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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部分

悲惨世界-第152部分

小说: 悲惨世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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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往前走,其中有安灼拉,手里拿着一支步枪,还有伽弗洛什,捏一支手枪,弗以伊,拿把马刀,古费拉克,拿把剑,让?勃鲁维尔,拿根短铳,公白飞,拿支步枪,巴阿雷,拿支卡宾枪,另外还有一大群带着武器气势汹汹的人跟在他们后面。
    麻厂街的长度本不比卡宾枪的射程长多少。博须埃立即合起两只手,做个扩音筒,凑在嘴上,喊道:“古费拉克!古费拉克!喂!”听到喊声,古费拉克望见了博须埃,便向麻厂街走了几步,一面喊道:“你要什么?”这边回答:“你去哪儿?”
    “去筑街垒。”古费拉克回答说。
    “来这里!这地段好!就筑在这儿吧!”
    “这话不错,赖格尔。”古费拉克说。
    古费拉克一挥手,那些人全涌进了麻厂街。
    三 格朗泰尔开始觉得天黑了
    选这一地段确实非常高明。街口宽,街身窄,街尾象条死胡同,科林斯控制着咽喉,左右两侧的蒙德都街街口都容易堵塞,攻击只能来自圣德尼街,也就是说,来自正面,并且是敞着的。醉酒的博须埃的眼光,不亚于饿着肚子的汉尼拔。
    整条街上的人全惊慌起来了,当那一伙人涌进来后,没有一个行人不躲避。一眨眼工夫,街底、街右、街左、商店、铺面、巷口的栅栏、窗户、板帘、顶楼、大小板窗,从地面直到房顶全关上了。一个吓坏了的老妇人,把一块厚床垫系在两根晾衣服的杆子上,挂在窗口外面,用以阻挡流弹。只有酒店还开着,原因是那伙人都已进去了。“啊我的天主!啊我的天主!”于什鲁大妈边叹气边这样说。
    博须埃下楼找古费拉克去了。若李站在窗口,喊着说:“古费拉克,你该带把雨桑你又要伤风感报(冒)了。”同时,不到几分钟,那酒店的铁栏门上的铁条便被拔走了二十根,二十来米长的街面上的石块也被掘走了。伽弗洛什和巴阿雷看见一个名叫安索的烧石灰商人的两轮马车,载着三满桶石灰从他们面前经过,便拦住那车子,把它推翻,把石灰垫在石块下面。安灼拉掀开地窖的平板门,把寡妇于什鲁所有的空酒桶,全部拿去支住那些石灰桶;弗以伊,为了固定那些木桶和那辆马车,用他那十个惯常为精巧扇页着色的手指,在桶和车子的旁边堆砌了高高两大堆鹅卵石。鹅卵石和其他的东西都是临时收集起来的,也没人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从临近的一所房子的外墙上,拆下了好些支墙的木柱,用来铺在木桶的面上。当博须埃和古费拉克回来时,半条街已被一座一人多高的堡垒堵塞住了。再没有什么能象群众的双手那样,去建造一切为破坏而建的东西。
    马特洛特和吉布洛特也参加了众人的工作。吉布洛特来回搬运石灰碴。
    她向街垒奉献了她的那种懒劲。她把铺路的石块递给大家,正象她平时给客人递酒瓶时的神态,睡眼惺松。
    两匹白马拖着一辆公共马车从街口经过。
    博须埃见了,便跨过石块奔向前去,叫那车夫停住,让旅客们全部下车,搀扶着“女士们”下了车,打发了售票员之后,便抓住缰绳,把车子和马一 同带了回来。他说:“公共马车不从科林斯门前通过。”片刻之后,卸下来的那两匹马,都从蒙德都街口溜走了,公共马车翻倒在街垒旁边,完成了那条街的堵塞工事。心慌意乱的于什鲁大妈躲到了楼上。
    她眼睛模糊,看不清东西,一直在低声叫苦。但可怕的叫声不敢冲出喉咙。
