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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大地上的异乡者-第12部分

小说: 大地上的异乡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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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她深居华丽的寝宫,身着繁复的锦衣,容貌鲜美,姿态优雅,俨然皇帝的妃子。可她身上悠悠散发出来的香气分明属于遥远的大自然,流经她身上的时光也不以分秒算计,而像流经原野的时光,流经域外花木枝枝叶叶间的时光,广漠而悠长……”
  森:“她的周身萦绕着一种如烟似雾的神秘气氛,使皇上可望而不可即。”
  我:“但宫廷从来忌恨一切不被格式化的事物。天然的东西因为游离于程式之外,往往导致两极化的解读。香妃那被视为仙灵附体的香气,在太后和其他嫔妃看来却成了邪气、妖气和巫气。”
  森停顿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这样编下去香妃不就被太后处死了吗?那美妙的爱情故事也接续不下去了啊。”
  我:“哦,那我调整一下思路。最合理的猜测,应是香妃违拗了一段时间,也可能是相当长的时间,最后终于被乾隆的真情所打动,跟他结为夫妻之好。”
  森点了点头:“嗯,乾隆确实喜欢她,也许并不仅仅是她的姿色和体香,或困囿于民族和睦政策,还有她的性情志向,以及超越这一切之上的某种精神的因素。”
  我:“疆土、财富、兵力、美女……帝王都本能地捕捉事物的实存,并归己所有。”
  森:“可香妃的体香却不然,它使人闻得到,却无以形状,没有质地;既具体,又抽象;既实在可感,又不着痕迹。无论香妃缥缈的体香或是她不屈的意志,都撩起皇上微妙的心绪:明知它确切存在,又无法化归己有。”
  我:“嫔妃是梦,能使皇上短暂入眠。但皇上知道自己不能失衡于温柔乡,他必须以更鲜明的理智构筑着有轮有廓的真实江山。所以皇上在嫔妃的梦中是清醒地入眠,平稳地飘坠,梦醒之后不会缱绻。”
  森:“但香妃使皇上一塌糊涂地飘坠了,那股神秘的香气使皇上浑然复归人之原初,复归天地万物的原初。”
  我:“相对于阳光下江山社稷的真实,皇上一定在消魂于香妃的当儿瞥见了另一种更明晰的真实,那是关于生命自身的真实。”
  森:“都说太过感性的人不宜做君主,像唐玄宗、宋徽宗,太易于流失自我。君主被置于政治权力的顶端,他必比常人付出更多的理智才能保持集权构筑的稳定。”
  我:“历史上的臣相对君王的苦口婆心大致都是劝其收敛沉迷*的感性心理,以稳固江山大局。”
  森:“但臣相哪里知道,一个男人如果想获得统治江山的超常能力,必须在女人身上得到确证。”
  我:“哈哈!”我笑场了。话剧又一次停顿下来。
  森:“别笑啊,正进入关键的一幕呢。”
  我收敛起笑容:“好吧。*本身也许只是件小事,但从*中获得的生命的瞬间辉煌,往往超越*本身。”

