个苏。”赖格尔把借来的二十个苏给了那男孩。
    “谢谢,先生。”那小孩说。
    “你叫什么名字?”赖格尔问。
    “我叫小萝卜,我是伽弗洛什的朋友。”
    “你就呆在我们这儿吧。”赖格尔说。
    “和我们一道吃午饭。”格朗泰尔说。那孩子回答说:“不成,我是游行队伍里的,打倒波林尼由我喊。”他把一只脚向后退一大步,这是行最高敬礼的姿势,转身走了。孩子走后,格朗泰尔又打开话匣子:“这是一个真正的野孩子。野孩子种类繁多。公证人的野孩子叫跳沟娃,厨帅的野孩子叫沙锅,面包房的野孩子叫炉罩,侍从的野孩子叫小厮,海员的野孩子叫水鬼,士兵的野孩子叫小蹄子,油画家的野孩子叫小邋遢,商人的野孩子叫跑腿,侍臣的野孩子叫听差,国王的野孩子叫太子,神仙鬼怪的野孩子叫小精灵。”
    这时,赖格尔若有所思,他低声说着:“ABC,那就是说,拉马克的安葬。”
    “他所说的黄毛高个子,肯定是安灼拉,他派人来通知你了。”格朗泰尔说。
    “我们去不去呢?”博须埃问。
    “正在下雨,”若李说,“我发过誓,跳大坑,我干,淋雨却不干。我不愿意伤风感报(冒)。”
    “我就呆在这儿,”格朗泰尔说,“我觉得吃午饭比送棺材有味道。”
    “这么说,我们都留下,”赖格尔接着说,“好吧,我们继续喝酒。再说我们可以错过送葬,但不会错过暴动。”
    “啊!暴动,有我一份。”若李喊着说。
    赖格尔连连搓着两只手:
    “我们一定要替一八三○年的革命补一堂课。那次革命确实令人民不舒服。”
    “你们的革命,在我看来,几乎是有也可,无也可,”格朗泰尔说,“我不讨厌现政府。那是一顶用棉布小帽做衬里的王冠。这国王的权杖有一头是装了把雨伞的。今天这样的天气使我想起,路易—菲力浦的权杖能起两种作用,他可以伸出代表王权的一头来反对老百姓,也可以把另一头的雨伞打开来反对天老爷。”
    厅堂里黑咕隆咚,一团乌云把光线全遮没了。酒店里,街上,都没有人,大家全“看热闹”去了。
    “现在究竟是中午还是半夜?”博须埃喊着说,“啥也看不见。吉布洛特,拿灯来。”
    格朗泰尔愁眉苦脸,只顾喝酒。
    “安灼拉瞧不起我,”他嘴里念着。“安灼拉揣摸过:若李病了,格朗泰尔醉了。他派小萝卜是来找博须埃的。要是他肯来找我,我是会跟他走的。安灼拉想错了,该他倒霉!我不会去给他送殡。”
    这样决定了,博须埃、若李和格朗泰尔便不再打算离开酒店。到下午两点左右,他们伏着的那张桌子上放满了空酒瓶,还燃着两支蜡烛,一支插在一个完全绿了的铜烛台里,一支插在一个开裂的玻璃水瓶的瓶口里。格朗泰尔把若李和博须埃引向酒,博须埃和若李把格朗泰尔引回到欢乐中。
    中午后格朗泰尔已经不满足于葡萄酒,葡萄酒固然能助人白日做梦,但是滋味平常。对那些严格的酒客们来说,葡萄酒只会有益不会有害。使人酩酊酣睡的魔力有善恶之分,葡萄酒只有善的魔力。格朗泰尔是个不顾一切、贪恋醉乡的酒徒。当那诱人凶狠的黑暗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不但不能适可而止,反而一味屈从。他放下葡萄酒瓶,接着又拿起啤酒杯。啤酒杯是个无底洞。他手边没有鸦片烟,也没有大麻,而又要让自己的头脑进入那种昏昏然的状态,他便乞灵于那种由烧酒、烈性啤酒和苦艾酒混合起来的猛不可当的饮料,以致醉得神魂颠倒,人事不知。他灵魂的铅块便是由啤酒、烧酒、苦艾酒这三种酒的烈性构成的。这是三个不见天日的深潭,天庭的蝴蝶也曾淹死在那里,并在一层仿佛类似蝙蝠翅膀的薄膜状雾气中,化为三个默不作声的疯妖:梦魇、夜魅、死神,盘旋在睡眠中的司魂天女的头顶。
    差得远呢,格朗泰尔还没有醉到如此程度。当时他高兴得无法形容,博须埃和若李也从旁助兴。他们频频碰杯。格朗泰尔指手划脚,清晰有力地发挥他的奇想和怪论,他左手捏起拳头,神气十足地抵在膝头上,胳膊肘作曲尺形,解开了领结,两腿叉开骑在一个圆凳上,右手举着个斟满酒的玻璃杯,对着那粗壮的侍女马特洛特,发出这样庄严的指令:“快把宫门通通打开!让每个人都进入法兰西学院,并享有拥抱于什鲁大妈的权利!干杯。”转身对着于什鲁大妈,他又喊道:“历代视为神圣的古典妇人,请走过来,让我好好瞻仰你一番!”
    若李也喊道:
    “巴(马)特洛特,吉布洛特,不要再拿酒给格朗泰尔喝了。他吃掉的钱太多了。从今早起,他已经报报(冒冒)失失吞掉了两个法郎九十五生叮”格朗泰尔接着说:“是谁,没有得到我的许可,便把天上的星星摘了下来,放在桌上冒充蜡烛?”
    博须埃,醉得也不含糊,却还能保持镇静。
    他坐在敞开的窗台上,让雨水淋湿他的背,睁眼望着他的两个朋友。忽然他听到从他背后传来一阵鼓噪和奔跑的声音,有些人还大声喊着“武装起来!”他回过头去,看见在麻厂街口圣德尼街上,一大群人正往前走,其中有安灼拉,手里拿着一支步枪,还有伽弗洛什,捏一支手枪,弗以伊,拿把马刀,古费拉克,拿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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