    “这是世界的末日。”她嘟囔着。若李在于什鳍大妈的粗红颈子的皱皮上亲了一下,对格朗泰尔说:“我的亲爱的,我还以为女人的颈子总是无比细腻的呢。”而格朗泰尔此时正进入酒神颂的最后高潮。马特洛特回到楼上来时,格朗泰尔曾把她拦腰抱了一把,并在窗边狂笑不止。
    “马特洛特真是丑!”他喊着说,“你做梦也不会想到马特洛特会那么丑!马特洛特是头怪兽。她出生的秘密是这样的:有个塑天主堂屋顶水泥瓦档上饕餮头像的哥特人,一天早晨,象皮格马利翁①那样,忽然爱上了那些塑像里最可怕的一个。他央求爱神赐给它生命。那饕餮便变成了马特洛特。公民们,请看!她的头发和提香②的情妇一样,都是铬酸铅的颜色。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我向你们保证,她能勇敢战斗。凡是善良的姑娘都有一颗英雄的心。于什鲁大妈也是一个老当益壮的妇人。你们看看她嘴上的胡子!那是从她丈夫那里继承下来的。一个乌萨①娘子兵,没有错!她也一定能勇敢作战。有了她们两个,准可以威震郊区。同志们,我们一定能够推翻这个政府,这是确定无疑的,正如在脂肪酸和蚁酸之间有十五种中介酸那样。这些事与我毫不相干。先生们,我的父亲从来就嫌弃我,因为我不懂数学。我只懂得爱和自由。我是好孩子格朗泰尔!我从来不曾有过钱,也不习惯找钱,因此我也从不缺钱,但是,要是我有钱的话,世界上就不会再有穷人了!那会是人人都能看得到的!呵!假使好心肠都有大钱包,那可就好了!我常想,要是耶稣基督能象路特希尔德②那样阔气,他会做出多少好事?马特洛特,拥抱我!您呀,多情而腼腆!您有着招来姐妹亲吻的两颊,有着渴望情人亲吻的双唇!”
    “不要闹了,酒桶!”古费拉克说。
    格朗泰尔回答说:
    “我是风流太守!我是品花大师!”安灼拉手里握着步枪,扬起他那俊美庄严的头,直立在街垒顶上。我们知道,安灼拉象个斯巴达人和清教徒。他可以和莱翁尼达斯一起,战死在塞莫皮莱③,也可以和克伦威尔一起,把德罗赫达④焚烧。
    “格朗泰尔,”他喊道,“你走开,到别处酗酒去。这儿是出生入死的地方,不是醉生梦死的地方。不要在这里丢街垒的脸!”
    这些含着怒气的话在格朗泰尔的身上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效果。他好象让人家在他脸上泼了杯冷水,忽然清醒过来了。在窗子旁边,他把手肘支在一 张桌子上,坐了下来,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和蔼神情望着安灼拉,对他说:“你知道我信服你。”
    “走开。”
    “让我在此地睡睡。”
    “到别处去睡。”安灼拉喊着说。但格朗泰尔那双温驯而尴尬的眼睛一直望着他,嘴里回答说:“让我睡在这儿??直到我死在这儿。”安灼拉带着藐视他的神情估量着他:①据希腊神话,皮格马利翁(Pygmalion)对自己所塑的一座美女像发生爱情,爱神维纳斯使那塑像成为活人。
    ②提香(Titien,1477—1576),意大利画家,他有一张画题名是《提香的情妇》。
    ①乌萨,匈牙利骑兵。
    ②路特希尔德(Rothschild,1743—1812),德国籍犹太银行家,巨富,这里代表最富有者。
    ③塞莫皮莱(Thermopyles),一译温泉关,在希腊。公元前四八○年,三百名斯巴达人在国王莱翁尼达斯率领下,在此奋战波斯大军,全部阵亡。
    ④德罗赫达(Drogheda),爱尔兰城市。
    “格朗泰尔,你啥也不能,信仰,思想,志愿,生,死,你全不能。”格朗泰尔以严肃的声调回答说:“你走着瞧吧。”他还结结巴巴说了几句含混不清的话,便一头栽在了桌子上,这是酩酊状态的第二阶段,是常有的现象,安灼拉猛然一下把他送进了这阶段,片刻间,他便睡着了。
    四 想能安慰于什鲁寡妇
    巴阿雷望着街垒出神,他喊道:
    “可以说这条街是袒胸露背的了!太好了!”古费拉克也把那酒店里的东西损坏了些,他试图安慰那当酒店女主人的寡妇。
    “于什鲁大妈,那天您不是在诉苦,说吉布洛特在您的窗口抖了条床毯,您便接到了通知并被罚了款吗?”