历史的终端必然拴在现实生活中(15)
森:“皇宫内的女人,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个眼神,她的每寸肌肤,都因跟皇帝建立流体间的亲力而被无数形而上的意义簇拥着。”
  我:“香妃来自遥远的西域,她的身体是个仙境,那悠悠散发的体香既是花香,也是性香,它传递着西域大地神秘的脉动。那里虽是大清的疆土,但对乾隆只有版图的虚渺概念。那里的沙枣,那里的雪莲,那里的草原,那里的骏马,于皇上都是影影绰绰的朦胧神秘。”
  森:“而一旦闻到香妃的馨韵,触摸她的姿容,进入她的身体,皇上对西域的统治就会变得敏锐起来。极端的深入导致了极端的虚远,皇上觉得世界像涟漪般渐渐扩大,扩大得变成了大自然的概念。”
  我侧目看看森,发觉他也想笑。
  我:“*何等激烈地扩大了一个人的自我范围,皇上渴念香妃,是渴念一种生命形而上的提升仪式。”
  森:“劳伦斯说‘热血也能思考’,对异性身体的体验,就其极致性而言,也像对自然、哲学和宗教的体验。”
  我:“*的奇妙,是阴阳力量正反对比的结果。嫔妃之于皇上的绝对顺从,减弱了阴阳之间力量的对比。”
  我总是制造一种语气的前提,让森接下去发挥。
  森:“而这个难以驯服的野性香妃,即使被搂在皇上怀里,被抚摸,被吮吻,被整个儿占据,她仍不完全是他的。她那神奇的体香始终以柔软的违拗、不被任何形式所固定的优美姿态悠悠扬出。”
  我:“帝王之所以威慑,是因为一切都固定在他的股掌之间。如帝王有所畏惧,定是某种东西无法落实为固定的形状。当朝者都指望江山永固,那是明知江山无法永固。”
  森:“而自然之物,不用人为的指望都会永固,因为它生于自然,归于自然,每一个终点也就是每一个起点……”
  我:“香妃早逝于乾隆,乾隆对她的思念绵绵不绝。她那天然的体香,曾使皇上瞬间进入生命的永恒。”
  太阳又出来了。我和森像两个遁入历史而发了霉的人,走到阳台上让心灵晒晒太阳。从历史回到现实,我们恍惚不能自已,仿佛从远古回到现代,一切都由晦暗变得明晰,由悠悠渺渺变得生动活泼。我们仿佛经历了万水千山,时空转换。而实际上,我们只是在自我内心走了一遭。此时我们靠在阳台的墙梁上晒太阳,身心倍感舒畅。
  森:“阳光到底是好的。”
  我:“阳光是真实存在的确据。在明媚的阳光下,我最能感受到自己‘活着’。”
  森:“难道‘活着’还要感受吗?我们不是每时每刻都‘活着’吗?”
  我:“不。生活像蜂窝一样密密麻麻,追求功利使人们穷于应付眼前的现实,只记得昨天遗留下来的事情,只记得与自己利益有关的人事,只记得刚刚涌现的时尚潮流。他们不知道在追波逐流中逝去的是他们自己……”
  森叹了一口气:“唉,是啊,人所珍惜的其实是逝去的自我,当下的自我总是由于忙碌而被淡忘。”
  我:“而阳光是超越世相之上的纯粹,它没有质地,却可以感触,它既具体,又形而上,它会使陷于现实中浑浑噩噩的心灵瞬间反省自我,意识到自己‘活着’。”
  森:“原来‘活着’也是不容易意识到的。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我知道森是引用诗人臧克家的话。
  我伸展视线,望着远处的街景:“阳光下的事物最逼真。看那条大街,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商场炫耀,写字楼高耸。这一切都在阳光的照耀下充满强烈的现世感。”

历史的终端必然拴在现实生活中(16)
森眯起眼睛,也望了过去:“但绝对地说,这千姿百态的生动世相也是丝毫未受史学家粉饰的真实‘历史’啊——每一瞬间过去,它们就成为历史。”
  森的敏锐触动了我的神经,诱发了我表述的激情:“哦,是啊!彩电、音响、时装、家具、汽车,这些人造的无机物品稳定、坚固、精致、耐用,难以分解,永久绵延,它们在时间的流逝中构筑起一个相对稳固的世界,被物品围绕的人们因此获得一种短视的错觉,仿佛一个劲儿奔波忙碌,大肆攫取金钱和财物,就可以克服心灵内在的空虚和惶惑。可是自然界的阳光却警示我们,一切都是短暂易逝的,物品给予人心的稳固也是假象;我们的生命,生机勃勃或安然无恙,无一不是指向一个渐次狭窄、渐次边缘、渐次消亡的未来……”
  森:“所以说,中国古人把‘光’和‘阴’连在一起称为‘光阴’,这是极为辩证的。‘光’和‘阴’是对立的统一,‘稳定’的反面就是‘流逝’,‘拥有’的反面就是‘失去’。”
  我:“这是不是古人的思维受了太极阴阳哲学思想的影响,以反面的东西来表达正面东西的极致?”
  森:“是的。对阳光的热爱其实是对现世生命的热爱,但古人却把这种积极的情怀变为消极的感叹,用‘光阴荏苒’之类的灰色慨叹来表达对生命的深挚热爱。”
  我:“这么说来,我们喜欢阴天,喜欢黑夜,喜欢遁入历史,就是以阴沉的方式来表达对生命异于别人的挚爱?”
  森:“可以这么说,相对于活泼、外向、追波逐流、周旋人际等热烈的情感,安静、内向、离群索居、沉湎历史,也许是更深沉的热爱生命的方式。”
  我:“说来说去,我们还是回到了历史。”
  森:“呵呵,不好吗?如果没有历史,我们每一刻的现在都将变得十分轻薄。正是历史,使我们扎实地站在了眼前的每一瞬。”
  我:“是的。没有历史感的人只活在当下,摆出一副轻慢万物和玩世不恭的姿态,没有心灵的内在秩序和对血脉相承的敬畏。”
  森:“历史的喧哗闹腾已尘埃落定,但历史往往不能就此安息。那些早已亡故的古人,有可能在现代人装腔作势的评述中被第二次杀死,或者被供上高高的祭台,成为复活的偶像。”
  我:“而且,有些人在古人精神的覆盖下总以为是自己有品位,他们评述古人时喜欢摆出一副不偏不倚的公正姿态。”
  森:“其实对古人的评述往往暗含阴谋,把隐匿的自我不露声色地藏进对古人的评述中,他们确信古人不会醒过来盘查他们说过的话。”
  我:“所以,尊重历史,最好还历史以安静,沉落在道德观念和价值标准之外的无以分辨的安静。”
  森:“随着光阴日复一日的流逝,古人离我们是越来越远了。”
  我:“但古人在我们的记忆中却永远定格在远古的某一瞬。回想起来,屈原仿佛永远伫立在汨罗江岸边,苏东坡仿佛永远徘徊在赤壁前……”
  森:“梭罗仿佛永远在瓦尔登湖垂钓,艾米莉·狄金森仿佛永远安坐在马萨诸塞州安贺斯特的豪宅里……”
  我:“总有一天,我们也会被别人定格在过去的某一瞬,那就是当我们死亡的时候。”
  森:“历史的向前发展有着无穷的可能性,站在历史的深处向前观望,就会发觉存在于现代世界的我和你——而且此时此刻站在这阳台上——是由无数种因缘交织、承接而成的。”
  我:“这么想来,我们难道不应该对自己生命的偶然在世感激之至吗?”
  我和森深深对视着,虚化了远处的滚滚红尘。
  