    “是啊,我的好古费拉克先生。啊!我的天主,您还要把我的那张桌子也堆到您那堆垃圾上去吗?为了那床毯子,还为了从顶楼掉到街上的一盆花,政府便罚了我一百法郎,你们还要这样来对待我的东西吗?太不象话了!”
    “是啊!于什鲁大妈,我们是在为您报仇呢。”于什鲁大妈听了这种解释,似乎不大理解她究竟得了什么补偿。从前有个阿拉伯妇人,被她的丈夫打了一记耳光,她去向她的父亲告状,闹着要报仇,她说:“爸,我的丈夫侮辱了你,你应当报复才对。”她父亲问道:“他打了你哪边脸?”“左边。”她父亲便在她的右脸上给了她一巴掌,说道:“你现在应当满意了。你去对你的丈夫说,他打了我的女儿,我便打了他的老婆。”于什鲁大妈此刻感到的满足也无非如此。雨停了。一些新战士来了。有些工人把某些有用的东西,藏在布衫下带了来:一桶火药、一个盛着几瓶硫酸的篮子、两个或三个狂欢节用的火把、一筐三王来朝节剩下的纸灯笼。这节日在最近的五月一日才度过。据说,这些作战物资是由圣安东尼郊区一个名叫贝班的食品杂货店老板供给的。和圣德尼街上的路灯遥遥相对的麻厂街唯一的一盏路灯,以及附近所有的街——蒙德都街、天鹅街、布道修士街、大小化子窝街上的路灯,全被打掉了。
    指挥一切的是安灼拉、公白飞和古费拉克。这时,人们在同时建造两座街垒,两座都紧靠科林斯,构成一个曲尺形;大的那座堵住麻厂街,小的那座堵住靠天鹅街那面的蒙德都街。小的那座很窄,只用一些木桶和铺路石构成,里面有五十来个工人,其中三十来个有步枪,因为他们在来的路上,把一家武器店的武器全部带来了。
    没有什么比这种队伍更奇特和古里古怪的了。有一个穿件齐膝的短外衣,带一把马刀和两支长手枪,另一个穿件衬衫,戴了顶圆边帽,身旁挂个盛火药的葫芦形皮盒,第三个穿一件用九层牛皮纸做的披胸甲,带的武器是一把马具制造工人用的那种引绳锥。有一个大声喊道:“让我们把他们歼灭到最后一个!让他们死在我们的刺刀尖上!”这人却并没有刺刀。另一个在他的骑马服外面系上一副国民自卫军用的那种皮带及一个盛子弹的方皮盒,盒盖上还有装饰,是一块红毛呢,上面印了“公共秩序”几个字。好些步枪上都有部队的编号,帽子不多,领带绝对没有,许多光胳膊,几杆锈长矛。还得加上各种年龄和各种面貌的人,脸色苍白的青年,晒成紫铜色的码头工。所有的人都在你追我赶,互相帮助,同时也在交谈,期望着可能的机会,说凌晨三点前后就会有援兵,说有个联队肯定会响应,说整个巴黎都会动起来。惊险的话题中含有出自内心的喜悦。这些人亲如兄弟,而彼此都不知姓名。巨大的危险有这么一种壮美:它会使互不相识的人之间的博爱精神焕发出来。
    厨房里燃起了一炉火。他们把酒店里的锡器:水罐、匙子、叉子等放在一个模子中,烧熔了来做子弹。他们一面工作,一面喝酒。桌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封瓶口的锡皮、铅弹和玻璃杯。于什鲁大妈、马特洛特和吉布洛特都因恐怖而出现了不同的反常状态,有的变傻了,有的喘不过气来,有的被吓醒了,她们待在有球台的厅堂里,在撕旧布巾做裹伤绷带,三个参加起义的人在帮着她们,那是三个留着长头发和胡须的快活人,他们用织布工人的手指拣起那些布条,并抖抻它们。