江南人居以山水缓解人伦压抑(1)
江南人居以山水缓解人伦压抑
  我和森都生在江南,长在江南,我们的骨子里都有着江南人细腻的性格。我们对这方水土既怀恋又不满,喜欢江南人的儒雅,又讨厌他们纠缠不清的人伦。我对森说,我欣赏上海女作家张爱玲的为人处世,但我实在忍受不了她小说里的琐碎,那种柔软的勾心斗角,足以把人缠死。森对我说,他同样欣赏一位出生江南的男性作家的为人处世,但他同样忍受不了这位作家文章里的尖锐和世故。我总结说,凡是伟大的小说家都是深谙世故的,尽管他/她本人并不世故。森也总结说,中国近代以来的著名小说家很多出生在江南。
  杭州西湖,是我和森无数次路过所面对的湖。有一次经过杭州,天热,我们索性不住旅馆,在西湖边坐了一夜。第二天到火车上呼呼大睡。
  那天,我们第N次走过断桥,又坐在西湖边的石椅上。湖面波光粼粼,微风徐来,令人心旷神怡。
  森:“西湖千古不变,但在我们眼里却百看不厌。”
  我:“不,西湖在我心中一直在变。你没发觉吗?我们一段时间内的生活心境是什么样的,我们看见的西湖就变成什么样。”
  森:“你这是物为我用啊。”
  我:“但西湖也万变不离其宗。”
  森:“哦?”
  我:“西湖可以说是江南文化的典型意象。白居易的词中说:‘江南好,最忆是杭州。’我简直要说:‘杭州好,最忆是西湖。’对江南情有独钟的人,心头都会有这个湖。”
  森:“是的。西湖成了我们这些离家出走的游子思乡的一个寄托。只是……”
  我:“说下去啊。”
  森:“只是现代的江南都市被商业思潮冲击得太厉害,多元文化的介入,价值观念的支离破碎,人们情感的日渐疏离,使得杭州,还有江南的其他都市,已承载不起在外游子深切的思乡之情。”
  我:“唉,是啊。宋朝词人柳永写道:‘杨柳岸、晓风残月。’杨柳岸指的就是西湖。西湖的本色是冷清的、萧条的。但是现代的白堤和苏堤游走着太多的旅客,熙熙攘攘的,白居易和苏东坡肯定不喜欢这么多人碾过自己的身体。”
  森:“呵呵。也许到江南一些古镇上看看更有意思,那里可能有江南生态的真正根源。”
  我:“对啊。你看陈逸飞那幅著名的油画就叫《故乡的回忆》,画的是江南的周庄。到古镇上看看会真正抚慰我们的思乡之情。”
  森:“好吧,明天我们去西塘,它离杭州挺近的。”
  我:“可以。江南这些古镇都是差不多的格局,不外乎小河、人家。”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西湖。
  森:“真奇怪,每次看到西湖,我都觉得挺亲切,但它却从来不怎么澄明。”
  我:“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起一个问题。同样是湖,我们在云南、四川看见的湖特别清纯、荒凉、出世,而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洞庭湖、鄱阳湖、太湖,包括这西湖,看上去却温柔、缠绵,还略带忧伤。”
  森:“地理环境的不同也能映衬在地域文化上,西南高原上的湖被宗教统摄着,所以清纯、荒凉而出世;长江中下游的湖置于繁琐的人间,充盈着满满的人伦意味。”
  我:“对了,我想起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他被放逐了,却又怀有理想。登岳阳楼俯瞰洞庭湖,他能得到人生的暂时调适。”
  森:“是的。江南的湖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个典型意象。中国古典文学中的水大都指湖水(包括池塘的水),它平和、中庸、蕴藉,不像海水那样嚣张、绝对、崇高。湖是更适合中国人的意象,因为它在人伦。”

江南人居以山水缓解人伦压抑(2)
我:“对对。江南的湖,即使看到尽头,仍在人间。它的限度决定了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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