    先头古费拉克、公白飞和安灼拉所注意到的在皮埃特街转角处加入队伍的那个高大个子,这时在小街垒工作,并且出了些力。伽弗洛什在大街垒忙碌。至于那个曾到古费拉克家门口去等待并问他关于马吕斯先生的年轻人,在大家推翻公共马车时不见了。
    欣喜若狂的伽弗洛什,兴奋得象要飞起来一样,他主动干着加油打气的鼓动工作。他去去来来,窜高伏低,再爬高,一片响声,火星四射。好象他在那里是为了鼓励每一个人。他有指挥棒吗?有,肯定有:他的穷苦;他有翅膀吗?有,肯定有:他的欢乐。伽弗洛什是股旋风。人们随时都见到他的身影,处处都听到他的声音。他遍布空间,无时不在。他几乎是一种激奋的化身,有了他,便不可能有停顿。那庞大的街垒也感到他坐镇在它的臀部。他使闲散的人感到不自在,他刺激懒惰的人,振奋疲倦的人,激励思前想后的人,让这一伙高兴起来,让那一伙紧张起来,让另一伙激动起来,让每个人都行动起来,他对一个大学生戳一下,对一个工人咬一口,这里待一会,那里停一会,继又转到别处,在人声鼎沸、干劲冲天之上飞翔,从这一群人跳到那一群人,叨唠着,嗡嗡地飞着,驾驭着那整队人马,有如巨大的革命马车上的一只苍蝇。
    那永恒的活动来自他那瘦小的肩膀,无休止的喧噪来自他那弱小的肺腔:“加油干啦!还要石块!还要木桶!还要这玩意儿!哪儿有啊?弄一筐石灰碴来替我堵上这窟窿。你们这街垒太矮了,还得垒高些。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上去,丢上去,甩上去。把那房子拆了。一座街垒,便是吉布妈妈的一 场茶会。你们瞧,这儿还有扇玻璃门。”
    这话使那些工人都吼起来了。
    “一扇玻璃门,你那玻璃门顶什么用啊,小土豆儿?”
    “你们是大大的了不起!”伽弗洛什反驳说。“街垒里有扇玻璃门,用处可大呢。它当然不能防止人家进攻,但它能阻挡人家把它攻下。你们偷苹果的时候难道从来就没有爬过那种插了碎玻璃瓶底的围墙吗?有了一扇玻璃门,要是那些国民自卫军想登上街垒,他们脚上的老茧便会被划开。老天!玻璃是种阴险的东西。真是的,同志们,你们也太缺乏丰富的想象力了!”此外,他想到他那没有撞针的手枪便冒火。他从这个问到那个,要求说:“一支步枪。我要一支步枪。你们为什么不给我一支步枪?”
    “给你一支步枪!”古费拉克说。
    “嘿!”伽弗洛什回驳说,“为什么不?一八三○年当我们和查理十世闹翻脸的时候,我就有过一支!”
    安灼拉耸了耸肩头。
    “要等到大人都有了,才能分给孩子。”伽弗洛什趾高气扬地转身对着他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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